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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号bl]海洋之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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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敲开彼此的心门。
  杰克知道,总有一天,他们心之间那道薄薄的纱网也会不复存在。
  爱就是我爱着你的感觉,我要把握住这真实的一刻。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再无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日更但无精力……TAT,求抚摸求安慰……菠萝蜜的英文名就是Jackfruit,而且是金黄色的,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很甜的那种……真恰当……


☆、无法摆脱

  杰克,杰克。
  我生命最初的光芒,我人生最后的火焰,我的情人,我的爱人,我的灵魂。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杰克对我的重要性,或许……我们的道路将平坦许多。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早一点遇到杰克,比如我的童年和少年,也许你们不会相信,我也拥有白玫瑰一般的童年,还有红玫瑰一样的少年。如果我在哪个时候遇到杰克,在那个还没有被社会彻底洗脑的年代,或许我们会更加……不过,爱情这东西,在十几亿——现在是几十亿了——人中,爱情就莫名其妙毫无预兆地降临在两个人头上。
  既然被爱情之箭射中,那么,就无所谓早还是晚。
  既然我们之间有爱情存在的位置,那么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早是晚,只要我们遇见,那么爱情一定会如约降临。
  在太阳刚露头不久,卡尔还睡眼惺忪的时候,他是属于卡尔一个人的杰克。常常不穿袜子,赤^裸着白净的双脚,有时连拖鞋也不知去向。吃早饭的时候,杰克是一个孩子,时常对餐刀餐叉以及用餐礼仪产生疑惑。画画的时候,他通常穿着水手袖上衣,或者随便一条短裤,有时也只套一件背心,纤细可爱的手指上被颜料和木炭染得花花绿绿、五彩缤纷,或者嘴边装酷地叼一个根本不适合他的烟斗,脑袋上歪戴着老气横秋的棕色条纹贝雷帽。晚上,躺在卡尔怀里的时候,他又成了只属于一个人的杰克。
  卡尔知道,他对杰克的爱是自私的,他远远不如杰克体贴、细心和温柔,但却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杰克付出的时间、心血和爱情。
  当然,这些道理,卡尔到很久以后才会明白。
  “我们原本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物质和精神,钱权和艺术,勾心斗角和随性自然,自私和博爱……奈何,地球是圆的,任何看上去互相对立的彼此,其实都无比靠近。深黑和浓白,原来真的存在由爱情而而开拓的互容地带,就像天光迷离的凌晨,和微醺暮色的黄昏。
  我的心墙就这样被破坏了,泰坦尼克号沉没的剧烈冲击,还有杰克日积月累的甜蜜‘蚕食’,从童年开始,我心中那道由观念和偏见构筑的石墙,逐渐破坏垮塌。”老人的目光平静无波,心中的波澜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如果能把泰坦尼克号的经历拍成电影改多好,我相信我们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了。”洛威特托着下巴,显然他考古的野心又波及了电影。
  爱德华一拍手说:“说得好!如果你能找到足够优秀的导演和演员,我可以投资这部电影!”
  老人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没有做任何评价。卡尔没有告诉他们,再高的科技,也只能重现当日场景的一部分,与真实的经历完全不同。感觉只存在于心里,或者某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而不属于电影胶片或者特定的图像和画面。
  当然,杰克的画是例外。因为他是经历全过程的幸存者,碰巧又是个善于演绎和描绘的艺术家。
  虽然老人不赞成把这段回忆电影化,可是记忆还是如同电影胶片上的一格格画面,清晰地在眼前铺展开来。
  “杰克带给我的美好回忆,在心里发酵的时间太久了,也会变得酸涩。可是我从来不后悔他带给我的一切,哪怕当初甜美的回忆之花,都终将结出苦涩之果。”
  沙质细软,一旦进了鞋里,就无法完全清除干净。而人一辈子总会有那么几次,看到一个东西或一个人,脑子里像擂鼓一样:“就是它/她/他!
  于是,拘谨的人抛开矜持,冷漠的人释放热情,理智的人忘掉算计……半疯癫甚至是完全疯狂的状态,并非每个人都足够幸运以至于可以拥有。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太多的诱^惑,并不是每个人,都足以碰上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卡尔觉得他自己也在逐渐改变。其实他并没有刻意改变观念,而是观念在他的头脑里不知不觉起了变化。
  有时候抽着烟,就学着杰克的模样,任由思绪腾云驾雾地遐想。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感觉自己与杰克的距离比平常更短。
  然后,通常他们会接吻。杰克的皮肤像某种果实的绒样外皮,他们呼吸着彼此,品尝着彼此。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惯早起,可你晚睡。
  清晨和深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分开了我们。
  当清晨第一缕不安分的、不甘寂寞的阳光,穿透双层的毛绒和纱质的窗帘,杰克歪歪扭扭、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调皮地在卡尔鼻尖上落下一个濡湿的吻,把他脸上细碎的发丝拨到脑后。杰克静静凝视着那张在任何状态下都能做模特的脸孔,揉了揉自己因为过度熬夜而微微浮肿的眼皮,翻身跳下床,动作灵巧轻捷,像一只柔软活泼的猫。
  1910 年世界上第一台压缩式制冷的家用冰箱在美国问世。第二年,卡尔家中就出现了一台。不过由于制冷效果不怎么理想,卡尔只是把它当做一件时髦的高科技装饰品用来炫耀。不过这台看上去像木质茶几一样的电冰箱,还是给了杰克无穷的灵感。
  打开冰箱,取出一块冰,让它漂浮在黄铜雕花的脸盆里。不知不觉中,脸盆中的水荡漾起了汹涌波涛。原本温暖的水逐渐变得冰凉而滞重,波光粼粼。
  一小块并冰漂浮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摇摇晃晃。
  有那么一瞬间,杰克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颅腔中沸腾滚烫,脚下绵软无力,身子轻飘飘的,头晕目眩的感觉,一波一波涌上来。
  是早上起来头脑不清楚,还是……一直在梦中,从未醒来?
  他无意识无感觉地向后倒去,本以为会跟地板亲密接触一下清醒清醒,可是撞上了一个结实甚至是坚硬的怀抱,让杰克更加昏沉。
  “上帝保佑,杰克,你怎么了?没睡好的话回去继续睡,别跟我说什么你很多年养成的习惯。既然你能养成六点起床的习惯,那么跟我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也会习惯十点以后醒来。”
  杰克知道,这辈子他都别想摆脱泰坦尼克号的梦魇,正如这辈子,他都别想摆脱卡尔这个专横霸道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半更咩?我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写= =推文时间:最近主更的坑:与现在所流行的重生文绝对不同的重生文+ +风格一点也不沉重,属于轻松搞笑的小文艺类型~


☆、生日晚宴(补全)

  那是卡尔九十岁生日的宴会。大舞厅里挤满了他熟悉或不熟悉的社会名流、各国精英,他们都是来为这位备受尊重的、象征着美国梦的老人的生日捧场的。来宾们打着黑色的领带或者领结,身着设计师们精心设计的晚礼服,不动声色、心照不宣地炫耀和攀比着。
  在密歇根湖畔的霍克利老庄园里,有将近一百人参加这次生日宴会。
  卡尔·霍克利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尽管岁月日复一日的侵蚀使他微弯了脊背,可卡尔高贵的姿态和高傲的步伐,让他看起来比实际还要高大挺拔。
  卡尔有着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结实的骨架,一双有些浑浊了的黑色眼睛,在必要的时刻,这双平静的眼睛会变得比觅食的饿鹰还要锐利。他原先有着满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如今已然白发苍苍。
  想到自己的头发,老人无不自傲地回忆起,那时候,杰克很喜欢把五指插^入他的头发里,感受着头皮的温暖和头发的柔顺。在他们还能做^爱的时候,杰克的手总是攥的很紧,让卡尔微微疼痛却更加兴奋……
  不能再想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会让卡尔想起杰克。杰克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眼前,只需要一个契机来开启卡尔的回忆。老人自嘲地笑了。看,那位优雅的小姐有一头多漂亮的金发,就像杰克;瞧,这位夫人胸前别的蓝色胸针,多像杰克胸前的海洋之心;啊,我的孙子爱德华来了,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家伙穿着黑色天鹅绒上衣和黑色长裤,衬衫像牙齿一样白的发亮,一双明亮的蓝眼睛里流露出尽量压制住的兴奋和好奇……多么像泰坦尼克号里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杰克……
  小爱德华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于是转过脸去。卡尔慢慢抬起手,向他的孙子打了个招呼。他的小指上戴着一枚颜色老旧的银戒指,戒指虽然有些灰暗,与这样隆重的场合不甚匹配,可是戒指的切割面在枝形吊灯下,仍旧光彩照人。
  小爱德华迈着有点拘谨可看上去好像从容不迫的脚步走过去,老人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两人安详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八十一年的年龄差距不是一道鸿沟而是一座桥梁,使一老一少之间有着超乎想象的亲昵。
  在舞会之前,花园里举行晚宴。杰克曾经爬过的树被缠上了彩带,杰克闻过的鲜花被剪下来装瓶。乐师们在走廊里演奏着音乐,佣人们在长长的、铺着朴素而价格不菲的白色桌布的餐桌前伺候着。他们幽灵一样不声不响,空气一样不引人瞩目,随时加满那些名贵的酒杯,随时替换那些昂贵的餐盘。晚宴上宣读了美国总统的电报,联邦法院的最高法官举杯致敬,副总统称赞卡尔说:“……您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杰出的男性之一,虽然我很想把‘之一’去掉。凯尔顿·卡尔·霍克利作为美国梦和美国精神的象征,无疑是我们的榜样和标杆。能认识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我深感荣幸……”
  “见鬼去吧。”老卡尔心中冷哼道,“我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心知肚明,我可绝非你口中那个圣人似的人物。”卡尔微微一笑,杰克曾经说过的话再次闯进他心里——
  “你破产之前,他们觉得你是个很牛气的人,可是卡尔,你必须知道,真正牛气的是你身上的标签——匹兹堡钢铁大亨的继承人,伊顿公学、哈弗大学毕业,金钱,权力,荣誉……牛气的是这些标签,而不是你本人。如今这些标签没有了,没用了,你应该向世界证明,你是个牛人了。”
  杰克,杰克。那个时候,大萧条来势汹汹,卡尔也像无数资本家一样破产了。1929年,注定是曾经无所不能的大亨们纷纷跳楼、服毒、饮弹自尽的一年。那段浸透了灰暗的日子,就被杰克突如其来的一段话驱散了。
  杰克说的很残忍,很犀利,一点也没有平日乖巧温顺、精灵古怪的模样(虽然那个时候杰克也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可岁月就不曾在他身上和心上留下多少痕迹)。那个时候,卡尔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身边堆满了雪茄的烟头和烟蒂,胡子拉碴满眼血丝,手边还有一把漂亮小巧的象牙手枪。
  杰克敲门,卡尔反锁。最后杰克不知道用力什么办法把那扇门弄开了,进去之后,面对满屋的烟灰烟蒂,面对崩溃边缘的爱人,他连一句安慰话都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卡尔,抛出冷冷的残忍的话:“你以为你失去了一切吗,卡尔?错了。你的房子,你的地位,你的金钱,你的名誉……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父亲给你的,它们从来没有真正属于你。所以,你并没有失去什么。”他走上前,以一种要把熟睡的人摇醒的不顾一切的态度,揪着卡尔的领带大喊:“你什么都没有失去,我不是还在这吗?!”
  太狂暴太狂躁的回忆,让老人的面颊微微泛红。
  卡尔有着极其广泛的朋友圈子和放射状延伸的关系网,可是他所熟知的一切亲朋好友或者商场伙伴,都来自于美国和欧洲金字塔顶端那一小撮人物,他的圈子里充斥着最高级的货色,最慵懒奢华的生活,最一掷千金的花销,最表里不一的行为……卡尔从来没有跟来自底层社会的人认真相处过。
  杰克身上,是一种野性的高贵,优雅的活力。下层社会的生活赋予了乐观的心态,开放的观念,蓬勃的活力,健康的体魄,对艺术的热爱又给他可爱的天性中增加了精致细腻的因子……居然能够拥有这样一件上帝的杰作,居然能拥有他那么多年,足够了。
  再次被回忆抓住了。回忆柔软的触手不声不响地介入卡尔的大脑。表面上他仍旧坐在那里,拉着孙子的手,面对着无数来宾,脸带微笑。实际上,他已经飞回了1912年,那个有杰克的生日晚宴。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生日快乐亲爱的~剩,但快乐哦~


☆、生日晚宴(下)

  “如果人可以长生不老、永生不死该多好。”看着爷爷那双布满褶皱的变形的手,与自己光滑而保养得当的大手相比,分分明明地指向一个词——时光。
  洛威特赞同地说:“是的,如果人可以长生不老,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聆听爱因斯坦的演讲,欣赏杰克高产的作品……”
  “长生不老听上去不错,但是现实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老卡尔下嘴唇撅成下弦月,黑眼睛中一丝为老不尊的调皮扩散开来。
  卡尔的生日宴会上充满了脂粉香水的味道,高级衣料的味道,以及上流社会常有的那种欲^望的味道。
  杰克被一群人包围着,毫无疑问他是临时组合的小圈子里引导谈话的灵魂人物。其中有正红的电影演员——她的孩子在三维世界中看到她本人的次数绝对少于在二维平面上看见的次数;有初入社交场合、监护人陪伴着的羞涩少女,她们的眼睛在杰克周身移动,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杰克湛蓝友好的目光;有对年轻和漂亮怀着异乎寻常兴趣的老先生,甚至还有后来闻名世界的经济学家凯恩斯——尽管他娶了一个芭蕾舞女,可还是对漂亮的小伙子异常着迷……
  这些人的经过精心修饰和约束的举止谈吐,颇能代表一家桥牌俱乐部或者高级沙龙的风格,却不能反映他们的灵魂和内心;在内心深处对交谈的主题完全漠然,但对这种谈话的形式和包装却极其讲究。他们仔细打理脑袋上的每一个发卷,却对脑子本身无动于衷。
  以前的卡尔总是很享受这一切,可是现在不知是厌倦了还是别的,宴会带给他的乐趣越来越少。
  而且杰克还雪上加霜地与那个落魄的精神病专家小弗洛伊德相谈甚欢。
  他逃出人群的包围,把一群眼巴巴的宾客留给卡尔,自己与卢森独自交谈去了。
  卡尔愤怒地挥了挥拳。
  其实卢森和杰克的话题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今天是11月25号,霍克利先生的生日,再过一个月就圣诞节了,我不信仰上帝却必须过这个节日,真是可悲。”
  “信仰其实是个好东西。”杰克笑嘻嘻地说,把气氛调动得不那么严肃,目光越过侧着的右肩望着卢森,“不要轻易否定别人的信仰——虽然我也赞同信仰就是不讲道理的坚持。无论信什么,无论是印度的释迦牟尼,阿拉伯人的安拉,中国的祖先和天命,抑或是我们的上帝,信神,信人,信某种思想或主义,有点精神寄托,都是无可厚非的。”
  “是啊,我不否认,你的话从某个程度上来说是正确的。我记得你给我信中说过,比起没有信仰的民族我们是幸运的。”卢森把他一只像手术刀一样漂亮、光滑、冰冷的手搭上大理石台面,轻声说,“我曾经也持与你相同的观点,可是后来再考虑信仰问题,我忽然发现任何一种信仰,包括我们所谓的正宗信仰还有所谓的异教徒的信仰在内,如果被滥用,都可以成为伤人的匕首、迫害人的工具。对我们来讲渎神是罪名。对东方人来说反民族反传统、目无祖宗都是罪名。我没有信仰,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分析过的,感受到的。只要你能举出一种可以狂信而无丧失理智危险的信仰,我马上就皈依它。”
  “你这样未免太愤世嫉俗,卢森。”杰克不赞同地摇摇头,双臂交叠起来,上半身的重量完全压在两条前臂上,从侧面可以很好地欣赏到他凹下去的腰和突出的臀^部的优美线条。杰克右腿直起,左腿微弯,歪着脑袋说:“你可是个地道的马基雅维利分子,像他一样敢于把道义、信仰完全剥开,赤^裸裸地谈到本质——利益。”
  “如果你说‘一针见血地谈到本质利益’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我对马基雅维利主义的评价不低,虽然它也是个主义。”杰克柔软的双唇一开一合,“既然意识到了利益,那么就接近于理智。我们的制度本来就是建立在利益相互制衡的基础上的,有了利益才有制约,才有平衡,才有发展。”
  “没错,这个世界的进步是由一群自私自利分子和懒虫推动的。”卢森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大笑。
  “杰克你真让我吃惊。大部分精英们清醒的时候,道貌岸然地谈着政治经济,指手画脚,几杯酒下肚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女人。你却像一阵夏夜的凉风一样,把我们席间的污浊闷热吹散了。”
  隔着反光的镜片,杰克看不清卢森的表情,对他的恭维不以为然:“得了,你可以直接夸我有一颗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其实我更愿意称之为童心。”
  “没错,艺术家、科学家都是孩子。”杰克赞同地点点头,眉宇间有一分嘲弄,也有一抹自嘲。卢森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头说:“看看你的同行和前辈——梵高的作品打动了多少人?这样牛气冲天的一个艺术家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看他恋爱的时候,连耳朵都割下来了。”
  “再瞧瞧你的前辈和同行牛顿,他因为三大定律而着称,不过同样因为煮鸡蛋的时候把手表也煮了而闻名遐迩。”杰克不甘落后地反唇相讥,“这就是我们的难处了——身为科学家和艺术家,需要的是想象力和创造力,而这两种力量是孩子的专利。同样身为人,需要的是成熟和长大。我们不是神,我们没有办法脱离这个世界的种种限制、种种界限而存在。一方面我们不能长大,否则我们创作的源泉会枯竭,另一方面,我们要逼迫自己成熟,因为我们必须忍辱负重地活着。”
  卢森愣了一分钟,吐出一口烟圈,手搭在杰克肩膀上,凝视着杰克一双蓝得罕见的眼睛说:“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了。”
  卢森的手很凉,甚至比杰克胳膊下的大理石还要光滑冰凉。杰克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他的蓝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干脆利落地接了一句:“人的一生是很长的,你才过了二十五岁,怎么能确定遇见我是‘最’幸运的事呢?”杰克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卢森手上。那双手仿佛是刀削出来的冰雕,又像一层银箔裹着骨头,瘦长,纤细,优美,冰冷,像他这个人一样。
  “艺术家又在研究艺术品?”卢森大言不惭地打趣。
  “……适时的谦虚是一种美德,医生。”
  “真正的谦虚是放在心里的,是懂得自身的不足,而不是嘴皮上的客套。”
  “我还是把我的谦虚放在心里吧。”
  慢慢的,杰克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看来他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即使身边有一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冷冰冰的精神病医生在,也阻止不了杰克再次被包围的趋势。
  “你如果永远这么年轻英俊该多好。”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盯着杰克,着迷地说。
  卡尔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显然这个貌似刻板的英国佬对杰克动心思了。他快步向窗台的方向走去,隔着五六个人的肩膀就能听到杰克具有穿透力的甜美嗓音:“永远年轻?别开玩笑了,我的朋友。相信我,永远年轻不是福音而是灾难!”
  一个年轻人不服气地摇头,举出王尔德的《道林?格雷》作为论证,论证永远年轻的诱惑力。
  杰克轻声笑着,像吟唱一首长诗:“没错,永远年轻可以使我们永远活跃在舞台中央,但是舞台是有限的,一代一代,总有人登台,总有人谢幕。总是在场中奋斗太累了,还好上帝给我们安排了退场机制,当我们衰老了,当我们疲惫了,就终于可以退场了。中国人是个古老而有智慧的民族,他们有一句名言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当我们衰老的时候,我们这些‘前浪’终于可以休息了,终于可以不必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翻滚了,终于可以平静地看着‘后浪’在汪洋大海里像我们曾经那样潮起潮落了。年轻的时候,妻子怕丈夫背叛,丈夫怕妻子出墙,工厂主怕工人偷懒,工人怕工厂主克扣工钱……现在好了,等我们老了,爱人终于可以回首这一生相视而笑了。工人和工厂主,都终于可以放下担子尽享天伦了,这又有什么不好吗?因为年轻不是永恒的,我们才更珍惜现在!”
  卢森最先给与了掌声,卡尔命仆人取来了香槟。杰克举起酒杯大声说:“珍惜年轻的岁月,祝卡尔生日快乐!”
  “珍惜青春!”
  “及时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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