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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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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严嵩十分在意这棵树,每次来都要仔细端详一番,每次看到它历经千百年的岁月苍桑,还枝繁叶茂的十分旺盛,他心里便无比满足,仿佛它就是自己的象征一般。
  但今次看时,满树的绿叶早被秋风扫落,那偌大的古槐露出了丑陋的虬枝,看上去就跟枯萎了没有两样。
  “唉……”严阁老触景生情,倍感苍凉,他不由自主地抚摸一下自己纯白的胡须,一声苦笑,心道:‘也不知明年会不会发出新芽来……’
  “爹,您今儿个是怎么啦?一个劲儿的直叹气。”严世蕃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道。
  “唉……”严嵩又叹一气,轻声道:“爹的预感不好啊,似乎这一回,咱们爷俩没那么好过关……”
  严世蕃不信,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几十年来,多少危难时刻,咱们父子俩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严嵩看了儿子一眼,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啦……”略一停顿,仿佛自言自语道:“哪有不枯的古树,哪有不变的圣眷?”
  “没那么严重吧?”严世蕃咕嘟嘟把姜汤一饮而尽,擦擦嘴道:“我看皇上的态度,还是回护咱们的,可见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老爹您是不是多虑了?”
  “也许是我多虑了……”严嵩搁下姜汤,幽幽地叹息一声:“唉,听天由命吧……”
  玉熙宫内,嘉靖皇帝头戴香叶冠,身穿八卦袍,正神情肃然的望着乩台上的蓝神仙,他方才已经将问题交给蓝道行,并由其焚烧给紫姑神,现在就等着神仙来回到了。
  只见蓝道行赤着脚、披着发,抽风似的在乩台上神鬼乱舞。袖筒中右手,却娴熟的将掉包的信封打开,借着夸张的动作瞄了一眼,便看到了嘉靖的问题——‘弟子精诚敬天,数十年如一日,不敢稍有懈怠,为何天不肯赐弟子之江山风调雨顺,赐弟子之臣民和泰安宁?’皇帝这话的大意,就是我这么信奉苍天,这么虔诚的一个天子,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赐点好日子,给我过过呢?
  蓝道行一寻思,哦原来是在宣泄内心苦闷呢,心中不由一动,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出现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筛糠似的摆个不停,好在本事就是在乱比划,倒也不怕露馅。
  只是在嘉靖看来,蓝神仙今日的沟通时间要比平常长,皇帝还自己为他解释道:‘看来这个问题,神仙也不好回答啊……’
  蓝道行寻思了很长时间,终于拿定主意,心中咬牙道:‘妈的,就这么干了!’便猛然施法扶乩!
  嘉靖见乩笔终于在沙盘抖动起来,便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直勾勾的盯着那显出来的字迹,心中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道:‘贤……不……能……尽……用……不……肖……不……退……尔……’
  等那乩笔停下,十个大字便赫然在眼前:‘贤不能尽用,不肖不退尔!’翻译成白话,就是说你治国不能用贤人,还不把坏人撵走了,所以国家才遭此报应。
  嘉靖看后一阵沉默,便又写下一道问题:‘何等不肖之徒,竟能妨我大明江山?’
  蓝道行收到之后,便替神仙回答道:‘有一肥硕之人,渺一目、跛一足,今日将求见陛下,此人虽干练有才,但下巴翘起,有克君之相。用此人,恐怕对皇祚不利……’
  满朝文武相貌千姿百态,但独眼瘸腿的胖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蕃,对这一点嘉靖帝自然心知肚明。他虽然迷信到了极点,却不是没头脑的笨蛋,他立刻反问道:‘既然此等不肖克天子,上帝何不震而殛之?’这家伙如此可恶,老天爷怎么不降雷把他劈了呢?
  蓝道行的反应也很快,在沙盘上写出一行‘神话’道:‘上帝殛之,则益用之者咎,故弗殛也,而以属汝。’要是轮到我出手,那就是你的罪过了,所以我才把机会留给你……
  结束了占卜,嘉靖的心情却更加郁闷了,他回到精舍中坐下,念了几遍《清心诀》,还是烦躁不宁,他只好起身走来走去,还命人打开一夏天都舍不得开的门窗。
  李芳见皇帝心情不佳,哪敢怠慢,赶紧让小太监们把殿门一扇扇的打开,那门一开,风骤然间大了起来,挟着尖厉的呼啸声刮进殿来。把窗户吹得吱嘎乱响,殿里的纱幔也乱飘起来,一下扫倒了一个几子,将一个珍贵的瓷瓶摔在了地上,当场粉碎。
  李芳见那纱幔不时往皇帝身上扫去,这下也顾不上指挥了,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拽在手里。看着满屋子纱幔都在猎猎的飞舞,他赶紧尖声道:“关了,都把殿门关了。”
  太监们赶紧顶着风,从里向外费劲去关殿门。
  “不要关。”嘉靖却淡淡道:“就这么开着,让朕凉快凉快……”
  李芳只好重新下令道:“把门和窗户支好了,不许发出动静,再过来几个人,把纱幔扎紧了!”
  嘉靖冷眼看着大殿里忙碌的宫人们,突然问道:“今天有求见的吗?”
  李芳一直在里面陪着皇帝,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闻言赶紧道:“出去问一下,今天有求见的吗?”
  一个小太监赶紧顶着风往外跑,却在门口与陈洪装了个满怀。
  “哎呦,轻着点。”陈洪脾气不好,对下面更是极为严苛,但这里不是发作的时候,也只能呵斥一句作罢。便对里面的皇帝施礼道:“主子,严阁老父子求见……”
  嘉靖和李芳闻言同时暗叹一声,道:‘这扶乩可真准啊!’
  第五四七章 雨一直下
  陈洪禀报之后,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但他知道皇帝定然已经听清,所以不敢聒噪,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见陈洪出来,已经等在大殿外严氏父子问道:“我们这就进去吗?”
  陈洪看他们一眼,低下头轻叹一声道:“还是再等会吧。”
  严氏父子闻言却如遭雷击……无论是科场舞弊案也好,鄢懋卿贪冒案也罢,可并没把这爷俩吓住;但是,陈洪的这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们俩从心底打颤——这分明是皇帝拒绝召见啊!
  “陈公公,莫非皇上有什么事儿?”严嵩紧紧攥住陈洪的手臂道:“我要听实话!”
  “没什么事儿……”陈洪轻声道。
  “那,难道是龙体欠安?”严嵩犹不死心道。
  “也没有,”陈洪抽回手,干笑道:“皇上龙马精神,康健着呢,”说着拱拱手道:“阁老您还是先回去吧,等陛下想见您了,自然会召见的……奴婢还有事儿,先失陪了。”说完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严阁老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要不是严世蕃眼疾手快,赶紧扶住,险些要摔倒在地上。
  父子俩遥望着巍巍宫阙,顿生一种咫尺之间,如隔天河的感觉。就在一天前,他们父子俩,想什么时候进玉熙宫,就什么时候进,想什么时候见皇帝,就什么时候见。所谓‘递牌子请见’,不过是个形式而已……被皇帝拒之门外,这还是第一次。
  唉,天威难测啊!如今,皇上一句话,说不见就不见了……严阁老胸中涌起老大的苍凉,满是皱纹的老脸一阵抽动,嘶声道:“放开我……”这话是对严世蕃说的,严嵩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严世蕃心说:‘你吃了闭门羹,找我发什么火?’便赌气似的松开手。
  下一刻,严嵩便艰难挪动双腿,走到了漫天的雨幕中,然后一掀袍角,先屈右腿,后屈左腿,缓慢却又坚定地,跪在玉熙宫前的广场上。
  严世蕃顿感无比惊讶,一边道:“爹。您这是干什么?”一边伸手去扶严嵩起来。
  “别动我!”严嵩低吼一声,道:“你也跪下!”
  “为什么?”严世蕃觉着他简直是老糊涂了,低声道:“您在这一跪,没罪也成了有罪,快起来吧,别让徐阶他们看笑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着那张脸?”严嵩豁然抬头,脸上胡子上眉毛上,全都沾满了雨水,但一双老眼却放射着愤怒的光,冷冷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道:“要是想让严家断在你手里,那你就站着!”话音未落,天空一阵亮如白昼,一声闷雷便在严世蕃耳边炸响,惊得他不禁一哆嗦。
  严世蕃一缩脖子,把话憋回去,乖乖跪在严嵩身边稍后一点,不一会儿便感到浑身湿透,十分的难受,心中怒火中烧道:‘这是要干什么?凭什么要我淋雨下跪?’他养尊处优半辈子,可没遭过这种罪!
  陈洪在殿门口看不下去了,让两个小太监拿着硕大的油伞过去。给严嵩和严世蕃打上。
  风继续吹着,天色越来越黑,雨也越来越大,间或还有闪电划过天空。
  嘉靖一直负着手在精舍内转圈,走到门口时,他望一眼门外的雨幕,隐隐看见院子里,似乎跪着两个人影,后面还有人给他们打着伞,寻思片刻,还是沉声问道:“谁在那里?”
  “主子爷,严阁老带着严部堂,跪在外头呢。”门外伺候的陈洪闻言回禀道。
  “哼……”嘉靖一拂袖道:“下跪还有打伞的,挺会摆谱嘛。”
  陈洪小声道:“是奴婢给他们打上的,严阁老年事已高,奴婢唯恐他有个三长两短……”
  这话触道嘉靖帝心头的软肉了,他面色柔和一些,但看看严阁老身边的那个胖子,又是一阵火起,怒道:“那严世蕃呢?他也年事已高吗?”
  “不高……”陈洪知道皇帝的意思了,赶紧对身边小太监吩咐一声,那太监便飞奔到雨里,让人撤掉严世蕃头顶的伞。
  严世蕃此生哪受过这种虐待?心中这个憋屈、愤怒啊,在玉熙宫中却又没法发作,只能他紧紧攥着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严嵩的处境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老头浑身都已经湿透,牙齿同样咯咯作响……当然不是气得,而是被冻得浑身发抖。但他一直咬牙坚持着,摇摇晃晃也不倒下去。
  “苦肉计”嘉靖看了一阵子,冷哼一声道:“关门!”两个小太监暗暗用力,将精舍的紫檀大门无声合上了。
  虽然殿门已经关上,嘉靖却好似仍能看见严嵩跪在雨中的样子,不由烦躁的转过头去,目光却落在了墙上的一副年代久远的挂轴上,上面是一首长诗,看那饱满遒劲的字体,便知是严阁老所作。已经在那里挂了很多年,现在读起来,竟别有一番滋味,嘉靖便不自觉的专注看起来:
  “宫衣锦段新,宣赐遍臣邻。绣纹盘虎豹,金彩织麒麟。诏向龙沙远,颁从玉陛均。拜登齐阙谢,愧省独墙循。士节论辞受,君恩爱笑颦。礼看超等级,劳岂效涓尘。荷德乾坤大,糜财府库贫。先朝题岁月,诸道贡奇珍。貂座仪章滥,鹈梁讽谕陈。缙绅皆用武,辇辂尚留巡。暗忆垂裳治。虚惭挟纩仁。日占青海使,寒望翠华春。未厌干戈役,私嗟章甫身……”
  这是二十多年前,严嵩任礼部尚书时,嘉靖重阳赐众近臣锦衣华服,在按例上表谢恩时,他写下了这首请求皇帝厉行节俭,禁止铺张,励精图治,再现祖宗盛世的规劝诗。
  嘉靖不仅没有生气,还将此诗文裱起来。挂在墙上以示警示……当然,因为他狗一阵、猫一阵的习惯,过后就忘了此事,只是这诗还静静挂在那里,除了微微泛黄,一切都如二十年前一样。
  望着那首过去的诗,嘉靖久久不语。
  雨一直下着,风也不停的刮,嘉靖本来就龙体欠安,又让风雨这么一吹一凉,那股邪火过去后,他终于赶到一阵虚弱,只好回到蒲团上坐下。
  李芳看出皇帝不舒服,赶紧端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服侍他吃下去,嘉靖这才赶到又有些力气,一边擦嘴,一边轻声问道:“还跪在那么?”其实道祖可以证明,他是真不想问,可话语偷偷溜出来。
  “是的……”李芳小声道:“还跪在哪呢。”
  “多长时间了?”嘉靖问道。
  “一个多少时辰了。”李芳道:“主子,您还是见见他吧,严阁老毕竟八十好几的人了,就像陈洪说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好收场了。”
  嘉靖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他俩进来吧……”
  “皇上有旨,宣严嵩严世蕃觐见……”门口的值守太监,高声唱道。
  听到这一声,严嵩只觉心中一松,那股劲儿也消失不见,软软的摔倒在雨里。
  一看老爹倒了,严世蕃想要过去搀扶,谁知跪得久了,下半身一点知觉都么有,也直挺挺的摔倒在那里。
  太监们赶紧将严阁老父子扶起来,当碰到严嵩的手时。太监心说要坏了,冰凉冰凉的了。不敢怠慢,他们便抬着严阁老、扶着严世蕃进了玉熙宫中。
  嘉靖帝看着湿漉漉的严嵩被放在地毯上,太监们又是灌姜汤、又是掐人中,皇帝的眉头不禁微皱了一下,再看看跪在那里蜷成一团,不停打着哆嗦的严世蕃。他突然想起蓝道行的乩语,便第一次仔细端详起一个男子的样貌来。
  果然看到了严世蕃那张胖脸上,生着个微微上翘的下巴,看起来颇不协调……‘如果瘦一点,肯定更加明显。’嘉靖心中暗暗道,他突然想起另一个生着这种下巴的人——太祖朱元璋陛下,据说太祖爷的下巴,都可以接雨水了……他老人家那般奇伟的下巴,将一个朝代都克死了,现在这严世蕃的下巴虽无法与太祖媲美,但克死个皇帝,还是没问题的吧?想到这,嘉靖从心中升腾起一股厌恶,看都不想看他第二眼。
  将目光投注在殿顶,嘉靖沉声道:“严世蕃,看着你爹这个样子,心里怎么想啊?”
  严世蕃哪知道皇帝竟把自己的下巴,跟朱元璋联系起来了?他心里邪火乱窜,正没处发泄呢。闻听嘉靖的问话,深吸几口气道:“微臣不知道老父为什么要这么干,所以也不知该怎么想!”
  “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吗?”嘉靖冷冷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微臣不敢……”发完一句牢骚,严世蕃猛然想起对方的身份,赶紧放低姿态道。
  “那朕来告诉你!”嘉靖指着严嵩,提高声调道:“他都是为了你!!”
  严世蕃缩缩脖子,听嘉靖帝沉声训斥道:“你爹都八十多了,早就该喝喝茶溜溜鸟,闲着没事儿进宫来陪朕说说话,过些颐养天年的日子了。”说着眯眼瞧着他道:“不为了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他至于连老脸……哦不,是老命都不要了吗?”
  严世蕃被骂的深深俯首,心中却大喊大叫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冲我一个人来了?我他妈惹到谁了?!’
  “你不要不服气!”嘉靖冷声道:“你父亲操持这个国家几十年,也没有乱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才帮了他几天忙啊?就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给朕、给你父亲惹了多大的麻烦?”
  严世蕃一听‘哦,这是要兴师问罪啊!’联想到自己老爹的表现,和今天的悲惨际遇,他终于明白,皇帝对自己,是大大的不满了。用句恶心人的话说,那就是——圣、眷、衰、了!!
  严家屹立不倒几十年,靠的其实就是‘圣眷’两个字,所以当严嵩敏锐感觉到,圣眷在快速淡薄时,表现出的惶恐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严世蕃毕竟是严世蕃,他终于压下心头的邪火,不再想自己今天的境遇,而是高声回答嘉靖的问话道:“皇上,我爹那时候,全国风调雨顺,绝少灾害,可您瞧瞧这些年,天灾人祸应接不暇,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中原,哪里不在闹灾荒?微臣殚精竭虑,披肝沥胆,才勉强维持住局面,使国家不至于乱起来,微臣敢说一句大话,换了别人来做,只能干的更差,不会做得更好!”
  嘉靖冷哼一声道:“是吗?”
  严世蕃昂着头,依然无惧的望着皇帝。
  “你说是天灾人祸,才让大明变成今天这样的?”嘉靖面无表情的望着严世蕃道。
  “是的。”严世蕃点点头道。
  “那你贪污朕的银子,算是天灾?”嘉靖瞪着严世蕃,双目中满是怒火道:“还是人祸呢?”
  “臣没有贪污!”严世蕃死顶着道:“臣只是按照官场规矩办事,不该臣拿的钱,臣一两都没拿!”
  “还敢嘴硬!”嘉靖重重一拍桌子道:“那咱们今天就一条条的对对账,看看你到底拿了没有?!”
  “阁老醒了……”边上一声低呼,打断了嘉靖的话头,那是太监们中的一个,在看到老严嵩这么快便悠悠转醒后,佩服到极点,才发出情不自禁的一声。说完之后,马上意识到犯了大错,赶紧跪在地上,俯首等待处罚。
  嘉靖却没工夫理他,因为严阁老这时候,做了一件挑战人类极限的事情——这位年过八旬、平时走道都费劲,却在雨中跪了一个时辰的老先生,竟然在短暂的昏迷后一跃而起,狠狠地抽了严世蕃一个大嘴巴,怒不可遏道:“杀才!还敢顶撞皇上!我严家就是断子绝孙,也不能留你了!”说着竟伸出双手,去掐严世蕃的脖子。
  严世蕃不敢乱动,只能任由他爹掐着,也不知老头哪来那么大劲儿,竟把他掐得直翻白眼,若不是太监们赶紧拉住,恐怕真要背过气去。
  太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叫嚷着要杀了严世蕃的老阁老拉开。严嵩跪在地上,呜呜痛哭道:“陛下,子不教父之过,严嵩生此狂悖孽子,竟敢顶撞陛下,实在是罪莫大焉,请陛下降罪……”
  看着老头又是哭又是号的,嘉靖叹口气道:“罢了,惟中,他也没顶撞朕,是你听岔了吧。”
  严嵩听皇帝称呼自己的表字,不由心中一松,知道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大殿里,父子二人跪在皇帝面前,嘉靖闭上眼睛,沉声道:“严世蕃,朕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不然天也不容你!”
  严世蕃已经彻底被他爹弄得没了脾气,低着头回话道:“皇上就是天,臣不敢说假话。”
  “顺天乡试的舞弊案,是不是你干的?”嘉靖一字一句的问道。
  “严世蕃。回话,到底是不是你干的?”见儿子久久不语,严嵩沉声催促道。
  在皇帝与父亲的双重压力下,严世蕃几近崩溃,这时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电光映得他的脸煞白煞白的,哆嗦着嘴唇道:“回陛下,不是臣干的。”反复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死不认罪——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胡说!”严嵩气道:“你那天不还承认,把考题给过四个人吗?”
  “怎么回事儿?”见他父子起了内讧,嘉靖倒不急着发作了。
  严世蕃狠狠瞪他爹一眼,对嘉靖道:“陛下,那些考题在市面上就能买到,微臣也是从家奴那里得来的,并没当回事儿。正好有人来讨要考题,便将其给那些人搪塞,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顿一顿,咬牙道:“这显然是礼部出了问题,臣请调查礼部的官员,看看考题是从哪里泄露出来的。”
  “这么说来,你跟这事儿没关系啦。”嘉靖冷冷道:“朕怎么记着,礼部尚书吴山,是你们的同乡呢?”
  “不管他哪的人,都是陛下的人。”严世蕃道:“而且吴山虽然跟我们同乡,但素不往来,根本没有关系!”
  第五四八章 气氛不算融洽
  殿内的空气快要凝滞,殿外却风雨大作,西南风挟着尖厉的呼啸声,从四面八方拍打着大殿的门窗,发出令人难受的吱嘎声。
  “吴山跟你不熟……”在严家父子听来,嘉靖的声音却更加让人难受,只听他语带讥讽道:“那你爹的干儿子,你的把兄弟鄢懋卿,你也不熟吗?”
  “熟。”严世蕃点头道:“跟鄢懋卿自然是熟的。”
  嘉靖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道:“苏州是大明第一财税重地,仅去年一年,便上缴五百万两税银,让朕得以周济全国,其意义怎么说都不为过。”说着睁开眼,冷冷望着严世蕃道:“现在朕信任你,用了你推荐的鄢懋卿,实指望着能让苏州的财税上一个台阶,谁知竟一下跌了一半……去年到六月份。已经有二百三十万两银子解进京来了,今年却只有一百万两。”
  严世蕃张嘴要辩解,却被嘉靖抬手阻止道:“不要跟朕说那些花言巧语,朕只知道,往北京押送一百万两的同时,往你和鄢懋卿的老家,却送了一百五十万两,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严世蕃愣住了,他那张大脸本来就白,听了皇帝变得更白了,惨白惨白的……他没想到皇帝连这个都知道,那该死的鄢懋卿,做事情怎么这般不小心?
  他沉默一久,边上的严嵩便大声喝道:“严世蕃,回话!”
  豆大的汗珠从严世蕃额头冒出来,他双手支在地上,撑住自己的体重,低声道:“臣纵使胆大包天,这种事也是绝不敢干的……”
  “北镇抚司已经有确凿的证据了!”嘉靖哼一声道:“你真以为朕的锦衣卫是吃干饭的?!”
  “臣立刻彻查,如果鄢懋卿那厮真敢瞒着我做下这种事,”严世蕃艰难道:“我一定让他把那些银子都吃了。”
  “这还用查吗?一大半的银子都送到你分宜老家,鄢懋卿能不跟你表功?”嘉靖哂笑道:“只听说有做好事不留名,却没听说有给人送钱也不留名的。”
  严世蕃赶紧道:“微臣真的没有收到鄢懋卿的消息,就是前天去他家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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