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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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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特务还在走廊时争论着,袁朗盯着窗外的空茫的眼睛却突然地亮了起来,因为他真切地看见两辆挂着日本军旗的摩托车驶进了21号的院门,直觉告诉他:黑木的命令来了。


      小原有些颓丧地坐在徐恩峰的办公室里,作为华东区的最高军事长官,黑木将军的命令毋庸置疑地必须执行,但是他自以为功亏一篑的计划却着实让他失望。不过小原是个古怪的人,别人说他变态,疯子也正是因为这个――他迅速地从残忍的电刑施刑者的角色中摇身一变,竟然带着充满感情的口吻对徐恩峰和袁朗说,“徐桑,袁桑,银杏树,你们喜欢银杏树吗?”

      徐恩峰和袁朗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一齐点了点头。

      “南京的银杏树也很多,不过都不成阵势,三棵,两棵,零零落落,显不出美感,你们没有见过的,东京靖国神社外面有好多好多的银杏树,一到这个季节,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色,风一吹,一片片的小扇子从树上慢慢地飘落,高贵地,安详地,像在带着微笑地飘落,看着那些银杏树,你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印度大胡子泰戈尔说的:死如秋叶之静美。唉,我们日本人喜欢在死亡中发现美丽,银杏树叶就是样,很高贵地死去。”

      小原的大段抒情让这个特务机关的首脑办公室突然变得一片安静,徐恩峰和袁朗都不知道这个变态的日本特务头子此刻为什么“变态”?

      小原似乎也觉出了两个中国同行的尴尬,他自负地笑笑,“徐桑,袁桑,你们俩都很尽职尽力,陆军联络部对你们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样,黑木将军的指示是明天早晨公开处决。徐桑,关于处决地点和处决方式,你有什么建议?”

      徐恩峰看了一眼袁朗,清了一下嗓子,看上去很镇定地建议,作为下属,他和袁朗理应为皇军分忧,所以不如由袁朗亲自执行枪决,一来可以表达他们俩人对大日本皇军和南京政府汪主席的忠心,二来可以儆戒其余抗日分子;至于枪决地点,建议选在雨花台一带,那里一直就是刑场,南京百姓对那儿很熟悉。

      小原听罢,看了一眼袁朗,袁朗迅速调整身体姿态,一个日本式的鞠躬,表明自己无言的决心,小原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袁朗震惊,“好,袁桑,就由你来执行吧。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跟你们说起银杏树吗?你们不觉得,那个叫成才的刺客很像银杏树吗?虽然我很残忍地对待他,可是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的气质太像我故乡的银杏树了,高贵、俊美、隐忍、平静地迎接死亡。那么,袁桑,既然他忍受了这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那么就让他安静爽快地死吧!”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二章(上) 


      有些话语我不说 

      宁肯溶化在风里 

      每当我感觉到你 

      就听到有花开放的声音 

      如是我选择沉默 

      每当风轻轻吹起 

      心里所有的美丽心愿 

      都已溶在蓝天里 


      正是黄昏,古城的秋色苍凉,风吹得街边的梧桐落了一地,金黄中带着一点墨绿,脚踩上去,脆脆地哗啦啦响一片。袁朗从面包店出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老白是个外表风趣内里却十分严谨的老特工,这两年的合作,袁朗对他非常信任了。 


      听着脚下树叶的响声,走在寂寥的街上,袁朗突然想:信仰这个东西真的无法说清楚,不同的出身和遭际会让人走上不同的道路。就像老白,接触多了,会发现,其实是个传统的好人,坚定地相信着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却并不被戴笠重用;一直在不同的城市做着危险的外勤联络工作,也因此他从未参与过捕杀共产党的活动,言语中对共产党有政见上的误解,却并没有刻骨的仇恨。又如成才,一个出身富裕的留过洋的工程师,如果不是遇见自己,恐怕会在安稳的环境里从事着体面的职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看得见前景的平静生活;可是,冥冥中谁也说不清的一只手领着他,走上了这条曲折艰难的路,他和自己都应该记得陈赓那一年初见时说过的话吧:你知道你将要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充满艰险,荆棘遍布,生可能不如死,死却会更惨烈,可能要隐姓埋名,可能要忍辱负重,你想好了吗? 


      陈赓的话,并不是一语成谶,而是天天发生的事实,正如成才和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事实。 

      这些年,工作需要分分离离,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袁朗却在一年一年叶黄叶绿中一点一点咂摸出成才的心思。初次相遇时清亮发光的眼睛,在上海并肩战斗的日子里,任务完成之后默默含笑的眼睛,他记在心里,却没有往心里去;是长汀的相遇让他从成才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情感。不止是战友,不止是朋友,不止是信任,不止是思念, 
      有一点依恋,有一点不舍,有一点牵挂,有一点期待,更多的是一种袁朗曾经熟悉的自我牺牲――一如傅明月当年的眼神――愿意为眼前的这个人放弃一切甚至生命。 


      地牢里的光线比前一日来时还要暗些,秋天的夜色浓重而急促地笼罩下来,那一盏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牢房里的情形,只看得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半躺在墙角的地上。 


      袁朗站在牢门外,迟迟没有迈开步子,走进牢房。

      徐恩峰命令他通知成才:明天执行枪决,顺便带点好酒小菜给他送行。接到这个命令,袁朗有些筹躇:要不要透露一些明天的计划给成才?左思右想,他否定了自己的冲动,他能保证的只有自己的冷静,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成才必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向刑场才能让监刑的小原和最后要验尸的徐恩峰不产生怀疑。 


      随行的特务走进牢房,粗鲁地对着躺着的黑影捅了一脚,“起来,袁处长有话问你!” 

      那团黑影动了一下,然后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shen体。

      超出常人忍受程度的酷刑之后,正常的反应是昏迷不醒,然而小原昨天中午为了继续用电刑,命令日本军医给成才注射了大剂量的强心针和樟脑酊,成才的头脑似乎比平时还要清醒,只是头脑支配不了受伤严重的身体。 


      他费力地用胳膊支撑在地上,往上坐了坐,靠在墙上,睁开眼睛看见牢门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两天他在心里想忘掉的名字,想回避的人,他还是来了。

      成才轻轻地咧了一下嘴,想牵出一点笑来,不想忍痛不禁时咬烂的唇轻轻一动就刺心的痛,他无奈地闭着唇,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进牢房走到离自己一米多的地方站定。

      袁朗回过头吩咐随行的特务把一个小桌子搬进牢房,放在成才跟前。

      “徐恩峰主任让我带点酒菜过来。”

      猛一开口,袁朗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如此沙哑,他苦笑一下,抽了一上午的烟,加上急火攻心,不哑才怪。

      他看见靠在墙角的那个年青人半闭着眼睛,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可是没有笑出那对久违的酒窝。

      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到墙角传来低低的问话,“是给我送行吗?”同样的暗哑,却透着放松。

      “明天上午八点,雨花台。”寥寥几个字,却让袁朗吐得十分费力。

      “雨花台,好地方啊!木末北山烟冉冉,那可是方孝孺老先生的埋骨之地,杀身殉道,木末高风是我一直景仰的。88师,那一年也是在这儿全军覆没的,明天,我可以去陪他们了。”成才低沉的声音平静,从容,象是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这样的成才,让袁朗一下放下了先前无谓的担心,心里暖暖地竟有些欣慰:从相识到今天,快十年了吧,眼前的这个年青人也不再年青,三十而立,早已褪去自己一手带进队伍之初的懵懂和青涩,面对死亡的放松和淡定,是他先前没有想到的,这份淡定和放松莫名地让他也放松了下来。明天,那关键的一枪,打得中打不中,不必太去纠结;幸存还是牺牲,于自己很重要,于成才本人,可能并不看重。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明天的枪决由我来执行。”思忖了半天,袁朗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完,他把眼睛瞟向墙角,那里,整个上身都靠在墙上的成才保持着静止的姿态,没有血色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苍白。

      听到袁朗的话,成才半闭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袁朗看到他上午看到的那双眼睛里蒙着的纱像被人突然拉开一样,一点一点,光泽和温情由浅到深地弥漫让那双眼睛重新变得漂亮了起来,那是他熟悉的清亮发光的眼睛,初次见面时留在心底的眼睛。这双重新熟悉而漂亮的眼睛再没有受刑时的冷漠和坚硬,毫无遮掩地深深地看着他。

      成才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袁朗,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时间,然后闭上眼睛,嘴唇轻轻地动了两下,袁朗读出了那句无声的唇语,是“谢谢”两个字。


      那一分钟,地老天荒,树荣草长。

      有些话语我不能说,有些话语我不需要说,有些话语我不想说,但是我知道,无论你懂还是不懂,我都已经满足;有些爱不需要告白,有些爱不需要结果,只要感觉到你在身旁,我心里就有鲜花盛开,更何况有你为我送行,我会化作木末北山冉冉烟,终日缭绕在雨花台前。

      那一分钟,乾坤倒转,度日如年。

      有些话语我不能说,有些话语你不说我已经明白,有些话语我想对你说可不是现在,无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我都已经尽力;有些爱是需要等待,有些爱可能没有未来,只要感觉到你的爱,我就不会让勇气走开,更何况有你的信任给我作伴,我一定会把你从雨花台的荒坟乱葬中带出来。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二章(下) 


      雨花台位于南京城南中华门外一公里之外,是一座高60米、宽约2公里的山岗。 
      传说在一千四百年之前的梁代,有位云光法师在此地讲佛经,感动了上天,落花如雨,所以称雨花台。

      雨花台之名与佛家有缘,却也因此成为受难之地,舍生取义者的埋骨之地。

      史载南宋忠臣杨邦义面对敌酋宁死不降,被剖腹挖心于雨花台,后人在雨花台的山岗上建了一座纪念杨邦义和文天祥的二忠祠;

      明初那个不肯替朱棣写诏书而诛连十族的台州人方孝孺,在被磔刑处死多年之后,由戏曲大师汤显祖敛骨葬于此地,“木末风高,天地正气”是后人对方孝孺的赞叹;

      1927年之后,这里又成为国民党政府杀害共产党人的刑场,“四·一二“之后,每天这里都会响起枪声,枪声响处,有无数炽烈不屈的忠魂飘荡;

      南京保卫战时,中央军88师在此血战三天,全军覆没,山岗上摞满了士兵的尸体;

      南京沦陷之后,日伪政府仍然将这里用作刑场,更多的爱国志士在这里受难。

      成才知道雨花台是因为方孝孺。他记得年少时曾经和中学国文老师争论过:方孝孺为了自己所谓的气节和对建文帝的忠心,自己死也罢了,却搭上了家族和门徒学生上千人的性命,是不是太自私?当年少年意气,不能理解一个人对信念和原则的坚持,不能理解是有一群人是愿意为了看上去空洞而飘渺的道德准则或者人生信条而杀身殉道的。跟着袁朗踏上革命的这条路之后,才慢慢明白:明初的方孝孺和他的学生门徒都是这样的一群人,如今的自己和袁朗、或是六一他们其实也是这样一群人。

      刑车开得不快,这是一个阴沉的雨天,秋雨不大,却淅淅沥沥的象一张丝网,把这座从古到今悲情太久的城市笼在里面;秋云压得低低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袁朗坐在刑车后面的那辆吉普车里,能够清楚地看见前面刑车上成才的侧影。成才穿着那件被捕时的米色风衣,双手被日本宪兵用麻绳很专业地反绑起来,在刑车上侧身站着,身姿一如过去那样挺拔,目光专注地看着路边的景色,苍白的面庞上,除了额角凝固了的几缕细细血迹之外,光洁干净,雨水细细地打在上面,远远望去,竟像一座大理石雕像。

      刑场周围的人并不少,除了山岗下,山坡上稀稀落落地也站着些人,袁朗从车窗里望过去,人群里的男男女女脸上并没有鲁迅描写过的看杀人的兴奋与麻木,有的却是严肃和悲哀。这是从劫难中幸存的南京人,他们的心底深沉地埋藏着对侵略者的仇恨和对反抗者的尊敬,他们在这个雨天来到刑场,更多的是来送行。

      围观的人群里,林樱美穿着一件烟紫色压暗花的旗袍,外罩着银灰色的开襟毛衫,打着一把黑色的洋伞,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不着痕迹地地在人群走动。经过一个拉板车的人跟前,她略略慢下了脚步,那个车夫看见她,把破草帽抬起来,露出了黝黑的冷峻的面庞。这个车夫,是老白昨天晚上介绍林樱美认识的,袁朗安排的死亡通道计划的参与者,鱼鹰小组的组长齐桓。

      齐桓抬了一下草帽,和林樱美的眼光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齐桓随即又放下了草帽。

      林樱美伸手整理了一下毛衣外套,加快了步伐继续向人群最里面走过去,走到靠近刑场的地方。

      刑车停在山岗下,两个宪兵架着成才下车,下车着地时腿部伤口的疼痛让成才的步履有一些蹒跚。他慢慢地走向刑场的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个著名的刑场。

      秋雨的滋润下,一侧的梅岗上没有黄透的青草还留着些许绿意,远处的松林看上去更是绿得幽深,更远的山林处有淡蓝色的岚气氤蕴。

      成才心里突然有些后悔过去不曾来这里看看二忠祠和方孝孺墓,原来这周围竟然有如此清雅的美景。

      许是看见即将被枪决的刺客下车,另一侧的人群中有一些噪动,日本宪兵大声用日语呵斥着,成才停下脚步,转头朝人群看过去,人群最前面,一个打着洋伞穿着紫色旗袍的女孩,沉默而安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有一种他熟悉的东西:鼓励、敬佩还有信任。

      这个时候,雨更急了,风也起来了,薄薄的风衣盖不住秋风秋雨的寒凉,可是那个目光却让成才感到温暖,他对着洋伞下面那个紫色的身影轻轻地笑了一下,带着谢意有些欣慰的微笑。

      这是林樱美第一次和成才的见面,她没有想到,他们即将营救的这个刺客,这个让袁朗情急失态的战友,是这样一个清俊英挺的年青男子。她原本以为有着“红狼”代号的百发百中的狙击手、曾经和袁朗并肩战斗过并且卧底敌营多年的老地下工作者应该有着一副威武稳健的硬汉模样,就像那个军统特工齐桓那样。

      她看着那个年青人平静从容地向刑场中央走着,看着他流连着梅岗的景色,更看着他回头看向人群里自己的方向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她还分明看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几不可见的酒窝。

      跟在身后的宪兵命令成才停下,成才没有转身,他知道身后不远处那个人一定在那里,准备举枪射击――昨天已经诀别,我在天堂等你。

      他仰起头,看着远方山岗的深处,雾蔼沉沉,心里空明一片,庆幸自己比秋瑾似乎幸运一些,死的时候,带着平静的心境,而不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悲愤。他又稍稍有些遗憾不能大义凛然地喊着口号就义,一如象当年上海龙华刑场上牺牲的战友们曾经做的那样。

      袁朗一直在面无表情地低头擦着手中的那把勃朗宁手枪,全然不顾周围人群的噪动和宪兵的呵斥;徐恩峰走近他,轻轻在耳边问了一句:“你行吗?”袁朗抬起头,瞪了徐恩峰一眼,眼睛有些发红,徐恩峰闭上嘴,没有说话,只是朝小原的方向撇了一下嘴角。袁朗“哼”了一声,慢慢地走出皇协军的队列,今天他和徐恩峰都没有穿便衣,而是换上了皇协军的军服。

      袁朗看见被反绑着的成才在刑场的中央站定,背朝着自己,米色风衣的下摆有秋风里拂动着。

      他沉着脸,心如止水,缓缓地举起枪,眼前出现的是十多年前在上海郊区的芦滩上,自己无数次的练习契卡零号方案时的那张人形靶纸。

      “啪”的一声,他看见那个米色的身影摇晃了两下之后向前仆倒,他有些沉重地慢慢放下手枪,枪口还有几丝白烟飘散,他对着白烟吹了一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到徐恩峰身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去验明正身吧!”

      十多分钟之后,围观的人群陆续被宪兵驱散,日本兵和皇协军陆续收队上车,雨比来的时候更大了些,袁朗和徐恩峰并排坐在其中一辆车里,徐恩峰兀自发着感慨,“可惜了,一表人才一副好身手啊!”

      袁朗表情木然地搭着话,“我这回是背上恶名了!咱俩怕是得小心点,重庆那边估计会有点什么行动。”说着话,看上去冷漠的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望向车窗外面,十几米之外,草地上那个米色的仆倒的身影还在。按照惯例,被枪决的犯人,会有专人来收尸,拉到山后的乱坟岗草草掩埋,袁朗知道,等会儿来收尸的应该是齐桓。


      雨下了一天了,越下越大,齐桓坐在林家汤山别墅的榻榻米上,一只手拨弄着面前铜炉里的木炭,一只手伸过去摸摸身边昏迷不醒的成才的脑门,正如林樱美所担心的,傍晚开始,成才开始发烧,而且越来越烫。

      日伪军警撤走之后,收尸人打扮的齐桓拉着破板车大模大样地把成才拉到后山坡的乱坟岗,老白已经等在那里,挖好了一个坟坑,里面放着医院太平间搞来的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两个人匆匆地给坟坑填上土,拉着板车飞奔到停在山下一处偏僻树林里的救护车上。老白立即发动汽车向汤山开去,已经换上白大褂的林樱美二话没说,在车上立即动手给成才进行手术。

      车到林家别墅,林樱美抬起头,长吁了一口气,对着紧张得看着她的齐桓说了一句:“子弹我是取出来了,这一枪打得太准了!不过他受了很重的刑,身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如果发烧的话,就难办了!”

      齐桓担心地凝视着沉睡中的成才,淡绿色的丝棉被下面,那个曾经矫健灵活地狙杀汉奸的神枪手安静地躺着,象是在睡一个长长的觉。

      帮成才换衣服的时候,齐桓怎么也褪不下成才身上的衬衣,烙伤有些已经化脓,鲜血凝固之后和衬衣粘在一起,齐桓不得用剪刀才除下那件血污的衬衣,然后他发现国军中最优秀的狙击手曾经无比灵敏的十指血肉模糊得让人不忍目睹。

      当着林樱美的面,齐桓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他拉着成才的手,呜呜地哭了,一边哭一边说:“都怪我,行动之前成才就提醒过我,开枪之后,我不应该跑,我应该冲到火车站里头把他救出来!”

      林樱美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硬汉哭成一个泪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齐桓,轻轻地说,“你没有必要埋怨自己,我们每个人都只能是尽力为国家做事,这次是成才受难,下回没准就轮到我们自己呢!”

      林樱美的话让齐桓稍许平静下来,他拿手帕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林樱美摇摇头,笑了一下,“没事,其实还有人比你更自责呢!成才过去曾经救过蝎子的命,如果今天这颗子弹打歪了一毫米,蝎子会自责一辈子的!”

      听到蝎子的名字,齐桓抬起头,疑惑地问林樱美,“我一直在想,蝎子应该就是那个开枪的人吧?你和老白都是蝎子的人?”

      林樱美仍然只是温和地笑着,“重庆那边不都已经告诉你吗?过两天,蝎子会过来。你会打针吗?”齐桓点点头。

      林樱美从包里拿出两盒针剂和一个铁盒,“盘尼西林,还有注射用的器具,他如果发烧了,你立刻给他打针。我明天再过来,再带点创伤消炎的药。煤油炉子在楼下厨房里,老白准备了不少东西,大米面包、鸡鸭鱼肉都有,天气也冷了,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得麻烦你给成才炖点好汤。”

      听到这儿,齐桓笑了,“做菜可是我最拿手的,你放心,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山底下有一个小镇离这儿五六公里,我自己去那里买点新鲜的山货。”

      “那你一定要小心点,别暴露就行,镇上好像有皇协军的一个连。”虽然知道齐桓是军统的老特工,林樱美还是叮嘱了两句。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三章(上)


      那个熟悉的背影坐在那里似乎很久了,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扇格窗下坐着,不管光阴辗转,流年暗换。 

      从成才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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