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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6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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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人有古君子之风,可以信赖,也可以共存,只要你们志同道合。”最后,王寅一字一句地对沈默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至于如何取信于他,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八六八章 局(中)
  话分两头,沈默回家的功夫,文渊阁正厅,几位阁臣在阅看各地送呈的奏章。
  一任领导一个作风,高拱不像徐阶那样,每个人分一摊,然后就不管不问。所有他关心的事情,都会时时过问,不允许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当然,他的精力之旺盛,是年轻人也比不了的,这才能在日理万机之余,仍保持着清醒果决的头脑。
  仅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便处理完了手头上的所有公务,到了下午,就开始过问各部的事务了:“子维,刘奋庸、曹大埜的案子,法司是如何断的?”
  张四维分管司法,对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御史弹劾一案’,自然极为关注,闻言拿起一个奏本,走到高拱面前道:“正要请示元辅如何票拟。”只要首辅关心的事情,他从来不敢自己拿主意。
  “这些事,你自己看看就好了。”高拱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是皇帝命令法司处置刘、曹二人,但他这个受害者,也不好以法官的身份,来决定两被告的判决。
  “下官正是拿不准,才请您老参详。”张四维知道,高拱这是口不对心。
  “那成,我就帮你参详一下。”果然,高拱推让一番,还是接过来,打开一看,便拉下脸来。只见法司的结论是,刘奋庸以尚宝卿暗论阴指、影射首辅,以不谨论处,当罚俸半年;曹大埜以给事中言事,本属当分,然其无端捏造谣言,污蔑首辅大臣,当记过,罚俸三月,调离六科廊。
  “太轻了!”高拱不高兴了,要是不痛不痒的处置,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效仿呢!
  “元辅明鉴。”张四维不得不轻声解释道:“刘奋庸乃功臣之后,理当优份,况且他的奏章中,主要是请皇帝总大权、亲政务的,至于那几句逾份之言,并未实指,若是因此处分太重,难免会落人口实。至于曹大埜,乃是言官,有风闻奏事之权,将他调出六科廊,已经是很重的处罚了……”
  “曹大爷,什么破名字!”高拱知道张四维说的对,嘟囔一句,沉声道:“姓曹的这种卑鄙小人,绝不能便宜了他!”说着提笔票拟道:“曹大埜这厮排陷辅臣,著降调外任。”至于调到哪里,那就是吏部的事情了,相信文选司的郎中,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待高拱把纸票写好,张四维便将其收好,待要退回,高拱又问道:“那监察御史张集的奏章,已经送上去小半个月了,为何还不见皇上批红?”
  “按时间,应该是批了。”张四维想一想道:“可能司礼监忘了送过来。”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高拱不悦道:“奏章送上去十几天,却还未见批复,这几年来可曾有过?”
  张四维道:“我待会儿去催一下。”
  “嗯。”高拱这才放过了他。
  张四维转过身去时,便见张居正已经面沉似水,只能深深看他一眼,无声的表示安慰,因为张集的奏章,矛头就是指向张居正……在刘、曹等人上书弹劾首辅之后,高拱的拥趸们自然要展开反击,其中炮火最厉害的,当数监察御史张集了,他的上疏开口就说:“昔赵高矫杀李斯,而贻秦祸甚烈。又先帝时,严嵩纳天下之贿,厚结中官为心腹,俾彰己之忠,而媒蘖夏言之傲,遂使夏言受诛而已。独蒙眷中外蒙蔽离间者二十余年,而后事发,则天下困穷已甚!”拿赵高影射冯保,把夏言比作高拱,那严嵩便是……他张某人了。
  当日,张居正一见这到奏疏,自然看出是在影射他勾结中官,意图谋害元辅,气得脸都绿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奋身而起,拍案大怒:“这御史如何比皇上为秦二世!”
  但高拱觉着解气,不理张居正气成啥样,命人送呈皇帝御览……于是奏章被送到司礼监。司礼太监孟和,这位前任大厨乍到军机重地,又有前任的教训,更是不敢随便做决定,于是轻易的被冯保架空。事实上,宫里人都知道,如今的总管太监,虽然叫孟和,但真正一手遮天的,却是冯保冯公公。
  冯保自然知道外廷的风云,哪敢让皇帝看到张集的参折……按照惯例,是惯例,一旦皇帝对参折有批示,就要连同参折原文,都刊登在邸报上,把张集的指控公诸天下!谁知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于是他扣下了参折,赶紧派人向张居正问计。张居正同样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让人告诉冯保,不用慌,应该这般拆招……于是,不久便从大内传出消息,说有人居然把皇帝比秦二世,皇帝气坏了,准备严厉惩处张集!
  高拱听到这件事,面无表情的看看张居正道:“这话,好像你曾说过?”
  “……”张居正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狂犬吠日之声,谁都能听得出来。”算是挡住了高拱的炮火。
  但另一位张先生……就是那位御史张集,就没有张居正那么高深的功力了,听到这个消息,吓得胆战心惊。冯保听说后,愈发感觉这法子妙甚,于是他本人也加入了散布流言的队伍道:“这回皇上发火了。张御史的奏本就撂在御桌上,什么意思不好说,可能是要廷杖处分,削职为民了。皇上还说,廷杖时我便问他:今日谁是赵高?!”
  冯保是天子近臣,他的话,不由别人不信……没人敢相信他能肥着胆子造谣。
  恐吓,很多时候比真正的惩罚还要可怕。消息传开,人人心中一震。张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可怜他只能天天到朝房里去等候着被锦衣卫捉拿,家中也买好了治疗创伤的南蛇胆,备好了棺材,就等末日降临了。
  张居正身边的人,当然知道这是扯淡。门客便问:“相爷,这事儿怎么收场?”
  张居正淡淡一笑:“先困他几日,让他尝尝滋味。”
  高拱也感觉出风向不对,坐不住了。这才要张四维,到太监管的文书房,查问张集参折的下落。只要一查必然知道,皇帝根本就没有看过这个参折,还存在文书房里呢!
  张居正心里不免焦急,待张四维离开内阁不久,他也拿着个书盒,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去哪里?”高拱分明在埋首卷堆,但张居正一动,他就抬起头来,一脸警觉道:“人都走了,内阁里谁来值守?”
  “回元辅,未时要到文华殿,给太子爷讲课。”张居正也不着急,微微一笑道:“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不耽误什么事儿吧。”
  “……”高拱登时无语,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他的倡议。作为皇帝的老师,他平生一大恨,就是没有教出个英主来。总结教训,隆庆十六七岁才开始学习,已经太晚太晚,所以开窍慢,也学不进去。为了弥补遗憾,高拱暗下决心,不能让太子的教育再出问题了。
  于是他上疏请东宫讲学:‘故事,阁臣止看视三日,后不復入。臣窃惟东宫在幼,讲官皆新从事,恐有事未妥者,何人处之?臣切愿入侍!而故典未有、未奉明旨,既不敢以擅入,而惓惓之心又甚不容己。为此谨题,望皇上容臣等五日一叩讲筵看视,少尽愚臣劝进之忠,盖旧日所无之事而特起者也。’
  意思是,按照东宫出阁讲学的故例,阁臣只在起初三日照看听课,以后就不再参与了。但高拱认为东宫年幼,而讲官亦皆新人,无惯熟讲学者。如果把太子的教育,全都委之这些小年青,阁臣不管不问,肯定是要出问题的。所以他想让皇帝允许内阁大臣每五日到文华殿一次,查看太子的课业。因为以前从没有这种规矩,所以要皇帝破例。
  当然,以高拱的意思,就是自己五天去一次,至于别人,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但张居正早就埋好了伏笔,让冯保对隆庆说:‘东宫幼小,还是让阁臣每日轮流一员看视才好。’
  皇帝也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没有机会读书,所以对太子的学业十分看重,自然无不应允,冯保遂出旨行之。
  高拱当时不知道,这是谁的谋划,只是以为皇帝爱子心切,才有此决断,因此遵旨而行。
  现在他才渐渐品过味来……阁臣日轮一人,又不会同往,便给张居正和冯保创造了见面的机会。但是旨意已颁,覆水难收。自然不能阻拦,却也绝无好气对他,哼一声道:“上课就是上课,不要和那些阉竖眉来眼去。”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了,饶是张居正养气功夫了得,也气得面皮微红,良久才笑笑道:“我知道了……”朝高拱行一礼,便迈步走了出去。
  走出文渊阁,有锦衣卫为他牵过马来,隆庆皇帝体恤阁臣,恩赐大学士在紫禁城骑马,当然首辅是坐轿的。骑在马上,别人看不到他的面容,张居正的面色便渐渐阴沉下来,骑在马上,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强行压抑胸中的怒气……这几年来,他对高拱比对自己老子都恭敬,却还要忍受他的无端猜忌,无礼的对待,虽然一直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但是作为一个人,一个自视甚高、自尊心特强的男子,他无论是在面子上,还是心情上,都已经不堪到了极限。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高拱捕风捉影,认为自己和他对着干,更是变本加厉、明消暗打的打击自己,更是在言语和行为上毫无顾忌的冒犯。不夸张的说,他张居正在高拱面前,已经没有颜面可言,自尊心也被摧残的扭曲变形。心情自然无比郁闷,无以舒缓,只要一看到,甚至一想到高拱那张老脸,就感到无比的不舒服。
  不过在抵达文华殿前时,他已经调节过来,至少脸上看出丝毫的怒气。
  太子日常读书的书房,在文华殿的小书房中,只有开经筵大讲时,才会动用正殿。在太监的带领下,张居正来到小书房门口,只见里面静悄悄的,往里一看,原来太子、潞王、以及两个伴读的孩子,自己的儿子允修,沈默的儿子永卿,都在冯保的监督下,认真伏案写字。朝冯保点点头,他便放轻脚步走进去,站在太子的桌后,看他写字……潞王也好,自己的儿子也罢,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张居正必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朱翊钧的身上。
  朱翊钧生得比同龄孩子瘦小,但很有灵气,虽然才十岁,但已跟着冯保练了五年书法,加之几位内阁的师傅都是书法圣手,在这么名师指点下,加上他母后督促的紧,一笔字写出手竟看不出什么孩子气,加以时日,定有很高的造诣。
  这会儿,朱翊钧已经临完了冯保给他找的梁武帝的《异趣帖》,小大人似的端着下巴,在比较临帖和字帖的差别。
  见朱翊钧神态可掬,冯保在边上凑趣道:“太子爷,您可看出什么来了?”
  “不好,写的不好。”朱翊钧摇头道。
  “那奴婢可要问了,”冯保笑眯眯道:“您觉着,自己写得哪儿不好?”
  “我是说,这个字,虽然也还中看,但比起书法大家来,还差一截子。”朱翊钧却指着那字帖道:“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字帖让我临?”
  “太子爷好眼力。”冯保啧啧称赞,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那些书法名家的字,写得再好也只是臣子的字。这幅字的主人,可是前朝的万岁爷啊!”
  朱翊钧翻翻眼皮,表示不可理解道:“字写得怎么样,跟是不是前朝皇帝有关系吗?”
  第八六八章 局(下)
  “龙翔凤舞?”朱翊钧脆生生的声音,就像铃儿叮当一样,他抬头望向冯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道:“大伴,写好字,就能当好皇帝吗?”
  “这个是一定的,”冯保的口气很大:“好皇帝,是要有文治武功的,这文治里头,得有一手好书法。人立于世、字是招牌,写不好怎么能行?”说着望向张居正道:“您说是吧,张老先生?”因为张居正等人是隆庆皇帝的老师,现在来教太子,所以宫人们都称呼他为老先生。
  朱翊钧等人才看到张居正来了,赶紧跳下座位,向老先生行礼。张居正受了太子半礼,让他们回去座,然后以君臣之礼参拜朱翊钧。
  待师生坐定后,朱翊钧又把同样问题抛给张居正。
  “呵呵……”张居正虽然和冯保‘眉来眼去’,但他认为皇帝的教育,关系到大明的未来,所以不会一味附和于他。但他也不会让冯保下不来台,顿一下,便微笑道:“微臣想问问,太子如何看?”
  “有道是字如其人,字写得好,肯定是很重要的。”朱翊钧想了想,皱眉道:“可要是说写好字才能当好皇帝,我看不见得,汉高祖、唐太宗、宋太祖、还有我们太祖爷,都是最好的皇帝,可他们都只能说是粗通文墨,字写得绝对称不上好。”
  张居正和冯保都有些吃惊,想不到才十岁的小孩,能说出这种有智慧的话来,后者更是臊得脸发红道:“太子爷天资卓绝,奴婢是服了。只是太子爷方才点出的,都是开国的皇帝,当然以武功为主。而太平天子,则是以文治为主的。”
  “……”这问题对十岁的朱翊钧有些复杂,他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求助的望向张居正道:“老先生,您说呢。”
  张居正先是歉意的看看冯保,意思是,得罪了。然后正色对朱翊钧道:“方才冯公公所说的,书法乃文治招牌,这话有理。作为太平储君,一笔字拿不出手,确实让后人笑话。”说着他朝朱翊钧笑笑道:“但太子您天资聪颖,又肯勤学苦练,以您现在的年纪看,书法已经小有所成,将来的字,也肯定错不了。”
  “但您是储君,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自古以来的圣君明主以德行治理天下,而不是以书法治天下。所以字要常练不辍,但是为了磨练心性,并不是追求书法。因为书法的精湛,对苍生并无补益。像汉成帝、梁元帝、陈后主、隋炀帝、南唐后主和宋徽宗、宁宗,他们都是大书法家、大音乐家、画家、诗人和词人,只因为他们沉湎在艺术之中,以致朝政不修,有的还身受亡国的惨祸。”说着加重语气道:“归根结底,书法是艺术的范畴,不是一国之主该有的追求,殿下应当以古人为戒!”
  一番进谏道理浅显,不容辩驳,听的小太子连连点头,小大人似的点点脑袋道:“老先生教导的是,我差点误入歧途!”说着伸手拧一把冯保道:“大伴,跟老先生学着点,别总是没长进。”
  冯保气量不宏,如果换成别人拆自己的台,他早就怒气冲天,要找回场子来了,但张居正不一样,那是他的多年盟友,所以也只能苦笑道:“张老先生是学究天人的大学士,奴婢咋能跟他比?”
  “老先生讲课,你一起听着就是。”小太子推他一把,不让他聒噪,然后坐端正道:“请先生开讲吧。”陪读的三个孩子也坐端正,目不转瞬地望着张居正,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张居正点点头,便检查昨天的功课,待太子和他的伴读都背诵完了,已经是未牌时分了。因为这时候容易犯困,所以他也不讲那些枯燥的东西,而是让学生们打开一本图书,为太子讲《通鉴》……张居正心细如发,考虑到孩子的兴趣问题,命人把通鉴上的故事,画成一幅幅图画,然后印制成册,每当太子读书累了,便讲一个故事,然后启发他自己去想古人的对错得失,最后才点评一番,把为君者应懂得的道理,用最浅显生动的语言,讲给太子听。
  这种寓教于乐的方法,迥异于这个时代填鸭式的教学,自然大受太子欢迎,连带着张居正这个老先生,也比其他老先生更讨小太子的喜欢……而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高胡子,这跟冯保整天说他的坏话有很大关系。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张先生的课讲完了,接下来由侍讲学士申时行,来为太子讲《论语》。待张居正收拾完书本出来,一个小太监早等在门口,把他请到耳房之中。
  张居正进去后,房中并没有人,小太监为他倒上茶,便退出去了。他也不着急,稳稳坐着喝茶。
  过了一会儿,冯保来了,一张白皙的脸上满是忧色。论年龄,他比张居正大了四五岁,但因是个不男不女的身子,加之保养得好,一张白净圆胖的脸上竟没有半点皱纹,看上去比张居正显得年轻。见张居正安坐在那里喝茶,他哭笑不得道:“哎呦呦,叔大兄,你还真沉得住气呢,知道我为什么中途出去吗?”
  张居正摇摇头,道:“必然是有事。”
  “当然有事儿了。”冯保坐在他边上,端起张居正给他倒的茶,动作斯文的呷一口,苦笑道:“张四维亲自到文书房,要查张集的弹章何在,孩儿们不敢自专,这才把我叫回去。”
  “给他了吗?”张居正沉声问道。
  “我能给吗?那弹章上一个红字没有,让他一看岂不露馅了?”冯保摇头道:“私扣奏章可是大忌讳,别说我才是秉笔,就算是掌印,也担当不起。”说着搁下茶盏道:“我跟他推说,早就送到皇上那儿了。”
  “他信了?”张居正道。
  “不信又怎样?现在皇上病着,难道他能去问问?”冯保得意的一笑,旋即苦下脸道:“可是这借口也用不了几天,只要下次奏对时,高胡子或者张四维一问,准保露馅。”说着望向张居正道:“这事儿,了结了吧。”
  “嗯……”张居正点点头道:“过犹不及,那张集也差不多吓酥了,我让人去找找他,让他上疏请罪,就说一切都是他道听途说的,现在发现事情闹大了,深感后悔云云……只要保证不处置他,相信他会答应的。”
  “太岳兄好手段,”冯保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道:“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啊!”
  “还有一事。”张居正摇头笑笑,压低声音道:“内阁送过去的奏章里,有关于刘奋庸和曹大埜的处置票拟,拟的是‘排陷辅臣,着降调外任’。”
  “啊……”冯保急了,顿足道:“要这样处理,那以后别人更不敢弹劾高胡子了!”
  “不错,”张居正点点头道:“高阁老打的就是‘杀鸡儆猴’的主意……”
  “那怎么办?”两人商量事,基本上都是张居正拿主意,冯保照办……冯公公虽然是太监中的翰林,但比起真翰林来,还是差了不止一里。
  “不要紧,我已经想过了。”张居正成竹在胸道:“把票拟内容改为曹大埜‘妄言,调外任’就不要紧了。”
  “妙啊……”冯保也不是笨人,一点就透道:“这样的话,意思没有大改,但是要害地方都给改掉了……”说着他细细品味道:“不错不错,这一改,把排陷高胡子的意思拿掉了。就是说,他不是因为弹劾高拱而外调,而是因为说的话有些狂妄,证据还不够扎实;而且降级也改掉了,等于同级调动。这样应该能安人心了。”
  “公公所得对……”张居正点点头,喝口茶道:“不过关口是,你这里能过了皇帝那一关吗?”
  “问题不大,”冯保自信道:“皇帝病着呢,我到时候快点念,发音再含糊点,肯定听不出区别来。”说着叹口气道:“只是这次没奈何高胡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要紧,这只是一次试探。”张居正淡淡道:“至少确定了,我们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高胡子。”
  “他会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冯保有些担忧道,张居正可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外廷奥援,要是没了他的襄助,自己肯定要被高胡子活活逼死的。
  “他当然怀疑到我了,不过不要紧。”张居正摇摇头道:“高拱这人,好哄,我会设法让他以为是别人的。”
  “他能信?”冯保不信,在他看来,自己和张居正私下交通的事情,高拱肯定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再取信于他。
  “我自有办法。”张居正笑笑道:“你放心好了。”
  “唉……”冯保叹口气道:“高胡子实在太得宠了,这次我算看明白了,只要皇帝在一天,我们就赢不了他。”
  “是。”张居正点点头,面色阴沉,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对了,沈阁老回京这事儿,你怎么看?”冯保也沉思一会儿,然后先开口了:“这次皇帝似乎没听高胡子的,是不是打算留着他制衡姓高的?”
  “一个是首辅兼天官整整三年,一个战功赫赫、实力雄厚,两人都算是十足的权臣,也是我们无法战胜的。”张居正有些百味杂陈道:“只有让他们互相斗,斗起来的结果,必然是同归于尽!”
  “到时候,叔大兄就是首辅了。”冯保恭维着笑道,却见张居正不为所动,只好讪讪道:“只是,怎么才能让他们斗起来呢?”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如果皇帝一直安好的话,这两人早晚会有一斗,我们只需等等看。”张居正面色凝重道:“要是皇帝……的话,形势就复杂,不光他俩,还有我们,都会卷进去,最后谁胜谁负,谁也说不准。”说着叹一声道:“现在一切的一切,就看皇帝的健康了。”
  “说起皇帝来……”冯保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张居正交个底。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扇,压低声音说,“太岳兄,我觉着,皇帝日子不会长了。”
  “难道得的是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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