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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翠]思无邪-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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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丽旖靡。 
  楼里传来琵琶声调,弹的是一曲《凤衔杯》,翠山行恰好曾在赤云染面前弹过,苍瞥了他一眼,目光带了几分笑意,那姑娘察言鉴色,连忙松开苍,转移目标道:「那么旁边这位……」
  翠山行皱眉道:「别碰我。」
  女子一愣,回头却见苍也露出淡淡讶异之色,显然对他的话语颇感意外,她心下暗笑,在青楼待了数年,这般心口不一的男子没少见过,眼前人看来是名锦秀风雅的俊公子,搭上了总不会吃亏,扭着腰又准备缠上去,羞道:「公子俊俏潇洒,小女子一时看傻了眼,让公子笑话了,该请两杯酒……」
  翠山行冷着脸后退一步,抬手将女子挥开,他没有用太大劲力,但对方毕竟不识武艺,被那掌风一扫,踉踉跄跄地向后摔去。 
  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跌在地上,背后忽然碰上某个物事,身子被那巧劲一带,重又站了起来。 
  定睛一看,却是苍收了伞,用伞柄将她撑起。 
  翠山行向前走了几步,犹豫几秒又回过头,淡淡道:「对不住。」
  瞧那人越行越远,苍眉心一凝,望也没望那女子一眼,撑开伞追了上去。 
  月色渐浓,街上仍是热闹喧哗,苍穿过人流来到他身边,轻叹道:「淋雨会染病的。」
  翠山行望了头上的伞一眼,咬着唇道:「没事。」
  苍与他并肩走了一会儿,才道:「你曾来过此地。」
  翠山行低声道:「这里是我的故乡。」
  苍问道:「既是你的家乡,为何不愿停留?」
  翠山行摇头道:「虽是故乡,却已无家可归。」
  苍不语,另一只手横了过去,轻轻替他捻去头上水珠,蓦然想起自己当年亦是如此,蔺无双死后,只身离开熟悉的地方,一张古琴,一对长剑,自此浪迹天涯不回头,无处不为家,却又无处为家,曾想着总有一日与那人结伴江湖,惩恶扬善,仗剑豪侠,歌酒趁年华,怎知世事难料,转眼间已天人永隔。 
  翠山行忽道:「方才那姑娘没事罢?」
  苍微笑道:「没摔着,她让你想起过去的事了?」
  翠山行默然半晌,缓缓道:「我的母亲过世后,留下我独自生活,当时年近志学,唯一所知也就是那把琵琶,城里几户人家知道我能弹琴,偶尔请我到府上演奏,赚一些银钱,虽然不太稳定,但也断断续续过了半年,后来有个人找上我,说可以提供稳定的工作,我就去了。」
  苍道:「是哪户人家?」
  翠山行瞥了他一眼,「挽香阁。」
  苍道:「依你性子,若要做除了弹琴以外的事,你是万万不会答应去的。」
  翠山行点头道:「一开始确实如此,挽香阁的老板喜欢琵琶,我每日在宴席上演奏,客人在下面吃酒闲谈,互不干涉,安稳地过了两个月,某日他们要带我去见一名贵客,逼我换上漂亮的衣裳,还不让我拿琵琶,我当时年纪虽小,却也知道阁里是做哪一种生意的,硬是不从,跟里面的人一阵厮打,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跑回房拿琴,几名男子带着长长的木棍追上来,往我头上打,我手上无他物,下意识用琵琶去挡,那琵琶就硬生生给打折了。」
  苍微笑道:「坏了小翠的琵琶,当真是罪无可恕。」
  翠山行点头道:「嗯,所以我也不跑了,转身找他们拼命。」
  苍挑眉道:「当时可曾学武?」
  翠山行道:「街尾卖馒头的老爹教过我一套拳法。」
  苍笑道:「哎唷,想必很了不起,下回使来让我见识见识。」
  翠山行脸上一红,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拳法……总之我被他们毒打一顿,扔到门外,后来师父经过,顺手救了我。」
  苍微笑道:「如此说来,真要好好感谢你师父才是。」
  翠山行听见他夸赞师父,跟着一笑。 
  苍问道:「往后你便一直和令师待在一起?」
  翠山行摇头道:「没有,师父行踪不定,大多数的时间见不到他。」
  苍心想若是如此,也不能断定那人并非蔺无双,又道:「你过去住的宅子,现在怎么了?」
  翠山行道:「不知道,许久未曾回来看过了。」
  苍笑道:「若你当真留在此地弹琴,兴许我哪日途经此镇,亦能上前攀谈一番。」
  翠山行笑道:「就算在挽香阁?」
  苍微笑道:「无论是桃谷、挽香阁、王爷府、或是天家内院,小翠不都是小翠吗?」
  翠山行笑道:「我上回去皇宫时偷偷摸摸的,可没时间弹琴。」
  两人说说谈谈,翠山行心里那股郁结总算渐渐舒开,见天色已晚,随意找了家客栈投宿。 
  苍向小二要了两碗面,两块豆腐,菜还没上桌,翠山行又起身走向柜台,拿出五十文铜钱,礼貌地向小二询问是否可借炉火熬药,得到许可后,便往后面走去。 
  外头下着雨,客栈里客人挺多,面送上桌,苍也不急着吃,耐心等待翠山行回来。 
  突来一声巨响,大门被人撞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涌进客栈,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算算少说也有十来位,其中一名高大的男子抬眼扫了一圈,发现没有空余的桌子,提拳往墙上一砸,气势汹汹地喝道:「小二,来十斤酒,十斤牛肉,再多三笼馒头,我们赶了一天路,饿得狠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吃饱饭就速速离去,留在这里想给郡主唱戏么?」
  这石破天惊一砸让屋顶生生抖落了几层灰尘,此处多是平民百姓,看到那群人闯进来便噤了声,紧张地观望,如今发现对方是达官贵人,哪还敢多留,就是一口包子还没嚼完,也只能先塞进怀里匆忙离去。 
  苍拍拍落到肩上的尘土,望着翠山行方才离去的方向,没什么表情,另外还有两桌客人,一桌道袍方巾,看来是昆仑子弟,另一桌坐了三名黑衣人,垂着头,兀自斟酒吃菜,看起来也是武功不凡,江湖人与朝廷官家本就互不干涉,听对方大放厥词,也不理会。 
  那郡主是个高挑纤细的女子,一袭金银彩绣藕丝裙,腰间挂着块琉璃玉佩,五官细致,神态冷艳,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她指点下人将门关上后,便解剑落坐,并未继续为难留在客栈里的人。 
  大汉带着两名中年妇人走到柜台边,大声道:「小二,跟你借个厨房。」
  小二道:「大侠要厨房何用?客倌们想吃什么,小店负责准备就是。」
  大汉喝道:「郡主吃的东西岂是你们做得出来的?我们用你灶头,材料自备,也不收你银钱。」
  小二知道眼前人招惹不起,连忙道:「是、是,大侠请跟我来。」
  那大汉和两位厨娘离开后,不久便见翠山行走了出来,苍淡淡一笑,「吃吧!要不然面都凉了。」
  翠山行奇怪自己才离开片刻,怎么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一名华衫女子坐在最大的方桌旁,上面摆了柄剑,余人散落四处,闹哄哄地喝酒谈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把女子护在中央,「发生什么事?」
  苍笑道:「官家把百姓都赶走了,郡主要吃山珍海味,向小二借炉子烧饭。」
  翠山行一愣,他方才确实有跟几人擦身而过,当时未曾留心,「不会坏了你的药吧?我去看看。」
  他刚说完,方才那名大汉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正是他放在炉上熬的汤药,那锅被烧得滚烫,大汉却只手抓着,彷佛毫不在意高温似的,嚷道:「小二,你那炉上煮着什么臭呼呼的东西,我可要扔了啊?」
  他虽然高傲无礼,却也非没见过世面,心知这应当是某味汤药,没直接往外头倒。 
  翠山行蹙起眉,上前一步,伸出手道:「那是我的药,请你不要擅自取走。」
  大汉哼哼道:「你占了炉子,那郡主的凤凰鱼怎么办?」
  翠山行皱眉道:「炉子不止一个。」
  大汉道:「郡主的菜也不止一道,你要让郡主等么?」
  翠山行淡淡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我只为那碗药负责。」
  大汉挥拳怒道:「你这刁民!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瞧我不……」
  忽然一人冷冷道:「季斐,够了。」
  那郡主年纪尚轻,嗓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硬。 
  大汉急道:「郡主,那个人……」
  郡主道:「炉子让他用罢,我们今晚要住在这儿,若他喝不到药,两腿一伸,呜呼哀哉,岂不晦气。」
  周遭的人同声大笑,那大汉也跟着嘿嘿两声,瞪眼道:「听见了罢?还不快谢谢郡主。」
  翠山行将他手中的药锅接走,却没有立刻拿去厨房,反而回到苍的桌边,端起自己的面,走向那张大方桌,几名侍卫眼尖,惟恐对方有什么不良意图,按着剑柄围上来,女子手一摆,又稍微退了两步。 
  郡主望着桌上的那碗白面,道:「这是做什么?」
  翠山行淡淡道:「我们今晚也要住这儿,若有人因为来不及用膳,饿出了人命,总是过意不去。」
  他话说得四平八稳,方才那群侍卫闻言均是一怔,一旁的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郡主愕然抬眼,她娇生惯养,极少出门,平日府上侍卫都是些三大五粗的汉子,连教书夫子也是须发苍苍的老头儿,她闷得久了,才想出来走走,无奈季斐遇见任何人都凶霸霸的,平民百姓唯唯诺诺不敢靠近,武林人士亦不会前来攀谈,翠山行倒是第一个主动找她说话的。 
  她见眼前男子白衫玉带,容色俊丽,意态恬静温雅,言词淡然却不失气度,面对周遭众多侍卫也毫无惧色,与先前所遇之人全然不同,一时有些呆愣,好半晌才想起对方言词颇多冒犯,愠怒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翠山行道:「翠山行。」
  郡主傲然一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翠山行指了指苍,「妳可知他是谁?」
  郡主望了苍一眼,她自是不识六弦之首,但又觉气势矮人一截,恼道:「我为何应该知道他是谁?」
  翠山行淡淡道:「那么,我为何应该知道妳是谁?」
  郡主一气,「你……!」
  翠山行道:「这碗面妳吃不吃?」
  郡主咬牙恨声道:「谁……谁要吃那种东西!」
  翠山行道:「那我拿回去了。」
  他先将面放在原先那张桌子上,再把药锅拎到厨房,重新用小火熬着。 
  再回来时,郡主和侍卫们却都不见了,只余苍笑吟吟地坐在那儿。 
  他走过去坐下,「你笑什么?」
  苍微笑道:「小翠为了我得罪郡主,正在想要如何报答才好。」
  翠山行微微红了脸,拾起筷子,低头吃面。 
  后来据苍所言,那郡主似是气得不轻,死死盯着翠山行离去的方向,桌上的剑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后娇哼一声,甩袖离去,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几名大汉本还抄着刀子犹豫不决,低声商讨该不该去替主子讨回颜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马鸣,却是她纵马离去,护卫们大吃一惊,哪还敢多耽搁,连忙拎着厨娘一同跟上。 
  那群达官贵人当晚并未在客栈留宿,掌柜倒是松了口气,要伺候这群人可不容易,难赚的银两不要也罢,为了感谢翠山行,特地将苍原先订的一间房改为两间上房,翠山行摸着软绵绵的床榻,满足地叹了口气,抬头一望,见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去理睬他,跳上床,抱着琵琶宝贝地拨弄。 
  苍没多说什么,笑着替他将房门拉上,听得耳畔传来熟悉的《飞花点翠》,嘴角轻轻一扬。 
作者有话要说:  >//////<

  ☆、貳拾伍

  隔日天方蒙蒙亮,翠山行已然醒觉,他靠在窗边,弹了一首《破阵曲》,气势豪迈雄浑,浩浩荡荡,直接把苍从睡梦中惊起。 
  两人用早膳时,翠山行的白粥只喝一半便说饱了,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苍瞧,欲言又止。 
  苍把那人的着急看在眼里,故意放慢速度,还跟小二多叫了一壶碧螺春。 
  眼看对方悠悠哉哉地摆出一个准备泡茶闲谈虚耗一上午的架势,翠山行终于忍不住道:「该走了。」
  苍正色道:「我的茶还没来。」
  翠山行道:「你的药已经喝完了,算算今日还赶不到那儿,该要尽早出发。」
  苍笑道:「原来是这事,听那首《破阵曲》如此凶残,我还以为遇上仇人了。」
  翠山行蹙眉道:「你再拖延,就能知道天一剑弦究竟凶残不凶残。」
  苍笑道:「小翠既是心急如焚,自无不从之理,不过临走之前,是否能再去一个地方?」
  翠山行道:「哪儿?」
  苍道:「我想去你的故居看看。」
  翠山行拗不过苍,带着他绕到城西,本以为举目所见会是一片荒烟蔓草,没想到几年前老宅倾颓,破落腐朽,官府索性拆了重建,如今竟然成为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上方匾额写着太清寺,署名之人姓景名风,景乃是本朝国姓,看样子这间庙还是皇家子弟赐的名。 
  翠山行站在外面,看着人来人往,想起往日情形,内心百感交集。 
  苍对他一笑:「进去么?」
  翠山行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庙里,各点了三炷香,拜完之后,插入香炉中。 
  苍侧头问道:「你求了什么?」
  翠山行坦然道:「希望师父身体健康,还有你的毒患早日解除。」
  苍点头道:「我求武林和平,罪恶伏诛,天家倾颓,无双重归。」
  听到天家倾颓,翠山行微微一愣,后来想师父曾提起蔺无双久居宫中,想必对苍说了不少官家丑事,先前翠山行待在王爷府上时,较少关注江湖之事,什么魔界崛起、兵燹乱世,也仅略有耳闻,倒是皇帝年老,治国渐弛、朝政崩坏这类俗事,时闻府上下人谈论,如今看来,想必是不错的。 
  翠山行见他提起蔺无双,温言安慰道:「关于此事,待见了师父,总会水落石出。」
  苍笑道:「我随口一说,你也信得。武林和平又岂是三炷香能照拂得了。方才一心想着要帮小翠买云片糕,只祈求上天让我找到一家松软绵密又芳香滋润的云片糕,我便满足了。」
  翠山行脸上一红,「那摊子在城南,与楼远山反向,我们还是买馒头上路就好,方才街口就有一摊。」
  苍也不管他如何说,拉着他硬是走到城南买了两袋蒸糕,这才离开小镇。 
  又行一日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越过断桥便是两人初遇的桃谷,不过此时天气转暖,桃花多已谢去,苍带着翠山行转入另一处山谷,往内走了约莫一里,小径十分狭窄,杂草丛生,虽是不断下坡,周遭空气却比方才山腰更加寒凉,想来是因为此段山路形势险恶,阳光难以到达,故连石壁都透着丝丝寒气。 
  行到一处平地,苍停下脚步,往前一指,道:「药草就生长在峭壁上方。」
  翠山行抬头一望,那灰白色的岩壁与地面近乎垂直,屹然耸峙,一路往上延伸,从这里望去,尚无法看到药草踪迹,想必是生长在更高之处,再往上看,顶端云雾缭绕,也不知到底有多高。 
  苍走到石壁下,抬起头,「我记得当初是从这里爬上去的。」
  翠山行道:「我来,你在旁边等着。」
  苍笑道:「我是中了毒,可不是被废了武功。」
  翠山行皱眉道:「本就没打算让你跟来,前几日还算安分,今天又想做什么了?」
  苍苦笑道:「爬座山而已,被你说得像孩子胡闹似的。」
  翠山行淡淡道:「待你伤好,自有让你胡闹的机会。」
  他将琵琶放下,又怕戴着手套不方便,一并解了下来。 
  苍道:「小心点,别勉强。」
  翠山行打量了下情况,眼前的山壁看似孤挺陡峭,表面光滑得无处可落,实际上仍有些许坑洞,只要踩对位置,攀多高都不成问题,他运动轻功,足尖一点,飞身直上,右脚踏入一处凹口,左手抓住一块凸石,转眼间便拔高了数尺。 
  苍忽地轻喝一声:「小翠,接着!」
  翠山行只觉耳畔黑影一闪,直觉伸手抓住,却是一柄匕首。 
  他明白苍的用意,咬住剑鞘,将匕首抽出,那刀十分锋利,隐隐泛着森冷寒光。 
  石壁坚硬,自然无法用匕首刺出窟窿,但只要壁上有缝,刀□□去形成辅助,就更方便他往上攀爬。 
  翠山行身轻如燕,动作矫健,三两下便没入云雾里,水气沾湿衣衫,却也隐约感受到阳光的热度,想是已经到了较高之处,再往上,总算看见了几株药草。 
  他将药草摘下,塞进衣襟,算了算数量,又想莲华应该也需要,虽然现今人已不在天波浩渺,兴许苍能找到他也说不定,总是多采一些保险,抬头一望,见更高处还生了几株,又继续攀爬。 
  雾气氤氲盘据在峭壁顶端,苍几乎已经看不到翠山行的身影,只隐约感觉他又有所动作,等了半晌,没见到人,心想该不会他仍在向上爬,抬头唤道:「小翠,够了,别再往上了。」
  那岩壁虽高却窄,翠山行几乎把上面所有的药草全数采尽,一一藏好,这才慢慢地攀下山壁。 
  下山比上山更为困难,看不清落脚之处,只能凭印象踩着方才走过的凹口,不戴手套确实比较利于抓握,但也难免被粗糙的石面所画伤,爬到半途,陡然一阵强风吹来,险些将翠山行给扫下去。 
  听见那人在下方急急喊着小翠,翠山行胸口一暖,扬声道:「我没事,上面风大,再等一下。」
  他在上面待了一阵,虽说停止不动,但毕竟整个人攀附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四周没有东西可以倚靠,想使轻功也难以凭借,只能靠着自身力气死死抓住岩壁上的凸起,非常耗费体力,他等了片刻便知不能再耽误,提起气,身体微弯,右手抓着匕首往下方岩壁猛力一插,随后握紧刀柄,左腿向下试探,找到一处缺口,踩稳之后,才慢慢往下移动。 
  好不容易看见地面,翠山行直上直下了那么长的距离,手臂实在酸软,低头一望,心想这个高度自己应该不至于受伤,便不打算再爬,先抛了匕首,接着足尖往石壁一踏一点,转身朝崖底跃下。 
  本想在空中一个鹊翻身,再一招天轻云纵飘然落地,不料他刚要动作,忽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翠山行一愣,讶异地「咦」了一声,却见那人袍袖飞舞,竟然纵身跃起将他抱住,方才跳下的高度其实不低,原打算靠着轻功安稳落地,苍这一跃一接,反而让他接下来的计划全乱了套,未及细想,直觉抓住那人衣襟,闷着头等待随之而来的撞击。 
  苍亦是轻功绝顶之人,无奈半空中无处借力,又加了另一人的重量,落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如果翠山行是敌,他自能利用对方身体往上跃,减缓下坠速度,现下却别无他法,身形微转,将翠山行护在上面,砰的一声闷响,两人齐齐跌落在地。 
  翠山行的头在苍的胸口撞了一下,还有些晕眩,迷迷糊糊道:「……苍?」
  苍睁开眼,看那人趴在自己身上,一脸疑惑,伸手擦擦他的额角,「你没事吧?」
  翠山行摇头道:「你跳起来做什么?」
  苍坐起身,一并把他扶起来,「那山壁十分陡峭,我见你跌下来,便跃上去接。」
  翠山行蹙眉道:「我手酸不再想爬罢了,你不必接,我也能站好。」
  苍刚才一直仰首观望,忽觉眼前寒光一闪,定睛一瞧,发现那柄匕首落在脚边,再抬头,忽见翠山行正往下坠,他以为是对方撑不住才掉下来,想也未想便跃了上去,苦笑道:「原来如此,反倒是我多事了。」
  翠山行在他身上摸了摸,「你摔得很重,有没有受伤?」
  苍笑道:「没事,你爬那么高,倒让人心惊胆战了一番。」
  翠山行瞥他一眼,丝毫看不出那人表情有任何惊吓的模样,发现他的发上沾了不少草屑,伸手替他拂去,淡淡道:「药草摘够了,等会儿便熬给你喝。」
  苍待他替自己整理完头发,也用手替他抹了抹脸,微笑道:「满脸尘土,都见不着眼睛了。」
  那人眸子盛满清澈的温柔,几分笑意、几分旖旎,还有几分连本人也未能察觉的怜惜,毫不保留地倾泄而出,翠山行方抬起头,撞入眼帘的便是那对温润紫眸,峡谷的清冷寒寂彷佛都让那明亮神采驱散了去。 
  苍的掌心仍是一如既往地温暖,熨贴在肌肤上游走,翠山行心头一颤,再也控制不住情意萌动,慌忙想将那人的手推开,不料苍却提前收了动作,淡然笑道:「我们走吧?」
  翠山行点点头,站起身,暗自疑惑,自己刚才分明心跳加速,为何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师父曾说,一旦修练至某种境界,便能不为俗事所惑,心如明镜不染尘,无外物能役,无情绪可拘,无言语可伤,难道他们修道之人,真可以练得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若是如此,苍谈起蔺无双时,又为何会露出那般表情?若非如此,他方才怎会毫无所觉?
  正自思索,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中:自己究竟希望苍有什么反应?
  想起当时情况,翠山行又悄悄红了脸,咬着唇,剧烈地摇头,试图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 
  他行走江湖虽久,因不常与人交际来往,对感情之事并不敏锐,但还不至于全然无知,过去也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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