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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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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徐海面上发红,却是已经有酒……他本是海量,但那一品宏图后劲不是一般的足,贪杯的后果便是现在这样,眼也发花,舌头也发涨,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便听他炫耀道:“沈兄弟,你说南北美人各有千秋,这话我同意;可你说没有哪个女子能兼具南北之长,这话我可不同意。”
沈默呵呵一笑道:“我知道,在下听闻明山兄的夫人,是北方人,却曾是江南第一名妓,想必嫂夫人便是你口中的,兼具南北之长的女子吧……”
“嗯?”徐海眉头一紧道:“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他果然比什么都着紧自己的老婆。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了。”沈默仿佛自觉失言,赶紧打岔道:“来,咱们喝酒,喝酒。”
徐海却满腹疑窦,瞪着一对铜铃似的眼睛,盯着沈默道:“我媳妇的过往经历,全天下只有不超过五个人知道,就连很多跟了我多年的弟兄,也蒙在鼓里。”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王翠翘还当过妓女,所以一直守口如瓶。
“这事儿很重要吗?”沈默被他看的浑身发毛道。
“当然!”徐海沉声道:“无比重要!”
沈默便低头寻思起来,仿佛在权衡什么,半晌缓缓抬头,丢下一句道:“你告诉过叶麻吧?”
“那是自然……他跟我十几年的交情,当然不会瞒他。”徐海目光闪烁道:“你是说他告诉你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沈默笑道:“我前两天见过叶将军,随口聊起来,他对贵夫人是赞不绝口,不吝赞美啊。”
徐海的脸气得发白,胸脯起起伏伏道:“他……也是你约出来的吗?”
“不是,”沈默摇头道:“是他约的我。”
徐海的心猛地一沉,但还存着‘这家伙不会是忽悠我吧?’的念头,便问起叶麻的身高、长相、说话口音、甚至是口头禅,沈默均能一一作答,且分毫不差!
‘确实是刚刚见过的!’徐海的心沉到谷底,汗珠子便冒出额头,他却不知道,都是自己的好妻弟在里面捣的鬼……何心隐早将他们几个的详细特征描绘下来,沈默都快要把那几页纸给翻烂了。
“他见你要干什么?”徐海强抑住怒气问道。
“倒也没说什么,”沈默笑道:“但我知道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留条后路吧,倒不是要背叛明山兄。”
徐海深吸几口气,竟又恢复了平静,面色阴沉似水的盯着沈默道:“大人跟我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那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沈默淡淡一笑道:“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与明山兄酒逢知己,惺惺相惜,所以才冒昧提醒一句,您只要心里有数、提防着一些即可,也不要伤了兄弟感情。”
对于沈默这话,徐海心里是不大信的……虽然跟叶麻龃龉颇深,但两人十几年的老兄弟,不大可能就这样说变就变了。便冷淡笑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
让沈默这么一搅合,热络的气氛不复存在,酒逢知己千杯少,就变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徐海坐不住了,拱手道:“这酒也喝了,话也带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各自回去了,不然晚上都要露营了。”
沈默点头道:“然也,”便起身笑道:“我说的事情,明山兄慎重考虑考虑,如果觉着可以,便派个人去说一声,要是不行,咱们还是朋友嘛,日后还有一起发财的机会。”
“好说好说。”若是王直那种纯粹的商人,定然会坐下跟沈默重新亲热起来,但徐海底子里是个武夫,一时态度还转不过弯来,敷衍道:“我尽快考虑考虑。”便让人支起船板,把沈默半赶半送回他的船上,然后便操着小船,消失在青纱帐中。
望着徐海离去的地方,铁柱小声道:“大人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没有,外焦里嫩,火候刚刚好。”沈默把折扇刷得打开,意态悠闲的笑道:“你觉着哪里不好了?”
“起先是很完美,我看那徐明山都已经心动了,”铁柱道:“可大人后来扯到他媳妇身上,还硬往叶麻那边靠,这个不大容易让他相信吧?”说着有些心虚道:“我不懂乱说的。”
“呵呵……你确实是不懂啊。”沈默给他扇扇风道:“你以为徐海跟你一样四肢发达,就也如你一般头脑简单吗?”
“呃……”铁柱十分无奈。
“徐海是什么人?”沈默轻声道:“那是纵横四海的一代枭雄,不知见过多少阴谋背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相信,怎么可能让我几句话就摆平了呢?”
“那大人还跟他费什么口舌?”
“因为从不相信别人,既是他能弱肉强食、发展壮大的优点,也是他致命的缺点。”沈默冷笑一声道:“你看这吧,击败他的不是我,也不是别人,就是他内心中的多疑多虑!”
第四七三章 撤军
却说徐海和徐洪汇合,往大营回去。
“哥,那个沈默到底可信不?”徐洪问道。
“管他可信不可信,”徐海道:“他们是官,我们是匪,那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那你还来见他?”徐洪的问题直指徐海心里的矛盾,让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徐海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你哥我也纠结着呢。
其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从他知道妻子怀孕后,徐海就一直处在一种自相矛盾的心态中。一方面,他也觉着应该好好考虑下未来,看看有没有金盆洗手的机会;另一方面,过往的经历又提醒他,此举的危险系数无异于与虎谋皮,弄不好就得连命一块赔进去。
回到大营时,天已经擦黑了,何心隐早已经在那等着,坐下就有热乎乎的饭菜吃,让徐海深深感觉,世上还是亲人好。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何心隐问道:“今天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海一边大口喝汤,一边道:“诚意一般。似乎想挑拨我和叶麻他们的关系,没什么新意。”
徐洪坐在下首,一边扒饭道:“就是,也不看看我大哥是什么人,能上他的当?”
谁知徐海却缓缓道:“老二,吃完饭带人去叶麻那边看看,他和那个什么辛五郎,有没有什么不寻常。”说着搁下碗,沉声道:“还是去看看踏实……你去把叶麻请过来,我跟他好好谈谈。”
“跟那个老混蛋有什么好谈的?”徐洪不乐意道。
“我要问问他,到底怎么打算的?”徐海道:“要是想散伙就早点说,省得让老子整天倒肠子。”
“那成,我去问问他。”徐洪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徐洪到了上海城外,却见城门紧闭,一片戒备森严。
“奶奶的,有我们在前面挡着,他们瞎紧张什么?”徐洪低骂一声,放开嗓子道:“开门!我是徐洪!”
“当家的,徐洪来了。”守城小校很快将消息传递到叶麻盘踞的县衙中,一夜没睡的叶麻嘶声道:“你问他什么事儿,若是有事就传个话,没事的话就回吧,这里不欢迎他们。”自从弟弟带回来,徐海去与沈默会晤的消息,他便陷入了惊惧之中。深恐徐海拿自己的人头,当作他赎罪的本钱……如果不是陆绩拦着,他昨儿晚上就离开上海城,找船回舟山了。
为什么要找船,因为船都被刘显的水师烧了……话说虽然离了俞大猷,水师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但还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说找到倭寇藏船的港湾,冲进去一把火烧个干净。
城门楼上的兵丁探出头来道:“徐二爷,我们当家的说了,有事儿跟我说就行。”
“你算个屌?”徐洪破口大骂道:“让叶麻赶紧滚球来见我,不然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他生性嚣张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一想到自己那几千兄弟,就是被叶麻子给卖了的,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不得不说,会打仗不会用人,甚至不识人,是徐海致命的短板……怎么就把他给派来了呢?
小校被徐洪骂回去,自然添油加醋传给叶麻子,把叶麻给气得七窍生烟,好你个徐老二。都欺负到我家门口来了!老虎不发威、以为我是病猫啊?便命人给自己挂甲,全副武装的到了城头,指着徐洪骂道:“徐老二,你要把老子的头拧下来吗?”
一看到气势汹汹的叶麻子,徐洪这才意识到,这是在人家老巢,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他这个光杆司令,不由换了语气道:“叶当家,这事儿可得好好论论,我好心好意前来,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自然有不让你进的道理。”叶麻道:“说吧,你找我干什么?”他信了自己的结巴弟弟,先入为主的觉着对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是以上来就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德行。
他这副样子,在徐洪看来,可不就是心里有鬼吗,但想到兄长的嘱托,只好耐着性子道:“我大哥请你过去坐坐,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没空,”叶麻一口回绝道:“还是让你大哥来上海吧,我备好酒菜美人,恭候他的大驾。”在他看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徐海八成摆的是鸿门宴。
徐洪一听,愈加觉着叶麻心虚,暗道:‘看来那沈默说得对,这家伙是准备卖了我哥。’自觉得到正解。他便无心恋战,说几句场面话,就打马回营了。
这时城头上,陆绩闻讯赶来,看到徐洪远去的身影,问叶麻道:“他说什么了?”
“那孙子,”叶麻啐一声道:“请我去徐海营中赴宴,他想学霸王,我可不是沛公!”
陆绩也没听到他俩对话的过程,闻言不觉有异,叹口气道:“看来,不得不防了。”便命人加紧戒备,多派斥候关注着徐海的大营。
同时又让人把王锡爵找来,这次的态度客气了许多,对他道:“我们愿意跟朝廷和谈,请带话回去给沈大人,一切都好说。”便让人送一盘金银给王锡爵,将他礼送出城了。
王锡爵都做好在敌营常住的准备了,没想到才第二天,对方的态度就大转弯,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回去请大人解惑。
徐洪回去气呼呼的告了状,徐海还是有些不信。但当傍晚时分,斥候回来禀报,发现上海城明显加强了戒备,并向同里镇方向派出很多眼线,徐海终于无语了。
“大哥,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还犹豫什么?”徐洪咬牙切齿道。
何心隐也添油加醋道:“是啊,大将军,叶麻显然已经跟官府达成某种协议了,咱们也得早作打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徐海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攥起、张开,最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命小的们全体动员……日夜防备那些狗杂种。”
失望浮现在徐海和何心隐的脸上,两人还要再劝,徐海一摆手道:“不要着急,就算要算账,也得先回去舟山再说,不能在这里火拼。”
“是……”两人只好应下,又听徐海道:“至于官府那边,老三你明天去一趟,告诉沈默,我们愿意归还俘虏,主动撤退,但是……”说着摸一摸胡子拉碴的下巴道:“他们得意思意思……拿出五十万两,我立马就撤军。”这真是贼不走空,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了敲诈一笔。
“他娘的,这次出来,处处透着邪性,”徐海最后愤懑道:“看来得找个庙拜拜了。”
按下徐海这头不说,却说王锡爵回到苏州城,沈默见他平安归来,十分的高兴,亲自设宴款待自己的得意门生,席间王锡爵说出他的疑问:“难道叶麻真准备投降?”
“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沈默摇头笑道:“叶麻说要谈判,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其目的,就是想看看徐海怎么办。”
“徐海会怎么办呢?”王锡爵和徐时行都问道:“会跟他们打起来吗?”
“他……”沈默端着酒杯沉吟道:“这个人看似粗鲁冲动,其实多疑多虑,现在这种情况,他既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叶麻,所以我推测,他八成会先撤兵再说。”
“那我们就让他走了?”王锡爵不由惋惜道:“多好的机会啊。”
“哎,是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沈默点点头,轻抿一口酒道:“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现在没实力吃下他,也只能先把这瘟神送走再说了。”说着目光投向北方道:“要是他能及时赶回来,我这场戏就能唱圆满了。”
两个学生几乎同时问,是谁?沈默却笑而不答。
事实证明,沈默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堪称大师了。
第二天,他正在安抚接近崩溃的商人们,让他们再忍耐些时日。但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实在是效果缺缺,商人们的脸色依旧蜡黄蜡黄,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门卫禀报道:“大人,城外有人自称是徐海的代表求见。”
沈默呵呵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我敢打赌,此人定是来议和的。”
“大人的意思是,徐海终于要退兵了?”商人们终于露出一丝活气道。
“那是必须的,他已经顶不住了,”沈默自信满满道,显然心情很好。
众人见大人高兴,壮着胆子道:“是啊大人,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不行您跟徐海说说,我们交保护费也成啊。”
“糊涂,”沈默皱皱眉头道:“那些人是欲壑难填的,打发了徐海,还有王海、李海、张海,你们孝敬的过来吗?”说着挥挥手道:“再信本官一次,这次之后,我保证苏州府再无倭寇骚扰,重新变成无风的自由港。”
众人还能说什么,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下,而后退出去不耽误大人跟倭寇谈判。
来者正是何心隐,在三尺的亲自带领下,他直入签押房,与等在那里的沈默相视而笑。
“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院子。”沈默吩咐三尺道。
待三尺出去,何心隐鼓起掌来道:“佩服啊,佩服,大明第一阴谋家,我看非你沈大人莫属。”这家伙嘴巴就是这么臭,夸人都让人不舒服。
沈默苦笑道:“何大哥过誉了,我觉着自己离顶级还差得远。”
“太谦虚了。”何心隐笑骂一声道:“没有大动干戈,也没有威逼利诱,谈笑间便让天下第二的徐海团伙,土崩瓦解了。”说着不得不服道:“这可是朝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多少年都办不到的,却让你沈拙言,用一封不沾边的回信,就给办到了,我何心隐今生从不服谁,可现在对你,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不要吹捧了,我都快飘到云上去了,”沈默呵呵笑道:“徐海现在还毫发未伤,这就夸奖我还有点早。”
“那好,说正事吧。”何心隐道:“徐海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可以撤退、也可以把俘获的军民百姓一千多人交还给你,但是他要钱。”
“多少?”沈默问道。
“五十万两,”何心隐替沈默肉痛道:“他是真敢要啊!”
“给了。”谁知沈默眼都不眨一下道:“我再送他一套纯金的盔甲,一柄玉石的宝剑,还有他夫人,还有未出世的孩子的,我都有厚礼相送。”
听得何心隐一愣一愣,要不是上下有别,他真想上前摸摸沈默的额头道:“你不是发烧了吧?徐海现在已经跟叶麻他们掰了,你还给他钱干什么?别让人家当成肥羊!”
沈默看出他的想法,淡淡笑道:“这个钱该花,一可以去掉徐海的戒心;二可以让叶麻心生怨恨,让两人彻底闹掰;第三,早晚徐海得连本带利还给我,不信你走着瞧。”
“你信心这么足?”何心隐难以置信道。
“如果放在昨天,我还不敢说,”沈默神秘一笑道:“但今天早晨,我得到一个消息……”说着招招手,让他靠近了,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何心隐面上的难以置信,一下子扩大了十倍,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不禁失声道:“真的假的?”
“人已经在路上了,日夜兼程往回赶,最多十天便能抵达苏州。”沈默轻声道:“你说真的假的?”
何心隐彻底惊呆了,他终于相信,对面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着实有着通天的能量,能办成常人所不能的事儿。
何心隐下午便回去,随行的,还有五大船金银财宝,以及各色珍贵礼物。
这让徐海也惊掉了下巴,连称‘想不到、想不到’!徐洪看着那一船船财宝,大呼小叫道:“大哥,沈大人实在太够味了,咱们就跟着他干吧!”
“矜持,”看他这个样,徐海感到很没面子道:“要注意素质。”说着自己也忍不住乐道:“看来这回官府是跟咱们玩真的,我倒是错怪沈大人了……待会给他写封信,道个歉。”
“那咱们把叶麻收拾了吧!”徐洪念念不忘干掉叶麻道:“就当对沈大人的感谢了!”
“不行,”徐海粗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相称的狡黠,轻声道:“越是这样,就越是得矜持,沈大人又没要求,我们干嘛要节外生枝。”说着大手一挥道:“拔营,咱们离开苏州府。”显然打定了主意,白吃白拿不干活。
两天后,徐海的军队便出发了,他们准备越境到浙江去,与那些还在北新关苦战的真倭汇合,看看有没有便宜可捞。
却慌了上海城的叶麻,他时刻盯着徐海呢,一见他拔营南下,便立刻慌了神……这要是徐海一走,没了给他垫背的,那刘显、王崇古和戚继光还不从四面八方扑上来,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行,我们也得撤,”在紧急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叶麻态度坚决道:“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没……没意见。”叶南自然唯大哥的马首是瞻。
“陆桑,你地意思是?”辛五郎却要听陆绩的意思。
陆绩摇摇头道:“这事儿,你们没觉着蹊跷吗?”见三人眼睛发直,他解释道:“我不是说撤军,而是咱们和徐海,大家都没坐下来正经谈谈,就这么凭着风言风语,多年的交情便一拍两散了,我怎么越想越不是个味呢?”
其实这两天,叶麻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最初的愤怒和惊惧后,他隐约觉着有些误会在里面,只是拉不下脸来,现在让陆绩这么一说,便点头道:“是啊,应该想办法谈谈了。”
“怎么谈?”这时辛五郎生硬的插言道:“你不敢去他那里,他不敢来你这里,你们怎么谈?”
“我去一趟吧。”陆绩道:“你们相信我吧?”
“陆公子能去那太好了!”众人毫无异议,叶麻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先撤了。”陆绩叹口气道:“这么好的基业真是可惜了。”
第四七四章 他从哪冒出来的?
因为觉着空手而归太吃亏,叶麻便想要效仿徐海,派人向沈默遣返俘虏、索要财物,表示随时撤退。
沈默笑眯眯的收下俘虏,然后立刻变了脸色,向使者严厉斥责叶麻的贪婪无度,将其训得体无完肤后,还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对付他的万全之策,叶麻若不早日归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云云。
骇得使者面如土色,屁滚尿流的回去了。叶麻问询惊惧交加,愈发感觉自己落入陷阱,竟是一刻都不敢多待,连夜撤出了上海城。
倭寇一走,苏州城的百姓货商都松了口气,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沈默并没有宣布市舶司重新开关,而是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待最后一个月。
因为徐海、叶麻虽然撤退,但一切阴谋未结束,相反这只是刚刚开始……
一树一树的鲜花怒放,水光浮动着白莲。艳丽的鱼儿越出水面,正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沈默搀扶着挺着大肚子的若菡,预产期就在这个月底了,若菡已经放下手头一切的工作,就等着宝宝出生了。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若菡扶着腰,轻声问道。
“都可以,儿子闺女我都喜欢。”沈默笑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一百遍了吧?”
“就是问不够,”若菡笑笑,又问道:“你说孩子将来像谁?”
“像谁都很棒,”沈默苦笑道:“我说媳妇,这个问题,也有一百遍了吧。”每天如是往复,他真快要抓狂了,心说:‘这还没生,就跟当妈的一样唠叨了。’
其实他也知道,若菡挺着个肚子什么也干不了,百无聊赖拿他解闷呢,所以只能把腹诽吞到肚里,开开心心的捱着。沈默敢跟人和人打赌,他对宝宝降生的期盼,绝不比若菡差……就盼着给她找点事儿做了。
好在这时候垂花门有了响动,归有光的夫人来陪若菡说话了。
一见到救星般的归夫人,沈默便把手中的锦团铺在池塘边的石凳上,扶着若菡坐下道:“你们女人说话,我先去前边忙会儿了。”跟归夫人完成交接,便逃也是的跑掉了。
见若菡还望沈默离去的方向看。归夫人笑道:“男人都没耐性,当年你大哥,那是决计不会陪着我慢吞吞散步的,所以习惯就好了。”说着还叹口气道:“哎,这九个多月可真是难捱啊。”
过来人,都明白,若菡一下羞红了脸,声如蚊鸣道:“大姐净说笑。”
“我不是说笑,”归夫人与她耳语道:“这些日子,你相公就没找别的女人?”
“没有,”若菡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小声道:“他说我在为他闯鬼门关,这时候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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