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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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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蝉的长吟从梧桐的浓荫中漏下来。七月将半,暑热却还凶猛得很。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子纲可以派了。”孙策歪着身子靠在凭几上,懒洋洋地摇着扇子说,“子纲能说会写,不过学问到底不如你深,一句两句的虽然不砸锅,时间长了我还是怕他在曹操那帮人跟前露怯——你就这么不愿意去许昌?”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翻是明府家宝,而以示人,人倘留之,则去明府良佐。到那时,明府岂不要悔恨万分?”虞翻端正地跪坐在孙策面前,仰头凝视着他说。
孙策承认虞翻是镇守会稽的良佐,却不觉得自己舍不得他,因而无话可说,只好干笑一声。
曹操表了孙策讨逆将军和吴候以后,孙策也有心派使者去许昌交好朝廷。而说到出使的人选,他想起来两年前在会稽时任功曹的虞翻。虞翻文韬武略,家传易经,声名广播,要替自己争脸派他去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便将之急召入吴。没想到虞翻却断然拒绝,执意不肯离开江东。
虞翻的眼睛依旧是直直地望过来。他眼中的孙策与两年前在会稽时毫无分别,但那时的回忆几乎全是在月光和灯光下,覆着一层情‘欲的浓重色调,看去一片光怪陆离。此时此刻盛夏的阳光穿门入户洒在孙策身上,明朗得简直炫目。孙策眯起眼睛,目光与虞翻胶在一起,却比两年前复杂幽深得多。四目相对,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会稽近来平静吗?”
“明府想念我吗?”
话一脱口,气氛立即变得怪异就好像有人把肉汤洒进了醇酒。怪异里还不乏几分尴尬。
孙策玩着扇子盯着虞翻,天生上翘的嘴角却让人看不出是否挂着笑容。良久,孙策说:“孤有征讨事,未得还府,卿复以功曹为吾萧何,镇守会稽。”说罢直起身子端坐,已然是送客的架势了。虞翻俯首礼拜,便起身离开。
走到廊下,孙策忽然叫住虞翻,笑说:“我听说谢氏本不愿意和仲谋结亲,多亏仲翔从中斡旋,这个情分我替他谢你!”
虞翻回头说:“明府夫人年初病故后也不曾续娶,会稽有的是妖女淑媛,明府看上哪个,翻也可以替明府斡旋。”说罢扭头快步走了。
孙策正在想怎么听着话里有话,门人报说建威中郎将从牛渚归来复命。
“有什么急事召我回来?”周瑜风风火火进来,张口就问。天热,他虽然先回了府邸洗濯更衣,一路紧走过来又是一身薄汗。
“给你看样好东西!”孙策从座上跳下来,命人扛来一卷牛皮,铺开,竟覆盖满了整个厅堂的地面。
“这是……”周瑜虽然看不出事情紧急在哪里,仍旧大吃一惊。
“舆图!整个天下的舆图!我刚命人绘制的,如何?”孙策走上去一脚踏上许昌,拽过周瑜笑说:“来,孤不食言,带我的公瑾去长安、洛阳!”
“你这不是玩我吗?”周瑜从孙策怀里挣开,“大热天你把我溜了一遭就为看这?!”
“这还不好看?”孙策笑说,拔出佩刀来指着舆图说:“看这儿,曹操!这儿,吕布!这儿,袁绍!再看咱们,都快叫刘繇给挤到海里去了!”
刘繇从初平二年起逃到豫章,一直是孙策的心头之患,但他此时忽然提及还是让周瑜纳闷:“你怎么又瞄上刘繇了?”
孙策收回刀,低下‘身子指着豫章说:“半月前探马来报说刘繇病死,豫章群龙无首,我痒得抓心挠肝,你说该不该趁机拿下?”
周瑜心里略感惊讶,这种事儿孙策从来喜欢一把抓没问过别人的意思,他低头看了舆图,沉思良久说:“豫章虽然是块嘴边的肥肉,但我看眼下还是盯紧袁术的好。袁术惨淡经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散摊子,如果曹操或者吕布趁机吞了他占据庐江九江,和江东就只一江之隔,吴越就危险了。而要是我们占了先机,就等于往中原迈了一只脚,地方虽小却比占豫章得利得多。再说,豫章既然群龙无首,放着不管也不会抽冷子放暗箭,更不会断了我们西进的路,缓缓没有什么。要是你担心刘表先吞了豫章,”周瑜笑说,“那算你不认识刘表这个人。”
孙策连拍周瑜的背:“你说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想一块儿去了!我已经派了太史慈去豫章安抚刘繇留下的数万兵众,这几天派子纲出使许昌,我要跟曹操好好谈谈怎么分着吃了袁术,少了我一口我跟他没完。”
“曹操,”周瑜忍不住皱眉说,“你要跟曹操打交道?”
“年初他表了我讨逆将军和吴侯,我倒念他个人情,这回咱们也不是逆贼了,端是汉室功臣,会稽吴郡谁还敢再说我什么?不过——”
“不过你怕在曹操手里讨不到便宜?”
孙策一屁股坐下:“曹操安抚我是因为他正磨刀对着吕布和袁术,而要是我真的助他灭了这两拨人,他缓过劲儿来岂不是就要来对付我?我在想我是顺着他呢,还是跟他使使坏呢。”
“顺着他就不是你了,不过眼下跟曹司空叫板还早,等我们占了庐江,拿下豫章,夺下荆州,再拥东南半壁而北上,直捣许昌!”
“哈,咱们真一体同心!”孙策一把把周瑜揽进怀里笑说。
“……你把我从牛渚叫回来就为聊天?!”
“真有急事,不逗你了,仲谋这个月要结亲了,你也是他兄长,当然要赶回来!”孙策卖够了关子,忙笑说。
“连仲谋都……也是,他今年都十七了,我还当他是个小不点儿。”周瑜摇了摇头说,忽然又眯起眼睛盯住孙策很快地说,“除了这事,你就没更急的?”
他在烈日下奔波了一个月竟然一点都没晒黑,脸颊带着层薄汗反而更皎然白润。黑如鸦羽的眉毛下一双长长的眼睛很亮,却不再刀子样扎人,盈盈的里面好像有光在跳。
于是真由不得孙策不急了。
沉黯的牛皮上微微弓起的白‘皙躯体,沿着肩胛和脊椎的突出,腰部的狭窄,可以看到臀‘部的圆翘。孙策抚摸着,用手指和眼睛来回地抚摸,迷乱中似乎看见周瑜与舆图上的大好河山融为一体。突起的山峦和险峰,凹下去的柔和或险峭的线条则像低谷与河川。而这一切都渴望他又吸引他,紧紧的,热烈的,完全敞开不带一丝保留。
到最后孙策真分不清这是周瑜的身体还是整个天下了。也许做‘爱和打仗无非是一回事,征服一个美而可爱的人,或者征服一片美好壮丽的河山……这根本就是一回事。
厅堂外,残蝉的长吟从梧桐上流淌下,融入灼热的流着金子的空气。
长夏将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刘繇病死后太史慈立刻请赴豫章,要赶在前面替孙策把刘繇留下的万数来人拐带过来。人人都说太史慈既是刘繇故人,这下定是要一去不回头了,孙策听了却摇头觉得可笑,力排众议抬手就放了太史慈走。这么痛快连太史慈自己也没想到,一路感慨吴侯还真有点不同凡响的地方,越想越服,何况本来就跟孙策君臣相得没有一丝叛逆之心,这下更是有一分力拿十分出,一个月不到,就领着刘繇留下的部众浩浩荡荡从豫章奔了回来。
众人喜出望外,孙策握着太史慈的手当众大谈了一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别说太史慈感动得常年冷酷的表情都有点松动,连带刘繇新降的部众这下也一并归了心。兵多而粮足,孙策又遣张纮贡奉礼物结好曹操,摩拳擦掌只等机会来了就北上吞了袁术。
趁军情未起,吴夫人为孙权聘山阴谢氏女,七月底热热闹闹地娶了新妇。孙策本来极喜欢热闹,但最后连他也嫌热闹得太过了,府里住满了亲朋简直没有个安心静气的地方,于是拽上周瑜,跑到城外去乘凉躲清闲。
“这下连仲谋也成家了,”孙策一身粗麻短衣,挽着袖子立在船头,手里撑着一根竹篙。忽然一回头,对周瑜说,“我记得你十五岁就定亲了,怎么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家君亡故后,我守了三年的孝,还没守完庐江就起了瘟疫,她就病死了。”周瑜只顾摆弄鱼竿,头也没抬,忽然又顿了下,放下鱼竿抬头看着湖面说,“凭吊那天我还去了,不过那时候你们刚渡江去办丧事我家也一团乱麻,根本没顾上为这事伤心。”
十年前清明踏青时他被周晖拉住遥望过一个人群中的少女,当时倏忽一瞥根本没看清面目,到现在想起来更是只余一个嫩绿衣裳的模糊身影。从中平五年到现在人事几经更迭,而他身边的主题竟永远都是亡故。
“我早说了他们死不死又不是你的错,别因噎废食,再说,”孙策撇下竹篙一步跳过来,很得意地看着周瑜说,“咱们也有夫妻之实了,孤还不是活得精神焕发!”
“正伤感呢,别扯这个!”周瑜脸色一沉,捡起鱼竿。
孙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说:“你这样的也真少有,在寿春闲了三年竟然连老婆孩子都没混上一个半个。”
“有一回袁术差点把他内侄女嫁给我,”周瑜忽然想起来,“谁敢娶,那要跟他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过幸好,”他忍不住一笑,又摇了摇头。
“幸好什么?”
“听说袁术的夫人特地请相士暗地里相过我,回去禀说我是薄禄短命相,这才作罢。”
“这帮装神弄鬼的妖人全是放屁!”孙策跳起来拾起竹篙,“谁说你薄禄短命,我给你荣华富贵!”
“富贵于我如浮云。”周瑜又继续低头专心摆弄鱼竿,心不在焉说。
“我给你的你不要也得……”话还没说完,船身忽然剧烈地一晃,孙策低头看,原来是近了岸边被水下的树根绊住。他回头扔了竹篙正要下水,周瑜已经把裤腿高高挽起来,跳下水推着船向岸边靠去。
孙策看着他雪白的大腿根上暗红的印痕,凑过去低声说:“上次你走了,我看舆图上江夏一带黏嗒嗒的让你给弄得湿透,正巧子纲过来,我就让他写上,表周瑜领江夏太守……”话音未落周瑜一脚滑倒就跌进了水里,水花四溅,衣衫尽湿。孙策扒着船边哈哈大笑,也跟着跳了下去。
八月,暑热渐消。水里莲叶亭亭如盖,而花已经开始谢了。莲蓬鼓胀着,正是采莲子的时节。
一群少女不知从哪里过来,乘舟于莲花荡里,不见身影,只闻隐约的歌吟。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岸上浓荫成片,下面胡乱扔着几件湿透的苧麻单衣。没有风,树干却微颤,久久不止。倦鸟惊飞,留下一串脆响的啼鸣。
衣服才半干,周瑜就站起来匆匆穿上,把长发胡乱挽了个发髻。刚要踢孙策起来,就听到远处一阵歌吹飘来,却不是从荷塘深处传出的。他正凝神听时,孙策也坐起来,披上衣服兴致勃勃说:“什么事儿这么热闹!看看去!”
陆逊从城外顶着太阳回来,还没望见城头,就远远听见一阵鼓乐齐鸣。自从吴侯弟迎娶新妇后,吴县还从未有这样热闹事,他虽不爱凑热闹,心里也有些好奇。而走近时人头攒动,竟要再靠近一步也难。陆逊心里不由得笑自己,又不是无知顽童,怎么也围观起来,正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人群里一个大嗓门传来:“你就是于吉?!吴郡有人不拜吴侯,却都拜于神仙,既然是神仙你必定通晓天上地下过去未来,这就给我卜一卦,说得不准,我可要砸了你的场子!”
陆逊听了心里一激灵,下意识抛下仆僮就拼命往人堆里钻。
“我不是神仙,不过略解一二黄老之术,为人消灾去病而已。”于吉坐在轿上,抬眼看面前并肩而来的两个青年。两人布衣短褐,容止气度却完全不似农夫渔人,粗服乱头不掩绝色,雄雄烈烈有种迫人的美。其中一个咄咄逼人杀气腾腾,另一个抱臂蹙眉默视,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当众推脱不掉,于吉便走下来,在地上摆出蓍草和龟壳,抬头说:“二郎看年貌似是兄弟,我就为你二人一同卜一卦如何?”说罢专心占卜,良久抬头说:“此卦有中道惜别之象。你二人均年寿不永,亦无缘相守,建安五年……”他忽然认出了周瑜,下意识转头看着他说,“卒于吴郡,建安……”话未说完被孙策一脚踹上胸口,登时口吐鲜血。
人群里顿时炸了锅,众信徒怒骂着就涌了上来,周瑜从衣摆里猛抽出短刀挡在孙策身前,厉声说:“汉讨逆将军在此,不得造次!妖道于吉在吴郡为患已久,妖言惑众,聚敛钱财,吴侯特来擒获不法,尔等不跪反欲加害,是要效黄巾作乱吗!”众人被他气势所慑,又听得是吴侯在此,一时不敢下手,但也没有跪拜孙策的意思,只瞪着眼睛层层把他们围住。
陆逊被推搡得步步紧逼上前,他看着孙策的后背,下意识地握紧了腰上的佩剑。
这时于吉从地上站起来,拭去嘴角的血安抚众人说:“不可妄动!人之生死命数在天,帝王将相亦不可违时。我于吉不是神仙,只是一介道人,今天是我命数已尽,而二郎命数到时……”孙策闻言大怒,抬手又是一拳,于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瞬时群情激奋怒不可遏,痛骂着挥拳就扑了上来,周瑜和孙策背靠背应战,正在凶险时,一骑兵马从城门方向飞奔而至,呼喝着冲进人群,瞬间将人流冲散,护在孙策身边。周泰从马上跳下,单膝跪下说:“主公受惊了!”孙策劈手抽出他的佩刀,回身揪住头发把于吉从地上拽了起来,大声对众人说:“此子妖妄,惑乱人心!合宜斩之,悬尸市上以正视听!”说罢,反手一刀就割断了于吉的喉管。血崩如泉,向上喷了两尺多高。他动作实在太快了,周瑜已经伸出了手却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孙策满身是血,扔下于吉还在痉挛的尸体,怒气冲冲抓过缰绳上马扬长而去。部从也紧随而上,将尸体系在马后一路血淋淋地拖回了吴县。
于吉的弟子和信众嚎哭涕泣,随着血迹,互相扶将一步步跟着往吴县走去。
风吹过,陆逊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摸,竟全是鲜血。他打了个哆嗦,掩紧衣领唤从人回城。
很多年以后陆逊才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吴郡起了建安三年的第一阵秋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死就不会死,于神仙你怎么就不明白。
☆、第 49 章
鲁老夫人的病好一日歹一日,鲁肃便留在曲阿早晚亲侍汤药。
周瑜后来曾寄信过来询问老夫人病情,又建议他先安心留在曲阿,言下之意无非是出仕机会仍遥遥无期。于是鲁肃合上信叹了口气,暂时歇了南下的心。诸葛瑾和他往来日益密切,又介绍了其他士人如步骘、严畯等和鲁肃认识,几人时常聚会互通消息,倒也给枯涩的日子里添了点滋味儿。
而日子并不因其无聊而过的格外慢些。是年鲁肃已经届三十,这辈子恐怕也过了快有一半,他不由得想起在船上东渡时周瑜低声反复说的那句话,人生很短……人生很短。
那时候从他心里升出了一种奇特的况味,说不清是什么,于是他也静静趴在船栏上和周瑜并肩看着大江东去。江水卷着一切向大海流逝,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汇入大海又会如何,只知道大江一刻不停,好像被什么东西催促着吸引着,急匆匆地卷走一切向前奔涌,不停奔涌。他看周瑜,而周瑜看着江水,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朗而坚定,不为任何东西所动。于是那时候他也像江水一样决心只管向前走而不去问一句为什么。
临近年底的一天,鲁肃忽然收到了封从江北辗转寄来的信:“……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尤宜今日。近郑宝者,今在巢湖,拥众万余,处地肥饶,庐江间人多依就之,况吾徒乎?观其形势,又可博集,时不可失,足下速之!”鲁肃朋友太多,一时看着落款对不上号,想起来时直拍脑袋,刘晔,刘子扬!精精明明瘦瘦干干的一个人,小眼睛里藏着那么股狠劲儿,许劭只见了他一面就逢人便夸其有佐世之才,引得鲁肃专门从东城跑到成德跟他下了盘棋——那天输得很惨,不过交情倒攀上了。之后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直到去年春天刘晔被郑宝胁迫入幕,后来才完全断绝。
当天晚上,鲁肃把信颠着倒着看了几遍,直到每个字都印到了心里。他不明白既然刘子扬并不甘心委身郑宝,怎么还把他夸成了朵花而且要把自己也拉进去,迷迷糊糊睡了多半夜他猛然惊醒。白天严畯刚说到最近曹司空在许昌发诏令要广拦贤士,年中更是几次派使者往来淮泗间四处游说,不光北上的士人被授以官职重用,连孙策派去许昌的使者张纮都被看上了硬是留了下来。想到这个鲁肃才算明白了刘晔的用心,这个精明人当然不肯留在贼窝里更别说拉上鲁肃,这小子心里有大主意!
曹操,鲁肃对着漆黑的房顶凝神想,曹操。
入冬以来的初雪扬扬洒洒地盖住了吴郡山林的深翠和郊外刑场的血红。
半年来山越恶逆不时激乱,孙策亲率兵马攻破乌程,荡平嘉兴,枭其魁首党从,临祸者数万,邹他、钱铜与王晟皆被族诛,摧残之酷烈,犹胜当年处置会稽周氏和高岱。江东又一次被孙策的大肆屠戮所震动,而后就随着凛冬的降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夜已近半,周瑜披着件漆黑的狐裘走进来,雪还在蓬松的皮毛上星点地落着,被屋里的暖意催化,很快融成了一片片水滑的光色。脸被狐裘衬得雪白,高鼻梁在寒夜里冻得似乎有点透明。屋里的火盆烧得很旺,还没走近孙策,他的双颊就浮上了层红晕。于是他解开系带,让狐裘从肩膀滑落到地上。室内的空气随之无声地微微一颤。
孙策这才从信上抬起眼睛,伸手招周瑜过来,摸了摸他的鼻尖说:“这么怕冷,怎么不多穿点儿?”
周瑜里面只穿了两层单衣,里面是素纨裁的中衣,外面是素白的缯衣,但灯光一晃就是一片如波光鳞影般流丽的清辉,就好像月光洒在江面上——几乎看不出来那上面用丝线绣满了银灰色的的寿山纹。
“穿厚了不方便骑马,而且我已经觉得热了。”他说的没错,孙策能看见薄汗已经从他肌肤里沁了出来,让内衣变得有点透明,隐约透出一种粉色——那种粉色很奇妙,让人看了也会觉得热。
于是信从孙策手里滑落下来,掉到案下——或者其他地方,可有谁在乎呢?谁也不会在乎,当你看见雪白的或者蜜色的躯体从衣服里挣出来就好像花结出了果实——不管那衣服绣的有多美可不穿衣服永远看起来更美——当你的嘴唇碰上另一个人柔软红艳的嘴唇你的舌头触到另一条柔韧灵活既乖巧又促狭的舌头当你的呼吸中皆是彼此的气息清新得八月雨后的空山……这时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在乎呢?
周瑜忽然推开对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起来,脸色陡然变白,消失了激情的红晕。孙策抱紧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直到周瑜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这病怎么就没法除根儿?!”孙策忿忿地站起来,来回踱着步说,“吴会的名医都是废物,全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不如把于吉留下来给你烧个鬼画符喝!”
“这也不是要命的病,不过你确实该把于吉留下。”周瑜坐起来披上衣服,“你在江东杀人太多扬威太过,而且,我实在想知道他到底算出了什么时候……”
孙策一脚踢翻了几案,怒目说:“这你他妈也信!他要是神仙怎么会算不出要死在我手里!就冲他说你要死在建安五年我就!”孙策没再接着说话只是光着身子怒气冲冲地来回的疾走。这半年来他动辄暴跳如雷,却并不全是因为恶逆作乱。
周瑜想再说什么,但有东西滚烫的带点腥甜涌上了喉头,他忙低头用袖子捂住。
孙策疾步走过来跪在塌下,捧起他的袖子,看着上面的血迹发愣。
“公瑾,你别死啊。”周瑜听见他低着头低声说。他揉了揉孙策的头发,就像抚摸周峻一样,因为孙策跪在榻边看起来忽然变得那么小而且那么软弱。
“公瑾,你别死啊!”孙策抬头看着周瑜说。
“伯符,于吉之流都是骗人的。”
“公瑾,公瑾……”孙策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周瑜膝上,不停地说。
火盆里的炭火发出橘色的光,忽明忽灭映在孙策结实而瘦削的后背上。
外面的雪还在下。
而且后来又下了很多天。
建安四年,春,二月。曹操灭吕布,屠彭城,还定昌邑。他刚有余暇把目光投向袁术,袁术就吓得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竟然给孙策送来了求救信。
孙策幸灾乐祸地得知袁术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扫过发牢骚叙旧情求援助的长篇大论就扔进火盆决心不做理会。只是忽然有个东西在他心里发出幽弱的光——却不是玉玺。
建安元年八月,袁绍还在磨磨蹭蹭,曹操就轻军疾行冲进长安从废墟里把天子迎到了许昌,从此牢牢攥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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