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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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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八月,袁绍还在磨磨蹭蹭,曹操就轻军疾行冲进长安从废墟里把天子迎到了许昌,从此牢牢攥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这一手玩的实在高明,等到全天下都称颂曹公有桓文之志的时候,连一贯信马由缰的孙策也不由得不向他低头了。所以孙策觉得袁术拿到的玉玺算个屁,天子可比玉玺好使多了。
这件事儿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不过要开花结果还早得很。曹操发来了诏令命孙策奉旨讨伐袁术和刘表,孙策明白这是拿他当刀使,不过你出诏令我出力你打旗子我分地,似乎也不算太吃亏,而且他也早就觉得周瑜不该只是遥领江夏而已。
时机,他早就迫不及待要从吴郡走出去走得更远,而他需要一个时机。
曹操也在等一个时机,不过他的机会更加扑朔迷离藏在北方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只要袁绍不灭,这个时机也许就永远不可能到来。
“刘琬从吴郡回来后到处说,孙氏兄弟各才秀明达,然皆禄祚不终,惟其中弟孝廉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先生怎么看?”曹操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林苑的一片白茫茫。今年雪大,二月了仍下个不止,也算是个异象,也许该问太史令观观天数。
张纮在曹操身后笑说:“曹公也信相术吗?”他说得不快因为怕曹操听不懂他的南音。
“命理之谈波折诡谲难以言喻,子尚不语怪力乱神,何况我等!”曹操哈哈一笑含糊过去,接着说,“不过命数虽不写在脸上,才干和品格倒能看得出来,听闻先生与吴侯一见如故,我想问问,先生眼里的吴侯是何等样人呢?”
张纮想了想,依旧说得很慢,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怕曹操听不懂:“吴侯忠烈之后,除残灭暴矢志报国,其心日月可鉴,纮在江都一见则知其有匡扶汉室之志,故而委身……”
曹操哈哈大笑,心想你这可诳到骗子祖宗这儿来了,笑得差点流眼泪,张纮正浑身发毛,曹操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台上风大,先生随我下去吧。”
两人刚转过身,忽然从台下传来一阵喧闹,不由得又回过头来望下去。
从远处过来两个孩子,大约十余岁,锦衣轻裘跨马弯弓各带一路人马飞驰而来,正大声吵嚷着什么。再一看,原来前面有只幼鹿踏雪踉跄而来,迤逦了一地血迹。
“哥你都打了五只山鸡了这个让给我吧!”
“比的就是箭术你还求我让你!谁射中了鹿就是谁的!”
曹操捋着胡须看两个儿子争斗,笑问张纮说:“孙氏子弟比之我子桓子建如何?”
张纮想了想说:“孝廉亦精于骑射,每与吴侯一同出猎,所获十之六七为孝廉所得。”
又是孙权,曹操暗忖,他正捻着胡子,忽然一只猛犬冷不防从树丛中猛地跃出,扑倒幼鹿瞬间用利齿咬断脖颈,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追过来时就拖着死鹿跑进树丛无影无踪了。
曹操锁紧眉头,眯着眼睛盯住张纮良久,甩开袖子大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大嫂终于不是上了又上的节奏了。
“孤对公瑾爱不释手,奈何彼入冬来屡屡抱恙,无奈何,但夜夜相拥交颈眠耳。”
“哥你憋坏了吧。”
“…………人艰不拆。”
☆、第 50 章
春风掀开帷幔钻了进来,把荀彧身上的熏香味吹到张纮面前。
在等候天子的时候,张纮偷眼望向尚书令。即使他的眼睛曾经过孙策的猛烈洗礼,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世上还有另一种美。
荀文若高大白皙,眉目端妍,从言谈到神情甚至口音都是一派温柔,初看并不夺目,但愈是相处愈觉淡极始艳,以致美不胜收。而他的举止尤其特别,沉稳里有种无法言喻的飘逸,好像只要一振袖就可以临风仙举一样。张纮这才明白曹操那句“吾之子房”,也许指的并不仅仅是谋略。
荀彧微蹙着眉毛正在出神,忽然察觉到张纮在看他,登时有些刻意地整了整衣领。张纮刚想暗笑,人之注意仪容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冷不丁看到荀彧一动,从衣领里露出雪白的脖颈上一块殷红的印痕,转眼又被遮住不见了。张纮正有些呆,内监传报天子降临了。
刘协当然不讨厌荀彧,但他实在厌恶荀彧背后的那个人,以至于不管荀彧用了多少熏香,他都能从他身上嗅到曹操的味道。
此时,他有些恹恹地靠在漆金的凭几上,神经质地攥紧腰上玉雕的带钩。三月明媚的阳光穿门入户,投进一道光,打在他丝彩黼黻的玄色冕服上,又把五色的光折射上那张苍白的脸。
张纮打量着天子,知道孙策的主意有戏,心里不由得一笑,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
建安四年,策遣纮奉章至许宫,留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与亲善。纮与在朝公卿及知旧述策材略绝异,平定三郡,风行草偃,加以忠敬款诚,乃心王室。上嘉悦,甚有意於策。
五月。
孙策应诏令讨伐刘表,赴丹徒治行装。周瑜顺路到曲阿去看望鲁肃,没想到却扑了个空。鲁夫人在堂上见他,说老夫人病笃,自度时日无多,想回东城,半月前有船来,鲁肃便带祖母搭船走了。
周瑜暗自纳闷鲁肃怎么这么偷偷摸摸的,都没知会他一声就跑了,沉吟片刻,笑对鲁夫人说:“夫人知道我与子敬是莫逆之交,子敬不在,自然应该由我来侍奉他的母亲。现在留您一人独居曲阿,我心下十分不安,夫人若不嫌弃,入吴居住可好?我在吴郡有宅邸,虽鄙陋窄小却也堪居住,仆婢一应俱全,早晚若侍奉周到,子敬在江北也可放心。”
鲁夫人在曲阿确实颇感伶仃,见周瑜一片热忱,话也说得在情在理,感动之余略推辞了几句也就答应下来。周瑜等他们治好行装,便派人送鲁肃家眷下了吴郡。
等他匆忙从曲阿赶到丹徒,却到处都没找到孙策,一转弯迎头跟孙权撞了个满怀,忙问:“讨逆呢?”
孙权一跺脚说:“别提了,又跑了!大早起就骂骂咧咧的没好脸色,后来带上弓箭一声不吭就骑马出了门,程公他们一整天都问我要人,我他妈上哪儿找去?!愁死我了!哥,”孙权忽然抱住周瑜胳膊,咧嘴挤出对儿酒窝,“亲哥,你管管他吧,在家靠我娘,出门可全靠你了!”
“那也得先找着他再说,”周瑜叹了口气,“别愁了,去跟诸将说有事明天再议,我带人去找他回来。”
鹿角从山岩后探了出来,孙策极轻地拨开树丛,拉满弓对准目标凝神屏息。鹿忽然向外一跃,他还没来得及放箭就听耳边呼哨一声尖啸,花鹿应声倒下,一只白羽长箭贯穿鹿头钉在石头上。孙策摔了弓箭拔刀回头怒吼:“谁他妈敢虎口夺食,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一人白衣白马从密林里走出来,孙策看见不禁转怒为笑收了刀:“你怎么来了!”
“你又一个人跑出来打猎,刚才那支箭要对准的是你的脑袋,明天这时候我们就得忙着三军素缟发丧还吴。”周瑜在马上冷着脸居高临下说。
“你这嘴可是越来越刻薄了,”孙策捡起死鹿捆到马鞍上,“抢了我的鹿,看孤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少扯别的,赶紧跟我回去。”
孙策翻身上马,笑对周瑜说:“好容易出来了怎么就急着回去,跟我来!”说着打马就走。周瑜摇了摇头,紧紧跟上他。
绕过山麓就到了江边。五月水涨浪高,丹徒口更是激流澎湃,浪头一个又一个摔打在江边的石岩上,碎成齑粉。天气薄阴,江风吹在脸上,满是潮腥的水气。
孙策勒马伫立在高高的岩壁上,望着大江东流。
“七年前我去打荆州,你跟我说荆州是个陷阱,我不信,结果连爹都没了。这次讨江夏,你以为如何?”
“荆州确实难打,不过形势和当年又有所不同。一来我们背靠吴越兵精粮足,可硬攻可围城;二来我们有江水下游之利,进退两便;三来你有诏令在手奉旨讨伐逆贼,即使不算人心所向至少也是师出有名,比破虏当年也多人和。三军踊跃,此行一定能擒杀黄祖,为破虏报仇!”
孙策回头看周瑜,对他笑了笑说:“公瑾果然算无遗策。”说着跳下马,弯腰随手捡了块石头奋力抛进江里,然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周瑜走过来坐到他旁边,“那你在烦什么?”
“准备讨伐江夏以来,我就老梦见我爹。我以前跟着他东征西站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会死——一箭过来,什么也没了。”孙策没有往下说,柱着佩刀抵住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水。
“破虏给你留了这个,”周瑜伸手敲了敲孙策的刀,“破虏不白死。”
“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家死人那半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洛水边我发誓什么都替你扛着,可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让你一直这么颠沛流离。不过说起来,”他忽然来了精神,拍着周瑜的大腿说,“袁术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只要机会一到,把庐江打下来,咱们回舒城家去!”
冷不丁听到舒城两个字周瑜愣了下,抬头说:“舒城已经没家了。你才是我心之所系,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故乡。”
孙策看着周瑜清炯炯的双眼,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就跟着我,一辈子跟着我。”
江风大作,吹乱了人的头发。江水滚滚涛涛,向东奔流而去,一路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你认识的这个人外号师奶杀手周公瑾,子敬你早该明白……
☆、第 51 章
“我操李术这小子他妈属螃蟹的,横着走!”
在石城附近扎寨后周瑜正巡视部曲,听见身后一阵骂骂咧咧,边回头边说:“昨天晚上你还夸他机敏神勇,怎么这又骂上了?”回过头来一愣,笑说:“我还以为是讨逆,你声音和他太像了,骂起人来尤其一样。”
孙权正在气头上,满脸通红,看见周瑜像见了救星,一步窜上来说:“哥,李术又欺负我!明明我部曲在山南放马,他看那儿草多水多,硬也挤过去,把我的马都挤得没地方吃!”
周瑜笑说:“这也算个事儿!山北的草虽然不及山南,也还算丰美,我撤出来你带人过去。”
孙权跺脚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见了我哥跟狗似的,怎么偏就是不服我?!”
周瑜摇头,拍了拍孙权的肩说:“为大将者要能容人,你不和他计较,时间长了他自然就服你。”
“你容了程公那么久,我也没见他给过你好颜色……”话一脱口孙权看见周瑜眼里精光一闪,忙打了个岔,跑走带人饮马去了。
巡视完营地回来,看见吕范正捶胸顿足地从孙策大帐往外走,黄盖在一旁捋着胡子得意的说:“我早说了,主公神鬼奇才,谁也下不赢他!子衡你屡败屡战,精神可嘉!”看见周瑜,两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又跟他扯了两句棋术,就走远了。
周瑜掀帘进帐,孙策正歪着身子看棋盘,边抛着手里的棋子玩,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说:“仲谋是不是也跟你抱怨了?李术为先锋,当然要兵强马壮才行,是我让他去山南牧马的,听说仲谋不服,当场大闹,逢人就埋怨,”说着把棋子啪的摔进棋笥,抬头说:“我以后怎么敢放他独当一面?!”
“仲谋还小。”周瑜坐下,伸手把棋子扫进棋笥。
“小个屁!我像他这么大几百场仗都打过来了!”
“仲谋和你不一样,他带兵打仗和武人交往确实不行,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听张公经常夸他精明伶俐,也和士大夫合得来,你非要让他投身行伍,不是用错地方了吗。”
“话虽如此,可这年月哪能不打仗只坐在家里管事儿,万一我有个好歹……”
周瑜忽然弄洒了棋笥,棋子哗啦一声洒了一地。他定睛看着孙策,孙策也看着他说:“你就替我带兵。我知道子衡子义他们都挺能打,可你不一样……”
“别说这个!”周瑜打断他,低头去拾棋子。
孙策笑说:“怕什么,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孤还得带着我的公瑾去洛阳呢,哪舍得就这么死了!我是说万一……”他还没说完,周瑜就凑过来用唇吻封住了接下来的话,唇吻交接间,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门外忽然一阵喧嚣,两人赶紧分开,卫士进来,送上了从庐江的急报。
术因欲北至青州从袁谭,谭自青州迎术,欲从下邳北过。曹操遣刘备及将军清河朱灵邀之,术不得过,复走寿春。六月,至江亭,坐箦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欧血死。
袁术从称帝起就快要玩完这是谁心里都清楚的,孙策派在庐江的细作紧紧盯住袁术,生怕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时机,而现在,这个时机竟然这么猝不及防地到了。孙策二话不说从石城转身就直扑庐江,一脚踏破了合肥城门。袁术死的消息很快传出,四方的虎狼蜂聚而来争抢吞食,曹操进军延津无暇分身,荀彧便举荐了严象为扬州牧,趁势南下,却正赶上孙策抢先一步占了合肥,曹操前脚还在对孙策咬牙切齿,后脚孙策却被庐江太守刘勋摆了一道,气得差点掀了房顶。
总之江淮全乱了,盗贼宗帅趁火打劫,一片混乱不堪。鲁肃在东城,又接到了刘晔从居巢送来的信。这回他十分敞亮,直说已经宰了郑宝,本等着把他的脑袋交给严象北上请功,没想到孙策跨过来横插了一杠子,北上的路被他截住了,只好带着郑宝的乌合之众就近投奔了刘勋。刘勋刚拦截了袁术的部曲人马,气势正盛,和曹操也算旧相识,在他帐下横竖以后也有机会。
鲁肃正在沉思,听见祖母睡梦里胡话,忙丢下信过去。
鲁老夫人一天天枯槁下去,脸上已经是泥金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撒手人寰。鲁肃抓住祖母的手,眼泪止不住打转,他是真恨自己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连累老太太一把年纪跟着颠沛流离,以致重病缠身。
孙策,曹操,刘晔,刘勋……这几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打转,可都在一片混沌中飞逝而去,只余一个雪衣高挑的身影,含笑回头说:“鲁子敬,交个朋友!”
“朋友……”鲁肃喃喃自语,把刘晔的信扔进了柜子深处。
刘勋并不是一点都不忌惮孙策,孙策是个多狠的角色长着眼的都能看出来,可他还是一窝端了正要头奔孙策的袁术家眷部曲,无他,利令智昏而已。袁术固然败得一手好家,可手下百工鼓吹无数,更不要说还有成群的爱姬娇女,个个都让人眼馋。要说起来这倒也在其次,关键是传国玉玺在他手里,试问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钱?刘勋实在没法不动心,一窝全卷了过来,乐够了,才想起后续的麻烦。孙策尚在合肥,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养活这万数来张嘴,毕竟跟着袁术耗了这么久,谁手上也不富裕。正急火攻心,从合肥来了使者,不仅送来了金银玉帛,还带来封孙策的亲笔信。刘勋满腹狐疑打开帛书,一瞧这大开大合的字儿还真是孙策亲笔写的,先是称兄道弟忆当年岁月稠,接着又畅谈袁术如何不是东西,最后亮了来意,说粮草兵马谁也不嫌多,上缭宗民数万肥得流油,哥几个不如一起去干一票,一举几得岂不美哉!
刘勋合上信没有多想。实际上以眼前的情况也容不下他多想,只有去攻下上缭才能解了皖城的困乏,再多耽搁几天众人就得饿得啃树皮。刘勋跟手下一合计抬腿就要带兵走,这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晔冲出来谏说:“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也。兵疲于外而国内虚,策乘虚袭我,则后不能独守。是将军进屈于敌,退无所归,若军必出,祸今至矣!”
刘勋没工夫跟他啰嗦,带了兵马直奔上缭。
刘勋走后,月余都没有动静。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刘晔登上城门楼。天气已入秋,空气澄澈。夜深了,星河横亘在头顶,贯穿东西。耳边响着湍急的水流声,不像是从城墙脚下传来的,倒像是天河的激流。刘晔从腰上解下酒壶,仰脖喝了一口。
刘勋的防守布得很严密,斥候没有报说有什么动静,所以他没有担心的道理。于是他就想了些别的事。
刘勋走前收到了曹操的一封信,命他在皖城找两个人,说是知交遗孤。一听跟曹操有关系刘晔立马把差事揽了下来,不过他真没想到当他推门进去看到的是两个……
忽然一支火箭呼哨着飞来,啪的射上城头的大旗,瞬间就烧了起来,火光几乎要灼伤刘晔的眼睛。第二支、第三支……守军还没从半夜的瞌睡中清醒过来,城头就已经烧成了火聚。刘晔扔了酒壶大声呼唤守将,可他知道一切都晚了。灿烂星河下,孙策的大军如漆黑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漫上来。
刘晔绝不是个胆小的人,可这时他握住刀柄的手发颤,良久才拔出了刀。
从半夜至平旦,从正午又杀到天光泯灭。夕阳在天空中拖下一道血红的尾巴,血淋淋的像是要滴下。城头的血已经浸透了,残存的守军通身浴血,已经没有阻挡的余力,而孙策的兵像是从地里涌上来的,不知疲倦和恐惧,源源不断爬上城门。刘晔没见过这么拿命拼的军队,至此他算是明白了孙策凭什么在三两年间就扫平了江东。
犹豫和退缩就像瘟疫,传播的速度永远比人想象的要快。第二天半夜,疲困交加的守军再无战意,率众投降,只有刘晔单骑只身突围而出,在北极星的指引下一路向北方驰去。
后术死,长史杨弘、大将张勋等将其众欲就策,庐江太守刘勋要击,悉虏之,收其珍宝以归。策闻之,伪与勋好盟。勋新得术众,时豫章上缭宗民万余家在江东,策劝勋攻取之。勋既行,策自与领江夏太守周瑜将二万人轻军晨夜袭拔庐江,勋众尽降,得术、勋妻子及部曲三万馀人;表汝南李术为庐江太守,给兵三千人以守皖城,皆徙所得民东诣吴。勋还至彭泽,孙贲、孙辅邀击,破之。
孙策率众在皖城巡视,派周瑜带人去刘勋府里点检珍玩宝货百工鼓吹。并非其他人不想做这个差事,只是孙策觉得他手下也只有周瑜见了钱财和妇人不会红眼。
周瑜命人把好府门,严禁兵士骚扰内室家眷,又亲自盯着将宝货一一点检封存,心里却暗想怎么不见了传国玉玺,但人多眼杂无处询问,巡视了一圈就要出去。正这时,忽然从角落一间屋里传来了琴声。
琴弹得很是稚拙,但那声音,金声玉振般敲着空气——这不是普通的琴,而且还耳熟得很,周瑜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时,又停下,轻轻叩了叩门。
琴声戛然而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再没一点动静。周瑜着实好奇,边推开了门。里面没有人,秋日的艳阳从门窗投进来,照在屏风前的几案上,给琴身涂上了一层金黄的釉色。周瑜眯起眼睛细看下,呼吸几乎都停了……这是蔡邕的焦尾琴!
他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似乎在望着他,一抬头,又藏进屏风里,只看见地上一个影子,小小的结着双鬟。于是他笑问:“这是你的琴吗?”地上的影子点了点头。
“送给我好吗?”
这次从屏风后探出了半张小脸,小声说:“不能给你,这是我父亲故交的遗物。”
周瑜望着少女,她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双眼睛明丽而天真,个子很小,白皙娇嫩仿佛是个纱罗裹的绢人,双鬟上系着嫩绿色的丝带,在阳光里随着微风而轻轻颤动。
“你是袁术的家眷吗?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似乎不那么怕他了,但仍不肯从屏风里走出来,只是摇摇头,盯紧案上的琴,却不再开口。
“你不出来,我就拿走了。”周瑜作势抱起琴,忽然一道很艳丽的光从门外涌了进来,夺过琴抱进怀里,气喘吁吁地怒视他说:“你敢!”
冲进来的是个红衣少女,大约刚过及笄之龄,风姿绰约明艳动人,胸口起伏间,已经可以被看做是个女人。“小妹别怕!”
屏风后的绿衣少女闻言飞快的跑了出来,抱住姐姐的腰藏在她身后,又小心翼翼地探出脸来看向周瑜。
周瑜觉得两人实在有趣,便问:“你们不是袁术的家眷,难道是刘勋的女儿?”
“谁是他女儿!我父亲是桥玄!”红衣少女脸色更红,仿佛受了冒犯,凛然答道。
“桥玄!”周瑜深感震惊,“你们怎么会流落在这里?你们母亲兄弟也在皖城吗?”
姐妹俩一听都有些黯然,低头不语。这时周瑜听见门外有人呼唤,便对两人深揖一躬,转身离开了。
孙策已经带人马赶到刘勋府里,周瑜就命人递上账册目录等给他过目,孙策不耐烦地翻看,直说为了个这帮家眷要牵扯这么多兵力护送他们回吴简直是被袁术给坑了。周瑜漫不经心地答话,一转头,又看见刚才遇到的两个少女,大桥拉着妹妹的手,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小桥在后面抱紧焦尾琴,战战兢兢地打量满府的兵士。
女眷们都被聚集起来,孙策装模作样地安抚了她们几句,便命人都带下去,要她们即刻收拾东西起身东归。一群女人各怀心事哭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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