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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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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佩特,”他说,“你穿着那样的衣服,我不能画呀。”
  佩特惊愕地低头瞧瞧自己的衣服。“衣服怎么了月他发问。”这都是新的。我只在星期日早晨参加礼拜时才穿一穿。“
  “我知道,”文森特说。“道理就在这儿。我要画作穿着那套旧工作服,弯身拿着耙。你的线条就是那样显露出来的。我要看得见你的手时、膝头和肩肿骨。现在我只看到你的衣服,别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肩肿骨这句话使佩特下了决心。
  “我的旧衣服不干净,又有补钉。如果你要我摆姿势,那就画我现在这个样子。”
  因而文森特又回到田野里,画在地里弯腰俯身的锄地者。夏季过去了,他领悟到至少在目前他已经没有继续自学的可能了。他又一次渴望与别的艺术家接触,在一个良好的工作室里继续他的学习。他开始感到绝对必要有一条捷径,绝对必要观摩别的艺术家们作画,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知道自己缺少什么,学会怎样画得好一点。
  泰奥写信请他到巴黎去,但文森特明白,冒那个大险,时机尚未成熟。他的作品还太粗糙、太笨拙、太浅薄。海牙不过几小时的路程,在那儿他能够得到他的朋友特斯蒂格先生——古皮尔公司经理的帮助,还能得到他的表亲安东·莫夫的帮助。也许在地缓慢习艺的下一阶段中,最好是住在海牙。他写信,征求泰奥的意见,他的弟弟回信并附寄火车票的费用。
  在永久迁居之前,文森特希望了解特斯蒂格和莫夫是否会对他表示友好,并帮助他,若不,那末他只好到别的地方去。他小心地包好他的全部速写——这一次是用麻布包好——以所有的年轻外省艺术家的真正传统,出发奔赴祖国的首都。
  赫尔曼·吉伯特·特斯蒂格先生是海牙美术学校的创办人、荷兰最重要的艺术商,全国各地的人都来向他请教该买什么样的图画,只要特斯蒂格先生说这幅画是好的,他的意见就被认为是决定性的。
  特斯蒂格先生接替文森特·梵·高叔叔担任古皮尔公司经理的时候,后起的年轻荷兰艺术家,还四散在全国各地:安东。莫夫和约瑟夫住在阿姆斯特丹;雅各布·马里斯和威廉姆·马里斯在外省;约瑟夫·伊斯雷尔、约翰尼斯·博斯布姆和布洛默斯从一个城镇游荡到另一个城镇,没有固定的住址。特斯蒂格…一给他们写信说:
  “我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海牙,使它成为荷兰艺术的首都呢?我们能互相帮助,我们能互相学习,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能使荷兰绘画回到世界的高峰,就象弗朗茨·哈尔斯和伦勃朗的时代那样。”
  画家们的反应是缓慢的,但在几年之中,被特斯蒂格挑中的有才能的青年艺术家们,都在海牙定居下来。那时候,社会上根本不存在对他们作品的需求。特斯蒂格选中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作品卖得出去,而是因为在他们的作品中,他看到了未来之伟大的可能性。在他能够启发公众认识依斯雷尔、莫夫和雅各布·马里斯的图画之前六年,他就收购了他们的作品。
  他年复一年地耐心收购博斯布姆、马里斯和纽休斯C的作品,把他们的画挂在店内后部的墙上。他知道在他们趋向成熟的奋斗中,须要得到支持,如果荷兰公众缺乏预见,不可能认识本国的天才,他,作为~个批评家和画商,有责任不让这些优秀的年轻人,由于贫穷、受忽视和失意而永远被埋没。他购买他们的画,评论他们的作品,使他们与同行们彼此接触,在艰苦的岁月中鼓励他们。他日复一日地尽力启发荷兰公众认识本国人所创造的美和表现形式。
  在文森特去海牙拜访他的时候,他已经成功了。莫夫、纽休斯、伊斯雷尔、雅各布·马里斯、威廉·马里斯、博斯布姆和布洛默斯不单单以高价由古皮尔公司售去他们的任何作品,而且正走在逐渐成为艺术大师的金光大道上。
  特斯蒂格是荷兰传统的美男子:英俊的脸,高阔的前额,棕色的头发直向后梳去,平整而漂亮的络腮胡须,清澈的眼睛犹如荷兰的晴空。他穿着文伯特亲正式的宽松的黑上衣,宽大的条纹裤直盖到脚背,高高的单领上系着一只现成的黑色蝴蝶结——每天由他的妻子给他系上。
  特斯蒂格一直很喜欢文森特,当后者调往古皮尔公司的伦敦分公司时,他曾给英国经理写了一封关于这个孩子的热情的介绍信。他曾把林发画练习》寄到博里纳日给文森特,并还附寄了巴格的《园林设计。,因为他知道这本书是有用的。不错,海牙的古皮尔公司是文森特·梵·高叔叔开的,但是文森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特斯蒂格不是为自身的利益而喜欢他的。特斯蒂格不是那种奉承的人。
  古皮尔公司在普拉茨广场二十号,那是全海牙最贵族化、最奢华的广场。那儿离圣格雷文·海格堡不过一箭之遥,这城堡是海牙城的起源,有着中世纪的庭院,壕沟已开成美丽的湖,城堡里挂着鲁本斯、哈尔斯、伦勃朗和其他所有的荷兰名家的图图。
  文森特从火车站沿着狭窄、曲折和繁忙的瓦根斯特拉特街走去,经过城堡,抵达普拉茨广场。他离开古皮尔公司已经有八年了,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中,他所经受的痛苦之浪潮,在他的脑海里和身体里涌出来,使他发愣。
  八年过去了,人人都喜欢过他,为他感到过骄傲。他曾经是他的文森特叔叔宠爱的侄子。他被公认不单是他叔叔的继任者,而且也是他叔叔的嗣子。他本来现在早就能够成为一个有权势有财产的人了,受到所遇到的每一个人的尊敬和颂扬,他早晚本来会拥有欧洲的一连串最重要的陈列馆。
  他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没有费时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穿过普拉茨广场,走进古皮尔公司。这地方装饰得很漂亮,他早已忘了。他突然感到,穿着这套黑色粗天鹅绒工作服是多么寒酸。公司的街面一层是一间长长的大厅,四周挂着灰褐色的布幔,走上三级台阶,是一间较小的有着玻璃天顶的厅堂,小厅的后部再有几级台阶,通向一间小小的专供初出茅庐者展览的观摩陈列室。宽阔的楼梯通向二楼,特斯蒂格的办公室和住所就在那儿。向上升去的墙上挂满了图画。
  画廊里弥漫着巨大的财富和文化的气息。职员打扮得漂漂亮亮,举止优雅。墙上的画全配着春华的画框,被昂贵的糊壁纸衬托着。厚实柔软的地毯在文森特的脚下陷了下去,椅子雅静地安放在角落里,使他以为是价值连城的古物。他想到他的图画:从棚屋里走出来的衣衫褴褛的矿工,他们的在垃圾上弯着腰的妻子,以及布拉邦特的锄地者和播种者。他怀疑他所描绘的卑贱的穷人的画,能否在这个伟大的艺术之宫中得到出售的机会。
  似乎很不可能。
  他站着凝视莫夫的一幅羊头,笨头笨脑地赞赏不已。在版画柜后面悄声谈天的职员们对他的衣服和姿态望了一眼,不屑再去问他是否想要什么画。特斯蒂格在观摩陈列室内布置展览会,这时候走下楼梯,进入大厅。文森特没有瞧见他。特斯蒂格站在台阶底层,打量着他的从前的职员。他看到的是:剪得短短的头发,满脸的红短须,庄稼汉穿的靴子,工人穿的上衣——钮扣一直扣到颈部,里面没有打颌结,腋下挟着乱糟糟的包裹。文森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相,这一切在这个精雅的画廊里是多么显眼触目。
  “哎呀,文森特,”特斯蒂格说,从地毯上走过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看到你在欣赏我们的图画。”
  文森特转过身来。“是呀,这些画很好,是吗?你好,特斯蒂格先生。家父家母嘱我向你问候。”
  两人握手,跨越了八年的无法架桥的裂路。
  “你的气色很好,先生。甚至比我最后看见你的时候更好。”
  “啊,是呀,我万事如意,文森特。愈活愈年轻了。请上楼到我的办公室去吧。”
  文森特跟着他走上宽阔的楼梯,他一路上跌跌撞撞,因为两眼无法离开墙上的画。自从他和泰奥在布鲁塞尔耽过一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好画。他眼花缭乱。特斯蒂格打开办公室的门,点头清文森特进去。
  “请坐,文森特,”他说。
  文森特一直盯着韦森布吕赫的一幅画,这个画家的作品他以前没有见过。他坐下,放下包裹,又捡起来,递到特斯蒂格的擦得晶光闪亮的写字桌上。
  “蒙你惠借的书我带回来了,特斯蒂格先生。”
  他打开包裹。把一件衬衫和一双袜子推向一旁,取出一套吨炭画练习》,放在桌上。
  “我曾用功地临摹过这些画,你把这些画借给我,真帮了我一个大忙呀。”
  “给我看看你临摹的作品,”特斯蒂格说,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
  文森特不经意地在一堆纸里摸着,藏过数张他在博里纳日的最早摹作。特斯蒂格问声不响。文森特很快地拿出他在埃顿时候的第二批作品。这些作品只引起了偶而的几声“嗯,嗯”。
  文森特于是拿出了第三批,这些是他动身前不久画的。特斯蒂格感到兴趣。
  “那线条好,”他说了一声。“我喜欢这阴影,”又加了一句。“你差不多学到了。”
  “我自己觉得还不坏。”文森特说。
  他收起这难纸,朝特斯蒂格转过身去,想听听他的判断。
  “不错,文森特,”这个年纪较大的人说,一面把他的又长又瘦的手平放在桌上,手指微微翘着。“你有一点点进步。不多,不过是一点点。看到你的第一批作品,我感到害怕……你的画至少显示出你曾经下过苦功。”
  “就这些吗?仅仅是下过苦功?没有才气。”
  他知道不应该提那个问题,但他熬不住。
  “谈到这一点是不是太早了吧,文森特?”
  “也许是的。我还带了几张速写原稿。你想看看吗?”
  “很高兴。”
  文森特摊开几张矿工和农人的速写。可怕的沉默立刻降临,这种沉默在荷兰闻名全国,它已经对成百上千个作品不高明的青年艺术家们透露了无可争辩的预见。特斯蒂格看完了全部速写,嘴里连“嗯”一声也没有。文森特感到气馁。特斯蒂格朝后靠去,眺望窗外,眼光越过普拉茨广场,瞧着湖里的天鹅。文森特凭他的经验知道,要不是他先开口这种沉默将会永远继续下去。
  “你看究竟有进步吗,特斯蒂格先生?”他问。“你看我的布拉邦特速写比博里纳日的好一点吧?”
  “是的,”特斯蒂格回答,眼睛从窗外的风景转过来。“有一点。但是并不好。有些是完全错误的。就是这样,我不能信口开河。我想你最好再临摹一个时期。你不必急于创作。你必须较好地掌握一些基本功,然后再写生。”
  “我想来海牙学习。你认为这个想法好吗,先生产
  特斯蒂格不想对文森特承担任何责任。他认为整个事情显得荒诞不经。
  “海牙是个好地方,”他说,“我们有良好的美术馆和许多青年艺术家。不过,它是不是比安特卫普、巴黎或布鲁塞尔更好,我可不敢说。”
  文森特告辞,还没有完全垂头丧气。特斯蒂格看到了某些进步,他是全荷兰最有批评眼光的人。至少他没有止步不前。他知道他的写生还不是那应该有的模样儿,但是他相信,只要长时期地努力画下去,结果一定会好起来的。
  海牙也许是全欧最干净最优美的城市。它具有真正的荷兰风貌:简单、朴素和美丽。清净的街道两分排着鲜花盛开的树木,房屋是用经过精心挑拣的匀整的砖砌成,屋前带一个收拾得可爱的小花园,园中玫瑰和天竺葵吐艳。没有贫民窟、棚户区或有碍观瞻的地方,城内的一切都保持着荷兰的有效率的刻苦精神。
  许多年前,海牙以翔作为它的正式标志。从那时以来,城市人口大幅度地增长。
  文森特直等到第二天才去尤尔布门街一百九十八号莫夫家拜访莫夫。莫夫的岳母是威廉·卡本特斯的闺女、安娜·科妮莉妞的妹妹,由于亲戚的关系,文森特受到热情的款待。
  莫夫身强力壮,肩膀倾斜但宽阔,前胸很大。他的头颅就象特斯蒂格和几·高家族的大多数人一样,与五官比较起来,在外貌上是更为重要的因素。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多少有点感伤的神情;一根笔挺的高鼻,从眉毛处毫不倾斜地直落而下,天庭饱满;两耳子伏;淡灰色的胡须遮掩着他的完美的卵形脸庞。他的头发分路开在极右边,一绺浓发技在头盖上,覆在额前。
  莫夫精力充沛,但他决不滥用他的精力。他在作画感到疲惫的时候,坚持不停,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多画几笔,到那时候,他就会恢复体力,就能继续画下去。
  “叶特不在家,文森特,”莫夫说。“我们到工作室去,好吗?我想,在那儿我们会感到更舒服点。”
  “是呀,走吧。”他急切地想看看工作室。
  莫夫领他出去,到花园里的宽大的木筑工作室去。门就在住屋旁不远,但也有一段路。
  花园四周围着篱笆,使莫夫的工作完全受不到外界的干扰。
  文森特一踏进工作室,一股烟草、老烟斗和清漆的香味扑鼻而来。工作室很大,厚厚的德文特地毯上到处立着有画的画架。墙上挂满了习作;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桌子,桌前铺着一块小的波斯地毯。北墙一半是窗。书籍到处乱扔,凡是可利用的平面上,都可找到画具。尽管工作室充实而有生气,文森特仍能感觉到莫夫性格上的杂乱无章的特点,这种杂乱统治了这个地方。
  家族间寒暄问好只占据了几秒钟的时间,他们立刻转入了两个人都十分关切的、世界上的唯一话题。莫夫有一阵子一直回避别的画家(他始终认为一个人能画,也能谈论画,但他自己却不能够),一心想着他的新计划——一幅色调低沉的、景物模糊的暮景。他没有限文森特讨论这幅作品,而只是滔滔不绝地自顾自讲。
  莫夫太太回来了,坚留文森特吃晚饭。在愉快的晚饭后,他坐在火炉前跟孩子们聊天,一面在想,如果他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一个爱他和相信他的妻子,孩子们围着他,用父亲这个简单的称呼来宣布他是皇帝和上帝,那该多好呀。难道这幸福的一天,永远不会来临吗?
  不多一会儿,两人又回到了工作室,不停地往烟斗里塞烟草。文森特拿出他临摹的作品。莫夫以职业画家的敏锐眼光,迅速地看了一遍。
  “作为练习来说,画得不坏,”他说,“不过有什么重要性呢?”
  “重要性?我不……。
  “你只是在临摹,文森特,象个小学生一样,而真正的创造却早已经由别人做到了。”
  “我想临摹也许能使我增长对事物的感觉能力。”
  “废话,倘若你要创造,就去写生,别模仿。你有自己画的速写吗?”
  文森特想起了特斯蒂格对他的原作所讲的话。他盘算着是否要给莫夫看。他到海牙来,是想拜莫夫为师的。如果他所能拿出的不过是蹩脚的作品……
  “有,”他答道,“我一直在作人物练习。”
  “好!”
  “我画过几张博里纳日矿工和布拉邦特庄稼汉的速写。画得不好,但……”
  “不要紧,”莫夫说。“让我看看。你一定抓住了某些真实的精神吧。”
  文森特把他的速写铺开,心里怦怦直跳。莫夫坐下,左手持将一大缓头发,再三地把平。他的淡灰色的胡须后面发出嘻嘻的笑声。有一次他的手插入发间,停留在这片丛林中,对文森特投去一个迅疾的不赞成的眼色。一会儿后,他拿了一张劳动者的习作,举起放在他自己的为一幅新作而画的人物轮廓草图的旁边。
  (二)
  “现在我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画错了!”地嚷着。
  他拿起一支绘画铅笔,改一下受光部分,迅速地加几笔,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文森特的速写。
  “那样就好一点了,”他说,往后退了几步。“现在这个穷光蛋看上去就象真的了。”
  他走到文森特身旁,把手搁在表弟的肩上。“一切都很好,”他优“你入门了。你的速写虽然幼稚,但很真实,具有某种我以前不常见到的活力和节奏感。把你的临摹书扔掉吧,文森特;买一只画箱。您越快开始作色彩画,对你越有好处、现在价的画只有百分之五十是坏的,继续画下去,会有进步的。”
  文森特以为这是一个吉利的兆头。
  “我想到海牙来住,莫夫表兄,”他说,“并继续我的绘画。你能否有时候给我一点帮助呢?我需要象你这样的人帮助。只需要不多的帮助,就象今天下午把你的习作给我看看那样。每一个青年艺术家都需要一个老师,莫夫表兄,如果你能答应让我在你的指导下学习,我将十分感谢你。”
  莫夫谨慎地瞧瞧他工作室里还没有完成的全部作品。在不作画的零星时间里,他喜欢跟他的家人在一起度过。他把文森特投进来的热情的赞美气氛打消了,气氛中出现了退却。文森特一向对人们态度的转变很敏感,立刻觉察到了。
  “我是一个忙人,文森特,”莫夫说,“我很少有时间帮助别人。一个艺术家不得不自私,他必须警卫着他工作时间的每一分钟,我怕不可能有很多时间来教你。”
  “我不敢给你添很多麻烦,”文森特说。“只要求有时候能让我在这儿跟你一起作画,看看你怎么画的。对我谈谈你的作品,就象今天下午那样,我就能了解一幅画完成的全过程。有的时候,在作休息的当口,你可以看看我的画,指出我的不足之处。我请求你的不过如此而已。”
  “你以为你的要求不高。但是,请相信我。收一个弟子是一桩严肃的事情。”
  “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能保证这一点。”
  莫夫考虑了好一会儿。他永远不想收门生,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场。他对自己的创作,不是常常感到有话藏不住的;他给初学者提意见,从来没有带来过什么好处,反而受到我毁。然而,文森特是他的烟弟,文森特·梵·高叔叔和古皮尔公司购买他的作品,再说,这个孩子的某种原始的强烈的激情——在画中已经感觉到——引起了他的共鸣。
  “很好,文森特,”他说,“我们就试试吧。”
  “噢,莫夫表兄!”
  “我没有答应什么,听着。也许结果很不妙。不过等你住在海牙后,请到我工作室来吧,看看我们能否互相帮助。我要到德伦特去过秋天,我想你在初冬时候来吧。”
  “我恰恰是想在这个时候来。我还要在布拉邦特再画几个月。”
  “那就这样走吧。”
  在一路回家的火车上,文森特的心里一直在低声哼唱。“我找到了老师。几个月后,我将跟一位大画家一起学习,并将学习作色彩画。我要画,哦,在以后几个月中我要拚命画,那样他将看到我取得了多大的进步。”
  他回到埃顿的家里,发现凯·沃斯在那儿。
  巨大的悲痛使凯的精神净化了。她深深地爱她的丈夫,他的逝世使她心碎。这个妇人的惊人活力、她的勇气、她的热情和生气全消失了。甚至她那温暖的富有生气的秀发也似乎失去了光泽。她的脸瘦得象修女的鹅蛋脸儿,她的眼睛里有两个,乌黑忧思的深坑,她的如脂似玉的皮肤苍白得单调。倘若说她不象文森特在阿姆斯特丹遇见的时候那样富有活力,那么现在,她具有一种更为成熟的美丽,重创的痛苦给予她的美以深度和特质。
  “终于在这见到你了;凯,太好了,”文森特说。
  “谢谢你,文森特。”
  这是他们第一次彼此称呼名字而不加“表姐,表弟”。谁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谁也没有去想到这个变化。
  “你一定带着扬吧?”
  “对,他在花园里。”
  “这是你第一次到布拉邦特来。我很高兴能在这儿领你看看。我们得到荒原上去散步。”
  “我很高兴,文森特。”
  她温和地说着,但没有一点热情。他注意到她的声音深沉,变得更加震颤了。他记得在凯泽斯格拉特街的房子里,她曾经对他很表同情。他是不是应对她提起她丈夫的死,表示一下他的哀悼之意呢?他知道应该讲几句,但是他又觉得最好别当面再提起她的不幸。
  凯感激他的机敏。她的丈夫对她来说,是神圣的,她无法跟别人谈论他。她亦记得在凯泽斯格拉特街的那些愉快的冬日夜晚里,和沃斯以及父母在火炉边打牌,文森特则坐在老远一个角落里的灯下。一种说不出的痛苦从她心中涌出来,一阵薄雾遮住了她现在的黑色眼睛。文森特温柔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她以深深震动的感谢眼光抬头望着他。他看到她经受了多么剧烈的痛苦。从前,她是一个幸福的姑娘;现在,她是一个肝肠寸断的女人,忍受着一切精神上的痛苦。那句老古话又一次在他的脑中闪过:
  “美丽出自痛苦。”
  “你会喜欢这儿的,凯,”他平静地说。“我整天在野外画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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