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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翠]思无邪-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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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道:「你要下山?」
  翠山行道:「对方针对玄宗而来,六弦皆可能是其目标,楼远山形势险峻,路途遥远,也不宜让道清他们前往,由我去较不易引起注意,数日内便能将草药带回。」
  苍道:「留我一人在此,甚是孤单。」
  翠山行听他语气带着些许寂寞,回头瞥了那人一眼,却见他唇角微扬,笑意温煦,哪有半分怨怼模样,淡淡道:「六弦之首什么事情没遇过,你若怕无聊,赤云染他们回来后,自能陪你解闷。」
  苍道:「三碗药可度三日,毒性被压制,暂时不会有疑虑,我同你齐去楼远山,彼此也有个照应。」
  翠山行摇头道:「你现在功力不济,还是留在天波浩渺休养。」
  苍挑眉笑道:「你的意思是怕我拖你后腿?」
  翠山行也没否认,仅道:「既然伤体未愈,何需勉强。」
  苍道:「你没有选择现在离开去寻药草,表示不放心我一人留在此处,我亦不放心你独自行动,既然如此,不如结伴而行,万一对方再上天波浩渺,找不到六弦之首,想来也不会太为难师弟师妹,若我所料不错,近日应有机会见到鎏影,正好一并把要事解决。」
  翠山行道:「你这个样子,又谈何应付敌人。」
  苍微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翠山行想了想,道:「不如你下山后找间客栈待几天,我往山中取药,待毒患解除,再同去寻金鎏影。」
  苍摇摇头,无奈笑道:「小翠,我在你心目中竟是这样的人么?」
  那声小翠喊得含笑带怨,翠山行却无动于衷,方才苍那口黑血实实在在喷在自己身上,心脏陡然缩紧的感觉仍旧记忆犹新,他不愿苍带着伤体到处跑,平静道:「你是懂得审度时势,通达应变之人,书中曾言『善者果而已矣,无以取强。』此时逞强,并无意义。」
  苍苦笑道:「你倒是明白我。」
  翠山行以为他妥协了,淡淡应了声,将苍的袍子折迭整齐,放在一旁。 
  不料苍又笑着道:「但你却只明白了一半,我既非不明事理,好强争胜之人,说了要与你同行,便是已有把握,现今情况,要我放你一人独行,绝无可能。」
  他说得万分笃定,翠山行自然无法将人绑在床上,禁止他行动,眉心轻蹙,「你的毒患……」
  苍笑道:「举掌提剑的力气总还是有的,遇到危险,我不当累赘便是。」
  翠山行默然片刻,低声道:「我并未说你是累赘。」
  苍温和一笑,抬手擦去翠山行额上的汗水,缓声道:「此回又要辛苦你了。」
  翠山行见他又露出让人心头发软的温柔笑容,摇头道:「时间不早,你休息吧!」
  苍道:「明日何时出发?」
  翠山行道:「我尚未答应要与你同去。」
  苍闷声道:「若你一声不响走了,我的毒患只怕要加重。」
  翠山行皱眉道:「此话毫无根据。」
  苍轻笑几声,拉过那人素白的手,握了一下后又放开,「多谢你。」
  翠山行摇摇头,「你能早日康复就好。」
  他忙了一个晚上,确实累了,也没有回柳月阁,简单洗漱一番,便在隔壁的小间睡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玄苍阁外忽地闪过一抹人影。 
  苍听见声音,披衣而起,推开木窗,却没看见任何人。 
  他心领神会地一笑,走回桌边落坐,伸手倒了两杯茶。 
  窗边风起风过,那道人影窜入房中。 
  好友,请用茶。 
  这回没有迷药了罢?
  苍微微一笑,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翠山行睡眠较浅,少许声响便能把他叫醒,方过寅时,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交谈声,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想再细听,又没了动静,翻了个身,再度沉入梦乡。 
  朦胧间彷佛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人长身玉立,唇角含笑,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前轻轻印下一个吻。 
  那个吻太过温柔,翠山行心头一荡,已有半分苏醒,却又觉得就此醒来太过可惜,下意识不愿睁开眼,半梦半醒间,那人的面貌忽然清晰起来,俊秀尔雅,风采高洁,正是六弦之首苍。 
  他一怔,微张唇,嗓音带着尚未清醒的瘖哑,直觉低唤了一声:「苍?」
  四周寂静无声,翠山行陡地睁开眸子,撑起身来,举目四望,案上残烛烧尽,熏香袅袅,室内并无他人,再看窗外,晨曦微露,天□□曙,他下了床,也没穿鞋,赤脚踱出房外。 
  清晨的风微凉,带着潮润湿气扑面而来,苍坐在长廊末端的朱漆雕栏上,倚着圆柱,一腿曲膝靠在胸前,指尖夹了朵残花,神态半分慵懒,半分潇洒,风一拂过,掀起玄色袍子翻舞,端的是侠气风流,惬意翩然,翠山行未曾看过这般模样的苍,少了几分先天道者的稳重,多了几许江湖侠客的飘逸,不由得有些怔愣。 
  苍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对来人温和一笑,「天将亮了。」
  翠山行走到他身边,扶着栏杆抬头一望,初阳恰好从山峦起伏中升起,驱散了些许凉意,空气中传来淡淡草香,他深吸口气,闭上眼,任凭阳光在他侧脸绣上一道精致秀丽的金线。 
  苍道:「昨晚睡得可好?」
  他不提便罢,这一问,便让翠山行想起方才那个旖旎的梦境,脸上微微一红,自己竟还喊了对方的名字,幸好当时苍不在房中,否则实在丢人,半晌才道:「很好。你呢?」
  苍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笑,吟道:「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他念的是《诗经陈风》里的一段诗文,描述女子在水泽旁看见香蒲与荷花,想起心中恋慕的俊美男子,思念入骨,情迷神伤,不知对方心意如何,至今仍深自挂念,日夜反侧,难以入眠。 
  从此处望去,正是六弦居所中央那片荷塘,潭中荷花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后面那几句,却是苍的玩笑之语,翠山行笑道:「原来六弦之首也有寤寐无为,辗转伏枕的烦恼。」
  他只道苍是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念头一转,回想自己的情况,古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每日与苍相处,就算真是因此梦见对方,本也无可厚非,但为何,为何会梦到那人温柔地亲吻自己?
  他想着想着便出了神,手不自觉抚上额头被苍吻过的地方,指尖一阵冰冷,一阵火烫。 
  苍望着他发愣的模样,挑眉一笑,「原来你也懂得诗经。」
  翠山行回过神来,眼角余光瞥见前方有个小东西,轻轻「咦」了一声。 
  苍问道:「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解说一下本文的篇名好了。XD 
  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一来,这篇故事里,苍与翠山行都曾引用诗经里面的文字描述对方。 
  二来,思无邪纯就字面意思来说,就是思想纯正不邪恶,因为小翠自己的情绪会影响他人的关系,所以他不能起坏念头,否则就会遭受反噬,你厌恶他,他会更厌恶你,你想杀他,他会更想杀你。 
  三来,思无邪就真正的意思来说,指的是要真诚无伪地表达自己的心情,这也与小翠有关,因为他的情绪会传染给别人,所以无论他碰到谁,当下的心情就会诚实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貳拾參

  翠山行长指一比道:「青蛙跳出荷塘了。」
  苍顺势望去,果然一只肥硕的青蛙趴在岸边懒洋洋地晒太阳,往柳月阁跳了三跳,又转向凝雪阁,下巴一鼓,响亮地「呱」了一声,好像迷路一般,他正觉好笑,身旁那人已翻过栏杆,赤着脚捉青蛙去了。 
  只见翠山行弯着腰,跟在那只蹦来跳去的大蛙后面团团转,嘴里不知念着什么,足下被湿泥弄脏也不甚在意,大蛙虽肥,跳动时高时低,毫无规律,一时难以捕捉,翠山行自觉有趣,回头朝他笑了笑。 
  苍被那无邪的笑容暖得心头一软,嘴角微弯,顺手自旁边矮树折下一段枝叶,算准时机,指尖一弹,那段残枝嗖地飞出,横在大蛙面前,大蛙身在半空中,忽见前方出现障碍物,慌乱地「呱」了一声,直直下落,恰好掉入翠山行掌中。 
  翠山行欣喜地轻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青蛙放回荷叶上,又用池水洗了洗手,舒口气,这才发现脚上满是污泥,微蹙起眉,转身想回房里洗脚,腰间忽地一紧,随后便被人整个抱了起来。 
  他抬眼望见苍抱着自己,挣扎道:「我可以自己走。」
  苍低声道:「嘘,你听。」
  翠山行动作一顿,警觉心顿起,「怎么了?」
  清晨的天波浩渺相当宁静,偶尔传来几声蛙鸣,翠山行偏着头,不知苍要他听什么。 
  察觉对方身体蓦地紧绷,苍心下暗笑,又有些感动,想是这几日来连番遇敌,才让本来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的男子多了几分防备,总归是为了自己,眼看他还在等待回答,只得缓缓道:「那只青蛙正向你道谢。」
  翠山行愣了愣,接着被苍抱上方才他所坐的朱红色矮栏,这才发现那声嘘只是对方要骗他暂时安静的把戏,还把他当孩子呢!忍不住横了苍一眼,「我去清洗,别脏了你的玄苍阁。」
  苍将他按回去,微笑道:「你坐在这儿别动,我去取水。」
  他走回房里,片刻后捧着一盆清水出来,顺道将翠山行的鞋一并拎了过来。 
  那雕栏虽然不高,坐在上面时,脚却碰不到地,翠山行正想跳下,苍已曲膝蹲跪了下去,把水盆放在膝上,示意对方伸腿。 
  翠山行有些不自在,讷讷道:「你放着,我自己来。」
  苍笑道:「赤脚在天波浩渺捕大蛙的人,还介意这小事做甚。」说着便抓过他的脚,浸入水中。 
  他先用清水在翠山行足背泼了几下,再细细将上头的泥痕一一擦去,翠山行咬着唇,把所有精力用在让自己心无旁骛上,那人的动作十分温柔,掌心因长年练剑所生的薄茧磨着细致的肌肤,让人起了异样的颤栗。 
  苍替他洗完脚,放下水盆,抬起头,见那人眸子亮晶晶的,有些害羞,又有些隐忍,心中一动,想起一段诗词,下意识便念了出来:「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那诗经里的西方美人,一说寄托明君贤者,一说表达男女情思,翠山行微微一愣,但见苍眉眼带笑,似乎在等他反应,随即接口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苍的《简兮》意象朦胧,隐语晦涩,自古以来解者众说纷纭,翠山行也不去分辨,他的《山有扶苏》倒是简单明了,没有见到子都这般的美男子,却遇上了你这样的狂徒,言下之意,自是在调侃苍不大正经了。 
  「好文采,好文采。」苍抚掌笑道:「我有一名亦师亦友的同伴,性格冷淡,情感深沉,许多事都藏在心里,时常透过吟诵诗词表达难言之事,孔子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真诚无伪,纯朴自然,虽偶有怨恨伤感,仍不失温柔敦厚,此为诗的本质,亦是人的良善本性。」
  翠山行道:「师父曾说,内心所想,未必要公诸于世,若是伤人言语,不如藏在心里。」
  苍微微一笑道:「令师和他倒真有几分相似。」
  翠山行正在穿鞋,闻言道:「若我师父真是你的故友,你将如何?」
  苍道:「当初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如果是他的本意,表示他并不想再见我,我便把明玥归还,再也不出现在他眼前,无论如何,是生是死,总要给我一个答案。」
  翠山行一愣,低声道:「原来明玥在你手上。」
  苍道:「不错。」
  翠山行问道:「你如何拿到那柄剑?」
  苍道:「无双长我六岁,我们和莲华、善法四人从小便是朋友,时常一齐玩耍,无双走后,我便没有再回去过,剑是莲华取来给我的,他和善法至今仍在禁宫担任侍卫。」
  翠山行道:「那个人为何要离开皇宫?」
  「他同你一样,也不爱奢靡华贵的宫廷气息,向往隐居山林,卧看云起的生活,只可惜未能如愿。」苍淡淡一笑,眼神又飘到远方,「他死了,十多年前横剑自刎,死在我面前。」
  翠山行一怔,「为什么?」
  苍望着他,缓缓道:「如果说是为了我,你信不信?」
  翠山行道:「我信。」
  他是发自内心所言,对翠山行来说,像苍这样好的人,有人愿为他而死,并非什么令人惊奇之事。 
  苍摇头一笑,轻叹道:「我的内功底子来自于他,所以无双算是我半个师父,除此之外,我们是几乎无话不谈的好友,别看莲华现在这模样,小时他最是贪玩,偶尔闹得过了,总是无双在后面收拾,无双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扛着,扛到最后,连命也扛进去了,他为了救我,牺牲自己……可笑我当时宁愿那把剑抹的是我的脖子,也好过承受十多年九回肠断的痛苦。」
  他说到最后几句,露出痛心之色,此人于他包含太多意义,如父如兄,如师如友,既为一生知己,又曾满心钦慕喜爱,非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想起蔺无双死前喃喃念的那首短诗,人间天上两稀微,阴阳相隔,世事茫茫,又觉难受至极。 
  翠山行见他面色寂寥,不忍他再回想,转问道:「既然他已去世,又怎会是我的师父?」
  苍道:「我虽眼见他自刎,但却未能亲自将他下葬,后来询问宫中人士,说是将人抛进深谷中,我下谷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
  翠山行恍然道:「你怀疑他诈死,藉以逃离皇宫?」
  苍沉吟道:「无论死活,一见你师父便能明白,他未曾在人前使过那柄明玥,除我们四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想寻那口剑。」
  翠山行道:「你很在乎他?」
  苍笑了笑,沉声道:「我愿意放弃一切,只求跟他在一起。」
  翠山行一愣,前日的猜测全部得到了证实,有些难过,又有些明白的释然,心头滑过一丝酸楚,原来这个人一直在为他守候,直到数年之后,也未曾忘却那百株桃树之约,栽了满山桃花,只为那个蔺无双。 
  翠山行摇摇头,涩然一笑道:「他有你这般珍惜,实在幸运。」
  苍笑道:「不,他另有心上人,从未把我放在眼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看得出来。」
  若是伤人言语,不如藏在心底,等待对方释怀,或者离开。 
  翠山行低声道:「原来,你喜欢他,他却不喜欢你,那想必……想必也是难受得很。」
  苍苦笑道:「当时总觉得我这样待他,他又不讨厌我,总有一天能让他喜欢上我,长大后才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无双如此,善法亦如此。」
  翠山行道:「要见我师父不难,只是他平时行踪不定,我们约定每年仲秋时节相见,再过数月便知分晓,你别着急,先把伤养好再说。」
  他想让苍开心一些,走回柳月阁取出琵琶,靠坐在朱栏上,「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吧!」
  苍挑眉笑道:「原来中毒还能遇上这等好事,那几口血也算吐得有价值了。」
  「别胡说。」翠山行蹙眉瞥他一眼,顿了顿,又道:「那人也弹琵琶吗?」
  苍笑道:「不,他学的是古琴,最常弹的便是一首《云裳诉》。」
  翠山行心中一动,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那蔺无双的心上人已经逝世?
  《云裳诉》描绘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之间的爱情故事,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曲调凄怨哀婉,缠绵悱恻,但他没有说出口,一来不愿让苍再忆起往日心伤,二来他觉得以苍如此懂琴之人,应该也想过这件事,敛起心神,葱指弹拨,宛转乐音信手而来,古筝曲以琵琶奏之,又别有一番细腻幽雅。 
  一曲弹毕,见苍眼神复杂,若有所思,疑问道:「怎么了?」
  苍摇摇头,彷佛想通了什么,沉声一笑,缓缓道:「我本以为,再听到这首曲子,便会想起当年和无双在书房里弹琴论乐,煮茶吟诗的情景,故我虽略懂古琴,这十多年来,却是一次也没有弹过。」
  翠山行指尖一颤,以为自己帮了倒忙,低声道:「你又想到他了,是么?」
  苍笑了笑,走近几步,长指拂过天一剑弦,一路向上游走,挑起他秀美的下巴,食指轻抚被晨雾弄得些许冰凉的柔软雪颊,温度触感一如他心中那人形象,拇指捺在他粉色的唇瓣上,来回摩挲,柔声道:「我想到谁了?嗯,想到小翠。小翠、小翠、小翠,耳边眼里心底,通通都是小翠。」
  话说完,唇便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這是一個微妙的停頓~~

  ☆、貳拾肆

  翠山行心头狂跳,不知该闭上眼,还是继续睁着,眼看苍的脸越来越近,忽然想起两人这一接触,对方不知会出现何种反应,下意识便想避开。 
  「师哥,我们回来了!你没事吧?」
  熟悉的娇软嗓音自前方传来,顿时将那暧昧的气氛揉散不少。 
  翠山行连忙别过头,有点心虚,又悄悄松了口气。 
  赤云染自长廊前端走来,「师哥,听说你吐了好多血,是不是……咦,先生也在?」
  翠山行点点头,「他昨日服了一帖药,我再去拿一碗过来。」
  「哎,先生不用忙,炖药这种事交给道清就好了。」赤云染笑了笑,不料翠山行脚步飞快,转眼间已不见人影,她愣了愣,疑惑道:「先生怎么了,脸色好像有点红?」
  苍微笑道:「你们没遇到麻烦吧?」
  赤云染道:「没事,本来打算连听三天戏,道清半夜摸进客栈,说什么弦首中毒,大师失踪,我们便收拾东西回来了,这次幸好有先生在此,否则别说一步莲华,恐怕连师哥都……哎呀!」
  苍失笑道:「怎么了?一惊一乍,冒冒失失的。」
  赤云染紧张道:「我方才该不会打扰你和翠先生了吧?」
  苍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妳又想到哪里去了。」
  「不行,我得去找先生道个歉。」赤云染说完,又风风火火走了。 
  也不知她同翠山行说了什么,汤药迟了半个时辰才熬好,苍看他端着碗进房时脸颊微晕、眼神飘移的样子,那碗汤药喝起来似乎也不怎么苦了,临走前叮咛赤云染与白雪飘几句,这才与他一同下山。 
  许久未离开怒山,再次见到热闹的市集,翠山行也不由得缓了步伐,边走边看,苍瞧他在卖云片糕的摊上怔怔地发了会呆,微微一笑,趁他离开后,悄悄买了袋咸味的糕点,塞进对方手中。 
  翠山行不明所以,打开纸袋,热气香气扑面而来,正是他喜欢的云片糕,红着脸一笑,抬头道了声谢。 
  隔不多久,苍手上也被人塞进一根棍子,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串冰糖葫芦,唇角忍不住牵起。 
  楼远山离天波浩渺有段距离,步行需要数天,翠山行本想买马,但他没有多少银两,不好意思花苍的钱,索性作罢,下山前问过赤云染关于赤虺血毒的状况,那毒毒性虽烈,但既有汤药压制,苍功体又高出她许多,多撑几日应该无妨。 
  第二日傍晚,两人走入另一座县城,翠山行本说要继续前进,苍不愿他为自己连夜赶路,便道今夜在此地歇下,翠山行蹙着眉,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此处显然较怒山脚下的小镇热闹,夕阳余晖洒落在红砖绿瓦上,十里长街楼阁参差,香车宝马竞道而行,两旁店铺林立,市列珠玑,茶楼酒肆锦旗飘飞,红灯笼高挂,此起彼落的叫卖声让青石街道更添繁华。 
  行至半途,细雨忽落,街上摆集的百姓匆匆吆喝着收拾家当,熙来攘往,路上更显拥挤,苍刚打起伞,见翠山行越走越快,唤了一声似乎也没听见,索性大步上前拉住他。 
  翠山行心思浮动,不自觉便走得快了,右手突然让人牵住,一愣回首。 
  头顶伸来一把纸伞,暖黄烟灯下,那人笑得格外温柔,「别要走丢了。」
  伞本就不大,苍一举过去,反倒自己半身都落在雨中,翠山行见状便走回他身侧,「我不是孩子。」
  苍笑道:「我自十岁以后,便没吃过糖葫芦。」
  翠山行脸上一热,他知道苍喜爱甜品,见那糖葫芦红彤彤的很是好看,没想太多便买了,现下一想,和那人平素形象确实不搭,他从胸前掏出那个已经冷了的纸袋,「还是……你也想吃云片糕?」
  苍脚步一顿,低低笑了起来,「你如此宝贝,我怎么舍得抢,明日再去买新的吧!」
  翠山行没想太多,随口便道:「城东摊子的红豆糕,你定然喜欢。」
  苍挑起眉,正要开口,忽然一阵粉香传来,一名女子凑到苍的身边,柳眉桃腮,明眸皓齿,翠靥生花,面上含羞带怯,动作却一点不含糊,纤指搭住苍的手臂,娇声道:「公子,有没有兴趣进来喝杯茶?」
  「不了,谢谢。」苍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退开,这才发现眼前飞檐画栋,丹柱碧瓦的栈楼,乃是城里最大的秦楼,上方一幅牌匾写着「挽香阁」,姑娘们或扶栏而立,或倚柱面朝街心,见到男子走过便上前招呼,门前艳姿媚态,风情万种,门后纸醉金迷,秾丽旖靡。 
  楼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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