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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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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区别对待,就不用再整军与大食人争锋了。光是累,也得累吐了血。王某没那份耐心,也没那份本事。所以只给了所有人一句话,愿意遵守我大唐法度,缴纳我大唐赋税者,便是唐人。王某必以唐人待之!否则,趁早滚远远的,别在王某面前碍眼!”
  “好!好一个‘愿意遵守我大唐法度,缴纳我大唐赋税者,便是唐人。’”话音未落,几名武将已经抚掌喝起了彩,根本不在乎张素黑紫的脸色。
  也不怪武将们忘了原本的立场,数十年来,大伙向来在西域横着走,几曾像现在这般,都被人骑到头上拉屎了,还要处处忍让?!说实话,不是大伙不给你张素面子,实在是人家采访使大人做得更痛快,更得人心。
  屯田使张素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论官场争斗的经验和手段,他比王洵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奈何对方就是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无论你如何出招,他只是一锤子砸过去,横冲直撞。这让官出身的他,又如何应对得过来?!
  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王洵对手,张素只好找人帮忙。转过头以眼角的余光暗示岑参,希望他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谁料一向软弱听命的岑参却在关键时刻溜了号,双眼望向了王洵,脸上写满了赞赏。
  “老子不管你原本来自突厥、突骑施、铁勒还是大食,生活于我大唐的土地上,便得遵守我大唐律法。愿意遵守我大唐律法,定时缴纳赋税,在老子眼里他便是唐人!”王洵伸出一根手指,再度大声强调。“你在外边受了马贼劫掠,我大唐军队替你出头。你在当地受了豪强欺凌,我大唐官府替你主持公道。至于你在家里念什么经,供哪路神仙,悉听尊便。王某懒得管,也没功夫管。可是如果你连我大唐法度都不愿意遵从,就别在老子面前说什么部落风俗,什么教派信仰。给老子滚远远的去,愿意去哪去哪里。老子治下,还真不稀罕你这几根烂葱!”
  “善,此言甚善!”非但老行伍们拍掌叫好,几个城府稍浅的文职幕僚,也忍不住替王洵大声喝彩。太解气了,安西镇早就该这么办。在我大唐土地上生活,就得遵守我大唐律法。否则,愿意去哪去哪,老子不稀罕你们这几根烂葱!
  屯田使张素见此,知道人心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这一边。赶紧以手拍案,对王洵的说法表示支持。“采访使大人之言,真的让老夫耳目一新。若是采访使大人年前便已经回来就好了,也省得老夫被这些牧人弄得焦头烂额。受教,受教。老夫这就下令,整肃疏勒,不,整肃安西各地治安。凡在我大唐国土上讨生活,就给老夫遵守大唐律法。否则,休怪老夫对他们不客气!”
  “大人虚怀若谷,王某亦好生佩服!”见对方彻底让步,王洵也不为己甚,拱拱手,以示自己赞赏之意。
  到了此刻,屯田使张素索性也豁了出去,反正铁锤王已经把局势捣成一团浆糊了,不在乎让他多捣几锤,“大人还有什么指教,尽管一并说出来,老夫立刻安排人去执行!”
  “指教倒是不敢。几点浅见而已!”王洵笑着接过话头,将自己另外几处看不惯的地方一一道出。
  一个窟窿也是补,两个窟窿也是漏,张素干脆让步到底,凡王洵所说,一切都表示遵从。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将所有表面能见到的问题处理完毕。看看时候已经不早,疏勒镇抚使苏寿笑着上前,提醒酒席已经准备妥当。随即,由岑参头前领路,大伙紧随其后,簇拥着屯田使张素和采访使王洵,浩浩荡荡杀向了节度使衙门后院。
  后院有处大厅,原为封常清给凯旋将士庆功所用。此刻,倒还没来得及被重新定位,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格局,只是内部装潢变得华丽了许多,也儒雅了许多。
  在这种充满书卷气的地方吃酒,身边又坐得全是陌生人,王洵当然不可能放开胸怀。张素等人也提不起太高兴头,只是不愿缺了礼数,惹客人怨恨而已。倒是宣威将军冯治、忠武将军吴贤等一干武将,因为王洵先前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心对他大增好感。频频举起酒盏,上前请求对饮。
  王洵心里担忧封常清,草草喝了几杯,便找了个由头,询问起后者的下落。谁料不提封常清的名字还好,一说道封常清的名字,屯天使张素立刻开始大声叫苦,“封老将军被撤职之事,的确冤枉。全天下哪个不知道?!就这疏勒城的军民士庶,闻讯之后也是个个义愤填膺。可长安距离此地有上里路,什么消息传过来,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我等即便想要替封老将军说几句公道话,也无法及时上达天听!”
  “诸位大人能有这个心思,想必封帅知道后,也会非常感激。”王洵站起身,四下团团拱手,“该说的话,王某一定会替封帅说。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封帅的情况怎样了。被夺职之后,朝廷还有没有继续为难他?!”
  “这个……”张素苦着脸,连连摇头,“我们哪里知道啊。朝廷的最近一份邸报还是四个月之前的,之后便音讯皆无。弄得眼下整个安西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可仔细一深究,又全是捕风捉影。不信你问岑大人,他一直盯着此事,他心里最清楚!”
  “的确如此!”岑参点点头,低声补充。“上一批邸报,还是去大宛传旨的那位钦差带过来的。从那之后,便再没有任何邸报发下来。”
  见岑参与张素二人的话语基本一致,王洵便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对方口得到什么有价值消息了。皱了皱眉,将目光转向刚才向自己敬酒的冯治,“将军从河西来,那边可有什么确切消息?”
  “嗨,甭提了!”冯治咧开嘴巴,出半口焦黄的牙齿,“也是谣言满天飞,正式消息一个没有。包括长安,谣传都不知道被叛军攻破多少回了!”
  “我们北庭那边,更是如此。”没等王洵将头转向自己,忠武将军吴贤便主动汇报,“都护府最早被裁撤掉,把弟兄们多年的心血,都拱手送给了回纥人。说是为了确保其不趁机作乱,可那回纥人的肚子,是轻易能填饱的么?”
  原来全都是又聋又瞎。王洵心暗自腹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那长安的情况到底如何了?潼关呢,此刻还掌控在朝廷手么?”
  “应该还在吧!”抢在所有人之前,岑参非常积极地回答。“没有正式邸报,商队也没过来。但纷纷民间谣传,郭子仪又攻入了河北,史思明招架不住。安禄山担心老巢有失,不得不再度从前线抽调精锐回援史家父子!至于这传言有几分是真,岑某也不敢保证!”
  这是王洵唯一听到的好消息,虽然很可能是捕风捉影。“河西那边呢,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哥舒翰将军不也驻防在潼关么?他还兼任着河西节度使之职,以安稳军心民心计,也应该往治所送点什么回来吧?”
  “嗨,说来话长!”从河西调过来的宣威将军冯治又是报以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河西军的几个管事的都督,都被分散到各地去了。就连高书记这种投笔从戎的书生,都被按了个团练使的头衔,发往了淮南训练民壮去了。好像唯恐我等勾结起来,趁机作乱一般!弄得整个河西镇变成了个空架子,光留下了个名。即便哥舒大将军有信送过来,事实上也没人能接收……”
  “我们北庭还不一样?!”没等冯治把话说完,吴贤抢着开口抱怨,“都护府裁撤之后,程都督本人被调到河东,跟郭子仪搭伙去了。麾下的众将们,却是东一个,西一个分散派遣,谁也不让挨着谁!”
  “还不是受了安禄山那厮的牵连!”有人拍着矮几,大声抱怨。
  “都是安禄山那厮给害的!”有人大声附和。
  “可不是么,朝廷原来对姓安的那么信任,他都胆敢造反!也难怪陛下,嗯,嗯,呜呜,……”有人喝高了,借酒壮胆,把矛头直接指向大唐天子李隆基。话说到一半,立刻被朋友用肉块将嘴巴堵住,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话虽然没说完整,在座者却心里都明白。长安城那位皇帝陛下,是因为安禄山的叛乱伤了心,所以对所有节镇都开始疑神疑鬼。眼下受到波及的不止是河西、安西和北庭,连岭南、广南这些与河北根本不搭界的南方节镇,都被朝廷找借口分拆得支离破碎。
  如此一来,倒是彻底杜绝了各镇节度使当中,有人试图步安禄山的后尘。只是各路勤王兵马,却愈发变成了没头的苍蝇。各路大军表面上兵强马壮,实际上却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能在短时间内扭转战局,扑灭叛乱,才怪!
  王洵心里对局势的糜烂程度早有准备,却也没预料到情况居然严峻到了如此地步。如果安禄山能被及时击退还好,念在驻守安西多年,劳苦功高份上,封常清也许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如果仗越打越窝囊,以朝中那些官员和皇帝陛下的个性,少不得又要推一个人出来遮盖中枢无能的事实。
  最好的替罪羊,莫过于封常清。想到这儿,他心里忍不住悄悄地打了个冷战。屯天使张素等人不会把一些消息掩盖住,故意不让我知晓吧?岑参呢,以他的为人,不应该……
  第四章 英魂 (九 上)
  无论答案是哪个,很显然,在此时此地,他不可能获得与封常清相关的任何准确消息!屯田使张素这厮或许没本事对付回纥人以及疏勒附近的各大部落,却凭着丰富的官场经验,将留守安西的武官员,都拉拢到一起,揉捏成了铁板一块。王洵若是想在铁板上打开一个缺口,至少得花费数月到半年时间。除非王洵真的动用武力。
  直接动用手兵马,接管疏勒城,强迫张素等人交代真实情况。那和造反,还有什么区别?而除了武力之外,王洵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云姨、白荇芷和紫萝都在长安城,他在路上每多耽搁一天,几个女人就要多承受一分被叛军掠走的风险。包括朝廷对封常清的处置,大宛都督府的军队抵达长安的时间越迟,对结果的影响肯定也就越小。
  想到此节,王洵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冲大伙举起酒盏,“真没想到,局势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王某眼下,恨不得肋下长了翅膀,立刻飞到潼关去!这样吧,王某明天休息一日,后天一早就启程出发。等宋兵马使到了,让他继续带着大军在后边慢慢赶。有关沿途补给的事情,就拜托给诸位。王某先走一步,哪怕是单枪匹马到了潼关,也能早杀几个贼人,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理应如此!”屯田使张素巴不得王洵立刻就滚蛋,立刻举起酒盏大声回应,“采访使大人尽管放心赶路。大军的粮草补给,老夫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眼下潼关那边,局面应该是兵多将少。正缺明允这种智勇双全的宿将!”岑参也不希望王洵留下来趟安西军这潭子浑水,笑了笑,低声许诺,“你尽管放心走,后面的事,岑某以性命担保,决不会出任何问题!”
  “那就拜托岑兄!”难得岑参表现出几分担当,王洵冲他举了举酒盏,将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岑参脸上的表情也忽然郑重了起来。缓缓站起身,双手将酒盏捧到唇边,“不敢说有劳。岑某尽自己应尽之责而已!届时若是做不到,当自领军法,决不会让明允找到头上来!”
  说罢,也将酒盏的酒水干尽了。冲着大伙亮了亮盏底,直挺挺跪坐回原位。
  “爽快!”宣威将军冯治、忠武将军吴贤等武将轰然叫好,纷纷举盏,向王洵保证,“若是采访使大人有用得着在下出力之处,尽管说句话。在下定然竭尽全力!”
  “对,采访使大人尽管放心去杀贼。后路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
  “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跟叛军拼命是不成了。帮你凑凑军粮,安排一下补给,总也能干得来。你放心走,疏勒这边有我们!”
  转眼之间,酒席原本僵硬的气氛,便陡然浓烈了起来。王洵见此,少不得又要跟大伙再干几盏。然后众人互敬,互捧,花花轿子人抬人,一轮轮喝过去,宾主之间最后倒也落得个尽欢而散。
  待回到张素为大伙安排的临时住处,时间已经到了深夜。王洵不顾满身疲惫,命亲卫将心腹将领们召集到一起,低声说道:“形势恐怕比咱们预先估计的还要危急。有些事情,大伙最好提前有个准备。子陵,你连夜派人去给宋将军传令,让他全速跟上来。到疏勒城后,立刻找屯田使张素兑现补给。粮草、辎重尽量带足,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我估计,过了这次,安西都护府这边咱们就再也指望不上了。”
  “沙将军,你立刻派人回大宛给黄将军送信,就说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要对安西这边寄任何希望。所有麻烦都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如果实在支撑不下去,就放弃柘折城,把兵马全带到俱战提。利用俱战提临近药刹水的地利优势,力争替大唐保留一个除葱岭之外的落脚点!齐横,你带一些礼物,私下去安西军大营,看看里边还有没有咱们白马堡的老弟兄,如果有的话……”
  “诺!”“诺!”众将在白天时,已经感觉到周围的情况不太对劲。纷纷抱拳领命,满脸郑重地回应。
  “万俟,你今夜去找程记在疏勒的分号,通过他们探听有关中原和封帅的所有消息,无论传言是真是假,都给我一并汇总过来。”给几个心腹将领都安排下了任务,王洵又将目光转向万俟玉薤和几个刀客出身侍卫。“老储,你去看看老齐的家人。顺便找找当年一道走镖的兄弟,他们活动范围广,耳目也最为灵光!”
  “诺!”“诺!”万俟玉薤和储独眼也拱手领命,转身出门去执行任务。目送着众人的背影离开,王洵转过头,将最后的注意力放在了一直默不作声宇文至脸上。“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别憋着了,再憋,烟就从脑门上冒出来了!”
  “二哥!”宇文至未开口,眼睛先红了起来,“不可能。他们不可能一点儿跟封帅有关的消息都不知道。张素那厮显然在撒谎。岑参那厮也在帮忙一道糊弄你!那厮八成是被人收买了过去,否则不可能所有跟咱们熟悉的人都恰巧不在,整个安西军偏偏只留下他一个!”
  “这我知道。我已经发现岑参像换了个人般。他以前说话没这么瞻前顾后。”王洵知道在宇文至心目,封常清无疑相当于另外一个父亲,点点头,尽量用缓和的语气来化解宇文至心的焦虑。“你也别太着急。张素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换光。当年从白马堡跟着封帅前来安西的,可不止咱们几个。再说了,程老掌柜他们生意直通长安,手中也不可能没任何咱们有用的情报。还有刀客们,他们三教九流都有交往,耳目最为灵光。咱们把几方的消息综合起来,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找到后又能怎样?”宇文至急得搓手跺脚,恨不能立刻找个人痛打一顿以发泄心的焦灼,“万一朝廷已经把封帅给杀了呢?你还能造反不成?万一潼关已经被攻破了呢,咱们这万把人,你是带着去送死,还是返回大宛去?”
  “胡说!不要尽说些没边际的话!”王洵心里一紧,说话的语气随即变重,“你都是副都督了,怎么嘴上还是没把门的?!朝廷怎可能杀掉封帅?封帅的老上司高仙芝还在,周老虎、李元钦、段秀实他们也在,朝廷怎么着也得顾及一下他们的态度!况且眼下咱们安西军是抵挡安禄山的两大主力之一,这节骨眼儿上杀了封帅,朝廷就不怕弟兄们撂挑子么?傻瓜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这……”宇文至被问住了,揉了揉眼睛,垂首无语。
  王洵的几句话都问在了点子上,不由得他不服。封常清虽然正式主管安西军的时间不长,却甚得将士们的拥戴。在军威望丝毫不亚于前任主帅高仙芝。而封常清本人,又跟高仙芝有着过命的交情。朝廷因为战事不利迁怒于他,剥夺的官职和爵位可以,算是‘有理有据’,大伙无法替封常清开脱。但想要封常清的命,恐怕就得先问问安西军众位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你太关心封帅的安危了。关心则乱,所以把一切都往最坏处想!”看到宇文至可怜巴巴的模样,王洵忍不住又出言安慰。“我今晚没给你安排差事,就是想让你静一静。下去睡吧,别再疑神疑鬼的了。这里距离长安还有好大一段路,即便咱们想替封帅鸣不平,也不是在这里。啊!”
  “嗯!”宇文至点点头,顺从地转身往外走。一只脚出了门口,却又突然将身体转了回来,在半空扭得宛若一棵风中的胡杨树,“二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哪句?”王洵心脏又是一抽,笑着反问。
  “如果,如果朝廷真的谋害了封帅,你会怎样?”宇文至的脸瞬间暗了暗,又瞬间开始发红。“你会给封帅报仇么?二哥!”
  “废话!”王洵抬起腿,狠狠给了宇文至一脚,“这不是废话么?如果真的有人害了封帅,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得杀了他给封帅殉葬。滚去睡觉,少胡思乱想。要不要我发誓给你,好吧,苍天在上,我,王洵王明允对天立誓……”
  “那倒不用!”宇文至立刻眉开眼笑,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阻止,“二哥你不用发誓,我相信你能做到。我走了,你也早点睡!若是万俟玉薤他们打听到什么回来,甭管多晚,都别忘了派人去叫醒我!”
  “滚!”王洵又骂了一句,笑着掩住房门,把宇文至和几个当值的亲卫,都关在了门外。对着金碧辉煌的寝帐,他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一软,后背贴着房门,缓缓地蹲了下去。
  “如果,如果朝廷真的谋害了封帅,你会怎样?”宇文至的话回荡空旷的屋子内,宛若野兽在咆哮。“你会给封帅报仇么,二哥?”“会么……,会么……,会么……”
  第四章 英魂 (九 中)
  同样的深夜,屯田使张素的屋子内,也是灯火阑珊。
  几个嫡系属下白天的表现很不尽人意,特别是在气势上,几乎一直被王洵压得无法抬头。这让老张素感觉非常失望。但眼下他又不能随便发作,以免动摇自己本来就不坚固的根基。故而铁青着脸,手指不停地在桌案上叩打。“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枯燥的敲击声中,烛火上下跳动,照得冯治、吴贤、苏寿等人的脸忽明忽暗。想到屯田使大人平素相待之厚,众人心里也觉得好生对他不起。然而白天时,那冒失小子的一言一行,的确让人非常解气,非常过瘾。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想忘记心底的阴暗,跟他一道站在西域的阳光下,干干净净,顾盼俾睨。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活法。在年青之时,冯治、吴贤也曾试图那样活过。虽然大伙如今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被尘埃遮住了眼睛。但年少时的梦,却依旧如同火炭般藏在心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稍稍遭遇一点儿新鲜冷风,便又跳起明亮的鲜红。
  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活法,就像明媚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一样,几乎让人无法抵挡其诱惑。“如果王大人留下来主持安西镇军政也不错!”白天时,不止一个人曾经做如是想。虽然大伙心里头都明白,那几乎没有丝毫可能。老奸巨猾的屯田使张素不会交出好不容易捞到手的实权,朝廷里那几位,更不会容忍一个潜在的威胁越长越茁壮。
  “其实,其实,大人明鉴!”被周围压抑的气氛憋得实在喘不过气来,冯治看了看张素的脸色,试探着替自己辩解,“其实王都督的几条建议,对我等并无什么害处。照着执行下去,有效果,功劳要记在我等头上。若是惹出了麻烦,也可以推到他身上,说是我等被逼无奈,左右……”
  “左右便宜都被咱们占了!对不对?”张素狠狠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反问。“你等还有谁这么以为?不妨一道给老夫站出来!呸!竖子,一群既没见识又没胆略竖子!让人几句大话就蒙住了,也不看看我等如今站在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春风不度玉门关,此地距离玉门关还有三千里!还能算什么位置?!’冯治和吴贤互相看了看,轻轻耸肩。
  二人年龄都已经超过了五十,这辈子的官运基本上也就到此为止了。除非抱上什么巨大的粗腿,或者在某场战役中建立不世之功,否则很难再更进一步。而真的有那份斩将夺旗的本事,他们也早被朝廷召回去勤王了,又怎可能躲在几千里之外逍遥自在?!
  猜到众人没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儿,屯田使张素拍了下桌案,继续低声咆哮:“你等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世道。凡是得罪了内廷的人,哪个能落得好下场?当年京兆尹王鉷何等的威风,连杨国忠都得避其锋芒。骠骑大将军只是动了动手指,便令其身死族灭!内廷那边交代到咱们头上的事情,咱们不尽心能行么?真的一个罪名栽下来,距离长安这么远。等喊冤的折子送进宫去,你我尸骨都早烂没了!”
  越说,他的语气越沉重,到最后,干脆双手按在了桌案边缘,佝偻下腰,仿佛无法承受来自黑暗中的压力。冯治、吴贤等人开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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