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孽海花-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住在他家里,只晓得寻花夕醉,挟弹晨游,过着快乐光阴。挡不住稚燕是宦海的神龙,官场的怪杰,看见凤孙门阀又高,资财又广,是个好吃的果儿。一听见上海道出缺的机会,就一心一意调唆凤孙去走连公公的门路。可巧连公公为了余敏的事失败了,憋着一肚子闷气没得出处,正想在这上海道上找个好主儿,争回这口气来。所以稚燕去一说,就满口担承,彼此讲定了数目,约了日期,就趁稚燕在番菜馆请客这一天,等待客散了,在黑影里开办交涉。却不防冤家路窄,倒被阳伯偷看了去。闲话少表。
当时稚燕乖觉,劈手把凤孙手里拿的纸片夺过来折好,急忙藏在里衣袋里。凤孙道:“这是整整十二万的汇票,全数儿交给你了。可是我要问你一句,到底靠得住靠不住?”稚燕不理他,只望着外面努嘴儿,半晌又望外张了一张,方低低说道:“你放心,我连夜给你办去。有什么差错,你问我,好不好?”凤孙道:“那么我先回去,在家里等回音。”稚燕点点头,正要说话,蓦地走进一个仆欧说道:“曾侯爷打发管家来说,各位爷都在小玉家里打茶围,请这里两位大人就去。”凤孙一头掀帘望外走,一头说道:“我不去了。你若也不去,替我写个条儿道谢吧!”说毕,自管自地上车回家去了。
不说这里稚燕写谢信、算菜帐,尽他做主人的义务。单讲凤孙独自归来,失张失智地走进自己房中,把贴身伏侍的两个家人打发开了,亲自把房门关上,在枕边慢慢摸出一只紫楠雕花小手箱,只见那箱里头放着个金漆小佛龛,佛龛里坐着一尊羊脂白玉的观世音。你道凤孙百忙里,拿出这个做什么呢?原来凤孙虽说是世间绔袴,却有些佛地根芽。平生别的都不信,只崇拜白衣观世音,所以特地请上等玉工雕成这尊玉佛,不论到那里都要带着他走,不论有何事都要望着他求。只见当时凤孙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双手捧到靠窗方桌上居中供了;再从箱里搬出一只宣德铜炉,炷上一枝西藏线香,一本大悲神咒,一串菩提念珠,都摆在那玉佛面前,布置好了,自己方退下两步,整一整冠,拍去了衣上尘土,合掌跪在当地里,望上说道:“弟子章谊,一心敬礼观世音菩萨。”说罢,匍匐下去,叨叨絮絮了好一会,好象醮台里拜表的法师一般。口中念念有词,足足默祷了半个钟头方才立起。转身坐在一张大躺椅上,提起念珠,摊开神咒,正想虔诵经文,却不知怎的心上总是七上八下,一会儿神飞色舞,一会儿肉跳心惊,对着经文一句也念不下去。看看桌上一盏半明不灭的灯儿,被炉里的烟气一股一股冲上去,那灯光只是碧沉沉地。侧耳听着窗外静悄悄的没些声息,知道稚燕还没回来。凤孙没法,只得垂头闭目,养了一回神,才觉心地清净点儿。忽听门外帖帖达达飞也似的一阵脚步声,随即发一声狂喊道:“凤孙,怎么样,你不信,如今果真放了上海道了!你拿什么谢我?”这话未了,就硼的一响踢开门,钻将进来。凤孙抬头一看,正是稚燕,心里一慌,倒说不出话来。正是:富贵百年忙里过,功名一例梦中求。
欲知凤孙得着上海道到底是真是假,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天威不测蜚语中词臣 隐恨难平违心驱俊仆
却说凤孙忽听稚燕一路喊将进来,只说他放了上海道,一时心慌,倒说不出话来,呆呆地半晌方道:“你别大惊小怪地吓我,说正经,连公公那里端的怎样?”稚燕道:“谁吓你?你不信,看这个!”说着,就怀里掏出个黄面泥板的小本儿。凤孙见是京报,接来只一揭,第一行就写着“苏、松、太兵奋道着章谊补授。”凤孙还道是自己眼花,忙把大号墨晶镜往鼻梁上一推,揉一揉眼皮,凑着纸细认,果然仍是“苏、松、太兵备道着章谊补授”十一个字。心中一喜,不免颂了一声佛号,正要向那玉琢观音顶礼一番,却恍恍惚惚就不见了稚燕。抬起头来,却只见左右两旁站着六七个红缨青褂、短靴长带的家人,一个托着顶帽,一个捧着翎盒,提着朝珠的,抱着护书的,有替他披褂的,有代他束带的,有一个豁琅琅的摇着静鞭,有一个就向上请了个安,报道:“外面伺候已齐,请爵爷立刻上任!”真个是前呼后拥,呵幺喝六,把个蒙懂小爵爷七手八脚地送出门来。只见门外齐臻臻地排列着红呢伞、金字牌、旗锣轿马,一队一队长蛇似地立等在当街,只等凤孙掀帘进轿。只听如雷价一声呵殿,那一溜排衙,顿时蜿蜿蜒蜒地向前走动。走去的道儿,也辨不清是东是西,只觉得先走的倒都是平如砥、直如绳的通衢广陌,一片太阳光照着马蹄蹴起的香尘,一闪一闪地发出金光。谁知后来忽然转了一个弯,就走进了一条羊肠小径。又走了一程,益发不象,索性只容得一人一骑慢慢地捱上去了,而且曲曲折折,高高低低,一边是恶木凶林,一边是危崖乱石。凤孙见了这些凶险景象,心中疑惑,暗忖道:“我如今到底往哪里去呢?记得出门时有人请我上任,怎么倒走到这荒山野径来呢?”原来此时凤孙早觉得自己身体不在轿中,就是刚才所见的仪仗从人,一霎时也都随着荒烟蔓草,消灭得无影无踪,连放上海道的事情也都忘了一半。独自一个在这七高八低的小路上,一脚绊一脚地望前走去。正走间,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寒风拂上面来,疾忙抬头一看,只见一座郁郁苍苍的高冈横在面前。凤孙暗喜道:“好了,如今找着了正路了!”正想寻个上去的路径,才想走近前来,却见那冈子前面蹲着一对巨大的狮子,张了磨牙吮血的大口,睁了奔霆掣电的双瞳,竖起长鬣,舒开铁爪,只待吃人。在云烟缥缈中也看不清是真是假。再望进去,隐隐约约显出画栋雕梁,长廊石舫,丹楼映日,香阁排云;山径中还时见白鹤文鹿,彩凤金牛,游行自在。但气象虽然庄严,总带些阴森肃杀的样子,好象几百年前的古堡。恐怕冒昧进去,倒要碰着些吃人的虎豹豺狼、迷人的山精木怪,反为不美。凤孙踌躇了一回,忽听各郎各郎一阵马官铃声,从自己路上飞来,就见一匹跳涧爬山的骏马,驮着个扬翎矗顶的贵官,挺着腰,仰着脸儿,得意洋洋地只顾往前窜。凤孙看着那贵官的面貌好象在那里见过的,不等他近前,连忙迎上去,拦着马头施礼道:“老兄想也是上冈去的?兄弟正为摸不着头路不敢上去。如今老兄来了,是极好了,总求您携带携带。”那贵官听了,哈哈地笑道:“你要想上那冈子么?你莫非是疯子吧!那道儿谁不知道?如今是走不得的了!你要走道儿,还是跟着我上东边儿去。”说着话,就把鞭儿向东一指。凤孙忙依着他鞭的去向只一望,果然显出一条不广不狭的小径,看那里边倒是暖日融融,香尘细细,夹岸桃花,烂如云锦,那径口却有一棵天矫不群的海楠,卓立在万木之上。下面一层层排列着七八棵大树,大约是檀槐杨柳、灵杏棠杞等类,无不蟠干梢云,浓阴垂盖,的是一条好路,倒把凤孙看得呆了。正想细问蠊倬痛掖业今牍来,伙看舸舻刈培竟献佣7坷锢淝迩宓奈奘驴伤担胰聪纫嫡欧蛉四侨赵诜渴保琐┣嗟目谄戳瞬试频纳袂椋缇桶涯鞘露破屏思阜帧:罄椿氐阶约悍恐校幌涤心前嘞滓笄诘钠哦愣胝姘爰俚拇担欧蛉诵睦锔靼琢恕A舷膂┣嗾饣乇厝灰锫嗟饭牡卮竽郑哉欧蛉松硭湓谡獗撸娜丛谀潜撸3L蛳ⅰK乐焙虻蕉院螅┣嗄潜咦苁羌盼奕松欧蛉说共镆炱鹄矗档溃骸澳训谰驼饷窗樟瞬怀桑俊焙鲆荒钭仅┣嘈虏〕跤辛似灰惺裁捶锤绰穑肯氲秸饫铮共环判钠鹄础D鞘备钊司玻螋ノ奚坷镆部湛斩炊吹模下瓒既バ⒘耍⊙就范级阍诘票澈谟袄锶ゴ蝽锒U欧蛉酥坏枚雷愿鲺媸瞩娼牛┕馓追浚吹教梦荨8鞔Φ贫济鹆耍隰q魆的好不怕人!张夫人正有些胆怯,想缩回来,却望见雯青那边厢房里一点灯光,窗帘上映出三四个长长短短的人影。接着一阵嘁嘁嗾嗾的讲话声音,知道那边老妈丫头还没睡哩。张夫人趁势三脚两步跨进雯青外房,径到房门口。正要揭起软帘,忽听雯青床上悉悉索索地响,响过处,就听雯青低低儿地叫了“彩云、彩云”两声。并没人答应。张夫人忖道:“且慢,他们要说话了,我且站着听一听。”这当儿,张夫人靠在门框上,从帘缝里张进去,只见靠床一张鸳鸯戏水的镜台上,摆着一盏二龙抢珠的洋灯,罩着个碧玻璃的灯罩儿,发出光来,映得粉壁锦帷,都变了绿沉沉地。那时见雯青一手慢慢地钩起一角帐儿,伸出头来,脸上似笑不笑的眱着靠西壁一张如意软云榻,只管发愣。张夫人连忙随着雯青的眼光看去,原来彩云正卸了晚妆,和衣睡着在那里,身上穿着件同心珠扣水红小紧身儿,单束着一条合欢粉荷洒花裤,一搦柳腰,两钩莲辫,头上枕着湖绿C纹小洋枕,一挽半散不散的青丝,斜拖枕畔,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掩着酥胸,眉儿蹙着,眼儿闭着,颊上酒窝儿还揾着点泪痕,真有说不出、画不像的一种妖艳,连张夫人见了心里也不觉动了一动。忽听雯青叹了口气,微微地拍着床道:“嗐,哪世里的冤家!我拼着做……”说到此咽住了,顿了顿道:“我死也不舍她的呀!”说话时,雯青就挣身坐起,喘吁吁披上衣服、套上袜儿,好容易把腿挪下床沿,趿着鞋儿,摇摇摆摆地直晃到那榻儿上,捱着彩云身体倒下,好一会,颤声推着彩云道:“你到底怎么样呢?你知道我的心为你都使碎了!你只管装睡,给谁呕气呢?”原来彩云本未睡着,只为雯青不理她,摸不透雯青是何主意,自己怀着鬼胎,只好装睡。后来听见雯青几句情急话,又力疾起来反凑她,不免心肠一软,觉得自己行为太对不住他,一阵心酸,趁着此时雯青一推,就把双手捧了脸,钻到雯青腋下,一言不发,呜呜咽咽哭个不了。雯青道:“这算什么呢?这件事你到底叫我怎么样办嗄?有这会儿哭的工夫,刚才为什么拿那些没天理的话来顶撞我呢!”说着,也垂下泪来。彩云听了,益发把头贴紧在雯青怀里,哽噎着道:“我只当你从此再不近我身的了。我也拼着把你一天到晚千怜万惜的身儿,由你去割也罢,勒也罢,你就弄死我,我也不敢怨你。我只怨着我死了,再没一个知心着意的人服伺你了!我只恨我一时糊涂,上了人家的当,只当嬉皮赖脸一会儿不要紧,谁知倒害了你一生一世受苦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雯青眱定彩云,紧紧地拉了她手,一手不知不觉地替她拭泪道:“你真后悔了么?你要真悔,我就不恨你了。谁没有一时的过失?我倒恨我自己用了这种没良心的人来害你了。这会儿没有别的,好在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过几天儿借着一件事,把那个人打发了就完了。可是你心里要明白,你负了我,我还是这么呕心挖胆地爱你,往后你也该体谅我一点儿了!”彩云听了这些话,索性撒娇起来,一条粉臂钩住雯青的脖子,仰着脸,三分像哭、二分像笑地道:“我的爷,你算白疼了我了!你还不知道你那人的脾气儿,从小只爱玩儿。这会儿闷在家里,自个儿也保不定一时高兴,给人家说着笑着,又该叫你犯疑了!我想倒不如死了,好叫你放心。”雯青道:“死呀活的做什么,在家腻烦了,听戏也罢、逛庙也罢,我不来管你就是了。”雯青说了这话,忽然牙儿作对地打了几个寒噤。彩云道:“你怎么了?你瞧!我一不管,你就着了凉了。本来天气怪冷的,你怎么皮袍儿也不披一件就下床来呢!”雯青笑道:“就是怕冷,今儿个你肯给我先暖一暖被窝儿吗?”说时,又凑到彩云耳边,低低地不知讲些什么。只见彩云笑了笑,一面连连摇着头坐起来,一面挽上头发道:“算了吧,你别作死了!”那当儿,张夫人看了彩云一派狂样儿,雯青一味没气性,倒憋了一肚子的没好气,不耐烦再听那间壁戏了,只得迈步回房,自去安歇。晚景无话。
从此一连三日,雯青病已渐愈,每日起来只在房中与彩云说说笑笑,倒无一毫别的动静。直到第四天早上,张夫人还没起来,就听见雯青出了房门,到外书房会客去了。等到张夫人起来,正在外套房靠者窗朝外梳妆,忽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飞也似地在院子里跑进来。张夫人喝住道:“大惊小怪做什么!”那小丫头道:“老爷在外书房发脾气哩,连阿福哥都打了嘴巴赶出去了。”张夫人道:“知道为什么呢?”小丫头道:“听说阿福拿一个西瓜水的料烟壶儿递给老爷,不知怎么的,说老爷没接好,掉在地上打破了。阿福只道老爷还是往常的好性儿,正弯了腰低头拾了那碎片儿,嘴里倒咕噜道:”怪可惜的一个好壶儿。‘这话未了,不防拍的一响,脸上早着了一个嘴巴。阿福吃一吓,抬起头来,又是一下。这才看见老爷抖索索地指着他骂道:“没良心的忘八羔!白养活你这么大。不想我心爱的东西,都送在你手里。我再留你,那就不用想有完全的东西了!’阿福吃了打,倒还嘴强说:”老爷自不防备,砸了倒怪我!‘老爷越发拍桌的动怒,立刻要送坊办,还是金升伯伯求下来。这会儿卷铺盖去了。“张夫人听了,情知是那事儿发作了,倒淡淡地道:”走了就完了,嚷什么的!“只管梳洗,也不去管他。一时间,就听雯青出门拜客去了。正是:宦海波涛蹲百怪,情天云雨证三生。
不知雯青赶去阿福,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愤舆论学士修文 救藩邦名流主战
话说雯青赶出了阿福,自以为去了个花城的强敌,爱河的毒龙,从此彩云必能回首面内,委心帖耳的了,衽席之间不用力征经营,倒也是一桩快心的事。这日出去,倒安心乐意地办他的官事了。先到龚尚书那里,谢他帕米尔一事维持之恩;又到钱唐卿处,商量写着薛、许两钦差的信。到了第二日,就销假到衙,照常办事。光阴荏苒,倏忽又过了几月。那时帕米尔的事情,杨谊柱也查复进来,知道国界之误,已经几十年,并不始于雯青;又有薛淑云、许祝云在外边,给英、俄两政府交涉了一番,终究靠着英国的势力,把国界重新画定,雯青的事从此也就平静了。
却说有一天,雯青到了总署,也是冤家路窄,不知有一件什么事,给庄小燕忽然意见不合争论起来,争到后来,小燕就对雯青道:“雯兄久不来了,不怪于这里公事有些隔膜了。大凡交涉的事是瞬息千变的,只看雯兄养疴一个月,国家已经蹙地八百里了。这件事,雯兄就没有知道吧?”雯青一听这话,分明讥诮他,不觉红了脸,一语答不出来。少时,小燕道:“我们别尽论国事了,我倒要请教雯兄一个典故:李玉溪道‘梁家宅里秦宫入’,兄弟记得秦宫是被梁大将军赶出西第来的,这个入字,好象改做出字的妥当。雯兄,你看如何?”说完,只管望着雯青笑。雯青到此真有些耐不得了,待要发作,又怕蜂虿有毒,惹出祸来,只好纳着头,生生地咽了下来。坐了一会,到底儿坐不住,不免站起来拱了拱手道:“我先走了。”说罢,回身就往外走,昏昏沉沉忘了招呼从人。刚从办事处走到大堂廊下,忽听有两三个赶车儿的聚在堂下台阶儿上,密密切切说话,一个仿佛是庄小燕的车夫,一个就是自己的车夫。只听自己那车夫道:“别再说我们那位姨太太了,真个象馋嘴猫儿似的,贪多嚼不烂,才扔下一个小仔,倒又刮上一个戏子了!”那个车夫问道:“又是谁呢?”一个低低地说道:“也是有名的角儿,好象叫做孙三儿的。我们那位大人不晓得前世作了什么孽,碰上这位姨太太。这会儿天天儿赶着堂会戏,当着千人万人面前,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丢眉弄眼,穿梭似地来去,这才叫现世报呢!”这些车夫原是无意闲谈,不料一句一句被雯青听得齐全,此时恍如一个霹雳,从青天里打入顶门,顿时眼前火爆、耳内雷鸣,心里又恨、又悔、又羞、又愤,迷迷糊糊欻地一步跨出门来,睁着眼喝道:“你们嚷什么?快给我套车儿回家去!”那班赶车的本没防雯青此时散衙,倒都吃了一惊。幸亏那一辆油绿围红拖泥的大鞍车,驾着匹菊花青的高背骡儿,好好儿停在当院里没有卸,五六个前顶后跟的家人也都闻声赶来。那当儿,赶车的预备了车踏凳,要扶雯青上车,不想雯青只把手在车沿儿上一搭,倏地钻进了车厢,嘴里连喊着:“走!走!”不一时,蹄翻轮动,出了衙门,几十只马蹄蹴得烟尘堆乱,直向纱帽胡同而来。
才到门口,雯青一言不发,跳下车来,铁青着脸,直瞪着眼,一口气只望上房跑。几个家人在背后手忙脚乱地还跟不上。金升手里抱着门簿函牍,正想回事,看这光景,倒不敢,缩了回来。雯青一到上房,堂屋里老妈丫头正乱糟糟嚷做一团,看见主人连跌带撞地进来,背后有个家人只管给她们摇手儿,一个个都吓得往四下里躲着。雯青却一概没有看见,只望着彩云的房门认了一认,揭起毡帘直抢入去。那当儿,彩云恰从城外湖南会馆看了堂会戏回来,卸了浓妆,脱了艳服,正在梳妆台上支起了金粉镜,重添眉翠,再整鬟云,听见雯青掀帘跨进房来,手里只管调匀脂粉,要往脸上扑,嘴里说道:“今儿回来多早呀!别有什么不?”说到这里,才回过头来。忽见雯青已撞到了上回并枕谈心的那张如意软云榻边,却是气色青白,神情恍惚,睁着眼愣愣地直盯在自己身上,顿了半晌,才说道:“你好!你骗得我好呀!”彩云摸不着头脑,心里一跳,脸上一红,倒也愣住了。正想听雯青的下文,打算支架的话,忽见雯青说罢这两句话,身体一晃,两手一撒,便要往前磕来。彩云是吃过吓来的人,见势不好,说声:“怎么了,老爷?”抢步过来,拦腰一抱,脱了官帽,禁不住雯青体重,骨碌碌倒金山、摧玉柱的两个人一齐滚在榻上。等到那班跟进来的家人从外套房赶来,雯青早已直挺挺躺好在榻上。彩云喘吁吁腾出身来,在那里老爷老爷地推叫。谁知雯青此时索性闭了眼,呼呼的鼾声大作起来。彩云轻轻摸着雯青头上,原来火辣辣热得烫手,倒也急得哭起来,问着家人们道:“这是怎么说的?早起好好儿出去,这会儿到底儿打哪儿回来,成了这个样儿呢?”家人们笑着道:“老爷今儿的病多管有些古怪,在衙门里给庄大人谈公事,还是有说有笑的;就从衙内出来,不晓得半路上听了些什么话,顿时变了,叫奴才们哪儿知道呢!”正说着,只见张夫人也皱着眉,颤巍巍地走进来,问着彩云道:“老爷呢?怎么又病了!我真不懂你们是怎么样的了!”彩云低头不语,只好跟着张夫人走到雯青身边,低低道:“老爷发烧哩!”随口又把刚才进房的情形说了几句。张夫人就坐在榻边儿上,把雯青推了几推,叫了两声,只是不应。张夫人道:“看样儿,来势不轻呢!难道由着病人睡在榻上不成?总得想法儿挪到床上去才对!”彩云道:“太太说得是。可是老爷总喊不醒,怎么好呢?”正为难间,忽听雯青嗽了一声,一翻身就硬挣着要抬起头来,睁开眼,一见彩云,就目不转睛地看她,看得彩云吃惊,不免倒退了几步。忽见雯青手指着墙上挂的一幅德将毛奇的画像道:“哪,哪,哪,你们看一个雄赳赳的外国人,头顶铜兜,身挂勋章,他多管是来抢我彩云的呀!”张夫人忙上前扶了雯青的头,凑着雯青道:“老爷醒醒,我扶你上床去,睡在家里,哪儿有外国人!”雯青点点头道:“好了,太太来了!我把彩云托给你,你给我好好收管住了,别给那些贼人拐了去!”张夫人一面噢噢地答应,一面就趁势托了雯青颈脖,坐了起来,忙给彩云招手道:“你来,你先把老爷的腿挪下榻来,然后我抱着左臂,你扶着右臂,好歹弄到床上去。”彩云正听着雯青的话有些胆怯,忽听张夫人又叫她,磨蹭了一会,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走上来,帮着张夫人半拖半抱,把雯青扶下地来,站直了,卸去袍褂,慢慢地一步晃一步的迈到了床边儿上。此时雯青股熳磐范还老ι砦ㄥ觯庑┦乱膊
第二十五回 疑梦疑真司农访鹤 七擒七纵巡抚吹牛
话说章直蜚和闻韵高两人出了什刹海酒楼,同上了车,一路向东城而来。才过了东单牌楼,下了甬道,正想进二条胡同的口子,韵高的车走得快,忽望见口子边团团围着一群人,都仰着头向墙上看,只认做厅的告示。不经意地微微回着头,陡觉得那告示有些特别,不是楷书,是隶书,忙叫赶车儿勒住车缰,定睛一认,只见那纸上横写着四个大字“失鹤零丁”,而且写得奇古朴茂,不是龚尚书,谁写得出这一笔好字!疾忙跳下车来,恰好直蜚的车也赶到。直蜚半揭着车帘喊道:“韵高兄,你下车做什么?韵高招手道:”你快下来,看龚老夫子的妙文!“真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