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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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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的那一幕了。
  说起来,沈默真是高估他了,那时候自顾尚且不暇。戚继光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外室,是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戚严,见夫人知道了姨奶奶的住处,赶紧跑来报信的。
  丫鬟扶着两位姨奶奶上了马车,她俩还舍不得家里的细软,还要拿东西,被沈默喝一声道:“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东西?!”给吓得缩回马车里。
  “戚夫人杀过来了!”巷口望风的护卫急匆匆跑过来报信道。
  “快走!”沈默一挥手道:“从巷尾出去,然后到河边换乌篷船出城,到军营里避一避去!”
  “是!”三尺应一声,便匆匆的赶着车走了。
  他前脚刚走,杀气腾腾的戚夫人便出现在巷口。
  “让开!”戚夫人已经进入狂化状态,六亲不认了。
  “都让开,都让开。”沈默摆摆手,一脸讨好的笑道:“嫂子你好,我们帮你捉奸来了,那两个女人被堵在里面,专等嫂夫人发落了。”
  戚夫人阴着脸,倒提着宝剑进去院子了,沈默做个开溜的手势,便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仓皇逃走了……这女人杀气太盛,小生实在怕怕。
  回到府衙,他便命令关紧大门,上好门闩。铁柱道:“大人,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沈默擦擦汗,叹口气道:“也不知元敬兄现在是死是活……”当年戚继光‘龙山卫三箭大逆转’的英姿,他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这样一位猛将兄,竟然被媳妇手持白刃,撵出家门。想戚继光大过年的仅穿着内衣,至今生死未卜,沈默便一阵担心道:“出去找找吧。”
  “哎。”铁柱应下,开门出去了。
  沈默回到内院,把这事儿跟夫人一说,若菡的反应却与他大不相同……他是觉着戚夫人太过凶猛,让男人的面子扫地,生命安全都受到极大的威胁。若菡却与那戚夫人同仇敌忾道:“王姐姐真是好样的!给我们女子出气了!”说着又心疼道:“她现在一定难过极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看什么看?”沈默赶紧按住她道:“那女人现在疯了,拿着把剑到处砍人,我看已经是六亲不认了,你小心被她伤了。”
  “王姐姐可不是那种人,”若菡摇头道:“她是恩怨分明的女中豪杰。”
  “反正不能去,”沈默不放心道:“不能让你跟她学坏了。”
  若菡不再强要出去,却似笑非笑道:“是不是特庆幸,我不会武功啊?”
  “哎……你这人来。”沈默大感无趣道:“说别人呢,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若菡小声道:“没有猫儿不吃腥。”
  “我就不吃,”沈默撇撇嘴道:“送到嘴边的都不吃,就为了给你守身如玉,你还冤枉我,”还引经据典道:“《山海经》上早说了,有白乌鸦这个品种。”
  若菡道:“我没说你。”
  “你就是说我呢。”沈默瞪眼道:“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和苏雪之间是清白的,我一指头都没动过她!那些绯闻都是别人谣传的!”
  “哦。”若菡点点头,继续缝她的小衣裳。
  见她爱答不理的样子,沈默这个憋屈啊,要是真干了对不起她的事儿,那还好说,可明明嘛都没干呐!受冤枉的滋味最憋屈了,他烦躁的在屋里转两圈,便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若菡道。
  “我需要冷静冷静。”沈默没好气的丢下一句,掀开门帘,便与柔娘撞了个满怀。
  伸手将她扶住,一把拉到怀里,狠狠在她额头亲一下,沈默便气哼哼走出去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柔娘,不知老爷这是吃了什么不消化?
  爆竹声声辞旧岁,蛇年完了是马年,转眼便到了新年,只是这个年,沈默过的着实不算痛快,虽然后来和若菡和了好,却总是有些别扭……他感觉若菡现在对肚子里的孩子,看的比自己还重,所以才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感受,还瞎冤枉自己。
  偏偏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不会跟若菡说:“我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便一直闷着,可老闷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决定出去转转,散散心。
  不过苏雪那里,他是决计不会去了。‘不然道理就不站在我这边了。’沈默愤愤想到,也不知是哪国的逻辑。
  唐代有个心理阴暗的和尚,叫王梵志的,曾经写过一首诗道:‘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意思是,当你感觉自己混得很惨时,一定要找找比你混得更惨的,这样心里才能平衡些,不至于走极端。
  沈默本着这个想法,不去找王用汲,归有光之流,他决定舍近求远,去找戚继光耍耍……因为要评选苏州城一月份的悲情男人,戚将军一定会高票当选。所以沈大人寻求心灵疗伤的人选,非他莫属。
  话说当日戚将军被夫人追得走投无路,只好从桥上跳水,游了好几里,才爬到一艘小船上,想让人家把他送出城,却被人当成坏人撵下水。没办法,只好爬到岸上,勉强支撑着走到城门口,却已经关门落锁了。
  寒冬腊月的,他浑身水淋淋,湿漉漉,饥寒交迫,孤独无助。却又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凄惨的模样,所以谁家也不去,哆哆嗦嗦裹着床草席子,准备在城墙根下猫一晚。
  后来若不是铁柱寻了来,未来大明朝的战神,可能就真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如此一番折腾,饶是他身强体壮,也还是得了重伤风,大年三十都高烧不退,声嘶力竭喊胡话道:“夫人,对不起,饶命啊,夫人……”
  一时间军中不忿者众多,大家都觉着戚夫人太过分了,哪有这样的凶恶婆娘呢?他的属下将领更是深深忧虑,这件事会不会对将军的威信造成损伤,从而影响部队的战斗力?竟然把戚将军怕老婆的事情,提高到了战略高度上讲。
  ……
  PS:诸位,不要说我诋毁民族英雄,不信可以去找戚继光的墓志铭看看,他的悼词作者,生前好友汪道昆,在追忆戚继光的丰功伟业时,对戚夫人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道:‘御人露诸姬多子状,日操白刃,愿得少保而甘心……’
  第四五六章 男女战争
  沈默带着点补品,便溜溜达达到了戚继光的军营里,戚将军毕竟是习武之人,将养了几天,已经可以下地,可以喝酒了。
  难兄难弟见了面,弄上几个小菜、烫上一壶好酒,叫上几个陪酒的属下,便边喝边聊起来。大过年的,不说公务,只捡些荤段子、黄笑话说,说来说去,却如何也绕不开戚将军的遭遇,一个属下愤愤道:“有道是‘男儿本色’,哪个男人不好色?怎么到了将军这里,就成了老大的罪过呢?”
  “瞎说,”戚继光披着袍子,十分郁闷道:“我戚继光以身许国,死而后已,岂是那种贪花好色之徒?”
  “都是自家兄弟,还说那些空话干什么?”沈默斜靠在床榻边,烤着火道:“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好色那是男人的天性,金屋藏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真不是那么回事儿!”戚继光郁闷道:“我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说着望着欢快的火堆,轻声道:“大人应该知道我是将门之后。”
  “那是,听说你十岁就是四品将军了。”沈默笑道:“我十岁的时候,裤子还露着屁股蛋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不是元敬的功劳,”戚继光正色道:“是先祖用生命换来的。”说着便自陈家史道:“先祖讳祥,当年太祖爷出濠州、进定远之时,便成了他的亲兵,跟随太祖爷东征西讨,为大明的江山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平素从不自夸,今日打开话匣,便一下子说到了一百四十多年前。
  饮一口烈酒,戚继光沉声道:“洪武十四年,先祖随同大将傅友德、蓝玉率军远征云南,一路所向披靡,大获全胜,却在昆明城下不幸阵亡。太祖爷知道消息后,十分的难过,便下圣旨,‘授先祖之子为明威将军,任职登州卫指挥佥事,世袭罔替!’至今已经传了七代人。”
  所谓世袭罔替,就是说只要大明不完蛋,或者这家人还有后,这个将军的位置就是他们戚家的。但是如果不幸无后。这份祖先传下来的荣耀,便会戛然而止。
  “如果我戚家的世袭断送在我这里,”戚继光摇头叹息道:“将来怎么见九泉下的父亲?怎么面对列祖列宗?”世袭的荣耀,背后是沉重的枷锁,让钢铁汉子戚继光,也被压弯了腰,学着人家养起了小妾……
  这话沈默信,因为他看戚继光的那两个外室,其容貌姿色还不够给戚夫人提鞋,当时他还心说,戚将军的审美区间够宽广的,吃得了鱼翅,也咽得下粉丝,整一个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戚继光纳妾,不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是用来传宗接代的。
  “这理由确实站得住脚。”身为男人,沈默完全支持戚继光:“我觉着,你得把这个理由跟嫂夫人好生谈谈,她应该会理解的。”说着拍拍他的胳膊道:“大过年的她一人在家里,肯定很难过……”身为长官。他却有促进属下家庭和睦的义务。
  戚继光摇摇头道:“那女人那般羞辱我,这日子没法过下去,我已经决定了,要……”
  “可不能休妻!”沈默赶紧阻拦道:“她是四品诰命,你得先报吏部批……要知道,大明朝的诰命夫人,还没被休过一个呢!那样的话,这人可就丢到北京去了。”
  “大人想到哪去了?没那么严重,”戚继光苦笑道:“我不过是想着,得想个法子教训教训他,重振夫纲罢了。”
  一听这个,那些将领便纷纷聒噪起来,七嘴八舌的献计献策。有人大嗓门道:“大人,你老婆太不像话,这种老婆把她给宰了算了!”
  “休都休不得,还宰了!”旁人骂道:“你有没有脑子。”
  “那就算不喀嚓了,也得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咱们将军的实力!”那将领大声道:“不如大人把她叫到军营来,然后我们大家刀枪剑戟一起上,吓唬吓唬她,要是再敢嚣张,就打!”
  戚继光听了很心动,一发狠,说道:“好!就这么办!”便一拍桌子道:“戚严,你回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把她叫过来!”
  戚严小心翼翼道:“将军,这样不好吧?夫人纵有不是,也是您的结发妻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得打打杀杀?”
  一直看热闹的沈默道:“振一振夫纲是应当的,可千万别伤着人。”
  “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戚继光道:“不伤她就是了。”
  戚严出发,众人继续喝酒,到了过午时分,哨兵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夫人来了!”
  “来得好!”戚继光一摔手中的杯子道:“弟兄们,看你们的了!”
  “大人瞧好吧!”一班弟兄穿上早准备的盔甲,各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地等着那只母老虎。
  戚继光也穿上了他祖传的亮银甲,摸着那略显古旧的纹路,仿佛在追寻祖先昔日的荣光,好汲取心灵的力量,战胜强大的巫婆。
  “出发!”戚继光沉声道。
  “给那婆娘好看!”众人纷纷叫嚣着,冲出大帐去了。
  沈默要跟着出去,戚继光却对他道:“大人,待会刀剑无眼,为免误伤,请您留在大帐里吧。”
  沈默一听,心说果然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元敬兄可比兔子厉害多了,便没出去,躲在大帐里往外看……
  在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的簇拥下。戚继光大踏步的迎上孤身而来的夫人。‘真是太欺负人了……’即使对戚夫人颇有微词,沈默也觉着这么多大男人,抄家伙欺负一个弱女子,确实有些过了。
  戚夫人一身劲装,骑在一匹大红马上,视那些全副武装的将士如无物,直接盯在戚继光身上道:“叫我来干什么?”说着双手一拽,将结实的小牛皮马鞭,拽的变形、作响。
  听着这可怕的声音,看到这把戚将军打得‘投河自尽’的母老虎,胆子小的心里都突地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咱们好几十号人还收拾不了这个母老虎?于是大家都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人群最后的将军大人,就等他一声令下,然后一拥而上,把这母老虎打一顿,给大人出气。
  一时间,军营中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戚继光的身上!只见他怒目圆睁,剑眉倒竖,额头的青筋甚至暴起,显然到了爆发的边缘。大家不由暗暗赞叹道:‘好一个男儿本色戚将军,今日定能扬眉吐气,重新做人!’
  终于,他动了!只见戚将军向后一撩大氅,将众人排向两侧,左手按着腰间的宝剑,昂首阔步,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到夫人面前。
  在众人的屏息注视下,他在戚夫人的面前站定,右手十分夸张地往空中一挥。
  包括沈默在内,很多人看他这姿势,皆以为以为他要先把这个母老虎痛斥一番,然后就要让大家一起动手。有道是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魂,见戚将军终于要像个男人一样爆发了,所有的兄弟都不由得跟着挺了挺胸脯,摁了摁宝剑,要让将军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哪知道戚将军的手挥到一半,正好指向他那些衣甲鲜明、努力摆造型的手下,然后气宇轩昂地说了一句:“过年了,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特请夫人前来阅兵!”
  天空中有乌鸦飞过,大家呆了足足有几十息的时间,很多人一下没憋住,扑哧一下都乐了。没想到将军大人架势摆得如此之足,一见夫人却又现了原形。
  戚继光冲着他们一瞪眼。然后看着自己老婆,又大声重复道:“请夫人阅兵!”众人知道将军大人是骑虎难下了,为了帮他下台,只好一个个挺胸腆肚,站成一排。
  戚夫人也不客气,把这些挂着甲、戴着盔、攥着刀、摁着剑的男人们一个个打量了一番之后,鼻子里只哼了一声,丢下一句:“徒有其形。”便径直往大帐走去。
  沈默上次诳了她,一见戚夫人走过来,不由慌了神,心说:‘我可不能让她看见,要是以为今天是我撺掇的,那还不恨我一辈子?’便赶紧往后帐跑去,前脚刚刚躲进屏风后,戚夫人后脚便进来了。
  沈默想起武侠小说里,武功高的人都六识敏锐,赶紧捂住口鼻,以免呼吸声被戚夫人察觉了。
  好在他憋死之前,戚继光跟着进来了,两人一说起话来,沈默才敢小声的喘气……
  “你那两个宝贝呢?”戚夫人冷冷问道。
  戚继光本来是想服软,叫个‘小玉儿’,再抱着她撒个娇啥的,他知道她最吃自己这一套。但他更知道沈默在里面,哪能把夫妻俩的私房话说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是男人,纳妾自由。”不只是沈默在,他也确实有够窝火……不就是纳了个妾吗?怎么就把我逼得颜面扫地跳了河?
  “这事儿搁别人家是自由,”戚夫人瞥他一眼道:“但咱们家就不行。”
  “凭什么?”戚继光的火蹭蹭往上窜道:“我要捍卫我的自由,你休想阻止我!”
  “凭什么?”戚夫人拍案而起道:“就凭你当初许下的诺言!”
  “诺言?我许过什么诺言?”戚继光一下子糊涂了。
  “你竟然忘了?”戚夫人捂着起伏的胸口道:“是你健忘,还是我记性太好?”
  “我说过的话多了,”戚继光讪讪道:“不可能对每一句都负责吧?”
  “好、好、好……戚元敬。”戚夫人的怒火也蹭蹭起来,一挽袖子道:“我今天就打到你想起来为止!”便撸袖子,要上前揍他。
  没经历过家庭暴力的,是体会不到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的。但沈默在场,戚继光只能输人不输阵,摆着双手道:“我刚病好了,浑身无力,你现在打我……哦不,跟我打,是不公平的!”
  戚夫人的拳头抬起来,又放下,冷哼一声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回家领打!”便再不看他一眼,决然的离开了。
  “去就去,谁怕谁!”戚继光也硬邦邦丢下一句。
  看戚夫人走远了,沈默才从屏风后出来,对戚继光道:“争吵和对立,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得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啊!”
  戚继光郁闷坏了,心说要不是你在场,我至于硬充好汉吗?当然面上还得一装到底,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被一个女流之辈镇住了场子,让戚继光营中的将士忿忿不平,难以接受,都觉着这事儿不能算完。那些属下又锲而不舍地给戚继光出馊主意,什么绑票、恐吓、下蛊、扮鬼全出来了。
  都被戚继光否决道:“我正大光明,不会用那些鬼蜮伎俩的。”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些招数对强大的老婆大人根本没用……当然不足为外人道哉。
  但手下道:‘从来没有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能赢了呢。将军您非得把那婆娘的气势压下去,才能予取予求,不然就得被她压一辈子!’
  戚继光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但一转念,却又苦笑道:“那天你们也不是没看见,咱们那么多人,也没她一人的气势强。”
  众人大哂,都道:“若不是您临阵脱逃,我们怎么会被个女子吓住呢?”有人还拍着胸脯道:“不然您再把她叫来,我们给她点厉害瞧瞧!”
  “同样的伎俩不能用第二次。”戚继光摇头道:“她不会再上当过来了。”
  “那我们集合队伍,开进城去,把将军的府邸包围,让那女人出来投降!”手下乱出馊主意道。
  “荒谬,”戚继光骂道:“这事儿能搞得满城皆知吗?那我就真出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来想赛过诸葛亮的臭皮匠们,全都变成了哑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将军说得不错,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儿还是在家里解决好。”这话戚继光很赞同,追问道:“具体该怎么干?”
  “将军于两军阵前威风凛凛,震破敌胆,何以会被一个妇人吓倒?今日我等为将军摇旗助威,你手持三尺青锋,杀进内宅去吓她一吓,吐一吐心中这口恶气!”
  戚继光听了很受用,旁人却道:“那么多人吓唬她都不怕,还会怕将军一个人?”
  “那得看时机的把握了。”号称‘智多星’的手下,摇头晃脑道:“将军可以趁你夫人午睡的时候,拿着刀突然冲进去,然后趁她刚睡醒,神智还比较模糊的时候,拿刀架着她的脖子,这样她肯定很害怕。她只要害怕了,以后就不敢怎么着你了。”
  戚将军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真的就信了!决定就这么办!
  他没有等到第三天,而是第二天便杀气腾腾的回了城……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战而胜之!
  策马直冲苏州城,他于当日中午抵达了家门口,‘嘡啷啷’一声拔出马刀……是的,不是宝剑,而是马刀,因为手下说,剑是君子,谦谦有礼,不适合吓唬人,不如威猛的大刀更有震慑力。
  拎着大刀冲进去院子,吓得家里的丫鬟尖叫着四处逃窜,都以为将军大人被逼疯了,要杀人泄愤了。
  戚继光感到很没面子,但已经骑虎难下,只能闷着头向后院走去,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每靠近那母老虎一步,心便一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垂花门口时,他的心紧成一团,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哈!”大喝一声,给自己鼓劲儿,戚继光举起马刀,迈步进了垂花门。
  一进去,便见夫人站在屋前台阶上,冷笑的望着他道:“你来决斗了?”
  第四五七章 东风起
  日头偏西,人影拉得老长。
  戚夫人立在阴影里,戚继光站在阳光下,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仿佛孤单的侠客,标枪一样挺立着,手中紧紧握着一柄刀;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苍白与漆黑,显示出他此刻的心境,他在往前走。他走得很慢,因为他的心很乱,看着夫人的娇颜,他想起了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他记得夫人刚嫁到戚家时,当时老爹刚刚去世,家里也很穷,穷到连进京承袭官位的路费都凑不出。有一天,舅舅给了他一条鱼,他兴高采烈的交给夫人,说要改善一下,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却傻眼了……
  因为王氏把饭菜端上来时,他看到的鱼。只有鱼头和鱼尾巴,鱼肚子已经没了。戚继光一看就明白了,这说明老婆已经把鱼身子给吃了,只给他留下了能够‘善始’和‘善终’的两头。
  换成一般人,肯定要发作的,但戚继光不敢计较,所以很有肚量地、善始善终地把两头给吃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当王氏把完完整整的鱼肚子又端到了他面前,戚继光这才恍然大悟,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这只是其中一件小事,却足以说明王氏虽然不擅表达,但对他却是爱护备至的。
  戚继光又想到,自己来浙江当官之前,一直无权无职,仅有微薄的薪俸,又长期在外,王氏操持全家,抚养他年幼的弟弟和妹妹,所谓长嫂为母,王氏为戚家绝对是操碎了心。甚至为了给他的弟弟戚继美张罗婚事,卖光了自己陪嫁的所有首饰。
  对此,戚继光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虽然同样拙于表达,但心中却对王氏始终怀着由衷的感激和敬意。
  他也终于想起自己的誓言,我戚继光今生今世,都只爱你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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