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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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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我只想你,真的,我只想你……”孙权反复说这几句,期冀能安慰周瑜。孙策究竟想过谁他无从得知,但他能保证孙权只想过周瑜,只想过周瑜。他伸手抚摸周瑜的裸体,小心翼翼到有些胆战心惊,好像力稍微重一点就会把他碰碎。周瑜的肌肤滚烫,好像燃着火,而孙权每一根手指就是引信,碰到他,火就窜了过来。
  周瑜用他弹琴的手指解开了孙权的衣服。
  他们□□裸毫无阻隔地贴紧在一起。周瑜吻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的头发。而孙权既渴望,又痛苦,浑身都在打摆子。他看见火苗在体内乱窜,磨在五脏六腑上迸出无数火星。火涌向下身,从坚硬的阳'具里向外冲。
  ……这简直荒谬,他们都是男人,却在彼此寻求抚慰!但当年孙策和他就是这样做的,孙权颤抖着抚摸孙策的手指所碰触过的一切,瘦削的肩胛,微凸的脊椎,一节一节抚摸下去,滑到圆翘的臀'部。然后停在那里踌躇起来。周瑜浑身都又热又湿润,每个毛孔都向他敞开了,可他却又无知,又胆怯!周瑜吻着他,轻轻咬着他,他尝到了周瑜嘴里的酒味和血味,火就忽然窜高,理智像雪砌的假老虎,在欲望面前化成了一摊水。
  周瑜的眼睛里噙着眼泪,莹亮动人。他嘴唇微张,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一声叹息,回荡在孙权的心上。他抓起孙权的右手,一根根地舔上去。他的舌头又软,又滑,又烫。孙权的整个灵魂都攀附着手指陷进了他的唇吻之间,只剩这具沉重而无用的躯体躺着张大嘴喘气,像只被捞上岸的鱼。孙权任由周瑜伏在他身上做这些,他感觉手又被周瑜拖着,伸进了两腿之间的缝隙。湿漉漉的手指碰触到细密的褶皱,周瑜仿佛轻叹了一声,用力把孙权的手指插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紧密和炙热包裹住他。他知道自己推开了另一扇门。又幽暗,又美丽。
  周瑜握住孙权的手侵犯着自己的后'穴,他在孙权耳边喘息着,模糊地絮语着什么,声音听起来与其是欢愉,更像是痛苦。孙权却浑身都无力,他动不了,他张大口喘息,却发不出声音。
  手指又忽然被他抽了出来。灼热从指尖消失,孙权蓦地一惊,忍不住伸手抱住周瑜的臀部,周瑜却扶着他下面硬如钢铁的东西,慢慢地坐了下去,一寸一寸地吞没了他的欲望,直至没顶。
  孙权经历过很多性'事,但这是最奇特地一场。奇特到他简直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做'爱。对方是个男人,几乎是他的手足,却伏在他身上,自'渎一般用后'庭吞吐着他的阳'具,这景象荒谬得像一场梦。但那紧'窒和灼热却并不是幻觉。他体内有些干涩,却更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他,像个温暖诱人的陷阱,在人生最不起眼的角落等着他,捕获他,让他陷落,让他沉迷。
  “爱我吗?不管化成灰,变成烟,都爱我吗?”
  孙权迷乱中听见耳边的低语,他哑着嗓子回答:“我爱你……我爱你……”爱情就是这个陷阱,是罗织的大网,今日今夜,此时此刻,他无处可逃。
  很多片段从岁月深处向他扑面飞来,五彩斑斓如同蝴蝶的鳞翅。他看见十五岁在舒水边亭亭而立的周瑜,二十岁时在历阳城外一身银甲的周瑜,二十五岁隔江远望中原的周瑜。他也看见他年轻的洁白的裸体,在床榻上摆出各种动人的姿态。他透过孙策的眼睛看见了恋人的全部。他从未如此明白自己继承过了孙策的一切。
  五色斑斓的过去和未来纠缠在一起,化成一道明亮刺人的白光。
  孙权大叫一声,喘着气,紧紧抱住周瑜汗津津的身体,就像落水的人搂住浮木。
  “我爱你,我爱你……”他在周瑜耳边说。分不清是谁的眼泪滑进他嘴里,咸涩得如同铁锈。
  是夜他们狂乱的拥抱在一起,分不清是梦是醒。孙权不记得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次,周瑜一开始的渴求激起了他的狂乱。世间的一切在欢爱中风驰电掣地从眼前飞逝而去,他的灵魂随着快'感被冲出躯壳,和周瑜洁白的半透明的裸体融为一色,在夜空中飞过吴郡的山水和丛林,蚀骨的极乐简直不像是在人间。孙权觉得此夜之后,他懂得了恋人之间的一切,从身到心,毫无遮障,一切都□□,一切都透明,一切都野蛮得像密林中的猛虎,一切都新鲜的如同初放的蔷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筋疲力竭地睡着,连梦里都在和周瑜欢好。等到迷糊醒来,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周瑜长发散乱,蜷缩着侧躺在一旁,身上毫无遮盖,白皙的肌肤上到处是暗红的吻痕。晨光之下的所见足以向孙权证明,他昨夜触摸到的美并不是幻觉,他的目光随着周瑜身体的线条而起伏,最后他伸手撩开周瑜遮住脸的头发。周瑜睡容沉静,眉目舒展,只是嘴唇很苍白,晨光照在他脸上,周瑜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瞬间弹坐了起来,看着孙权愣了半晌,抓起衣服很快穿上说:“我昨天喝多了。至尊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第 70 章

  孙权坐在周瑜的书房里等他。
  早上周瑜从他的榻上逃走时他没来得及抓住,因为他那时候还不清醒,不清醒到居然听到他说什么“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他怎么可能说那样无情的话?他不是向来都对他很好?他不是说过他们应该是亲兄弟,他不是在孙策死时将兵赴丧?他不是总对他微笑,不动声色地替他做任何事?……他怎么可能是这样无情的人呢?
  孙权从过午等到日影西斜。连周瑜府里的侍从都有些惴惴了。但周瑜只是让他等。
  孙权想起他的身体与热情。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望向窗前的云纹香炉。沉香屑的烟慢慢地爬上来,像条青灰色的小蛇,攀着光柱蜿蜒而上。幽冷的香气环绕在屋宇之内,吸进去,就缠在了骨头上。冷冷的攀着,像条青灰色的小蛇。
  孙权猛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推门走了。
  建安十年,春正月。曹操破袁谭于青州,斩之。
  一年前趁着二袁阋于墙,曹操连打带哄,将冀州赚进自己囊中。没想到袁谭前脚投降,后脚就被手下怂恿,趁曹操去围袁熙,从背后反了水。曹操最恨的就是反复无常,前有吕布和刘备,一个被斩一个被杀得远远躲进荆州,现在只是这个袁谭。曹操再没什么情面也不吝惜力气,直取了青州和袁谭的人头。并州高干反,无几被杀。袁熙袁尚溃败,逃向乌桓。
  曹操向北方望去,收不回目光。
  孙权抚摸着周瑜送上来的绢书。
  丝质细滑,触感微凉,指尖循着墨迹,来回往返,却许久都弄不懂周瑜到底要说什么。周瑜上书陈述曹操在北,正与袁熙周旋不开,眼前是讨江夏的不二时机,自请为先军,带兵出征黄祖。这每个字每句话都是很明白的,但孙权不懂在两个月的刻意回避后,他送来的为何是这样一封若无其事的信。难道对他来说两个月就足以忘记一整夜的欢爱,从此真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接吻与交'媾的种种至今历历在目,翻来覆去闪现在孙权眼前,每回忆一遍,就在心上更深刻几寸。
  ……但他明知道周瑜只是把他误认为了孙策。他一直都知道。因为那一晚连他自己都把自己误认成孙策了呢。
  孙策,孙策,孙策。孙策留下的江山,孙策留下的恋人。如果孙权有超过孙策的伟业,一定也能征服他的恋人。讨江夏……他抚摸着周瑜的笔记,自语说。
  三月。
  孙权召集群臣。
  周瑜来的不早不晚,径直在张昭对面坐下,盯着厅中铺的舆图沉默不语。张昭正和张纮低声谈着改设郡县的事,见周瑜来了,便转过头来笑说:“听闻中护军病愈,我等十分欣慰。”
  “承蒙挂念。”周瑜抬头答说。
  张昭向上座瞥了一眼,见孙权还未来,便又说:“至尊有意再讨江夏,依足下之意,此次用兵,胜算几何呢?”
  周瑜笑说:“张公是想问,这次会不会再起山越?”
  张昭点头:“我四郡之内,少民而多山,几年来兵将四处镇抚,才略为安静下来,一旦对外用兵,腹心再起祸乱,岂不是又白白损兵折将,重蹈覆辙?”
  周瑜走下来拔出剑指着脚下的舆图说:“张公请看。吕范平定了鄱阳一带,程普在乐安,太史慈在海昏,韩当、周泰、吕蒙等为剧县令长,比之前形势已大有好转。况且曹操正在与青州幽州周旋,也顾不得与山越恶逆暗中勾结。唯有春谷一带的麻屯、保屯,正在取江夏的路上,此行只需先将此二寨斩草除根,山越即不足为虑。”
  张昭等沉思点头,正这时,孙权走进来,众人忙站起来施礼。周瑜也收剑入鞘,步回座位。孙权盯住他略愣了一瞬,便令众人坐下。
  “诸君都知道了,如今中国多事,曹公向北,无暇分'身。孤借此良机,重拟用兵江夏,以图报父之仇,保安江东,西拓疆土。诸君为我心腹,对此事有何见解?望知无不言。”
  说罢,他把目光投到周瑜脸上。周瑜昂着头面无表情,眼睛却不看向他。
  张昭暗暗环视一圈,见无人开口,便站起来说:“方才至尊未到,昭与公瑾曾议论此事。昭深知江夏之必克,但忧虑山越复起,公瑾剖言道,近年来至尊四处调兵遣将,山越已有平息,惟麻保二屯,横于江左,人势众多,非剪除不可。昭深以为然,不知至尊意下如何。”
  孙权锁眉凝视舆图,也想起建安八年带凌统等人亲征二屯的事来。麻保二屯根深蒂固,不斩草除根江夏难保又是一场空。他点了点头,说:“言之有理。欲取江夏,必先剿此二屯。”说罢又自语道:“不知派谁去……”
  “周瑜愿往!”周瑜忽然站起来,望着孙权目光明亮,“周瑜愿率兵为至尊扫平道路,直取江夏!”
  “公瑾为我中护军总揽军事,用卿讨此二贼寨,岂不是牛刀杀鸡。”孙权笑说,“何况……”
  “至尊可派丹阳与瑜同往。”周瑜又说。孙权立刻变了脸色。
  周瑜直接请派孙瑜和他同往,无非是指孙权不信任他。孙权心中被狠刺了一刀,定了定,抬起头笑说:“公瑾在我的吴郡住烦了么?”
  周瑜却没笑,很郑重地抱拳说:“末将愿为至尊爪牙,远征麻保,不辞肝脑涂地!”
  张昭在一旁捻须良久,心想如今众将被分派各地,能抽身的确实也只有周瑜。牛刀杀鸡不假,但麻保二屯久征不下,也着实要下番狠力气。而吴郡有朱氏父子驻守,不需要忧虑。想到此,他也站起来说:“至尊,公瑾所言极是。公瑾能征善战,有他与丹阳一同进兵,定能扫平西征之路!”
  众人也纷纷称是。
  到了这个地步,孙权知道再驳回就无异于任性了。“既然如此,孤也只好从善如流。”他拾起案上的兵符,拿在手里片刻,抬头对众人说,”诸君先退下,我留公瑾交代二三事。”
  空荡荡的议事厅里,尴尬像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
  半晌,周瑜先开口:“至尊有什么要交待末将?”
  “我几个月来都没见到你。刚见到你,你却又要走。”
  周瑜闻言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望向窗外,良久说:“我在吴郡太久了,再不走就要烂掉了。”
  “你先留下,明年随我一起出征江夏可好?”孙权不由向前探身说。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声音里仿佛带着点哀求。
  “至尊,这不是儿戏,不能再等。”
  “我知道不是儿戏,当年讨逆打麻保二屯,带了一万余人,你现在哪里凑的够这么多人马,等……”
  “我不想再等了!我自己去招募人马,只要至尊放我走。”
  周瑜的脸色和眼神都很焦躁,孙权觉得他简直下一刻就要跳起来冲出门去了。他就坐在他眼前,可他随时都要走,他一心想走。
  而且仿佛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公瑾,你这么讨厌我吗?”
  周瑜闻言一惊,旋即很不耐烦地说,“至尊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话了,我为大将,既食君禄,就当四处征战,马革裹尸而还,你让我留在你身边能做什么!”
  他每句话都像鞭子抽在孙权心上,他们所思所想的完全是两回事。孙权觉得自己仿佛无理取闹,但可笑的是最初的肇事者明明是周瑜,如今他却这样洒脱又无辜。再这么周旋下去完全是死胡同,于是孙权走下来,坐到周瑜身边,握住他的手说:“留在我身边,我就能抚慰你。”
  周瑜愣了半晌,甩开手跳起来怒目说:“我不需要抚慰!”
  “那晚你向我要了五六次,还说不需要抚慰?”孙权很想冷笑,但他知道自己笑的很凄凉,他也站起来,几乎碰到周瑜的鼻尖。“只要闭上眼睛,我和讨逆很像。……也许更好。”他把手伸到周瑜的双腿间,轻轻握住,温柔的抚弄着。
  “讨逆的手比你灵巧得多。”周瑜忽然说。
  孙权甩开手说:“你非要激怒我吗?!”
  “你非要侮辱我吗?!”
  “我没有侮辱你,我爱你,是你那天让我爱你!”
  “我说过我喝多了!”周瑜暴怒下声音忽然提高,话一脱口,他愣了片刻,低声说:“我要走了,至尊,我要走了。”他夺过孙权手里的兵符,在他的目光里转身大步推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后。建安十二年,春。
  荆州,南阳。
  离开庞公家时诸葛亮已经有些微醺,闭着眼睛骑在驴上晃悠悠回到家。春夜里,空气融暖中带着花香和青草味,以及几缕未散尽的炊烟。远近时有鸡鸣犬吠,人家的灯光就在这空气和声音中隐约闪现着。认出家门,他滚下鞍来抬手刚敲了几下,门就开了,婢女高举着灯,黄氏亲迎出来,见了他忽然笑说:“先生又落进水田里了吗?”
  诸葛亮低头看着腿上的泥渍,便也笑说:“恕罪。今天元直从新野来,一不留神就多喝了几杯。”
  “听说徐先生年前去投奔了新野的一个什么刘……”进得房里,黄氏边帮诸葛亮换下污脏的衣服边说,见诸葛亮忽然注意到案上放着的一卷竹册,便抛开徐庶,拿起来递给诸葛亮说:“今天兄长从吴郡寄来了信。”诸葛亮点头接过,在灯下铺开。
  “兄长说了些什么?”黄氏好奇,便凑过来坐下,一眼便瞥见信上“江夏”两个字,不由一惊:“孙氏又要打黄祖了?!”
  诸葛亮蹙眉沉吟着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前部大都督周瑜”几个字,最后停在末尾的两行上。
  月英叹了口气。
  “阿兄还是劝你东去事吴么?”
  诸葛亮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要拒绝么?”
  “我不能离开荆州,现在不能。当今风云浩荡,荆襄是天下枢纽,我要在这里看着局势变化。”
  “可先前刘荆州请先生出仕,你也不就。我知道先生志存高远,但百尺危楼也要拾阶而上,日月掷人,时不我待,先生何不早日择主,做一番事业?”
  月英并不美丽,但此刻目光在灯下盈盈,诚挚又动人。诸葛亮合上信,对她微笑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曹操,孙权,刘表,手下谋士众多,身边良将如云,要晋身谋主左右政局又谈何容易?我去事奉这些人,才是自甘蒙尘,蹉跎岁月。”说着,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放下架上的舆图,用羽扇指着说:“我胸中有天下,有个不一样的天下,和刘表,孙权的都不一样。所以我要找自己的知己之主,哪怕暂时穷困落魄,也要借他之力,亲手建一个好的天下来!”
  月英看着诸葛亮和他的方略舆图,沉默不语,良久问:“先生所盼望的知己之主,真的会出现吗?”
  诸葛亮眼睛一亮,望向窗外说:“一定会出现,也许很快。”
  上巳节,小僮和婢女在院里争抢着放灯。绢灯冉冉升起,在深蓝的夜里发出暖黄的光。
  月英走过来,和诸葛亮执手并肩当窗而立。
  八月,曹操北征乌桓。
  快到柳城的时候郭嘉就知道他这次是真不好了。而且是再也不会好了。他躺在车里,身躯随着道路颠簸摇晃,咳出来的血从嘴角下滑,顺着脖子流了胸口一片。
  轻军疾行,医官药物补给都没有,这主意是他出的,坑的也只是他郭奉孝一个人。郭嘉想到这里,咧了下嘴,对自己说了句活该。
  活该,上次荀彧就是这么说的,好不容易避开人一夜独处,却被咳血给毁了个彻底。荀彧和往常一样没抱怨什么,只是蹙眉摇头,蘸湿绢巾轻轻擦拭郭嘉的脸,最后小声骂了一句活该。
  “想不到连你也会骂人了。”郭嘉听到,不由笑说。
  荀彧抬起头,凑近来,低声说:“早就想骂了。”说罢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回身把面巾扔进水盆里,边洗血迹边说:“你要是真死了,我还要骂你不信不义。当初我举荐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郭奉孝,当倾尽毕生所学,助曹公扫灭诸侯,统一华夏,重现我大汉清平河山!”郭嘉昂起头大声说,忽然又一阵剧咳。他抓住荀彧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但天地不仁,人命微贱,不由你我。我的病根已经很深了,或早或晚终有一死。我活一天,与你为同志,与曹公为智囊,一旦我死了……一旦我死了,你替我活着,好好活着,活到看见天下统一的那天……”
  荀彧定睛注视着他的眼睛,良久一笑,甩开他的手说:“给我好好活着,别废话。”
  但他知道荀彧一定并不觉得可笑。
  因为死一点都不可笑。
  风吹开马车的挡帘,他看见塞外的夕阳与归鸦,听见四周围兵革摩擦碰撞的细碎声响,与天地万籁汇成一道洪流。他躺着,仿佛漂浮其上,被不可抗拒地带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夜幕垂下时郭嘉又看见了天边那两颗灿烂的星。他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十月,孙权征黄祖。
  讨江夏这三个字是写在孙家兄弟骨头上的。即使没有周瑜左一遍右一遍地上书催促和鲁肃甘宁的筹划鼓动,孙权也忘不掉黄祖。建安十一年周瑜率兵彻底剿灭了麻保二屯,讨江夏终于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一天。
  孙权筹措了三万兵马,命周瑜、甘宁为先锋,自己亲帅吕蒙、凌统等,浩浩荡荡又踏上了西进的路。
  从宫亭到江夏不远,走的是当年跟随孙策西行的旧路。接到孙权的军令后,周瑜整饬讨麻保后所剩的五千人及大小战船直扑夏口。对甘宁来说这也是条旧路,此时再来,可谓知己知彼,不论周瑜还是他,都存着必然拿下江夏的心。
  黄祖在建安十一年的时候就有些忌惮在鄱阳湖一带大动兵戈的周瑜,暗派了邓龙走水路偷袭兵寨,结果不仅没有捞到便宜,还被周瑜亲自带人追击,悉数掉了脑袋。最后邓龙的首级被寄到江夏,黄祖又惊又气,再也不敢再打孙吴西部门户的主意。如今周瑜率军从鄱阳湖口逆流而上,望着江面大大小小压境而来的战船,黄祖不仅想起了邓龙那颗狰狞的脑袋,还想起了建安五年孙策周瑜一起跳上沙羡把他们父子追的走投无路的情形。但他相信自己不会死在这儿,孙坚,孙策,个个都比孙权神勇,却没能把他怎么样,这次一定也不过是一阵滚雷,过去就完了。黄祖定了定神,边向身后的刘表求援,边和周瑜的先锋军硬抗起来。
  江面火箭如雨,浓烟夹着水汽滚滚而起,周瑜站在大船上望向沔口。
  黄祖虽然衰朽不堪,但江夏兵多粮多,地形水势复杂,就算做困兽犹斗,要拿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此行他们要的就是不惜一切冲破沔口,等孙权的大军赶来,一齐逆流直上沙羡。想到沙羡,周瑜下意识地把手伸到眼前,火辣辣的就像上面还有孙策抽打的鞭痕。……建安五年,少年气象如虎,直可鲸吞万里,孙策的野心和孙策的不甘,此时此刻他站在楼船高处,全都想了起来。
  甘宁从艨艟上跳过来,攀着绳索上到周瑜的楼船。
  “都督!”他摘了兜鍪,顺势抹了把脸上的灰,大步冲过来,“你叫我?!”
  “我们还有多少船?”
  “小船不经烧,已经毁了十之六七!大船除了这艘雷霆,就只剩了长风!”
  周瑜注视着浓烟里的激战,忽然说:“全调过来,从正面冲过去,冲垮他们!”
  甘宁拱手领命,戴上兜鍪转身就走,周瑜回过头补说:“你去长风上,从后面跟紧我。”
  甘宁一趔趄,回身急说:“都督!冲锋陷阵有末将!”
  他看见周瑜似乎有一瞬间对他露出微笑,随即又恢复凛然,厉声说:“不得违令!速去!”
  水战最无章法,因为水流与风速瞬息万变,不变的只是向前冲的方向。
  周瑜的军队在下游,逆流,逆风,要靠近黄祖事倍而功半。甘宁脱了重铠换上浸了油的皮甲,跳上斗舰,抢在周瑜的大船之前冲到了黄祖的船阵中,大吼一声带勇士跳上敌船贴身肉搏。冲破沔口,在污血与浓烟中,甘宁只剩了这个念头。
  孙吴的兵将冲击得勇猛,但战势并没有扭转多少,激战中很快折损了大半,江浪泛着血沫,把成百上千的尸体冲向下游。情势实在太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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