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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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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风已经褪去了轻寒,从窗缝里吹进来,轻拂帷帐。随之进来的还有树木间喧闹的鸟鸣声。
“你该走了。”周瑜说,眼睛却看着窗户,似乎正在侧耳倾听外面的鸟啼声。
“留下我吧。”甘宁抬头,不再遮掩目光中的软弱。
周瑜转过头,凝视他良久说:“何必这么执着呢?凡事有开始,就一定会结束。”
“开始的太晚,结束的又太早了!”
“世间的一切事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甘宁望着周瑜的眼睛,蓦然发觉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什么。他身上有种凝固了的青春与热情之美,就好像结了冰的火,但这种死火一旦被释放出来,不知为何却倏忽间就寂灭了。这场□□如烟入抱,似影投怀,以至于回忆起那些夜晚,甘宁发现自己拥抱的似乎仅仅是个幻觉。而周瑜本人则是飘忽的,难以掌握的,永远无法理解的。
“留下我吧。”他听见自己徒然地喃喃哀求,忽然生出一种悲凉,悲凉又很快变成愤恨,他探身向前无赖般掣住周瑜的衣襟:“留下我吧!”
“吴侯的命令,是我无力改变的。”周瑜摇了摇头说,“我想留住的很多,可都无能为力。”他的话中似乎带些怅惘,顿了片刻,语气又重新坚硬起来:“你最好即刻出发,以免耽误了吴侯的时限。”
“我不走!”甘宁跳起来吼道,发狂般抽出佩刀狠狠□□床榻,“我就是不走!”
“那我就只好命人把你绑上船了。”周瑜把手指按上长刀的霜刃,忽然微笑说:“我不希望你现在惹吴侯怀疑——因为如果我的计划顺利,也许将来我们还会有不少共事的时间。”
庞统下了牛车,强压下心里的惊慌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是南郡太守府,他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弄明白了之后,他反而更懵了。从几日前收到诸葛亮的来信开始,他的确收拾好行装在等着什么人来接他离开襄阳,但他却绝不是期待来到江陵。太守府的一花一木他都很熟悉,此刻却毫无亲切之感,只觉深陷回了城破前的噩梦。
“先生,明府请您过去一叙。”侍卫过来说,带他离开等待着的厢房,沿游廊向里走去。
庞统对这里太过熟悉,立刻就看出这是在带他走向内室。如今曾在围城外的周瑜是主人而曾任功曹的自己是客,这身份的颠倒让他委实感到奇妙。
一路上庞统不禁回忆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此之前,确实有几封政令从江陵快马加鞭送到他在襄阳的陋室,但全被他一口回绝。以周瑜的骄横——庞统认为武将统统都是粗暴而骄横的——应该在失望之后断绝了请他复为功曹的打算。但也许正是过犹不及,反而激起了他报复的怒火?庞统心中不免忐忑起来,他此刻全然明白了自己想要逃离的就是这种可怕的暴力与强权,以侵害生命与尊严相威胁的可怕的强权。想到这里,庞统又莫名平静下来,因为他心中了涌出一种自尊的力量并化为不屈的意志,一瞬间强大到足以与这种□□抗衡,这使他感觉坚强,而且勇敢起来。
庞统深吸一口气,挺起胸,慢慢理了理在牛车上弄皱的衣摆,又伸手扶正发冠,正要拿出士人的气概,忽然听到从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汉子五花大绑,兀自挣扎着骂个不停,从内院被几个武卫抬了出来,经过他的身旁,一路向外带走了。庞统目送这路人消失在游廊尽头,瞠目结舌,扶着发冠的双手都忘记放下来。
“明府请先生进去。”侍卫转过身低声说。庞统慌忙跟上,并没有注意到被带去的不是厅堂而是内室。
庞统坐下,抬头四望。室内布置十分简单,仅用屏风隔开了内外。目之所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仅有的几案上放着一张琴,桐色润泽,尾部略带焦黑。看摆放的方式,似乎经常被主人抚弄。焦尾琴旁边有个小巧的铜铸香炉,沉香屑的青灰色的烟正从香炉里缓缓爬出来,使室内充斥着一种凛冽的冷香,仿佛专门为了驱散春日的晴暖。
庞统定下心来,才注意到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等他回过神,才明白里面是在穿衣服,不禁涨红了脸,心里说不出应该尴尬还是气愤。
少顷,屏风被撤开,庞统抬头,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他想象的冶艳景象,只是一张简单的卧榻,旁边还放着药罐与沙盅。南郡太守周瑜白衣青带,立在榻前,一手轻放在佩剑的柄上。
“先生,一路辛苦。”周瑜微笑说,走过来坐上主位。
庞统一时顾不上作答,在十足的好奇心下,忍不住仔细打量面前新上任的南郡太守。
三十六岁的年龄无论如何还算不上老,但也足够凝结半辈子的风霜。周瑜当然免不了也被时间的洪水漫过,只是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太过残忍,换句话说,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略为年轻一些,肤色白皙,在幽暗的内室里泛着光彩,身形也还很优美,保持着青年时的纤瘦矫健。至于他的容貌,庞统在他现身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他有一个很挺拔的鼻子,有着挺拔鼻梁的人往往都不会丑,更何况他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所以在庞统眼里,他简直是相当的漂亮了。而尤其难得的是这样精致的漂亮却并未让他显得轻浮,周瑜此时坐在主位上,颀长的腰背挺直,神情毫不尴尬地任由庞统打量,目光坚硬明亮,只有流转时闪动的波光才让它显得不太刺眼。
“先生,路上可改了主意吗?”周瑜微笑问。
“阁下几番征召,庞统已经明确回绝了,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胜任。”庞统很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几句话,因为他发现在这种目光的压迫下,要顺从自己的真意是很不容易的。
“先生认识南阳诸葛亮吗?”周瑜并未接上刚才的话锋,却转而问道,令庞统心下一惊,片刻后他才想到也许他写给诸葛亮的回信已经断送在了南郡的邮路上,这才不见子都,乃见狂且——这个猜想令他心中涌上一股脑怒,冲淡了方才的局促。
“我与孔明是至交,世人皆知。”他刻意昂起头说,“先前孔明来信请我去投奔刘备,我已经答应下来,所以对阁下的征召只好敬谢不敏。”
“先生觉得,我不如刘备吗?”周瑜又冲他微微一笑,令庞统心中蓦然一凉:“平心而论,我对阁下与玄德公均无了解,此去出仕,多是仰靠孔明的保证。”
“那先生自觉与孔明相比如何?”
听周瑜紧接着抛出这个问题,庞统捉摸不透他的用意,沉思片刻后刚要开口作答,周瑜却接着说:“先生自觉不如孔明吗?”
庞统本要谦让,然而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来,又令他气恼不已,断然反问道:“阁下何出此言?庞统哪里不如孔明?”
“既然先生并不自薄,我就不妨说,孔明凭茅庐三顾,亲自畅谈切磋,才认准了刘备,而先生却仅凭一封信就盲目投主,论端庄持重,我看你是远不如孔明的。”
庞统刚要张口,周瑜却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紧接着说:“所以我刚才问先生可知道刘备是何等样人,先生却并没有说出来。”
“我确实没有见过他,但——”
“但我见过。”周瑜敛色站起来,踱步到窗前,“刘备野心大而器量小,善取巧而无大略。先生若以为他知人善任,以为到他手下可以大展宏图,那就更错的离谱了。先生大概还不知道,诸葛孔明现在不在公安,而被刘备调去临烝,督令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负责调整赋税,充实军资去了。”
“什么?!”庞统大大惊诧了,“孔明韬略之才,仅用其督令后方粮草赋税事务,岂不是委屈人才?!”
“所以我才问,先生自觉比孔明如何,竟自信可以在玄德手下脱颖而出?”
庞统一时语塞,踌躇良久说:“阁下问了我许多问题,我能也问一句吗?若我归于阁下,阁下又何以待之?”
“军政内外大事,悉数委托先生,一概听凭处置。瑜,垂拱而已。”周瑜回过身望向庞统,很干脆地说。
“为什么?!”庞统不由脱口问。
“先主公讨逆将军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请君出仕,就是要付以重任的。先生愿意做我椽下功曹,为我腹心参谋吗?”
庞统在各种震惊之下说不出话来,周瑜解下腰上的太守印纽抛给庞统,他下意识间慌忙接住。
周瑜笑说:“先生既然已经挂了印,即日就上任吧!先生的眷属已经接来在路上了。”
“我……”庞统正想辩解,周瑜已经示意送客。被侍者带出门外,庞统才恍然发觉自己又成了南郡太守的庞功曹。他看着手里的太守印,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将之小心收在袖里,深吸一口气,挺起胸抬步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0 章
建安十五年,夏。
“事情固然紧急,但明府的身体……这样昼夜兼程,恐怕还是太过劳累了。”庞统奋力策马,尽量跟上周瑜的速度。
“我们的情报不力,刘备已经过了沔阳才发觉,我必须抢到他前面见到吴侯。”周瑜回说。他呼吸急促,脸色犹带着青白的病容,比起春天与庞统初见时远更像个病人了,这也是庞统反对他太过匆忙上路的原因。
庞统认识周瑜的时间不算长,在周瑜的一众知交故旧里尤其是个新相知,但他却常常忘记这一点。此时距那个孟春的下午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庞统心中最后的不甘与忐忑却已经消失无踪。他对周瑜的敌意与猜测在无数个良辰清宵的焚香赏琴中消融殆尽,而敬意与温情则在舆图与方略的谋划之间逐渐滋长。总之,回到江陵后庞统很快便发觉周瑜是个很少有的上司,也是个很难得的朋友,既有文人的智略和温文,也不乏武将的坦荡和直率,于公于私都无法不令人心生爱慕。
而遗憾的是几个月间的变化并不止于此——南郡太守在江陵之役受的伤太过严重,几乎不再可能痊愈,而由伤势带来的虚弱又加重了他身上原本就容易发作的心疾和肺病。几个月间周瑜的健康急转直下,庞统觉得初见时那种青春的幻影已经张开翅膀从他身上掠过飞远了——唯有谈及西行的计划时灼灼放出光彩的双眼,才让人想到他心中仍旧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少年。
“我倒觉得情报来的太早了,”庞统压下心中万千思维,强做出微笑说:“上次与明府谈及的取蜀路线,我近日又完善了许多,只要再假以时日就能成型。这时候明府却忽然要离开江陵去京口,实在可惜。或者我也——”
“我不会带先生一同去的。”周瑜笑着打断庞统,“先生是南郡真正的太守,此地形势险峻,不可一日无君。”
庞统叹了口气,也只好点了点头。
江边到了,楼船早已装载好,泊在岸边。
“统以茶代酒,送别明府!”庞统命人取来漆壶,将温热的茶汤倒入羽觞。
周瑜端起羽觞,忽然若有所思说:“我第一次喝荼荈,还是兴平二年的时候。那年讨逆刚占了曲阿,把刘扬州的府库翻了底朝天,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试试。我知道吴人是很喜欢这种饮料的,但我却一向喝不惯。”
“明府喜爱浓烈的滋味,而不习惯寡淡。”庞统笑说,“但是茶也可以是浓烈甘醇的,只是不像酒那么让人迷醉颠倒。——这便也是茶的好处。”
周瑜闻言只是笑了笑。两人以茶代酒在江边诀别,周瑜便带着人马匆匆上了船。
楼船起航,顺流而下。庞统极目远望,直到白帆远逝,渐变成天边翱翔的一翅沙鸥。
船队临近京口时,周瑜命令暂时停止行进,派人向关口送去停靠的请求。很快巡船过来,有人踏着重步匆匆登上楼船,还未进门便大声说:“都督,久未相见了!”
周瑜回头,来人原来是吕蒙。吕蒙在江陵一役后便被孙权召回,与周瑜分别不足半年,此时重逢仍旧让他脸上高兴得放光,一时竟忘了改口,仍循旧例管周瑜叫都督。周瑜被他的兴奋所感染,也不由微笑起来,忙延座招待,互相问候温凉,畅谈了分别后的经历。
吕蒙是孙权的亲信,从江陵回来后暂时屯守在京城附近,尚未有新的任务。
“至尊眼下对庐江颇有兴趣,与蒙谈话间有时也流露出些想伺机北上的意思。”吕蒙说。吕蒙和周瑜一样是淮泗人,他提起这个话题,是料想周瑜一定会感兴趣,“都督大概也听至尊说起过。”
“我并未听他说过。”周瑜沉思说,“而且——我也不看好近期的北上计划。”
“为什么?”吕蒙倒吃了一惊。
“曹操在乌林与江陵受到重创,不等于说他已经被东吴打垮了,正相反,他北归之后屯田募兵,养精蓄锐,实力有增无减。且正因为丢了荆州,庐江就更被曹操重视,西至合肥一线被曹军严加守备固若金汤,至尊往年苦征不下,连带吴军也被夺了士气,近期如果继续北上,我想也只能事倍功半,白白折损人马。”
“都督说的……也有道理。”吕蒙北上的雄心被刺痛,生硬地点了点头,两人短短沉默片刻,吕蒙忽然想起正事,忙问:“尚未请教,都督这次突然回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可是江陵局势生变?”
“不是因为江陵,”周瑜微笑说,“而是因为刘备。我听说刘备嫌我分给他的地少而贫瘠,来向至尊当面哭穷,为不致蒙受不白之冤,我特地来给自己辩白,力要抢在刘备之前见到至尊。”
吕蒙闻言笑说:“都督玩笑了!至尊是不会偏袒刘备冤枉都督的!”接着又正色,微微探身向周瑜说,“刘备早都督两天已经到了京口,已经见过子布子敬等人,被至尊授意安顿进馆舍。但是——“他见周瑜变色,忙说,”但是他还未能见到至尊。”
“为什么?”
“至尊命人对刘备说腿伤未愈不便近日相见,但其实他现在根本不在京口。”吕蒙看着周瑜的表情说,“至尊在吴郡。”
周瑜震惊之下沉思片刻问:“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除了张昭顾雍鲁肃等人,只有我。是至尊让我告诉你,他在吴郡。”吕蒙说完,将通关的节符呈给周瑜。
雨连绵不断,从曲阿到吴郡,一路紧随着周瑜而来。雨下的不紧不慢,刚好把天地间所见都罩上一层青蒙蒙的雾气,花草与树木幻影般迷蒙在雾里,让眼前的路也变成了幻觉,好像循着它就能走向过去。
周瑜走进孙策庙时,里面也充斥着一路上无处不在潮湿的草木味。天色晦暗,庙里幽深高旷,纵使燃着灯火,仍旧大部隐没在黑暗里。周瑜向前走,被雨水打湿的靴子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泥迹。他抬头望向孙策的牌位,但光线实在暗得很,上面鎏金的字迹都看不清晰。
“来人是路过躲雨的吗?”孙权的声音忽然从角落响起。随着声音,帷帐撩开,灯火下现出一张因留着髭须而显出老成的脸。
“予美亡此。”周瑜回望向他,说。
孙权听他这样说,微微抽动了下嘴角聊作笑意,走出帷帐。
“我正好从会稽归来,所以选在这里等你。——建安十三年后我们还是第一次相见,”孙权定睛望着周瑜,忽然顿住,半晌说,“你变老了。”
周瑜微微歪头眯了下眼睛,聊表惊讶,却没有说什么。孙权走近来,在灯光下更细致地打量周瑜。
“你的眼睛周围有了皱纹,嘴唇更薄了。你的脸色青白,鼻梁如削,你的鬓边已经露出了白头发……两年未见,你竟然变老了!”
“人非金石,岂能不老?”周瑜微笑说。
孙权照旧凝视着他,围着周瑜转了一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一见到你,竟然把赤壁和江陵忘了精光,我本来想称赞你的功绩,可我看到你,发现你变老了,只觉得心中痛苦,难以言喻。”孙权围着周瑜慢慢踱步,缓缓说。
“我身边流淌着一条长河,这条河送来一些人,也带走一些人,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一动不动,陪着我一同接受时间的冲洗。”
“我确实一直站在你身边。”周瑜说。
孙权贴身擦过周瑜的肩膀,同时轻轻握住周瑜垂着的手。他的手指细瘦嶙峋,因淋雨而冰凉。孙权握了一晌,便松开了。
大风忽然从门外涌入,白色的帷幔在庙堂中翻滚涌动,如同惊涛,久不停息。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亡兄葬礼的那天。”孙权说,“恍惚间已经过去十年了。”
“已经有十年了吗?”周瑜抬起头望向牌位,自言自语般说。
“门外的梧桐树是建安五年我亲手所植,如今已拱矣。”孙权说,“他躺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十年来,白云苍狗,人世纷纭,我们常常忙得忘了他,所以他大约是很寂寞的。”
“……他大约是很寂寞的。”周瑜低声重复说。
孙权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黑暗中向他灭顶压下来,以至于有些窒息。他匆匆举步向外走,边说:“我们回京城罢!”
周瑜却没有动,依旧站在那里抬头望向孙策的牌位。
“他大约是很寂寞的……我想他最害怕的大概就是寂寞。”周瑜的低语声从孙权背后传来,“我一直在想,人死后究竟会到哪里去,生命本身又到底什么,为什么温热的气息会从朱唇中消失而秀颊会一夕之间退色甚而腐烂?如果生命不是虚幻的,那它怎会凭空消失?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孙权知道这些话周瑜并非在问他。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回头说:“有个从徐州来的浮屠告诉我,人的灵魂有如植物的种子,埋进土里将转世复生。”
“所有人都会吗?”周瑜回头,表情带些惊诧,很认真地问。
“所有人都会。”
“转世复生的人,还会再相遇吗?”
孙权沉默片刻,说:“你不该问我。我其实不懂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而且也并不怎么相信。”
“可我愿意相信。”周瑜说。他缓缓转过头,望着孙策的排位。“我愿意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我也愿意相信人还会有来世,因为这让我不再害怕死亡,甚至对死亡存有期待……”
他声音越来越低,讷讷如同自言自语,孙权不禁走回去听他究竟在说什么。
“……我期待死后能够再次与你重逢。”
刘备到京城以来又过了一个月。他知道周瑜从南郡紧随自己而来,想抢夺进见孙权的先机,更知道他此举为的是反对将南郡的富饶地带划分给自己。这些他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计较,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半个月之后,孙权忽然搁置了划地的事,转而提议将寡居的幼妹嫁给自己。
孙强刘弱,在这种局面下其实是没什么回绝的余地的,但刘备仍旧请求给他几天思索的时间,并很快寄信给了糜竺等人商议。
在寓所等待糜竺回信期间刘备既不安又百无聊赖,江东的夏天潮湿,天气闷热,他心中更觉烦躁,便索性带赵云出门来,信马由缰闲逛至郊外。
大约行至京城外五里处,林壑渐深,天色忽然沉了下来,远处隐隐有雷声,眼看就是一场大雨。刘备正要勒马回转,忽然见有青瓦飞檐从树缝中透漏出来。他忙纵马向前狂奔,山回路转,眼前现出一处很大的院落,看起来却既不像园林,也不像府邸,钟声和歌呗从里面传出来,在山林中随香烟悠扬飘散。
院落门大开着,刘备便跳下马,带赵云走了进去。看到门厅彩塑佛像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浮屠建造的伽蓝,在徐州时他着实见过不少,但在江东却是第一次遇见。院内的僧侣听得人声迎出来,主宾刚寒暄几句,倾盆大雨就当空浇了下来。
刘备报上名字,僧侣们肃然起敬,忙请至禅房小坐用茶,以待天晴。夏天雨势来的快去得也快,倏忽间雨过天青,一扫晨起时的闷热。时值盛夏,花木繁盛,气味馥郁,在深绿浅红中掩映着回廊和影壁。刘备兴致上来,便请僧人带路,与赵云进去游逛。伽蓝地处清幽,信众虽时有往来,但并不喧闹。
回廊一转,刘备正要继续向前走,余光却忽然发觉不远处的紫藤花瀑下仿佛有什么正泛着光华。他转过头来望去,原来是一对妇人结伴同游,正在花瀑下执手而语,观之衣饰华美,从伴众多,似是贵家少妇。再细看去,两人身材年龄仿佛,均弱质韶龄,一人着白衣红裳,如覆雪之红蔷薇,一人着绿衣白裳,如沾露之白玉兰。
倏忽间一只云雀从花丛中冲飞出来,两人抬头,不约而同望向刘备的方向。刘备听见赵云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江东的女人,都像这么美吗?”
这句话随着从檐上的滴落的雨落进刘备心里。
他决心不再等糜竺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1 章
一连数十天都很闷热。
鲁肃乘车到周瑜的府邸来,一路又是一身热汗,湿透了贴身的衣服。
他在书房见到周瑜,只穿着薄麻衣服,案上放满了卷轴,却没有在读,正一手持扇坐在榻上,神色倦怠,对鲁肃的不请自来似乎说不上欢迎。
鲁肃收到这样的冷遇,心中却没有什么怨言,之前他在孙权面前极力反对周瑜软禁刘备的建议,间接促成了孙刘联姻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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