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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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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早就听说,赵贞吉性情刚硬、嫉恶如仇,在权贵面前毫无忌惮,从不为那五斗米折腰。据说当年,他刚刚被提升为左谕德兼监察御史,适逢俺答犯京城,递交言辞轻侮的国书,要求与朝廷互市,满朝文武惊慌失措,严阁老更是极力求和。
  年轻气盛的赵贞吉大怒,对自己的老师奋袖大言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既许贡则必入城,倘要索无已,奈何?”徐阶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呢?”赵贞吉便条理清晰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提出了一系列合理的应急举措。然后徐阶说:“你的看法很好,可我做不了主。”
  赵贞吉便‘盛气’见严嵩,要当面指出他的错误,严嵩怕被难堪,婉言辞而不见。
  吃了闭门羹的赵贞吉登时大怒,竟然在严府门口,大骂守门的侍卫。这时赵文华先生来见严嵩,见赵贞吉还在门口大骂,完全不给干爹丝毫的面子,便喝斥赵贞吉,命令他闭嘴。谁知赵贞吉竟连九卿之一的赵文华,一起骂了个狗血喷头,抱头鼠窜,登时轰动京城。
  当然他也因此得罪严嵩,致使仕途坎坷,一度被皇帝认为‘漫无区画’而下诏入狱,吃了廷杖,后又谪贬为荔波典史,教训不可谓不惨痛。对于他的遭遇,徐阶心怀愧疚,得势后便将赵贞吉起复,先在南京恢复品级,然后调回京城来。在徐阁老看来,类似的经历会塑造类似的人格……当年徐阁老少时,也是盛气凌人,因为得罪了张璁,先是下了诏狱、又险些被判处死刑。最后侥幸被发配到福建的穷乡僻壤,当一个小小的推官,多少年挣扎起复,重新回到朝堂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宁折不弯的翰林了,而是内敛世故,宁弯不折。
  他相信经历过类似的磨难沉浮后,赵贞吉应该会变得与自己一般,成为志同道合、相互理解的好战友。但来自巴蜀的赵大洲,根本就是个撞破南墙不回头的家伙,回来后依然跟严党斗得不亦乐乎,后来徐阶跟他几次深谈,要他以大局为重,才稍有收敛。
  谁知王世贞父子的事情一出,赵贞吉又忍不住了,蹭蹭蹭地发了一通火,结果让严世蕃找到了发落他的由头……他这才猛然想起,徐阁老‘大局为重’的叮嘱,所以才默然无语,没有跟他顶牛到底。想想吧,一个敢到严府门前骂街的家伙,岂能怵了严世蕃?
  “当日我天真的以为,”赵贞吉苦笑道:“忍一忍便能度过这一关,不让严世蕃的诡计得逞。结果一时失算,完全被他压了下风,如此一来,大家都会以为我怕了严世蕃,将来整治我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出来为我说话的。”
  “徐阁老呢?”沈默轻声问道。
  “我们俩的关系。让他没法表态。”赵贞吉摇头道:“否则严阁老会很乐意,用朋党的罪名参劾他。”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沈默问道。
  “也许有,但我不想找了。”赵贞吉捻须笑道:“其实我去了,未尝不是好事。”
  “何如?”沈默轻声问道。
  “我也说不准,只能说——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赵贞吉笑笑道:“对徐阁老来说,也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见他不愿直说,沈默知道显然涉及到徐阶接下来的安排,便知趣不再追问。
  赵贞吉见他安静下来,有些歉意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阁老让我安心休息几年,一切都有他呢。”
  沈默摇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担心,阁老这样的人去了,朝堂中就越发没有不同的声音了。”
  赵贞吉摇头笑笑,起身坐回大案后,问道:“沈大人,你既然来觐见,老夫便要履行职责,查问一下你的学问。”
  沈默不明就里,只好恭声道:“大人请问。”
  “你是状元,四书五经自然不在话下。”赵贞吉道:“可是身为翰林,当博览群书,不知你是否对《韩非子》有所涉猎?”
  “谈不上倒背如流。”沈默微笑道:“却也勉强算是烂熟于胸吧。”
  “好大的口气,”赵贞吉不由失笑道:“那我问你,楚庄王莅政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也。右司马御座而与王隐曰:‘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
  沈默笑着接话道:“王曰:‘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子释之,不谷知之矣。’”
  赵贞吉颔首笑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沈默缓缓点头道。
  “很好。”赵贞吉点点头,拿起笔架上的羊毫,蘸下墨汁,一边写一边道:“按例,在詹事府任职者,都会在别处兼任一职。”
  这是惯例,每个开坊的翰林官都是如此,比如面前这为赵部堂,当年就是右中允兼任监察御史,所以沈默丝毫不意外,便听他道:“按例国子监应该有两名司业,现在只有一个……另一个人选,我推举你去吧。”翰林院、詹事府和国子监,都归礼部管,官员任免也需要得到礼部尚书的首肯,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对沈默来说,现在在哪干都一样,便点头答应道:“让部堂大人费心了。”
  赵贞吉把荐书写好,递给沈默,深深看他一眼,道:“去了那里,要跟祭酒大人搞好关系,你会受益无穷的。”
  沈默微一错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从赵贞吉那里出来,已经是中午了,三尺上来道:“还去司经局吗?”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沈默坐进轿子里。
  “大人,咱去吃什么?”三尺笑眯了眼道:“烤鸭还是涮羊肉?”
  “吃吃,吃你个头。”沈默白他一眼道:“你们北京人的吃食太膻太油,大人我吃了会闹肚子的。”
  “那咱去吃粤菜,”三尺笑道:“北京这儿我熟,要不福建菜也行,大人不是最爱那种清淡口味吗?”见沈默都不甚中意,他干脆道:“您说吧。八大菜系哪一种?这种行了吧。”
  “淮扬菜。”沈默点点头。
  “这么成了吗?”三尺道:“我知道前门外有一家酒楼,专做淮扬风味,那味道堪称一绝!”
  “我要吃金陵风味的。”沈默有些郁闷道:“白跟了我这么多年。”
  “金陵风味……哦……”三尺恍然道:“哎呦大人,您要去那儿直说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这么绕?”
  “你想的太多了,”沈默放下帘子道:“我只不过想吃金陵菜罢了。”
  见大人不再理会自己,三尺苦闷的嘟囔道:“每次都让我背黑锅,若是夫人知道了,真要打死我了。”见边上担任轿夫的卫士吃吃直笑,他低声威胁道:“笑个球啊?要是谁走漏了风声,我保证在被夫人处置之前,先打断他的腿!”说着猛的一挥手道:“去明时坊的丁香胡同。”
  明时坊在城东,丁香胡同只是其所辖几十条大胡同中的一条,在这胡同深处,有一户不大不小的宅院,从外面看,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而已,但进得院中,却是别有洞天——满园望去奇峰嶙峋,洞壑盘旋,嵌空奇绝,围一弯浅池,池中锦鳞戏水,莲花朵朵;四周下除了北方的槐柳海棠外,还种了百杆瘦竹,修影婆娑,在这北地中,营造出一番特别的江南风味。
  依着竹林的是三间正房,以及侧边两间厢房。东厢房中摆满书籍,书架前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铺陈着笔墨纸砚,还有厚厚一摞写满字的宣纸,显然是有莘莘学子在此用功。
  而西厢房中,就要雅致许多,墙上悬着仕女图,地上是软榻,榻上搁着姑苏云林式样的小几,几上摆着一张绿绮古琴,几前隔着个博山香炉,炉中檀香淡淡袅袅,却是一间琴室。但此时中午,无论书房还是琴室,全都没有人影。
  因为在此居住的姐弟三人,正在饭厅中用餐。桌上的膳食虽不算丰盛,却也称得上精心。几盘应时蔬菜之外,一大碗鸭血粉丝汤,几个南瓜团子,一碟点了胭脂红的鹅油酥饼,这便是姐妹俩的午餐了。至于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有半只烤鸭可以享用,足够他吃得饱饱的。
  那姐姐望之不过二十岁,生得窈窕婀娜,虽着一身素衣,却有着恍若西子的容貌,即使数遍江南,也很难找到比她更美的女子。她的弟弟、妹妹都才十来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好长时间都没注意到姐姐眉宇间的忧愁。
  两个孩子为了某个问题起了争论时,才一起看向姐姐,想让她给评个对错,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妹妹问道:“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姐姐笑笑道:“快吃饭吧,吃完了该练琴的练琴,该读书的读书。”
  “你一定是想沈大叔了。”妹妹年纪虽小,却十分八卦,道:“你说对不对呀?”后一句,确实问自己的弟弟。
  那小弟弟闷声道:“不知道。”便低头扒饭开了。
  “每次一提到沈大叔,你就这样子,”妹妹为某人鸣不平道:“下次不让大叔给你买《西游记》看了。”
  “不看就不看。”那弟弟显然对那沈大叔意见很大。
  “你这人真无聊。”妹妹指责弟弟道。
  听着弟弟妹妹的对话,姐姐哭笑不得打一下妹妹道:“小鬼知道什么?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门口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好厉害的姐姐,要撕烂谁的嘴巴啊?”
  听到这个声音,那姐姐的身子明显一颤,弟弟继续闷头扒饭,妹妹却欢喜雀跃起来,丢下饭碗跑出去,欢呼道:“大叔,你终于来啦。”便将提着一盒艾窝窝的沈默拉了进来。
  沈默把点心盒子递给小妹,看看桌上的饭菜,不由笑道:“这么多好吃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还没吃饭呢。”便对小妹道:“巧儿,给大叔端一副碗筷。”
  “好。”小妹干脆利索的答应道,便去给沈默拿碗筷。
  “洗手去。”那姐姐终于发话了。
  沈默无奈投降道:“知道了,知道了。”眼睛四下瞅瞅,没看到有水盆,只好问小男孩道:“志坚,你在哪洗手吗?”
  那志坚白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道:“天井。”
  沈默心说这都吃炸药了?只好出去天井,自己打水洗了手,回来时,桌上多了碗筷,却少了那姐姐:“巧儿,你姐呢?”
  “去给大叔包馄饨去了,”巧儿一边捏着个艾窝窝,小口小口的吃,一边答道。
  沈默呵呵笑道:“太见外了,我又不是外人……”
  话音未落,便听那志坚道:“你就是外人。”
  “我说志坚,怎么几个月不见,跟我较上劲了?”沈默好笑道。
  “因为你是坏人,你整天欺负我姐姐。”志坚怒目而视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默连忙摆手道:“会让人有歧义的。”说着正色道:“我跟你姐姐,是纯洁的好朋友,绝对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知道了吗?”
  “哼,那我姐为什么整天不高兴?”小家伙年纪不大,已经有了维护家人的信念,质问沈默道。
  “哦,是吗?”沈默微微动容道:“我去问问先。”便不管两个小鬼,起身往厨房走去。
  只听身后的巧儿质问志坚道:“你凭什么说大叔欺负姐姐?”
  “因为他是坏人……”看来志坚的逻辑,似乎出了些问题。
  沈默走到厨房,看那女子正在忙活。只见一个个样式精巧的馄饨,在她那双纤细白皙的小手中飞快成型,然后整齐的摆在面板上,光看看都是一种享受。
  沈默便站在门口欣赏,她却立刻发挥时常,一连捏破了几个馄饨,不由气道:“想吃别看了,想看就没得吃了。”
  “那我不看了。”沈默肚子真的饿了,便拿个小板凳,与她背靠背坐着道:“你包你的,我不看,专陪你说话,何如?”
  “这还差不多。”她便继续忙碌起来,只听沈默道:“在京里住的还习惯?”
  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那女子点点头,继续忙活起来。
  沈默回过头来,轻声道:“苏雪,听志坚说,你很不开心,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吗?”这女子便是跟沈默绯闻多年的苏雪大家,这位才貌绝世的女子,其实跟沈默真的没有乱过,却依然甘心卸下铅华,为他素手调羹,这让沈默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苏雪不言语,将捏好的馄饨煮好了,又麻利的兜了一勺滚烫的鸡汤浇在馄饨上,那皱纱似的皮透著肉色的馄饨,顿时便一只只张开羽翼在碗中漂浮起来……
  第五零七章 旷工
  苏雪将那碗鸡丝馄饨端到沈默面前,又递给他一把调羹。沈默送一颗馄饨入口,果然是皮薄馅嫩,爽滑鲜香,不由赞道:“这些年也吃了不少好东西,可都赶不上你这儿的老三样。”
  深吸口气,苏雪已经平复了心情,微微一笑,回答他起初的问题道“别听小孩子瞎说,跟你能有什么关系,我是在为他的学业发愁。”
  “有什么问题吗?”沈默问道。
  “我读的经书有限,已经快要教不了他了。”苏雪道:“前些日子让老王去临近的塾学看看,却都要官府的身份文书,还得邻居出具结保才能收纳。”说着有些郁闷道:“在苏州时也没听说这个。”
  “北京嘛,皇城根儿下,自然有些不同。”沈默一边吃,一边轻声安慰她道:“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改天我找找人,给他办了吧。”
  “又要麻烦大人了。”苏雪轻声道。
  “怎么又见外了?”沈默笑道:“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苏雪低头道:“你也是为我着想……”
  两人便都不说话,沈默无声的吃着馄饨,苏雪则在低头想着心事——他俩相识也有五六年了,也一起经历过一些事情。在外人看来,苏雪早就是沈默的外室了。可事实上,沈默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一根……这可不是他矫情,而是非不愿,实不能尔。
  在苏州时,沈默握着权把子,不知多少富商士绅奉承他,逢场作戏也不知多少次,所以他起初也想着,顺水推舟便把苏雪办了……可苏雪从来不给他任何暗示,如果他不来,苏雪从不会去邀,如果他来了,苏雪会为他做顿饭,给他弹首曲子,或者和他对弈一局,然后天不黑便撵他回家去了。
  沈默起初以为,这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便耐心等着,可等啊等啊,一等就是好几年,他终于相信,苏雪真的是与众不同了,这女子就像水中的莲花,可远观不可亵玩,又像空谷中的幽兰,美丽却无比飘渺。他甚至相信,若不是有弟弟妹妹的牵绊,她一定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默这人,说他心黑也好,皮厚也罢,却从来不无耻,也压根没想过吃着碗里占着盘里的,为了自己的私欲,使别人陷入痛苦,所以他不知多少次问过苏雪,对将来什么打算……需不需要他安排一下,让她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生活。
  但每当此时,苏雪都会温柔的婉拒,轻声道:“我知道自己在作甚,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沈默很想明白,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每每问起,她都会像这次一样拒绝回答,让他一阵阵的气闷。
  如是稀里糊涂的相处几年。苏雪竟然成了沈默的红尘知己,每当他感到疲倦、难过,想要倾诉的时候,便会不自觉的溜到她这儿来,总是可以得到莫大的舒缓……若菡太忙了,孩子和事业让她没有当年的细腻,或者想细腻也没那个精力。而柔娘,在沈默面前总是拘谨的,不能像苏雪一样,完全不管他的身份、地位,以一种平等的心态对他。
  渐渐的,沈默已经习惯了苏雪的存在,也不再追问她将来的打算……直到他确定要离开苏州时,才猛然发现,这是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了。
  于是在正月里的一天,沈默对苏雪说:“我要进京了。”
  苏雪正在沏茶,听到后,手微微一颤,旋即那亮黄的茶汤又稳稳的注入杯中,若无其事一般。
  沈默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道:“我已经把志坚的户籍,落在陕西兰州卫了……虽然要千里跋涉去参加科举,但那里的卫所子弟读书的少,根本用不完生员名额,这样志坚去了,一来没人在乎他侵占名额,二来也容易取中,这都是在江浙没法比的。”
  苏雪将茶杯奉到沈默面前,轻声道:“我被父母卖到青楼,却牵连了弟弟。让他没了前程,现在大人帮我弥补了这个终生的遗憾,我真不是该如何报答大人了。”
  沈默轻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你报答什么。”顿一顿道:“如果你能听告诉我将来的打算,那就更好了。”
  苏雪娥眉轻蹙,低声道:“大人为何要苦苦追问呢?”
  “因为我就要走了,你不管何去何从,都该跟我说说。”沈默道:“我也好有个安排。”
  “可能会离开东南吧。”苏雪轻声道:“既然弟弟要去兰州应试,我们姐弟理当去北方。”
  “不必那么急吧?”沈默道:“那里的教学稍差些,会耽误志坚学业的。”
  苏雪看看他,轻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留在苏州吗?”
  “不是我的意思,”沈默一阵莫名的烦躁道:“我问你的意思,看着挺灵秀的一人,怎么整天稀里糊涂的,对将来没个打算呢?”
  苏雪闻言愣了一会儿,方才幽幽一叹道:“大人见过柳絮、飘萍,可问过它们要去哪里?”
  “那不一样……”沈默闷声道:“你还有弟弟妹妹,你们是一个家啊!”
  “其实是一样的,”苏雪低下头,低声道:“对巧儿和志坚来说,有姐姐的地方就是家,可我自己呢?我自己其实是没有家的。”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去北京。”沈默以为她是在暗示自己,狠狠咬牙道:“豁出去被若菡怪一辈子,我也不能把你扔在这儿。”
  “你那里也不是我的家,”苏雪心里有些欣慰,却坚定的摇摇头道:“你那里是你夫人的家,跟我没有关系。”
  “那就听我的,把你安排去外地,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沈默无奈道。
  “不劳大人费心。”苏雪的脸色也冷下来,道:“我苏雪就不信了,没有男人就不能过一辈子吗?”刹那的强硬之后,她却缓缓低下骄傲的螓首。小声道:“我承认,没有大人的庇护,我早就被那胡公子、陆公子之流给毁掉了,小弟也别想读书了,小妹可能也步我的后尘,沦落风尘了……”
  她紧紧的攥着双手,白皙的肌肤上,显露出青色的血管,激动的身子都微微颤抖道:“大人定然笑我,身为下溅,却心比天高……我也觉着自己可笑,却不想像那些女子一样,完全忘记自己是谁,变成某个男人的附庸。”说到这儿,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沈默只好就此打住。
  可苏雪就是再要强,也敌不过形势比人强,她当然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让弟弟有个好出路,把妹妹嫁个好人家,在将这两桩心事了却之前,她仍然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出自己的样子。
  最终她接受了沈默的安排,带着弟妹来到京城,慢慢等巧儿长大,默默督促志坚念书……比起这两件人生大事来,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北京城的丁香胡同,沈默已经吃完了饭,移座西厢房中,喝着若菡从苏州带来的碧螺春。望着杯中的白云翻滚,雪花飞舞,闻着那袭人的香气,感受着午后暖暖的阳光,沈默感觉心中一片满足,最近一直缠绕在心头的忧愁惊惧。也仿佛被冲淡许多。
  苏雪坐在他身后的琴前,轻声道:“许久没给大人弹琴了,今日要听吗?”
  “求之不得。”沈默斜倚在榻下,微笑着回首道:“许久不听你的琴声,感觉吃肉都没有味道。”
  苏雪抿嘴一笑,纤细的十指便悬在琴上轻拢慢捻起来,悠扬的琴声便飘进沈默的耳中,沁入他的心脾。沈默朝窗外望望,但见过午日头已经不那么毒了,灿烂光辉亮而不烈,泼洒在绿树翠竹之上,清风轻拂,荡起粼粼波光,让他心旷神怡。近日来一直纠结在心头的,那些酸的、涩的、苦的、辣的各种滋味,和让他心烦、让他焦躁、让他懊恼、让他愤怒的各种心思,渐渐舒展开来。
  沈默的大脑终于开始清明起来,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理顺——当今这个北京城,各方各面犬牙交错,已经没了一寸可以逃避的净土,四面八方都是交锋,自己想要左右逢源?那前后两面怎么办?
  当今这形势,不加入严党,那就加入徐党,不加入徐党,就跟景王,或者跟裕王混,不然就只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被人家整死了都没人给哭丧。
  原先他的主意很正,先抱定嘉靖这跟最粗的大腿,然后相机而动,但皇帝不怀好意的赐给他那根如意,不啻于一脚把他踹到火坑里,断绝了他置身事外的念头。古人云,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有享受!为今之计,我也不能再逃避了,非得给自己杀出一条通天道来!
  想到这,久违的斗志涌上心头,他不由紧紧攥住双拳,张口清啸起来,那啸声清越高昂,与铿锵激扬的琴声竟十分合拍,相互激励、相互鼓舞着,一起穿出屋顶,冲破了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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