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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烟云-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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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不敢!王某愿以大人马首是瞻!”王洵笑着拱手,眼睛处,却有一行淡红色的泪水,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冯姓钦差知道他是痛惜封常清的结局,不敢逼得太狠。笑了笑,将圣旨卷起,双手递给王洵,“那就请王将军接旨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王某遵旨!”王洵再度肃立长揖,以军礼向皇帝陛下致敬。然后缓缓上前,双手捧起千斤重担般的圣旨,重新展开。
  按程序,他有权重新检验圣旨的内容和三省大臣附署。冯姓钦差自然不能阻拦,笑了笑,凑在一边示好:“如今是太子殿下和杨相共同辅政,所以有两者之一的印信就够了。你看看下角,这里是陛下的御印,这里是门下省的,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啊,你要干什么?”
  还没等解释完,整个人已经被王洵给扯了起来。手脚在半空中乱舞,“来,来人!有人谋反了。谋反了!把他给咱家拿下,拿,啊!”
  注:华亭,在陇州北部,为关内道与河西军交界。距离长安大约五百里左右。
  第五章 不周山 (二 上)
  两旁先前冲出来的那些飞龙禁卫原本就是为预防王洵不肯奉旨而准备的,听到冯姓钦差的命令,立刻毫不犹豫地往上冲。只可惜他们太低估了几个猎物的本领,还没等靠近到王洵三尺之内,三道寒光已经凌空闪起。宇文至、万俟玉薤和齐横同时抽刀,相互配合着转了半个圈子,将冲得最快数人齐齐斩于刀下。
  血瀑布般落下,将众人染了个通红。红色的血雾中,王洵彻底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怕死的就过来!”他大声怒吼。单手拎着冯姓钦差做盾牌,抬腿就往屋子外边走。两名旅率打扮的飞龙禁卫还不甘心,相互使了个眼色,再度带队前扑。被他一脚一个踢飞,连同背后的门板一道跌入院子内,口中鲜血狂喷,眼见就不得活了。
  还有数名不怕死的陆续冲上,被宇文至、齐横和万俟玉薤三个手起刀落,砍成了数段。王洵手里拎着个人盾,来不及抽刀。干脆拿双脚当兵器使,冲着挡在身前的人影猛踹。
  “啊——!”“啊——”几把砍过来的横刀,都差点落在钦差大人身上,吓得他大声惨叫。持刀者不敢伤害钦差,动作稍稍停滞。王洵的包铁战靴如重锤般踢破刀光,将几名挡住自己去路的飞龙禁卫踢出门外,个个都摔得筋断骨折。
  宇文至等人簇拥在王洵两侧和身后,跟他齐心协力往外闯。这四个人加在一起,纵使在兵中,都能硬趟出一条血路来,更何况面对的是一群从没上过战场的菜鸟。转眼间,便已经从香案前硬闯到了门口,身后的尸体和断肢摆了满地。
  从没上过战场的飞龙禁卫们几曾见过如此阵仗,被吓得惨叫连声,相互推搡着往后退。短暂的惊慌失措被王洵等人毫不犹豫地抓住,钢刀人盾并举,再度奋力前冲,一刹那,又从二堂正门直接闯到了院子内。
  院子内埋伏的飞龙禁卫更多,听到惨叫,刀矛并举,列阵而上。王洵往前冲了几步,发现寡不敌众。立刻快速后退,将自家脊背贴住二堂前侧的砖墙,左臂夹住冯姓钦差,同时右手拔出横刀压住此人的脖颈,“谁敢再过来,老子先杀了他!”
  “让他们都让开。否则我先宰了你!”宇文至也发现前路不通,靠到王洵身边,拿着血淋淋横刀冲着钦差的两腿之间比划。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冯姓钦差倒也光棍得紧,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了,嘴巴却丝毫不肯服软,“全给我上,别管咱家。上——啊,疼!”
  “给我闭嘴!”宇文至被叫得心烦,反手一刀,割在此人的大腿根儿处。紫色苏绸袍子登时被割开了长长的一道,鲜血和皮肉跟着刀锋飞了出来。
  “啊——”冯姓钦差疼得厉声悲鸣,却依旧咬着牙威胁,“你等这是谋反。谋反。按律,要被族诛,赶紧放了啊,好疼。”
  “老子就是谋反了,你又待怎地?!”宇文至又是一刀下去,割下老大一块皮肉,疼的冯姓钦差白眼直翻。“原来是个死太监,怪不得不怕被老子割卵蛋!退后,全他娘的给我退后。否则,老子下一刀,就直接挖他的心。失了传旨钦差,你们都被军法从事!”
  按照唐律,侍卫保护不周导致主将身死,至少也得打一百脊杖。如果连主将的尸体都没抢回来,那就是斩立决,先前曾有有多大功劳都抵不得。众飞龙禁卫相信宇文至这狠人说到做得到,纷纷犹豫着向后缩。就在这一瞬间,万俟玉薤抓起随身号角,奋力吹响。
  “呜呜呜呜呜呜呜————”宏亮的牛角号声,将众飞龙禁卫们震的脸色发白。门外的王十三早就发觉情况不对,听到警报,立刻抽刀在手,带领着侍卫们冲向衙门口。
  衙门门口附近的飞龙禁卫赶紧出手阻拦,却哪里是王洵从西域带回来的这些百战勇士的敌手?转眼间,已经被砍杀了一大半儿,剩下见势不妙,丢下兵器,连滚带爬地就往院子里跑。
  王十三带领侍卫们紧随其后,一路杀过正堂,直扑警报响起所在。院子内的众飞龙禁卫们既得不到统一指挥,又没有决死之心,仓促着抵抗了几下,便被王十三冲了个七零八落。
  “十三,堵住正门,侧门。一个别放走!沙大哥,下他们的兵刃,敢不弃械投降者,格杀勿论!”这回,轮到王洵发号施令了。开口,就没打算留任何回旋余地。
  “诺!”王十三和沙千里两个齐声答应,就在众飞龙禁卫面前分了兵。一个退出去包围整个县衙,另外一个带队开始收缴兵刃。
  论人数,飞龙禁卫们足足是王洵所带侍卫的三倍,此刻却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胆子小的,见到大势已去,干脆选择直接投降。胆子大的,勉强在沙千里面前走了几招,便死得死,残得残,再也不敢继续抵抗了。
  有几人自恃机灵,转身去翻墙壁。被宇文至瞥见,从距离自己最近的飞龙禁卫手中抢过一把步弓,一箭一个,给钉死在墙下。这回,更没人敢继续抵抗了,纷纷丢下兵器,双手抱头蹲在了血泊当中。
  “齐横,你带五十个人去封了华亭县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赵大哥,你带五十人去抓张文忠和这里的文武官员,把团练也顺便给我控制起来。”见局势已经渐渐被自己人掌握,王洵想了想,迅速下达善后命令。每一条,都令腋下的冯姓钦差的脸色更灰败几分。
  眼下形势兵荒马乱,某个钦差和他的侍卫集体失踪了,朝廷还真未必顾得上追查。想到自己肯定会被杀人灭口,冯姓钦差终于坚持不住了。挣扎了几下,喘息着道:“你不能,不能如此。如果,如果咱家失踪了的话,高,高骠骑肯定能猜到是你下的手。到那时,即便有人替你说情,你也难逃一个谋逆之罪!”
  “老子不谋逆,高力士那老太监,会让老子活么!”王洵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将冯姓钦差狠狠丢在石头台阶上,一脚踩住,“封帅几曾谋过逆来?高仙芝几曾谋过逆来?老子当年就一个小小的校尉,又几曾有本事谋过逆来?!你们这些没卵子的家伙,没本事对付叛军,对付自己人,却是如此狠毒!”
  “封,封矮子,啊——”冯姓钦差辩解,刚提了句封常清的绰号,便被宇文至又补了一刀。
  “没卵子的家伙,你再敢说一句对封帅不敬的话,老子就割你一条腿下来。不信你就试试!”
  “呜呜,呜呜,你,你不能这样对待咱家……”冯姓钦差又疼又怕,眼泪和尿液上下齐流。“咱家,咱家当年,与你有过救命之恩!若不是咱家在干爷面前替你说情,你,你……”
  “胡说,老子哪里用你来救!”宇文至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花言巧语,把血淋淋的横刀向上举了举,继续竖着眼睛威胁,“你少给我转移话题。说,到底是谁谋害了封帅?又是谁派你来对付我等的!”
  “咱家,咱家真的没说谎啊!”冯姓太监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哭得眼泪婆娑。“你当年被人抓进了监狱,王,王都督四处托人往外捞。辗转托到了贾昌那里,他们两个花了二十个金元宝到咱家开的酒楼吃饭……”
  老子当年捡回一条命,还真跟这厮脱不了关系。宇文至举刀四顾,心里一片茫然。可什么恩情,能抵住封帅数年来的子侄般相待?想到这儿,他心里又是一痛,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大声骂道:“二哥当年付了钱给你,咱们早就两清了。你甭想拿此事来给自己讨人情。赶紧老实交代,封帅,封帅到底被谁害死的?”
  “封,封……”冯姓太监不想交代,又实在惹不起宇文至这催命无常,一边哭,一边拿眼睛四处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院子内埋伏的数百飞龙禁卫,已经全被沙千里带人缴了械。几个偷偷藏起了来的,也被细心的赵怀旭搜出,直接带到俘虏们面前砍了脑袋。殷红的血迹面前,没人再敢玩什么鬼花样。众飞龙禁卫一个个低头耷拉脑袋,谁也没胆子往钦差大人这边看。
  “还不老实!”宇文至等得不耐烦,再度一刀割下。将冯姓太监疼得拼命挣扎,“饶命,饶命。我老实,我老实还不成么?我说,我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王洵轻轻叹了口气,松开脚,伸手将冯姓太监拎起来,走向先前接圣旨的屋子,“在屋子里说,你的话轻易不会传到你高老太监耳朵。王某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可要好自为之!”
  “哎,哎!谢王都督,谢王都督。”冯姓太监感激得热泪盈眶,一边打躬作揖,一边低声回应,“您老的大恩大德……”
  “别啰嗦!”宇文至把眼一瞪,又把冯姓太监给吓了个趔趄。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扶住香案站稳了身体。想要缓一口气,却又不敢。可怜巴巴地看着宇文至,低声道:“不罗嗦,小的不啰嗦。封,封常,不,不,封爷爷前头得罪了边令诚,最近又不肯接受咱家干爷的拉拢。干爷怕他跟杨国忠勾结起来,就,就跟陛下提了提,提了提安西军上下都替他抱不平,不肯卖力作战的事情。然后皇上就给了边令诚一道圣旨……”
  “无耻!”没等他交代完毕,宇文至已经再度举起了横刀。前头已经反了个安禄山,老太监又跟昏君说,安西军上下眼里又只有封常清。这不是怂恿着昏君早杀封常清,以免后患么?只可怜那封帅,恐怕临死之时,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触了陛下哪块逆鳞,居然连个阵前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咱家,咱家真的没说谎啊!”冯姓太监把头一缩,直接往王洵双腿之间藏,“王都督,王都督,咱家今天说的话,句句是真。句句是真!您老可是答应过,给咱家一次机会的。”
  “先别忙着杀他!”王洵想了想,伸手拦下宇文至,“我还有话需要问这厮。说,高仙芝高都护,又是得罪了谁?王某这些年来,又怎生招惹了你们?”
  “问明白了又如何?还能让人家将刀收起来么?”宇文至冷冷地看了王洵一眼,拔腿向屋子外边走,“你愿意问就问,我不拦着你。我先出去转转,看看他们善后事情做得如何了!”
  “嗯!”王洵答应一声,将目光继续转向冯姓太监,“赶紧说,别挑战王某的耐心!”
  “哎,哎,我说,我说。高,高都护,其实跟封,封帅一样,谁也没得罪!”冯姓太监从王洵胯下向外看了看,小心翼翼地继续解释,“他,他也是不肯,不肯表态支持干爷。而太子殿下请他赴宴,他也给拒绝了。为了避免他跟杨国忠勾结,防患于未然……”
  又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王洵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杨国忠、太子和阉党们争权,关着高仙芝和封常清何事了,为何偏偏要拿他们的性命做筹码?难道这些家伙眼里,除了自己之外,就没把别人当做人看么?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当年他为了不成为那些高官们的眼里蝼蚁,不得不投军谋取功名。本以为做了飞龙禁军的校尉,并且在天子心中留下了姓名,就能高枕无忧了。谁料高力士和杨国忠两人根本没拿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当回事儿,随便动动手指,便差点将他从世间抹掉。
  待到了安西军中,他汲取先前教训,继续努力上爬。从校尉、都尉,一路爬到中郎将,却依旧不能保证自己不被别人无端地谋害。然后他又拼命努力,从中郎将到将军、到正三品大将军,郡侯,眼看着就差点成为一镇节度了,原来却还没有逃脱一只蝼蚁的命运,随时都会被人踩得粉身碎骨!
  就算成了一品大都护,封了国公又如何?几个太监动动手指,高仙芝和封常清还不是要身首异处?而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被人随意地当做棋子牺牲?这条人吃人人踩人的青云路,又何时才是个尽头?
  越想,王洵越是绝望,只觉得头顶上的天空都即将塌陷了下来。冯姓小太监先前喋喋不休地提自家开脱,见王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魂飞天外。双手死死抱住王洵战靴,大声哀嚎,“咱家真的是奉命行事啊。咱家本来不想来对付你的。是,是边令诚,是边令诚那老贼说,斩草要除根。否则,一旦你日后得了势,难免会替封常清讨还公道。咱家刚才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只要你肯低头,咱家就保证跟你一道,跟你一道带领兵马去,去抵抗叛军,保卫长安!”
  “去你娘的保卫长安!”王洵此刻,恨不得化身共工,把天给捅出个口子来。一甩腿,将冯姓太监踢出老远,“找你家哥舒翰去,他不是跟你们这伙太监勾搭在一起了么?老子没空!”
  “哥舒翰,哥舒翰兵败了啊!”冯姓太监趴在墙角,继续大声痛哭,“邸报今天才送到华亭县的。朝廷命令各地团练,立刻进京勤王。咱家,咱家收到后,才,才想起你手里有,有一支百战精锐!”
  “兵败?哥舒翰怎么可能败了?他,他可是带着河西和安西两支大军!”宛若晴空中突然打了个霹雳,将王洵炸得头晕眼花。再顾不得发泄心中怨恨,冲上前,双手将冯姓太监从地上拎起,奋力摇晃,“你赶紧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哥舒翰带着近二十万大军,难道连潼关都守不住么?”
  “我哪里知道啊?!”冯姓太监裂开嘴巴,放声大哭。“咱家临来之前,潼关还是好好的。谁料说丢就丢了。”
  “邸报呢,邸报上怎么说!”
  “邸报,邸报!”冯姓太监低下头,手忙脚乱从自己怀里找邸报,“咱家怕动摇军心,把它给藏了起来。这,这呢,大都督您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哥舒翰不听监军边大人的劝告,执意出击,结果中了安禄山的埋伏……”
  “去你奶奶的监军!”王洵劈手夺过邸报,瞪大了眼睛细看。他多么希望冯姓太监说的是假话!但白纸黑字,却告诉他,自己刚才听见的,字字都是真的。潼关丢了,近二十万河西、安西两镇的精锐没了。无数名将战死沙场,大唐天子眼里的最后一根柱石,哥舒翰大将军,却选择了投降。
  “肯定,肯定是边令诚,逼迫哥舒翰主动出击,肯定是他,没错。这老王八蛋,最喜欢把责任推给别人!”为了能让王洵留自己一条活命,冯姓太监不得不主动把责任往自己人身上揽,“上次怛罗斯兵败,他就把责任都推给了高仙芝。这回……”
  第五章 不周山 (二 下)
  “该死!”王洵慢慢向前踏了半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用冯姓太监坦白,他也能猜到事情真相。放弃潼关天险,主动出城与叛军决战是边令诚的主张,与哥舒翰无关。哥舒翰那厮为人再怎么奸猾,几十年的领军作战经验积累下来,也知道此刻叛军士气正锐,不宜与其硬碰硬。更何况哥舒翰下半身早已残废,根本不可能亲自领军出征。
  “是,该死!边老太监罪该万死!下重手对付您,也是主要是他的意思!”见王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冯姓太监接连打了几个滚,试图避开他的正面。“冤有头,债有主。您老眼下重兵在握,尽管去找他的麻烦。小的愿意给您老带路,给您老带路。长安城里已经没多少守军了,您老只要带领麾下兵马赶过去勤王,无论开出什么条件,陛下肯定都会答应!”
  “该死!”王洵又低低重复的一句,脚步继续慢慢前移。速度不快,却如同座大山般,压得冯姓太监无法呼吸。此人迅速又向外打了几个滚,脑袋“砰”地一声撞上了墙角。退无可退,冯太监裂开嘴巴,放声长号,“真的不是小人要害您啊。王爷爷,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您就放过小人吧!是边令诚,边令诚那老王八蛋,非要弄死您不可。昨天晚上,干爷还派人快马送信过来,吩咐小的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尽量不要伤害您!”
  唯恐王洵不信,一边尽力往墙角里缩,他一边迅速在怀中掏。鸡零狗碎的各色宝物掏出一大堆,最后,才从中找到一封手令,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不信,不信您老自己看。小的先前那番布置,真的只是为了吓唬您一下啊!即便没有干爷的命令,小的也不敢对您老动手。小的仰慕您老多时,巴不得……”
  “拿来我看!”王洵劈手夺过信,木然查验。命令的确是高力士亲笔所书,同样的字体当年他协助陈玄礼训练飞龙禁卫时曾经亲眼见到过多次。由于是写给自家心腹,命令中所有言语都非常直白,明确地指示冯小太监,在能迫使王洵屈服的情况下,尽量不要伤害他的性命。以免导致从大宛赶来援兵军心涣散,令京城无法利用这几乎是最后一支有生力量。
  原来,无意间救了某家一命的,竟然,竟然是安禄山!握住高力士的手令,王洵的身体里最后一点儿热血,也完全变冷。手令的字迹很潦草,一看就是仓促写就。显然,如果不是驻扎在潼关的近二十万大军被安禄山一战全歼,高老太监也绝对不会看得起从大宛远道赶来的这支队伍。那样的话,恐怕自己前脚刚迈进华亭县衙,立刻就会被蜂拥而上的伏兵碎尸万段!
  见王洵的身体僵立在原地不动,冯姓太监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想了想,继续跟他表白,“其实,其实干爷一直对您欣赏有加。他私下里跟小的说过好几次,当年在白马堡的一众弟子里面,只有您和宋武将军两个,是最出类拔萃的。如果不是为了替皇家掩饰,他老人家无论如何都不忍下令对付您。后来的事情,则纯属骑虎难下。您身边的亲信全是杨国忠的人,他老人家也难以回头了。只好,只好……”
  也许,这是一句实话。可王洵现在已经不想听。弯下腰去,单手将冯姓太监慢慢从地上扯起,“封帅是不是也这样死的?是不是?别跟我说谎,我只问一遍!”
  “封,封……”冯姓太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应。猛然间看见王洵眼睛内了无生机,吓得浑身一僵,立刻扯开嗓子大叫起来,“不关小人的事情。不关小人的事情。是边令诚,是边令诚那王八蛋下的手。先借着传交圣旨为名,将封帅堵在了回军营的路上。然后就在香案前直接杀了他!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爷爷饶命,爷爷饶……啊————”
  “王某饶你。谁肯饶过王某!”王洵不想再听下去了,手臂用力,将冯姓太监托过了头顶。肩膀向左侧一拧,腰部迅速向斜前方一转,如抡草袋子般,将对方从窗口丢了出去。脑门正撞在院子里的一块太湖石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眼睁睁地看着钦差大人在面前被人摔死,蹲在院子中的飞龙禁卫们登时发出一阵骚动。沙千里和万俟玉薤毫不犹豫地提起刀,接二连三砍翻了数个。余者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又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不想现在就死的,乖乖给老子蹲着!”王洵完全换了一幅摸样,整个人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下爬出来的恶煞。“已经杀了钦差,老子不在乎头上多加一条罪名!”
  “不许动!蹲下,蹲下!”众亲兵齐声呵斥,手举横刀。目光直往俘虏们的后脖颈处瞄。被制服的一众飞龙禁卫们,大多都跟王洵原来一样,是混到军中捞功名的勋贵子弟。平素养尊处优惯了,几曾见过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两眼发直,根本不敢再抬头往自家身体两侧看。
  “采访使大人饶命!”机灵人何时都不缺,发觉前景不妙,有飞龙禁卫立刻开始自己寻找出路,“采访使大人饶命,我等都是被逼着在这里埋伏的,不是自己要对付您老。念在同是白马堡大营出来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饶命,饶命!是冯太监们逼着我们来的。他是高力士的干儿子,我等得罪不起他,得罪不起他啊!”
  “罪魁祸首就是高力士和冯太监,您老冤有头,债有主。放过我们吧!”
  “这里还藏着一个。这个也是!”有人带头,自然立刻就有人作出响应。转眼间,飞龙禁卫们全部都服了软,非但将先前巴结不上的冯姓太监骂得狗血喷头,并且将隐藏于俘虏队伍中的其他几名小太监也给指认了出来。
  “大人饶命!饶命!”几名小太监也不肯吃眼前亏,以头抢地,如同捣蒜。“我们几个也都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
  “我们几个愿意投降,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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