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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3炮击金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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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抛出的石子溅起了小水花,我欣喜过望。
数月后,我再赴大嶝。
驻岛守备团举行了一个小型而隆重的仪式。团长受国防部委托把一个个小信袋交到六位大姐大嫂手中,每个信袋中装有2000元医疗补助金。
许丽柑是炮长,她带头哽咽,她的战士们跟着抽泣,泪水顺着她们的指缝往下流淌,有人呜呜哭出了声。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我的眼眶也突然涌上一阵湿热,两粒感动的结晶被强忍住才没有轻易滑脱。
2000元,固然微不足道,但此时此刻其价值完全不在于它所体现的购买力,而在于政府第一次以货币方式对女炮班的光荣战史表示了承认和尊重,说明了党、国家、军队、人民都还没有忘记女炮班,都还心疼、惦念着女炮班呢。大姐大嫂们没有一个人嫌这点钱实在太少派不上啥用场,从她们非常非常知足的神情中,我理解了,她们早先申述的本意也不是为了钱,她们的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还不至于只差这2000元,她们要求得到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和情感上的补偿,得到一个不应将其功劳埋没的说法。现在,她们失衡的心态终于复位,大悲大喜的情绪怎能不渲泄挥洒呢。
许丽柑大嫂代表大伙发言,她很会讲话,只可惜我是靠了翻译才基本听懂了她的闽南方言。她说她当年怀了几个月身孕还坚持上阵开炮,第一个儿子起名“炮生”,老二叫“炮群”,老三叫“炮团”,就是要求孩子们长大了不要忘记她母亲曾经勇敢战斗,他们干啥事都不能给老辈人抹黑丢脸。她说她鼓励老大炮生参军打了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她写的第一封信就是讲的女炮班的光荣战史,要求儿子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可后退半步生,祖国的利益永远高于个人的一切,包括生命。她说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生小孩未能参加1960年民兵代表大会未能进京见到毛主席、周总理,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到北京去一趟,瞻仰毛主席遗容给他老人家鞠个躬。她说过去那么多年了政府还没忘了她们还派沈同志千里迢迢送来了医疗费,感动得她简直没法说。现在有人讽刺她们当年打炮太拼命把身体搞坏了实在太傻太不值当,她不这样看,对过去的事没有一点后悔,将来一旦国家需要,女炮班还要上阵,打不了炮了还可以擦炮弹……
听着听着,我突然发现,当赤胆儿女向祖国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之后,祖国母亲一个微小的爱的表示会产生多么巨大的鼓舞振奋力量啊。能够为女炮班的问题获得部分解决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一点没有当了一回慈善家的虚荣满足,而是感到心灵受到了一次净化,因为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祖国与人民为什么可爱。
返回厦门,友人送来一张印制精美的歌舞晚会入场券,并告,某某全国当红奶油小生歌星明晚将登台献演,唱5首歌,每场出场费8万元,在厦门只演两场,鸳岛的年轻人都疯狂了, 600元的票价己被黄牛妙到了上干元,可千万千万莫错过一睹为决的良机呀。
送走友人,我把票撕得粉碎。需要说明,在别的城市我大概不会撕的,在厦门却非撕不可。尽管我对这位当红小生并无反感,甚至还挺喜欢他那细嫩如童子鸡学打鸣般的漂亮嗓音。
5
洪秀丛告我,到围头务必要访一访“小老虎”洪建才。
从地图上看,弧形的金厦海峡如同一张开启的嘴,围头半岛像其东北端突兀而出的一颗虎牙,与西南端的镇海角遥相呼应,将偌大一个金门衔含其中。
1993午5月24日, 我站于围头最尖凸部五竿头的一块礁岩之上,向前数步,便是波摇涛动的大海。正前方极目处,一条灰褐色狭长岸线横亘天边,直觉里,那岸线的侧背应该是大名鼎鼎的料罗湾了。我的位置看不到料罗湾,但从料罗湾驶进驶出的舰船却无法避开我的视界。 海防战士告, 从脚下巨石算起, 距对岸最近点10800米, 仅是长程海岸炮射距的一半。一下子,我明白了我所伫立的经纬交汇点所包含的重要军事意义。
蒋“总统”亦特别看重围头,1962年将围头钦定为登陆大陆的首选目标区。他认为,以数师精锐强攻围头,不仅可以消除大陆方面对料罗湾的监控,而且可以截断福州与厦门的交通,再各个击破之,在福建建立稳固的北进基地。
既为双方均十分重视的关隘要津,便躲不过一场恶战。炮战中,围头射弹5万,挨炮3万,对手遍体鳞伤,自己鼻青脸肿。
将海煮沸的热战过后,是将海冰封的冷战,围头和料罗湾神经质地峙视了二十年。五竿头背后数百米处就有围头一只从不眨动的“眼”,那是一幢灰色的二层小楼———小有名气的围头民兵营观察站。
观察站的设备很简单,楼顶仅安装有一架40倍远观镜。观察站的不简单在于从六十年代初建站至今日,整整三十余载,人员换了多少,观察却从未间断。所有进出料罗湾的敌舰舰种、活动时间及规律全都记录在案,无一遗漏。走廊上挂满了锦旗、奖状、各级领导到此视察的照片、题词以及报刊报道该站的剪报,无言地介绍了它不曾中断的荣耀。我注意到,在一份历任民兵营营长的名录表上,任职时间最久且现在仍在职的一位,便是洪建才。
资深民兵营长洪建才,中等个头,宽脸阔额,快人快语,一身靠海人的豪爽。虽然不过五十出头,我还是在他的姓氏后边恭敬地加上一个“老”字,尊称他“洪老”。我的观念,凡打过炮战的,都是了不得的老前辈。
洪老说:“小老虎”完全是记者瞎写出来的,阵地上哪有人这么叫,大概看我年纪小胆子大干活肯出力又挺活泼吧。其实,我觉得我的个性不像“虎”,倒有点像“牛”,特别犟特别倔,你越说我不能,我便越要做到。激将法对付我最灵了。弱点是不经夸,一表扬反而稀汤。
树杈上有个黄蜂窝。小伙伴说:那天我捅掉了一个,你敢捅吗?我看你就是不敢。小建才二话不说抓起一根竹竿“嗵”、“嗵”两下捅下来了,掉头撒丫子跑。炸了营的黄蜂漫山遍野找坏蛋,把躲在草丛里的小建才蛰得满头包哇哇叫。
稍大,一群孩子望着顺根叔家的三棵龙眼树流口水。一嘟噜一嘟噜个大水足皮红的龙眼着实馋人,顺根叔故意挂在树枝上的皮鞭又着实吓人。一个坏小子撺掇:摘得来我给你磕仨响头,摘不来你管我叫爸。小建才把篱笆拆个洞,猫一样蹑手蹑脚钻进去,被狗一样嗅觉敏锐的顺根叔逮个正着,一顿皮鞭抽得屁股脊背条条血痕。嘴上说再不敢来啦,三天后又去,不是为了解馋,非要看那坏小子美美磕过三个响头心里才舒坦。
再大,曾多少次诅咒发誓要改掉这易受旁人激将的毛病,无奈本性难移。后经一位长者点拨,方大彻大悟,此事优点也,成大器者要的就是这股气哩,改它作啥!
战前,村里召开诉苦会。阿爷阿婆孤寡残疾人一个个哭天抢地死去活来控诉国民党犯下的罪孽,那些事一件件一枚桩洪建才脑瓜里都是留下了烙印的:
1949年,国民党飞机狂炸围头,村里一片火海,邻居洪上一大家十几口人死得干净, 老者小小在路边横躺着排成一队;1955年渔民被国民党水雷炸死5个,只有两具肢离破碎的尸体漂了回来;1957年,堂哥洪圆头被金门一粒蚕豆大小的弹片在胸部凿一小洞,人倒在房前表情安详如睡熟一样;在海上被抓的叔伯总有好几十,有的挨一顿好打放回来,有的就此没了音讯,留下孤儿寡母好不凄凉……
人们挥拳头呼口号,愤恨激烈得像一群怒狮。洪建才亦情绪激动按捺不住,鬼使神差站到了民兵队伍的排尾。谁说的,满16就理所当然算是民兵了。他上月初五过的16岁生日,吃完外婆擀的长寿面便不再把自己当小人儿看待。
当然,上级一眼便把他从队伍里剔出,要疏散到后方去。急得他哭。有人不耐烦,拿话刺他:哭啥,把裤子退下来,叫大伙瞧瞧,毛长齐了自然不会叫你走。
他真的不哭了,用袖子揩一把鼻涕眼泪,伸手抓住裤腰带:退就退。你他妈要是说话不算话,今天也得给我退一回,不然看我放过你!
吓得一帮看热闹女人急急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脸。
这一幕刚好让个过路的“上级”瞧见,他一把按住洪建才瘦削单薄的肩头:莫胡闹!我批准,你留下吧。
留下的民兵分为两队。身强力壮牛高马大的编在了火力队,肩背钢枪腰挎手榴弹,威风足足,配属摆在炮兵阵地后边的解放军步兵,准备反击敌人可能发动的针对围头的登陆。拣剩下的老弱少小编在担架运输队,配属炮兵担负各项运补任务。洪建才十分自然被拨拉到了运输队。他觉得矮人一头不光彩,又“蘑菇”上级,非去火力队不可。上级对他的脾性多少知道些了,拿话激试他:你这个小鬼是不是怕运输队的活计太重吃不消啊?他哼一声,把汗衫脱下,拍拍排骨胸脯,鼓鼓胳膊上还不值得展览的几块肉疙瘩:他妈的我怕?龟孙才怕哩!大步走进了运输队。背后的人们全都抿紧了嘴皮笑。
实战表明,由于预想中的敌人登陆并未发生,火力队只不过陪步兵在后边观了一通风景热闹,倒是运输队跟着炮兵在最前线闯刀山过火海经受了考验出了大力。庆功会上,担架运输队人人有功个个戴花,火力队的灰头土脸闷不吱声。洪建才那份美气呀,心说万幸没入倒霉的火力队,这一遭到运输队可是干对喽。此是后话。
洪建才他们是8月23日上午进入的阵地。 可看清楚了,海岸炮和以前见过的陆军炮就是不一样, 炮管特长,炮身虽沉重,电动底盘仍可灵活地承载它原地360°打转转,工事无盖,整门炮像一只伸脖灰鹤趴在窝中。炮兵介绍,海岸炮的优点是“炮身稳打得准,炮管长打得远,射速快打得猛”。缺点是“没有轮子不长‘脚’,遇到情况别想跑”,平行移动转换阵地相当困难,加之掩体裸露,对敌方而言等放是一个不戴钢盔的固定目标,因此伤亡率高危险性大。难怪,炮长见面后的第一句不是什么感谢赞扬的话,而是:“凡丢不下老爹老妈的,舍不得婆娘守寡的,经不起胳膊腿搬家的,统统向后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没有人向后转。是不是有人这么想不知道。但这会儿再向后转,那可是秃头虱子明摆的事,在村里永远得掖着脑袋走路别想抬脸见人了。
有人悄悄捅捅洪建才:唉,趁早回吧,要是叫炮弹皮把卵子敲掉了,你小子今生今世可就知不道女人的滋味啦。
洪建才说:×你娘,要回你回!我卵子没了大不了作女人。不像你,白长个卵蛋,再没人把你当男人老爷们看待。
炮打响。
田头像被放在烈焰上一遍遍过火烧烤。战斗至为酷烈。
敌人一发炮弹击中二炮, 10名炮手当场阵亡6个,人被弹片撕裂,完全没了形状。
敌人还打凝固汽油弹。那药剂着实厉害。未燃尽的弹片在水中浸泡几天,拿起来一摩擦仍会着火。一位战士被烧焦,洪建才流着眼泪把他搬运出来。
一位奔前跑后的医助不幸被击中,好大一块狰狞的弹片斜插在有响,背后露出尖锐的弹片头。洪建才要为他拔出来,医助摆摆手,淡然一笑:不必了,拔出来完蛋更快。于是,眼睁睁看那医助挣扎了30分钟,一直到死。
炮战期间,围头的海岸炮兵牺牲30多人,其他七七八八也死了30多。洪建才大多还记得模样,却叫不上名字。他承认,烈士们悄无声息的壮烈对心灵发生过震撼和感召,但他对自己的勇敢却有着另外一种诠释:
“看见第一个死人时,有些怕。第二个,恢复平常心。第三个,满不在乎了。真的,打仗就是这样,见过的死人多了,见过的流血多厂,就不再怕见死人和流血了,最后连自己可能也会变成死人也会流血都无所谓不害怕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道理,你写书千万别把事情说得太复杂。”
我明白,洪老不愿戴高帽,他只能按“洪建才性格逻辑”行事。
运输队的基本任务是搬运炮弹。海岸炮弹有70多斤。弹药员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搬不动别逞能,再找一个年纪小的两人抬吧。洪建才说:你看我有劲儿没劲儿!把两发炮弹竖立在那儿,蹲下,左肩膀压一发,右肩膀再压一发,站起来,两手扶牢一路小步快走, 不歇脚一口气送到200米外的炮床上,赢得阵地上一片喝采。弹药员不再另外罗嗦,每次给他一发。一发也不容易,交通壕有的地段被打坏,不敢直腰,只能匍匐前进。到处有碎石瓦砾,胳膊肘膝盖很快磨破。撕块擦炮布包扎,爬几下血水又洇过来往下滴。搬到一百多发时,他还记着数数,以后就乱套数不清了。让他欣慰的是,海岸炮1分钟发射10发,他们负责的这门炮从没断过顿。
同等的重量,扛石头与扛炮弹的感觉又太不一样。特别是棱角分明的石头,肩膀垫一条麻袋,仍被格得生疼,一天扛下来,皮肉青紫,肿起老高。所有的活计中,他最害怕干最不乐意干的就属扛石头, 每次咬紧牙关坚持走上1华里路,把石头往料堆上一扔,都要咒一句:真他娘不是人做的活。然后,回转身又去拣最大的石头扛。那时,他的体重还不到一百斤,肩上的石头最重足有一百挂零,压得他一步三摇扭秧歌。有人劝:搬不动赶快丢了吧!他说:搬不动他×我娘,搬动了我×他娘,今天非看看到底谁×谁娘!事后,他承认,如果不把石头当成对手同它赌气较劲,很可能坚持不到最后。
战场救护的难处则在于,四面在打炮,运送伤员只能走交通壕。交通壕过于狭窄,不便过担架,伤员便全靠人力往下背。背伤员不像背正常人,动作不能过猛过硬,害怕伤员伤势加重。通过危险地段,身子又必须尽量俯下去,避免伤员二次挂花。姿态别扭,背负者行走相当吃力。那回,他背一个大个头伤号下来,真的有点走不动了,便慢慢蹲下,曲跪着一条腿喘粗气,心里确实想着是不是该把“大个头”放在一边,休息一下再走。而这时,“大个头”也说:小弟弟,我看你走不动了,你把我放下,让我自己爬吧。不劝则已,一劝反而来了精神,他说:除非我死了才会叫你爬着走!一路上,“大个头”不停地劝求,竟成了他继续前行的动力。“大个头”看看说也无用,闭住了嘴。他又有些支撑不住,说:你咋不说啦?“大个头”说:说啥?他说:说我不行了,快把你放下让你自己爬呀。“大个头”说:你就是累得不行了,我早就让你放下我,我自己爬着走。他咬咬牙说:好,说的好!能不能再说一遍?这么着,终于硬挺到了目的地。“大个头”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他握住“大个头”的手说:谢谢你。
那天,电话线被打断,指导员在小本上写了两页纸,“刷”地处下来,折叠一下高叫:通信员!通信员!通信员没在。指导员说:谁跑一趟指挥所?洪建才晓得,前几天交通壕被敌人打塌了好几处,到指挥所必须越过一片几百米宽的开阔地,现在敌人仍在打炮,要不是事情紧急重要,指导员是不会叫人立即就去的。指导员定定地望了他一下,眼光便挪向了他人。从指导员的瞳仁里,他立即读出了“看不上”。一股血气腾一下直冲脑门,他一把从指导员手中抓过纸条,说了声“我去”,翻身跃出交通壕。跑在开阔地上,敌人的炮弹在远远近近的地方爆炸,炸起一圈圈烟尘。他全然不管不顾,就那么照直挺胸大步快跑。炮弹随时可能在身后炸裂的恐怖幻觉像一条无形的鞭子不停拍打他,他只觉头皮发麻两腿如加满汽油格外有劲,跑出了平生最快的纪录。百米冲刺纵身跃入目的地掩体,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摸摸擂鼓一样咚咚搏跳的心脏,竟傻喝喝笑了。
一炮炮床燃起大火。方向手安业民烧成重伤昏倒在炮位上。洪建才扶他下来。安业民微微睁开眼,眼球瞥一瞥炮位,嘴角轻轻蠕动。洪建才理解了,他希望救护他的人继续投入战斗。奔上炮位,站在了安业民的位置。炮长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行!他脖一梗,头一扬,喊:我行!我行!炮长坚定的目光中没有半点通融:你不行!他沮丧地低下了头。是的,方向手是个技术活,自己没学过,确实不行。这是炮战中他唯一一次承认自己不行,承认自己并非万能。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他恨自己笨蛋,泪水在眼圈里打晃。装填手斜跨一步,站在了安业民的位置,空出了自己的位置。炮长向那空位努努嘴:干这个行吗?他咧嘴笑了:行!一发炮弹咣当上了膛。其实他从来没有装填过炮弹,但他看过别人装填。猛力中加一点点巧劲,他竟一次成功无师自通了。这一仗,从下午3点一直打到傍晚7点,也不知到底装填了多少发炮弹,反正下来后胳膊酸疼肿胀连自己的衣服都脱不下。此次经历在一生中最难忘,因为自己接替大英雄安业民正经当了一回打过仗的炮兵。
洪建才立了功,出了名,又被推选到北京去,同好几个老帅握过手,和毛主席合了影。
洪老说:咱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小人物,没想过出名。我最感高兴的,是外面世界通过我们,知道了福建前线还有一处打不垮的地面,叫围头。
围头已经巨变。
不知哪一天,一艘胆子稍大一些的金门渔船悄悄靠到围头又安然离去,从此,金门、澎湖以至台湾的船队便接踵而至,其势如山洪奔泄,非外力所能遏阻。我从五竿头望出去,港湾里密匝匝一片彼岸船,恍然间,竟忘却究竟置身大陆抑或台湾。
船,送来了这边所匮乏的,拉走了那边所需要的。有靠岸交易,更多的则是在海上成交。不乏坦坦荡荡的买卖,也有鬼祟的行为。有关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与不管都说得出堂皇的道理。管——你走私。不管——促进两岸经济交流。不论咋样说,货物的往来总比炮弹的往来好得多,弊端难免,利在双方。于是,围头红红火火地步向发达。如雨后春笋般钻冒出来的小楼新馆掩埋了大战的遗痕;歌厅舞厅餐厅的密度超过了泉州厦门;随便碰到个张三李四,递上名片都有“董事长”、“总经理”之类的头衔,笑出了腰缠几十万几百万的老板模样。伴随繁荣而来的是追赶港台的消费,来自全国各地的舞女歌女温柔俏丽,组成新时代的“杨门女将”,将敢来登陆的台湾客商钱袋掏得空空。辛苦忙碌的人们实现了从一切为了战备到拼命努力发财的观念转换,就连民兵营观察站也把站后空地开辟为灯光早冰场,卖票营业,以场养站。现在不同以往,民兵上岗是要拿补贴的,观察站苦无收入,三十载连续观察的纪录是否要就此打住?
那个尚勇崇武的围头在哪里?我很有些惶惑。
洪建才如今承包了一个大鱼塘,生活比以前提高了几多,但他的牢骚话也不知比以前增加了几多:
“现在什么老革命老干部,出身红五类,都没有用,如果你的房子不如别人,口袋里没有钞票,就没有地位,没人看得起……镇里工作三大难题,计划生育、征兵和民兵,愿意参军的人很少啦,民兵也要付费才有人来上哨……我们这一代。脑子里多少还有一点保家卫国为人民服务思想,年轻人可不管这一套,只想赚钱多生活好……”
最让洪建才感到伤心和不解的是,省里两次民兵工作会议居然都没有通知他去参加。论资格,他是1960年全国民兵代表大会代表,围头唯一和毛主席照过相的老民兵;论工作,他还是现职围头民兵营的营长。他非常认真地认为,不被邀请,这绝不仅仅是个人的脸面问题,还反映了上面某些人对传统的不太尊重和对围头的不太重视。他不能不忿忿然悻悻然,烟也抽得多了,酒也喝得多了。喝过酒,一拍桌子站起来,按照他的脾气个性,他想找上面说:我应该参加我要参加!前脚刚迈过门槛便站住了,这种事又不是执行战斗任务,是个人好争好抢的么?于是,又缩回坐下接着喝闷酒。
于是,他问我:你说这小民兵营长还当得当不得?
我语塞……
6
岸线如链,阵地如珠,大陆方面半月形火力圈的东北端点是围头,西南端点为浯屿。
浯屿岛面积0。96平方公里,距厦门渡口12公里,距大、二担岛4000米。由于它刚好眠卧于厦门通向外海的航道上,自古为兵家所看重,曾在长达数百年的抗倭战事中充任重要角色。明嘉靖年间编纂的军事地理书籍《筹海图编》专列一节详述浯屿水寨的功用,称其“外有以控大、二担岛之险,内可以绝海门、月港(今福建海澄一带)之奸,诚要区也”。
浯屿在地利上还具备两个优势,一是自产淡水,二是台风从不光顾。渔民视为风水宝地,传说有妈祖娘娘在冥中保佑,纷纷在此栖息停靠,故炊烟香火代代兴旺,1958年时,人口已经逾千。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悟屿孤悬海隅,居民以捕鱼为业,祖祖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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