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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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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徐渭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便与他只管吃酒。
两人喝了整整一个下午。沈默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王寅他们已经知道朝堂上发生事情了,见他醉醺醺的样子,都十分的担心。
沈默却一挥手,大笑道:“不要担心,我很好,他们一招将不死我,明天咱们再反将一军!”说完哼着小曲,摇摇摆摆的回后院了。
“大人唱得什么?”三位谋士面面相觑,沈明臣小声道:“好像是什么春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好霸气的曲儿啊。”
“看来咱们白担心一场。”王寅捻须笑道:“大人依然斗志昂扬嘛。”
“嗯……”余寅点头道:“只要大人不灰心,什么都好说。”
“走走,回去吃饭去。”沈明臣笑道:“从中午等到现在,快要饿死了。”他们担心沈默,从得到消息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默回去倒头便睡,第二天一早爬起来,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去上早朝。
谁知在午门前站好队后,等了半天也不见宫门开启,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有太监传旨出来,曰:‘圣躬微恙,今日免朝。’
官员们一下子议论纷纷,他们本来就对皇帝临朝听政、心不在焉而心存疑虑,现在才第三天,竟传旨免朝,这不得不让人要问问,皇帝究竟是怎么了。
徐阶让百官安静,对那传旨太监道:“圣躬有恙,臣身为宰辅理当探视,请公公代为引见。”皇帝免朝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他有义务弄清楚。
传旨太监仗着身后有皇帝,兀自道:“皇上病了,谁也不见。”
“尔敢阻断君臣相见!”徐阶阴下脸来道:“莫非想效仿刘谨事?”
传旨太监那是老首辅的对手,只好服软道:“那奴婢给您通禀一下。”
“各位回衙门办公去吧,”见那太监去了,徐阶回身对百官道:“老夫会给你们个交代的。”毕竟皇帝已经下旨,他也不好违背,今天只能散朝了。
百官心说这不玩人吗?只得怏怏的转回各自衙门。
沈默没有衙门可去,便想回家睡觉。却被人从背后叫住道:“沈大人!”
回头一看,竟然是老杨博,赶紧施礼道:“虞坡公。”
“你要去哪里?”杨博问道。
“回家睡觉去。”沈默苦笑道:“下官还在苦等差事呢。”
“既然无事,”杨博笑道:“不妨去我那坐坐?老夫对你是久仰大名,早就想和你亲近亲近了。”
“虞坡公说笑了,下官对您才是仰慕久已,早就想登门造访了呢。”沈默心中一动,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便一起去了吏部衙门,在当年高拱所住的值房中,摆开了龙门阵。两人谈天说地,话题很快聚焦在九边的防御上,两人一个经验丰富,一个见解独到,说出来互相启迪,互相印证,都感觉十分的快意。
但杨博始终没有把话题往朝堂上引,沈默自然也知趣不提,不过他还是心存感激,因为对他来说,这次会面的意义,要远大于交谈了什么内容。
最后,起身告辞时,沈默才向老杨博深施一礼道:“多谢老前辈照拂。”
“这不算什么,”杨博抚着大把的胡须,宽厚的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把别人当猴耍。”说完又低声道:“日昇隆的事情,我不知情,也从不插手,但毕竟都是老乡,你还需给些面子呦。”
先市恩,再提要求,山西人的精明尽显无疑。
第七七一章 尚书(上)
杨博身为一品大员,为什么要亲自为日昇隆求情?
因为北京日昇隆的境况,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一切还得从沈默被构陷入狱说起,陷害他的人万万想不到,这个才三十岁的年轻官员,并不只靠圣眷才拥有如此权势,他其实已将自己,与各方利益纠葛在一起,化身为他们的代言人、领导者!当他身陷囹圄时,那些与他沉浮与共的各方势力,必然要全力营救,以保护现有的利益网不会破裂。
在生死关头,这些势力爆发出来的力量十分强大,很快的,宫里便有消息传出来,是道士们在皇帝那里告了刁状;然后北镇抚司查明,刁状的证据,是一本沈默推荐出版的《西游记》,而这本书,是由日昇隆的一名掌柜,交给道士们的。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困难的情况,便是对事情的缘由一无所知,一旦知道了来龙去脉,找出破解之道反而不那么困难了。于是另一本写于元代的《西游记》被找出来,成为了沈默消罪的法宝。况且嘉靖也没想真把他怎样,结果自然化险为夷,平安过关。
虽然有惊无险的过了关,但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还以颜色是不可能的。恰逢风云突变,道士们一朝失宠,上谕严加查办,便一股脑落在了镇抚司手中,结果可想而知,被摆成十八般模样,真叫个生不如死,把三岁偷看大姑娘洗澡的事迹都供出来了。
镇抚司甚至掌握了日昇隆贿赂妖道,以求达到不可告人之目地的铁证,恰逢举国清算嘉靖恶政的风潮,但凡与妖道有关的人和事,全都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也不敢为他们说话。趁此东风,镇抚司自然毫不客气,将证据向顺天府一递,把日昇隆在北京的十八家店面悉数查封,主事者全部拘走,员工不许离开店中。
钱庄的主顾们惊慌失措,纷纷要求提取自家的储蓄,虽然因为日昇隆处于查封状态,暂时无法放款,但其信誉一落千丈,引起挤兑风潮是早晚的事。这家雄踞京城的大钱庄,竟转眼间风雨飘摇,一蹶不振之势!
之所以还没有一蹶不振,是因为有个人不允许。这个人的身份出乎意料,因为他就是沈默。无论作为受害者,还是汇联号的幕后东家,他似乎都最应该趁它病要它命,将日昇隆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沈默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的目标远大,并不会狭隘的站在汇联号的立场考虑问题。在亲眼目睹金融资本被强权蹂躏的无助后,他不能眼看着储户的钱财被强权侵吞,更不能让民众对这种新型钱庄失去信心。
信心的建立千难万难,可崩溃只在一朝,到那时就不只是日昇隆的悲剧,汇联号也必然大受影响,甚至最后会使工商业的发展也大受影响,这是沈默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一面不准镇抚司动日昇隆的银库,一面按捺住京城汇联号抢占地盘的冲动,尤其是对后者,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的劝他们,站在行业的高度来看待发生的一切。
正因为有他在暗中化解,日昇隆才能得以苟延残喘至今。现在杨博回来了,利用他强大的影响力,和晋商商业协会的财力,活动关系,制造舆论,甚至亲自向有司施压,终于使日昇隆的处境逐渐好转,但老谋深算的杨博没有强行把那大门上的封条撕掉,他希望通过对沈默的尊重,传递善意的信号……正如沈默通过对日昇隆的回护,传递过来的一样。
本来以杨博的老资历和雄厚人脉,像沈默这种仗着先帝宠幸的新贵,根本无需放在眼里。然而老先生回归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一帆风顺,反而接连吃了闷亏……最厉害的一次,莫过于入阁之争的败退。从十拿九稳,到稀里糊涂的落选,都说是先帝发昏所致。但杨博何许人也?三十年前便被称为天下之英才,他焉能嗅不出其中的反常气息?虽然抓不到破绽,但他依然能够猜出,此事乃是那对羡煞旁人的好师徒所为。
狠狠的吃了个大亏,杨博终于认清了形势,虽然严嵩父子倒台了,但这个朝堂仍归徐阶师徒说了算,还轮不到他杨惟约来染指。杨博的头脑很清醒,要想跟他们抗衡,就不得不从零做起,少树敌、多结盟,如果能跟沈默化敌为友,里外里,就相当于增加了两个朋友,划算的很。
刚有了这样的打算,沈默便也被那对师徒,狠狠摆了一道。不管是出于同病相怜,还是有机可乘,杨博都不会放过这个市恩的机会,把求沈默的事情,变成互帮互助,两不相欠……虽然想跟沈默化敌为友,但作为坚定的保守派,杨博所代表的势力,绝不会轻易的表态,尤其是在需要立场鲜明的时刻,他们一定会选择中立的。这也是晋商和山西帮能够在,充斥着偏见与歧视的恶劣政治环境下,一直顽强生存,并日渐壮大的原因之一。
不过今天能得到杨博的声援,沈默已经很满意了,至少能让那些见风使舵的言官们心生忌惮,不至于揣测上意,一股脑的倒向对手。况且今天的会面,早就在沈默的计划之中,只要自己答应了杨博的请求,就有信心让他帮自己更大的忙,不信等着瞧!
回到家里,换上便服,沈默便来到前书房中。
三位先生早等在那里,见到他忙起身行礼,沈默请他们不必多礼,便在太师椅上一坐,对王寅道:“十岳公说得太对了,这世道转换得太快了,我还停留在前朝的点到即止,人家却已经六亲不认了。”
王寅点点头,沉声道:“这次吃了大亏,必须马上还以颜色,不然人心会散,人心散了,麻烦也就多了。”
“大人不是被杨博请去了吗?”沈明臣轻声问道。
“只能说作用寥寥。”王寅摇头道:“那些山西人,最多也就是给点惠而不费的支持,真想让他们拔刀相助,咱们还没那个本事。”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
王寅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问道:“难道大人有什么良策?”
“现在还不好说。”沈默神秘的一笑道:“你们只当此事不存在便可。”
“好吧。”沈明臣点头道:“我们三个已经讨论过了,君子报仇,讲的是‘十年不晚’,咱们不能马上报复,那样会有党争之嫌,对您的形象不利。”
“不错……”沈默颔首道:“但不利局面必须马上挽回,否则会持续恶化下去。”今日上朝,他就能感到,许多往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官员,虽然面上仍是恭敬有加,但离远了之后,许多人回头悄悄谈论自己。显然高拱昨日的那番羞辱,还是被人看到了,并传开来。
“其实办法不是没有。”沈明臣出声道:“只是不知大人能不能接受。”
“先说来听听。”沈默露出一丝微笑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直没说话的余寅开口道:“大人,既然对方是通过离间您和高部堂达到目地的,那么咱们就偏不让他得逞,非得把高拱哄好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沈默的笑容渐渐凝固,沉下脸来道:“你们是说,让本官再去找高拱?”
见三人都点头,他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才叹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沈默苦笑道:“高拱那脾气,一旦认了死理,拉也拉不回来;何况本官好歹也是二品官员,被人打了左脸,再伸出右脸,这让朝中众卿如何看我?”
“不用大人亲自去……”沈明臣笑道:“我愿为大人走一遭。”
“你?”沈默看看他道:“他能让你进去吗?”这话还说轻了,虽然沈明臣是什么浙东才子,但高拱肯定不会放在眼里,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我自己去当然不行,”沈明臣笑道:“不过我可以找个伴。”
“谁?”
“李登云。”沈明臣沉声道。
“李登云?”沈默微微吃惊道:“高拱的儿女亲家?”
“不错,正是他。”沈明臣颔首笑道。李登云也是河南人,官至户部左侍郎,但已经被御史弹劾罢官,不过心里十分愤懑,想要讨个说法,所以也没离开京城……
“你怎么认识他的?”沈默好奇的问道。
“呵呵……”沈明臣笑道:“茶馆里摆龙门阵认识的。”
原来那李登云家也紧邻着棋盘天街,自从罢官之后,无所事事,每天早晨都要在茶馆里消磨时日。恰好沈明臣也有这个爱好,加之他本身为人就不俗,刻意结交之下,早就成了李登云的知心茶友了。时常听他说些自己被诬告,是因为有人要顶他的位子云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明臣早就把这事儿记在心间了。
于是翌日一早,沈明臣刻意去晚了片刻,果然一到茶馆,便见李登云在雅座上招手,他赶忙走过去,不住得告罪道:“抱歉抱歉,小弟来迟了。”
李登云六十多岁,瘦瘦小小,但举止间还能看出部堂高官的雍容气度,笑道:“无妨,无妨。”便与他摆起了茶围,闲聊一会儿,见沈明臣的话明显少了很多,眉宇间还有忧愁之色,李登云关切问道:“怎么,老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啊,让老哥哥看出来了。”沈明臣一脸抱歉道:“打扰您的雅兴了。”
“哎,这话说的,”李登云的性格豪爽,闻言笑道:“有事你就讲出来嘛,就算帮不了你,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嘛。”
“倒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沈明臣感激的笑道:“而是我那东翁……”
李登云知道他是在别人府上做幕友,但从没问过具体在哪儿,便道:“你家东翁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那东家,唉……”沈明臣叹口气道:“被一位他最尊敬的长者误会了,在家里十分的忧愁。”
“这种事情,解释清楚不就好了?”李登云笑道:“我看你那东家,八成是拉不下脸来,这也简单,找个对方信得过的,代为说和嘛。”
“好主意!”沈明臣眼前一亮,旋即又一黯道:“可那位长者高不可攀,咱哪认识他的知交啊?”
听他这样说,李登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笑道:“不妨报一下他的名号,看看如何高攀不起。”
“那您听好了。”沈明臣清清嗓子道:“他便是当朝太子太傅、内阁次辅、文华殿大学士高拱高新郑!”
“哦?!”李登云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看,我说吧,高攀不起哦。”沈明臣饮一口茶道:“算了,说点别的吧……”却被李登云紧盯着道:“你那东翁……是谁?”
“姓沈,名讳不敢提及,别号江南,籍贯绍兴,乃当朝二品。”沈明臣装作被看得发毛道:“怎么了?”
“沈江南……”李登云一屁股坐回去,陷入了沉吟之中,难道真这么巧吗?还是对方有所算计?但一想,不可能,因为高拱和沈默反目,才是昨天的事情,他和这沈明臣认识,却已经近俩月了……看来真是这么巧。
整理一下思绪,李登云又问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是沈大人出卖了高阁老,怎有误会之说呢?”
“当然是误会了。”沈明臣道:“我家大人怎么会出卖高阁老呢?老哥说,换了您是我家大人,会那样做吗?”
“不会。”李登云摇头道:“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别人?换成谁也不会外传的。”
“我家大人能三十岁就官居二品。”沈明臣反问道:“难道他连这都想不明白?”
“呵呵,不会……”李登云沉吟道:“不过他是徐阁老的学生,师生之情摆在那里呢……”
“师生之情?”沈明臣冷笑连连道:“人家何曾拿我家大人当过学生?在他眼里,真正的学生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居!正!”
听到张居正的名字,李登云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咬牙道:“张……居……正……”就在他被劾罢后十天,张居正便接替了他的位子,从右侍郎迁为左侍郎,所以一直有种说法,御史弹劾他,摆上台面的理由都是幌子,其实目地只有一个,为了给张居正上位腾出位子。
李登云虽然不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但他却觉着,徐阁老之所以如此痛快的批了自己的辞呈,连惯有的挽留都没有,绝对与自己正好处于张居正的上司有关系。所以早把这对师徒恨上了……尤其是张居正,简直是提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怎么?”沈明臣装作吃惊道:“老哥也与他有过节?”
“嗯……”李登云闷哼一声道:“吃过他的亏。”
“唉,这次我家大人也吃了他的亏,”沈明臣压低声音道:“据说他在裕邸时,与宫人们勾勾搭搭,称兄道弟,现在皇上身边大都是昔日裕邸的旧人,皇上有什么想法,他们肯定最先知道,传出来告诉张居正,自然可以帮他先声夺人。”说着叹口气道:“只是可恨他为了自己飞黄腾达,非要毁掉别人的前程,竟使出这种下三烂手段离间我家大人和高阁老,真真不是君子所为!”
这番话说到了李登云的心里,一来是同病相怜,二者呢,也觉着确实这番说法接近真相;三来呢,纯粹为了恶心恶心张居正,他也愿意干这事儿,沉吟片刻后,望着沈明臣道:“你看,我给你家大人当这个说客如何?”
沈明臣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强按住狂喜,摆出一副矜持的样子道:“多谢老哥,可这宰相府,真不是咱们寻常人可以进的。”
“呵呵,老弟。”李登云淡淡一笑道:“你老哥我,虽然只是寻常布衣,但尚能在相府中说上话,这样吧,今儿你让你家大人写封信,明天你带来,我领着你去相府走一遭,如何?”
“老哥哥不是消遣我?”沈明臣的表情开始惊喜交加道。
“不信拉倒。”李登云感到被质疑,一脸不快道。
“信!信!”沈明臣连忙作揖道:“多谢老哥哥了,若真能和高阁老和好如初,我家大人肯定要重谢老哥的。”
“哎,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登云淡然道:“去吧,明天一早,我在这儿等你。”
“老哥真有大家风范,”沈明臣马屁滚滚道:“我这就回去跟我家大人报喜去,咱们明儿见!”
第七七一章 尚书(中)
张居正一步棋走下去,沈默真真是云山雾罩,根本没法弄清楚,到底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但他很清楚,在这场只争朝夕的入阁竞赛中,张居正已经赢得了重重的筹码,而自己却被狠狠杀了一刀。
做事情要分清主次矛盾,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积攒足够的资本,好顺利入阁,最好还能排在张居正的前面。至于谁在暗中算计自己,真不是现在该去思考的。
在这个关键时刻,忍辱含垢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他都不能和高拱闹翻,所以在得到沈明臣的回复后,他没有太多的矫情,便写了一封言辞前辈的亲笔信,备述敌人的阴险,以及自己的无辜,请高阁老千万不要上当,以免令亲者痛、仇者快!另外还十分恳切的表示,自己对高阁老的敬重,犹如高山仰止,请他务必消除误会,一起齐心协力辅佐皇上。
作为二品大员,写出这样的内容,已经把姿态放得极低了,让谋士们看了,都替沈默觉着委屈。
沈默却想得开,笑道:“你们不了解高拱,他这个人本是极聪明睿智的,但因为骤然登阁,贵极而骄,才变得冲动蛮横。事发到现在,已经两天了,他肯定已经觉出不对味来了……”顿一顿道:“况且他这人,虽然极刚硬,但听不得好话。我们便抓住他这个弱点,降低姿态,多说好话,给他个台阶,他一准就下。”
见大人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三位谋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大人因为被软禁一年,归来后迟迟不能进入状态,偏偏局势又万分紧急,这让谋士们十分担心,现在看他在重压之下,彻底恢复如常,这才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第二天,怀揣着沈默的亲笔信,沈明臣如约来到茶馆。
“算你运气好。”李登云一见面,便笑道:“今天早朝又取消了,高阁老正好在家。”
听他说得堂皇,沈明臣暗暗想笑,因为就算早朝取消,高拱也该到内阁办公。现在他之所以没去坐班,不过因为被人弹劾,写了自辩奏疏,在家里坐等处分呢。说起来也是一桩旧案,便是那胡应嘉弹劾高拱,在先帝病重期间,私自回家住宿,并将私人物品搬运回家的奏疏。之前因为先帝大丧,一直被通政司压着,现在朝廷恢复如常,自然被捅了出来。
不过这道原本足以致命的奏疏,已经随着嘉靖去世,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根本不能伤害高拱了。高胡子之所以还要一本正经的上疏自辩,煞有介事的停职请辞,无非就是等自己的好学生温言慰留,向言官们展示自己与皇帝的亲密关系,让他们识相点儿。
沈明臣也不点破,朝李登云拱手道:“全靠老哥哥相助了。”说着小声道:“我家大人让我带句话给老哥,您的事儿他也会上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高阁老为避嫌,不方便给话罢了。”
李登云闻言轻轻点头,但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沈大人是个明白人啊,知道我这么落力帮他,是为了什么。
于是两人来到西华门外的高拱府上,高阁老果然在家,听说是亲家李登云来了……没有帮他度过危机,高拱也觉着过意不去,所以对这个亲家还是很客气的,虽然听说他不是自个来的,但还是马上请后堂相见。
待到后堂门口,便见李登云和个样貌不凡、气度不俗的中年文士,坐在那里喝茶。听到脚步声,两人连忙起身见礼,高拱朝李登云笑笑,然后看着沈明臣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好友,”李登云也不说两人是茶友了,而是给沈明臣脸上贴金道:“江南沈句章。”高拱最烦那些名士才子、繁文虚辞之类的,所以李登云介绍的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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