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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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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天气不再那么煞人的寒冷。厚重的棉袄终于完成一动的使命,被装进了箱笼之中,取而代之的是轻薄许多的夹袄,让人浑身轻松许多,连带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沈默将手搁在窗棂上,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推窗看到了若菡,然后开始了此生的甜蜜;不知今年推开这窗,会有什么样的惊喜……满怀着期待,他轻轻推开窗户,目光投在院子里的柳树上,但北地春晚,柳条上仍然是光秃秃的,不由有些失望,轻声道:“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话音未落,便听一个爽朗的笑声道:“快了快了。”沈默循声望去,只见陆炳满脸喜色的站在院子里,哈哈笑道:“拙言,好消息啊,陛下提前出关,第一件事便是点名要见你。”
沈默呆住了,惊喜之余竟然感觉好紧张,使劲咽口吐沫道:“什么……什么时候?”
“明日一早!”陆炳笑道:“好好表现啊,明天二月初三,若是一切顺利,正好什么都不耽误。”见他面色有异,奇怪道:“怎么了,拙言?”
“大人,我有点紧张。”沈默苦笑道:“圣心难测,我要是说了什么忤逆上意的话,会不会把我直接推出午门,咔嚓了呀?”
“不会的。”陆炳摇头笑道:“最多也就是一顿廷杖。”
“廷杖?”沈默塌下脸道:“那也够受的。”
“好吧。”陆炳走进屋道:“我给讲讲,见陛下应该注意什么,忌讳什么。”
沈默感激给陆炳端茶倒水道:“谢谢大人。”
“头一条,说话一定要注意,要说吉祥话。”陆炳道:“陛下一心求长生,特别忌讳臣下说些‘死’啊,‘病’啊什么的。你比如说去年太医院徐太医给诊脉,当时陛下坐在榻上,龙袍垂地,徐太医迟疑不敢前进。陛下问他为什么不走过来。徐太医说:‘皇上的龙袍在地上,臣不敢进。’结果第二天陛下就下了一道手诏给内阁,表扬徐太医,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默想一想道:“是不是因为他说的是‘皇上的龙袍在地上’,而不是‘龙袍在地下’。不过这区别似乎不大吧?”
“区别大着呢!”陆炳道:“陛下说了,地上,人也;地下,鬼也。徐太医这话,最能体现他对君父的忠爱之情。”
沈默听了,当时就吓出一脑门子汗。地上地下,这在一般人那里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所以平时说话,地上地下是一个意思,哪有那么多讲究?若果连这个都忌讳,那臣下一言不慎,岂不是就要招来灭顶之灾?
“所以啊,宁可说话慢一些,也要先把要说的在心里默念一遍,把那些不好的,容易引起误会的词语统统去掉,这样就安全多了。”陆炳语重心长道:“要不严阁老、徐阁老他们一个比一个说话慢,那都给逼出来的。”
“‘谨言’第一个说完了。”陆炳道:“再说第二个,陛下高屋建瓴,思虑深远,说出的话来也十分高深,往往表面一个意思,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意思。有的时候你得反着听,有的时候你得听半截,有的时候你得联想着听。总之呢,要是仅听表面意思,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沈默头上又出汗了,十分艰难道:“我是第一次面圣,怎么知道哪句话该听,那句又不该听呢?”
“这就是要跟你说的第三条了。”陆炳压低声音道:“陛下生性聪明颖悟,多谋善断,且如今御极已超半个甲子,实乃亘古未有之明主……陛下拿出来问臣子们的事情,实际上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了,所以你记住,陛下问你话,并不是征询你的意见,而是要看看你说的合不合他的心意。”
“大人是说,关键不在自己有什么看法,而是陛下心里怎么想的?”沈默轻声道。
“聪明!”陆炳伸出大拇哥道:“就是这个意思!你若是答的不合陛下心意,就会被当成离心离德之人,肯定会遭到冷落甚至贬斥的;若是支支吾吾,不肯给予明确答复呢,更会被当成狡猾懦弱,不肯任事,下场同样凄惨。只有猜到陛下的心意,并准确表达出来,才会被陛下认为是心意相通之人,而得到嘉奖重用,你可千万要记住。”
沈默心说,这样选出来的官员,除了应声虫就是马屁精,还能有实心干事的吗?但现在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先把这一关过去再说吧!
很没出息的说,沈默整整一晚上都没合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第二天面圣时的情形……皇帝老儿会怎样对我?会不会不由分说,先打一百杀威棒再说?我会不会听不懂皇帝的话,而激怒了他,被拖到午门外打屁股?
诸如此类的胡思乱想,在他脑袋里反复的回响,一直到五更鼓响才稍稍有些困意,却被敲门声吵了起来,只听朱十三在外面道:“沈兄弟,咱们该出发了。”
听了这话,一夜没合眼的沈默赶紧一咕噜爬起来,草草的洗漱一番,穿上若菡前些天送来的夹袄,胡乱吃点东西,便出门上车,在一众锦衣卫的护送下,披星戴月的往西苑去了。
来到西苑外时,宫门还没开呢。沈默只好在门外候着,春寒料峭,车上也没有暖炉保温,冬得他直搓受跺脚,哆哆嗦嗦打着颤,好容易捱到卯时初,景阳钟响了,宫门缓缓打开……
第三一九章 陶天师
二月初的夜,毕竟短了一些。
卯时左右,天已经蒙蒙亮了,西苑到处张挂着的大红灯笼仍然点着,照亮着黑黢黢的宫殿楼宇,也照出长廊下曲曲折折的道路。
一条二三十人组成的队伍,从长廊尽头整齐的走来,到近处才看清,原来是一队身穿大红麒麟服的禁卫,后面跟着四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而四个锦衣卫中间,夹着个内穿湖蓝儒袍,外套羊皮夹袄的青年。那青年正是沈默。
一边走着,沈默一边胡思乱想道:‘如果出去后有人问,皇宫大内是个什么样子,我该怎么回答呢?看来多半是要故作神秘了……’从踏进宫门的一刻开始,他便被这些彪形大汉层层围着,根本看不清前后左右。
就这样被裹挟着,走到一座宫殿外。领头的侍卫通禀一声,殿门便无声打开,侍卫头领对沈默道:“你自己进去吧,至于北司的兄弟,还请在偏房等候。”
朱十三点点头,给了沈默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便带着手下离开了,那队大内侍卫也跟着头领继续巡逻去了,就剩下沈默一个,孤零零的站在大殿门口。
“进来吧……”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乖乖,这皇帝也太平易近人了吧?’沈默大为吃惊,只好乖乖的迈过门槛,进去殿中。
两个小道童将殿门重又关上,沈默只见大殿之中,点着九排红烛,烛火闪闪烁烁,轻烟飘飘袅袅,时而爆出一声脆响,映衬着空旷的大殿愈发清寂。
借着明亮的烛光,沈默看到大殿中央摆着个八尺多高的三足加盖八卦炉……上方按照八卦的图像镂着空,从镂空处还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的白烟。
他正在打量那个铜炉时,便听炉子后面有人道:“你过来。”
沈默便依言过去,只见一个须发苍苍的老道士,身穿八卦紫绶仙衣,手持着拂尘,盘膝坐在紫色的蒲团上……看这老道的年纪,少说也得七八十了,与陛下并不相符。
看到他的犹豫,老道士淡淡道:“贫道陶仲文。”
“原来是天师,学生失敬!”沈默赶紧行礼道。
“你坐下。”陶仲文并不抬头,只是用拂尘指一下对面的蒲团,又吩咐小道童道:“把炼丹炉生旺了。”
“是,师祖。”两个小道童便开始一起拉动风箱,那炼丹炉的火光骤亮,大殿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在那‘呼哒呼哒’的风箱声,和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中,陶天师从手边的水盆里,捻起一支清脆的柳条……看那上面还有绿叶呢,也不知是从哪弄的。老道士终于开口道:“不要动,让贫道为你祛除晦气。”
沈默赶紧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老道将那水淋淋的柳条甩到自己脸上身上,如是九下之后,老头又让他用那盆中的水洗手、洗脸,然后将那柳条投到丹炉中,便算是完成祛邪工作。
见老头已经收功,沈默心中涌起强烈的改行冲动……奶奶的,早知道当道士如此厉害,如此轻松,我费那个劲读书作甚,一句‘天师,请收下我吧。’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
陶天师须发皆白,身形枯瘦,但一双眼睛却深邃明亮,仿佛可洞察一切世情,沈默的心理变化也没逃过他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很羡慕吧?”
沈默微一错愕,登时知道这老头已经活成精了,跟他说什么废话都没用,便点头道:“确实很敬仰,甚至有拜师的冲动,只是不知您老收不收?”
“收,为什么不收?”陶仲文竟然出奇的痛快,这让沈默彻底糊涂了,强效问道:“您老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陶仲文淡淡笑道:“如果你愿意,贫道便收下你这个记名弟子。”
‘原来是记名弟子,不是真让我当牛鼻子。’沈默这才放下心,又听他接着道:“那天蓝道行求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帮你。我才设法让陛下提前出关的……”
沈默赶紧又行礼道:“您老人家的恩情,弟子永生不忘。”他顺杆爬的本事,比猴还厉害。
“看来是愿意给贫道当这个弟子了,”陶仲文快慰笑道:“贫道老怀甚慰啊,那就跟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了。”
“学生……哦不,徒弟洗耳恭听。”沈默恭声道。
“贫道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助人者人助之。”陶仲文苍声叹息道:“贫道今年已经八十一了,不瞒你说,老眼昏花,羸弱不堪,几年前就动了归隐田园,颐养天年的念想,却一直无法得偿所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否陛下的挽留太过恳切?”沈默轻声问道。
“那是一个方面。”陶仲文淡淡道:“但更重要的是,吾心有三忧,无法潇洒而去。”
“敢问是哪三忧?”
“一者,乃是‘居安思危’也。”陶仲文缓缓道:“自陛下御极以来,我道教便兴盛繁荣,至今已经如日中天三十年了……可以说是创下五百年来之最。”
“都是两代天师的功劳。”沈默很有拍马屁的嫌疑道。
“不是我俩的功劳,只不过因陛下有道家慧根……千年以降,道释两门的兴衰,皆有帝王好恶而定,若赶上这代皇帝喜欢信佛,便像正德年间一样,全国毁道崇佛;若是下一代皇帝反过来,那就是现在这番光景。”
陶仲文无比清醒道:“我道家的核心是太极。太极者,生生不息也,却不是永远昌盛,而是存在一个盛极而衰、否极泰来的循环之中。皇上崇道,道门一洗先皇时的晦气,在全国毁佛除庙,是有些过犹不及了。其实沙门与我道家一般,都经历过数次法难,次次毁而复兴,破而后立。而复兴之后,带给道门的却是重重劫难,譬如会昌法难,唐武宗毁寺院四千有余,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之巨,禁佛不可谓不彻底,可宣宗一继位,佛寺即复,刘玄清、赵归真等十数道家真人命归黄泉,前事可鉴啊!”
虽然身为世俗之人,对佛道之争不甚了了,但沈默还是明白了陶天师的担忧,轻声道:“您老可是担心……将来佛家卷土重来,变本加厉的报复道家?”
“殷鉴不远啊……”陶仲文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老夫八十多了,随时可能撒手人寰,陛下修炼日久,功力精进,十年之内必然玄功大成,白日飞升,到时候新皇登基,就是我道门的大杀劫了。”
沈默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道:‘怎们像是在暗示我,陛下最多还有十年阳寿呢?’但这话没法问,只能顺着陶仲文的思路道:“那天师的意思是?”
“我希望有人到时候能搭救道门一把,不要让我的徒子徒孙们,全变成无头之鬼……”说着,老天师竟然给沈默附身行礼,颤声道:“拙言,你能帮老夫吗?”
沈默忙不迭去扶老天师,哭笑不得道:“您老就是找人托孤,也要找阁老们,最不济也得是尚书侍郎之类,我这个带着罪的小举人能济什么事?”
陶仲文坐回蒲团道:“阁老?严阁老跟我年纪差不多,谁能熬过谁还不一定呢;李默这人,起得快,跌得也快,我不看好他;至于徐阁老,本应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他是个老滑头,关键时刻肯定自保为重,指望他太不靠谱。”说着定定望向沈默道:“拙言你能宁死都要维护赵文华,比他们都可靠多了。”
‘我管赵文华去死?’沈默心中郁闷,苦笑连连道:“我的人品是没问题,但您未免把我看的太高了吧,区区十年时间,我不可能入阁为相,说话管用的?”
“切不可妄自菲薄,”陶仲文摇头笑道:“为师我擅长相面,观你的面相,天庭饱满,隆准高耸,双目锐利,眉插两鬓,正是少年得志之相,三十岁左右便可入阁为相!相信我,老夫的预测从不出错。”
沈默仍不大相信,老道却道:“如果十年后拙言你仍未入阁,咱们的约定作废,如果你入阁了,请不吝相助,可否?”
都这样说了,沈默自然点头应下,像这种长期带条件的承诺,简直是所有承诺中最不累人的。
“至于其余两件事,都是到时可顺手为之的小事了。”陶仲文轻声道:“一个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败家肯定要在他这一代,到时候还请看顾则个。”
“这个没问题。”沈默点头道:“学生一定尽力。”
“第三个么……”陶仲文脸上突然现出一阵忸怩之色道:“你能永远不泄露,自己才是百花仙酒的真正主人么?”
第三二零章 面圣
沈默是从监狱里出来的人,按照道家的说法,身上是带着晦气的,自然不能先见皇帝了,而是要经过陶天师的消毒……哦不,净化之后才能觐见。
趁着给他净化的功夫,陶天师向沈默提出了三个要求,算作帮自己提前见到皇帝的报酬,前两个属于远期带条件的,现在不想也罢,反正沈默自己都觉着不靠谱。而最后一个,则是请他让出百花仙酒的专利所有权……
沈默不由暗暗吃惊,看来尊敬的嘉靖陛下,果然对着百花仙酒有着非一般的需求,不然这老头也不会提这种要求。但他并不怪陶天师独占全功,因为身为道教权威,陛下的炼丹专家,陶仲文的工作便是,搜集天下的奇珍异草,捏吧捏吧烤成各种丹药,助皇帝延年益寿、祛病强身,当然也包括金枪不倒了。
而他这个权威专家一直无法解决陛下的性福问题,如果别人也解决不了还好,一旦有人治好了,那他这个权威就要受到极大质疑了……陛下圣心难测,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让他卷铺盖滚蛋都是有肯能的。
扪心自问,换成他是陶天师,恐怕会直接将献酒的人灭口了,哪还会如此大费口舌的讲条件?
好在‘虎老不咬人’,陶天师并没有干掉他的意思,而是拿出了极大的诚意,向沈默讲述阁老们对他的看法,太监们对他的看法,以及最重要的,陛下对他的看法。
“如果你想有个好的发展,”陶天师最后总结道:“必须要跟宫里保持良好的关系。”
“宫里?”沈默轻声道:“您说是陛下近侍吗?”
“对,道士这边你不用担心,老道会一直回护于你的,”陶天师轻声道:“你要重视太监们,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拆台架秧子是足够了。”
“不是说嘉靖陛下十分排斥宦官干政么?”沈默轻声问道。
“那都是老黄历了。”陶仲文微微摇头道:“陛下身居宫中二十多年,与朝臣绝少接触。日常所见的,除了几位阁老之外,就是我们这些道士和太监了,其中司礼监大头头李芳,以及陈洪、黄锦二人,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服饰陛下,陛下就是再有戒心,也早就放下了。”说着又爆料道:“我是亲眼见着,夏言不屑于太监交往,结果输给了与太监们关系融洽的严嵩;而严阁老正是靠着太监们通风报信,好话说尽,才能一直深得帝心;现在徐阁老也十分注意与太监们交往,但李默仍然对太监们不屑一顾……这次过年,两位阁老都有礼物送给司礼监五位大太监,但陈洪向李默求副对联都没得到。”
沈默缓缓点头道:“我晓得了,多谢天师指点。”
经过净化,变成干净人儿,沈默便告别了陶天师,被两个道童领出了这里,沈默回头望去,只见殿额上悬挂着蓝底金字的‘紫宸殿’三个字。
离开紫宸殿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沈默终于可以打量一下这座神秘的西苑了,只见四周尽是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在朝暾微曛之下,显得金碧辉煌,壮观雄伟,确实比别处的建筑尊贵太多,也让人压抑许多。
跟着小道士穿越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进入名为‘延年门’的宫门,绕过一座九条龙的琉璃照壁,便到了一处极为宽阔的庭院,四周种着松柏,还有仙鹤与梅花鹿在悠闲的漫步。
与别处皆用汉白玉和青砖铺地不同,这里是大片大片的花圃与药圃,精致的矮小篱笆之间,只有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不过与外面一样,这里的鹅卵石小道也是并排的三条,中间一条实际上是用白色玉石铺成的,那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御道。
现在沈默就沿着边上的青石道,跟着小道童一直走到了正北方的大殿门口。道童说明来意,门口的守卫便放行,上了汉白玉的台阶,由两个太监把沈默接进去,让他在前殿里先候着,就进去通禀去了。
沈默闻到上好的檀香味道,便偷偷转眼打量。只见偌大的大殿,正南面挂着三清道君地尊像,下面有祭坛供奉。祭坛对面还有一尊一人多高地三足加盖青铜香炉,那檀香烟气便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看遍整个大殿。也没有龙椅。只是在祭坛前面,大殿正中,有一个白玉圆榻,榻下八方还镶嵌着八卦紫金砖,沈默不由胡思乱想道:‘看来陛下真的很用功,时时刻刻逼着自己打坐。’
但最吸引沈默注意力的,还是东墙中央挂的,一幅装裱的十分素雅的中堂,上面写着几行飘逸的行书大字曰:‘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功成而不居。’,左下方落款是‘嘉靖三十年朱厚熜敬录太上道君语训’,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红印玺,上镌“御笔”两个篆字。
沈默知道这是从《道德经》上摘录下来的,乃是老子清静无为的治国思想的体现,只是……这黄老之术,适用于天下初定,修生养息之时,现在大明内忧外患,一地鸡毛。正是君臣奋发,呕心沥血,想方设法挽大厦于将倾之时。嘉靖皇帝却挂了这样一幅字在寝宫,除了是在为自己的懒惰怠政找理由,自欺欺人之外,沈默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个胖胖的穿着大红蟒衣的太监出来,朝沈默慈眉善目的笑笑道:“沈默是吧,陛下要见见你。”
“有劳公公了。”沈默拱拱手,跟着那太监从外间的大厅穿过回廊,到了一道厚厚的纱幔前,那太监便跪下了,沈默虽然极度反感给人下跪,但若是不给皇帝下跪,后果还没人设想过呢……沈默不敢为天下先,还是痛痛快快跪下吧。
只听那太监细声细气道:“万岁,那个沈默来了。”说完却没人应声,就在沈默以为皇帝是不是睡着了时,就一记清脆悦耳的玉磬声从里面传出来。
太监见他还在愣神,赶紧小声道:“陛下答应见你了,还不请安?”
“罪臣浙江解元沈默,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默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还是规规矩矩的三叩九拜。
陛下说要见他,没说让他见,所以沈默只能隔着厚厚的纱幔,根本见不到皇帝长什么样。也许因为陶仲文告诉他不少内幕,其实更是因为心里有了底,跪在那里便显得端正而肃定……沈默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没戏了,嘉靖也不会召见自己,因为此人极度排斥见大臣,不到非见不可,是不会召见的;既然召见自己,且还是单独召见,那就说明有戏,大大的有戏!
便听到里面若远若近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沈默?”
“正是微臣。”沈默赶紧答道。
“沈默。”那个声音幽幽道:“字拙言,绍兴籍,嘉靖十六年五月生人,也就是说还不到二十岁。”虽然说话鬼里鬼气,但那种万人之上的气势,却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不敢怠慢。
‘果然不是一般皇帝啊,还知道先了解谈话对象的背景资料。’沈默尽力平静回答道:“臣是绍兴人,还差三个月二十岁。”
“嗯,”嘉靖帝缓缓道:“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此话诚不欺人,你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生员,朕破格超擢,让你当上了浙江的巡按……翻看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二十名巡按御史,哪个不是两榜进士出身,不是久经历练?只有你沈默,不过巡察浙江几个月,便以二九年华,秀才出身,当上了代天巡狩的御史。此等殊荣,翻看成祖建极以后,可曾有过一例?”
“不曾有过……”沈默摇头道。
“那你还敢公然烧毁证物,让朕亲自吩咐下去的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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