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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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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到底有没有?!”嘉靖真慌了,他虽然也知道严世蕃可能使诈,可万一要是真的,自己可万万承受不起。
  “这需要查。”李芳垂首道:“但是严党分子遍布天下,也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查清楚。”意思就是没法查……
  “唉……”嘉靖的眉头拧成菊花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道道,终是硬着头皮道:“要不……”他想说‘要不先不杀严世蕃……’主仆两个相处一个甲子,李芳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以皇帝现在的状态,是很可能会同意的。
  是的,对老嘉靖来说,年轻时的永不妥协,只是过往的传说而已,现在是只要能把日子过下去,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如果这话出口,已经板上钉钉的铁案,就又要起波澜了……
  但就在此时,宫外响起一声通禀道:“皇上,徐阁老求见。”李芳心中一动,当嘉靖再问他:“你‘要不……’什么时?”他竟改口道:“奴婢是说,要不问问徐阁老的意思?”
  “唔……”嘉靖揉开紧皱的眉头道:“好吧……”
  “宣……”李芳便扯着嗓子喊道。
  一身一品官袍的徐阶,出现在嘉靖面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后,嘉靖看座。
  在锦墩上坐好,徐阶便单刀直入道:“老臣听闻,严世蕃在刑部大牢中胡言乱语,诽谤圣上,所以特来觐见……”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嘉靖自嘲的笑道:“爱卿怎么看?”
  “从重从速处置此人。”徐阶态度鲜明道:“严世蕃胆敢在狱中诽谤圣上,乃是罪上加罪,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泄民愤,不杀不足以正视听!”
  “唉……”嘉靖叹口气,李芳便接着道:“万一他的同党胡说八道怎么办?”
  “哪有不被人诽谤的君王?”徐阶正色道:“汉文、唐宗、宋祖,皆是可比尧舜的圣君,不一样被人编排诋毁吗?”说着朝嘉靖抱拳道:“但史家自有公论,并没有因此影响他们的圣名!”
  “可是,被人诋毁来、诋毁去,总是会让圣上心烦的。”李芳小声道。
  “天子是不能受人要挟的。”徐阶沉声道:“若让严世蕃这次得逞,非但不是保住了圣誉,反是让小人看到可乘之机,居心叵测者必会纷纷效仿,到那是,君王的权威何在,国家的体统何在?!”说着提高声调,一字一句道:“天子不亮剑,便为小人欺!皇上,杀一个严世蕃,便可震慑天下的宵小,这才是维护圣誉的正途啊!”
  听了徐阶的话,嘉靖闭上了眼睛道:“阁老的意思是?”
  “今日批决,明日便将其押赴西市!”徐阶一字一句道,本朝杀人都在西四牌楼,又称西市。
  “后面的事情,阁老看着办吧。”嘉靖缓缓点头道:“只有一点,朕不希望将来再为这件事烦心。”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解忧。”徐阶起身施礼道。
  “那最好了……”嘉靖对徐阶能不计前嫌,主动出来背黑锅,还是很满意的。
  严世蕃在绝望之中,使出了最后也是最流氓的招数,然后便是煎熬的等待……他对罗龙文说,如果这两天没有动静,咱们就躲过这一劫了。
  但徐阶没有让他久等,晚上的时候,狱卒们送来了一席丰盛的酒席。
  看到这一幕,严世蕃脸都绿了,罗龙文强笑道:“我们没要酒席啊……”
  “这是上面让送来的。”狱卒一边给他俩摆好酒菜,一边唱戏似的道:“小得们伺候二位爷今晚吃饱、明日走好,每逢十五还给您烧钱。祝您二位来生入个好人家,享不完的福,花不完的钱……”
  两人这下彻底懵了,严世蕃一把抓住那狱卒道:“你什么意思?这难道是我们的断头饭?”
  “就是那个意思呗……”狱卒挣脱开,便退出去道:“二位慢用,盒子里还有纸笔,可以写书信给家里,我们会帮着寄回的,写完就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送你们上路。”
  当牢门咣当关上,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灭,罗龙文的独眼中流下一行浊泪,无意识的喃喃道:“完了吗?”
  严世蕃也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没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气概,痛苦的咧着嘴,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道:“完了……”说着,独眼中也流下一行浊泪来,两人竟抱头痛哭起来。
  不到绝境绝难体会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两人哭得连苦胆都吐出来,烂泥般躺在地上,无力的喘息着。罗龙文回想他这一生,皆为‘功名’所害,如果不是这两个字,自己又何必伤害王翠翘,然后被鹿莲心伤害,变得不人不鬼;如果不是这两个字,自己何必先后投身赵文华、严世蕃,弄得身败名裂,令祖先蒙羞……想到这,他万念俱灰,真觉着自己死去比活着更正确,便认命的放松下来。想了想,起身拿出纸笔,磨墨展毫,给家里人写信诀别。
  待他写完了,便问严世蕃道:“你写吗?”
  严世蕃点点头,罗龙文便为他铺好了纸,将笔送到严世蕃面前。严世蕃执笔在手,竟感觉终于千斤,颤抖着写不出来,泪珠儿簌簌流下,一张白纸,半张湿透,手亦发颤起来,一个字都写不出。
  第七零八章 红差
  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一欸朱笔勾决,刑部便连夜写了犯由牌,并移文顺天府,命其翌日天亮之前,将法场布置妥当,并派兵丁维持秩序。
  待早饭后,黄光升点齐刑部兵丁五百余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
  已牌时候,刑部侍郎亲入大牢,对严世蕃和罗龙文两个当面宣布了圣旨,严世蕃凌迟,罗龙文腰斩,除此之外,随同他们一道被捕的家人故旧,也跟着遭了秧,其中严世蕃的两个儿子,严鸿和严绍庭、还有他的心腹家奴、爪牙,罗龙文的弟弟、堂兄,一共二十余人,全都被判了死刑,一同押赴刑场。
  严世蕃一共三个儿子。被勾决的两个是老大和老三,还有个老二严鹄,却不在处斩名单里,看起来是给严家留一条后,好照顾一下老严嵩,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是因为徐阁老的孙女,嫁给了严鹄的缘故。
  经过一夜的煎熬,严世蕃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罗龙文说:“老子一生风光无两,不能临了临了却毁了一世的英名,就是装,咱也得装得爷们点!”所以衙役给他套号衣,他坚决不穿,给他绾头发他也坚决不从,绝不能有损自己的‘光辉’形象。
  罗龙文却没有他那份心情,一晚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过往的人和事,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到天明时,他想通了,这都是报应啊,如果真有来生,希望能成为一个没有野心的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不过他虽然对官差很顺从,但也有要求,那就是在绾头发的时候,只绾左半边。右半边的头发披散着,挡住浮肿的脸,他不希望吓到别人。
  他俩毕竟不是一般人,官差们请示上峰,也就不再强求着装仪容,将他们驱到青面圣者神案前,与还要问斩的其它人犯汇合,一众亲朋故旧面面相觑,本来对他二人有许多怨恨,但真见了面,却百感交集,哭成一片。
  “噤声!”官差们唯恐闹出什么乱子,赶紧隔开了哭泣的死囚们,然后各与了一碗长休饭,一碗永别酒。
  “我不吃这个!”一看那碗里没有肉,严世蕃提要求道:“我要吃天福号的酱肘子!”
  官差无奈道:“昨晚不是有席面吃吗?”
  “你家吃一顿顶两天啊?”严世蕃嚷嚷道:“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吗?”
  “不能。”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搅蛮缠,面色如铁的刑部尚书黄光升,出现在众人面前道:“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墨迹,不吃就饿着上路。”
  “是……”衙役们登时噤若寒蝉,全都不敢做声。
  “小黄,你气焰大涨啊。”严世蕃一脸嘲讽的望着他道:“忘了当初一口一个小阁老,在我门外求见的时候了。”在严党倒台以前,黄光升只是刑部右侍郎,位在何宾与涂立之下,虽不是严党分子,但也少不了一些虚与委蛇,此刻被严世蕃说破,老脸通红道:“还让他说什么!”
  马上有官差上前,用皮条将严世蕃的嘴巴勒住,他才发不出声来,但面上还是一脸的嘲讽。
  待将严世蕃等一干人犯押上囚车,驶出狱神庙,大街上已经是压肩迭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人开刀问斩,但见刑部、顺天府这么大阵势——最少出动了上千号人马,光拉盖尸席的马车就四五辆!只见那监斩官骑着高头大马、戎装持刀、杀气腾腾!两边押解的官兵刀出鞘,箭上弦,鸣锣开道,戒备森严——就知道一定有大节目,所以都在街边站定,等着看热闹。
  那些临街的店铺,也都急急在门口摆出了一张张条案,上面都摆着三碗白酒,有的还放着酒壶,壶嘴朝外,示意送行……原来每逢杀人前,官府便会事先用红纸贴出,这叫做‘出红差’。临街的店家们看到了,便会准备好送行酒,讲究的还会炒几个下酒菜,犯人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上不能没有酒没有菜。
  而且老百姓都说,如果犯人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谁家就积德有报,铺店前还要挂红绸子、贴红对子,像办喜事一样。据说阎王爷有知,会在账目簿上记下这份功德。
  今日虽然没得红纸贴出,但问讯的店家们,还是急急忙的备好送行酒,翘脚张望着押送的队伍,实指望这次能碰上好运气。
  待那些全神戒备的兵丁,簇拥着囚车近了,有眼尖且识字的百姓,便盯着囚车上的犯由牌,大声念道:“刑部钦犯严世蕃……”
  不得不承认,严世蕃这三个字的明星效应,要远远超过任何朝廷官员,除非把这三个字换成‘朱厚熜’,不然绝对引不起现在这种爆炸性的轰动——只听人群中尖叫连连。立刻就乱了套,许多人往前挤,想看看稳坐大明衙内排行榜、坏蛋排行榜第一,在荒淫排行榜也能进入前三的严世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也有很多人往外挤,去呼朋唤友,招呼左邻右舍,一起来观看严世蕃受死。
  看到自己一出场,就引起如此骚动,严世蕃竟有些得意,要不是双手被铐在囚车上。他一定要向百姓们挥手致意的。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因为他看到,那些摆了酒的店家,忙不迭的将长案抬进店里,唯恐被他喝了一样。
  还没回过神来,又见一些老百姓去而复返,用臭鸡蛋、烂菜叶、甚至牲口粪便招呼他,雨点般的污物扔过来。几乎是转眼间,就将他打了满头满脑,连边上的兵丁也跟着遭了殃,全都变成了活靶子。
  今天是严世蕃问斩的消息,很快便传递开来,西市的街道边挤满了愤怒的人群,就连两旁酒楼茶馆中的上流人物,也顾不上讲究身份派头了,纷纷踩着桌子蹬着椅子,扯着嗓子的叫好喝骂!话说严世蕃在北京城为非作歹二十年,京城百姓不论贵贱,可都把他恨之入骨了!
  听着耳边如潮水般的污言秽语,严世蕃心说,这倒也算是完成了少年时的志向——不能流芳千古、便要遗臭万年!
  说来也寸,这时一颗臭鸡蛋飞过来,正中他的左眼……那是他唯一能看见东西的眼睛啊,严世蕃登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了,只觉着不时有东西落在头上、身上,黏糊糊的真恶心……也将他好容易才升起的那点虚火,彻底打回了原形。
  就这样狼狈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就感觉囚车停了,然后他被架了下来,双臂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严世蕃赶紧举手一抹,将眼前凝固的……也不知是蛋清还是蛋黄扣掉,这才重新看清场面。
  好家伙,只见西市上已是人山人海、挥袖如云。北京城的老百姓,扶老携幼、拉家带口的来参观,而且还有乌压压的人流,从四面八方往这边汇来,就是过年赶庙会,也没这么热闹过。
  这一幕也让沈默等人瞠目结舌,他们虽然素知国人爱看杀头,但那也只是一部分人的爱好,绝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万人空巷,恨不能全北京城的老百姓全涌过来。
  不过这并不是感慨的时候,沈默今天穿便服而来,和他的护卫们,牢牢护着一辆轮椅,拼了命的往人群里挤,周围人纷纷怒目而视,但见他的护卫各个虎背熊腰,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饶便如此,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个不错的观刑位置,其实沈默一向对杀人场面十分过敏,但这是崔太医离京前最后的心愿,他不得不忍着不适,带他过来观看。
  “这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百姓们都来见证天理昭昭!”高高的监斩台上,刘焘激动道:“恶有恶报,时候已到啊!”
  许是早些时候被严世蕃埋汰了,另一位监斩官黄光升,就没有刘焘那么兴奋,他靠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闭着眼睛,听到刘焘的话,才轻声道:“是啊,严世蕃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可惜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看不到今天了。”
  他话音未落,刘焘就瞧见人群中展开了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几个斗大的字道——‘杨椒山在天有灵’!
  也许是巧合,但人们更愿相信是天意,就在五年前的今天,大明第一硬汉杨继盛,被害于此地,年仅四十二岁……当人们看到这横幅,刹那便想起为民请命的椒山公,登时悲从中来、哭声连绵,那首浩气长存的绝命诗,仿佛又回荡在北京城的上空: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
  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
  椒山公,您的遗愿今天终于完成了,您可以瞑目了!
  看到这一幕,官差们唯恐出乱子,紧张道:“大人,要不要将那东西没收!”
  “收你个脑袋!”刘焘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露道:“杨继盛理应在场!还有越中四谏、壬戌三子!还有夏言、张经、李天宠、王忬等无数被严党迫害的忠良之士!都该亲临现场,目睹严贼授首的这一刻!”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等待了太久,此刻的失态,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候严世蕃等人被带上行刑台,自动向西一溜排开,大多数人跪在地上,只有严世蕃被绑在十字形的木架上,因为他将享受到的,是古往今来第一酷刑,凌迟处死,自然要跟别人有所区别。让人不由赞叹,不愧是严世蕃啊,死都死得这么高调……
  每个死囚背后,都站着一名监斩官,一名刽子手。监斩官是刑部的官员,负责监督行刑,没什么好说的。倒是那些刽子手,皆为一身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里抱的鬼头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让下面的人看了,都不由心惊胆战。
  但此刻,所有的刽子手都在对着囚犯念念有词的低声道:“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保准一刀痛快,绝不补刀……”
  为防止押赴刑场的途中被掉包,监斩官要再次验明正身,他大声唱响一个名字,下面人便爆发出齐声喝彩,当把严世蕃三个字喊出来时,全北京城的鸽子,都被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惊飞了。
  应该说刑部的老吏们就是专业,当完成一切准备,地上立的旗杆没有了影子,报时官便高声道:“午时三刻已到!”场上的噪音戛然而止,几万人聚集的地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了。
  “应天!”黄光升丢下火签,暴喝一声道:“开斩!”
  监斩官们便手握朱笔,在各自面前的犯由牌上,把死囚的姓名上打个大大的叉,然后拔下来丢到地上!
  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齐齐大喊一声:“爷,请上路!”便是一片白光闪过,却是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便落了地。虽说是同样杀人,可也有高手低手之分,这次行刑需要的刽子手太多,老师傅们不够用,所以也有小徒弟来凑数。
  若是高手老师傅,手艺不比解牛的庖丁差,一刀认真下去,管保人犯毫无所觉便身首分离,且无头的尸身仍保持跪姿,待人头落地,才喷涌出鲜血来。但换成低手小徒弟,那犯人可就遭老罪了——徒弟们找不到窍门,只能靠蛮劲,一刀下去很可能砍不断脖子还卡住刀。面红耳赤之余,也顾不上高手风范了,赶紧抬脚抵住人犯的身子,使劲把刀抽出来,免不了被喷一身血。
  碰上这样的,受疼受惊不说,还得再挨一刀,这就叫‘倒血霉’了。
  不过无论如何,砍头的再遭罪,也比不上被腰斩的那位。
  罗龙文是要被腰斩的,这原本是一门技术活……脖子多细、腰多粗?若对腰椎骨空隙不能谙熟,你就是劲儿再大,一刀下去也砍不断,场面自然尴尬,会被围观群众嘲笑,影响刽子手职业声誉的。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时代在发展、技术在进步,现在腰斩已经启用更顺手的铡刀了——戏文里包龙图的那三口铡刀,就是为了腰斩时用的,咔嚓一下,斩为两段。
  话虽如此,可其对犯人心理的摧残,要远超斩首。因为在行刑时,犯人必须脱光身上的衣服,使腰部裸露出来,伏在铡床上,正是刀俎之间、我为鱼肉的架势,且从被压上铡刀,到开刀问斩,中间还有一段时间……这段等死的时间足以把绝大多数人的意志摧残殆尽。
  那罗龙文倒也是个人才,他竟然在这段间隙,完成了人生最后一次公关,他对监斩官和刽子手小声道:“听说,腰斩后,人过一会儿才会死去?”
  两人没回话,但都不由缓缓点头。
  “我怀里有两千两不记名的银票,”罗龙文道:“劳烦二位高抬贵手,给我个痛快。”
  两人还是没回话,但都缓缓点头……
  于是开刀问斩时,罗龙文的身子被往下拖了拖,一刀便斩断了心腹,登时毙命而亡,也算是童叟无欺了。
  但严世蕃就没有那种好命了,他被判处凌迟重辟,例该受那三天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若是割不够天数、刀数,犯人便死掉,刽子手是要被重罚的,就是最高超的凌迟手,也不敢稍有轻忽,所以这个活计是没法掺水的,谁摊上只能自认倒霉了。
  当看到第一刀飞起,将严世蕃的喉结割掉后……那是为了不让他叫出声来,影响发挥。沈默便厌恶的转过头去,严世蕃纵该千刀万剐,但这种刑罚实在是太过暴戾了……
  好在崔太医对这些人的恨意,并没有泯灭一个医者的仁心,看了几刀后,他也道:“走吧……”
  “走!”沈默如蒙大赦,立刻命人护着崔太医出去。
  但当离去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正在受那千刀万剐之刑的严世蕃。他突然一个激灵,脑海中付出一个恐怖的念头道:‘我会不会也有一天,也要在这台上走一遭?’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摇摇头,快速离开了刑场。
  第七零九章 报复
  离开法场很远,远离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沈默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从卫士手中,接过崔延的轮椅,推着他在静谧的胡同里慢慢而行。
  崔延便是那位豁出命去救皇帝的太医,他被陈湖打断了脊梁骨,下半生只能与轮椅为伍。这样一位忠心救主的英雄,在沈默看来,如何褒奖都不为过,但让人心寒的是,极度自私的嘉靖皇帝,不愿提起这段细节,他的功绩自然也无从兑现。
  最终,崔延只得到太医院终身供奉,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的可怜待遇,跟他的付出比起来,简直如皓月与萤火;而一直只是给他打下手,危难之际也没敢出头的金太医,却升为了太医院正,怎能让崔延不心寒?!
  沈默为此大感不忿,专门找皇帝鸣不平。才为他争得御赐‘忠烈’题词、与金太医并为太医院正,并终身享受三品官员的待遇……虽然沈默认为这还不够,但也只能如此了。
  “今日算是个了结。”他轻声对崔延道:“明天咱们从头开始。”
  崔延摇头道:“大人可以继续上路,小人却要离开了。”
  “难道不能再考虑一下?”沈默诚恳道:“就算不想在太医院,也可以干点别的,无论你想干什么都行。”
  “我想再站起来。”崔延淡淡道:“大人能帮我吗?”
  “不能……”沈默颓然道:“除此之外,都是可以的……”
  “可站不起来,什么都没意义……”崔延惨然道:“谁会用一个残废?残的结果就是废。”
  “不要这样想,”沈默沉声道:“你是大夫,不是士兵,站着行医和坐着行医,又有什么区别?”
  “你见过坐在轮椅上的太医吗?”崔延抬头望着他道:“沈大人,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不想让人笑话,我只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度此残生!”说话间,他已经泪水盈眶了,赶紧伸手捂住面孔道:“我谢谢你的好意,但真的不用了……只要您能照顾一下崔德和崔鲁,我就心满意足了。”那是他的一双儿子。
  沈默深深吸口气,目光望向远方,将就要流出的眼泪压下去,轻声道:“这个你放心,待他们俩国子监肄业后,我便将他们送到苏州去深造,以后的仕途崔兄你大可放心。”
  “那就足够了……”崔延强笑道:“大人,您以后也别做傻事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保住自己都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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