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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 _王旭烽-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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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国大计,纷纪万端,非弟等所愿所问,惟目睹此率兽食人之惨剧,则万难苟安缄默。弟等诚不忍见闸北数十万居民于遭李宝章、毕庶澄残杀之余,复在青天白日旗下,遭革命军队之屠戮,望先生等鉴而谅之。涕泣陈词,顺祝革命成功!

  郑振锋 冯次行 章锡探 胡愈之

  周予同 吴觉农 李石岑
同启

  四月十四日

  方伯平在梅花碑的寓所,这几日出出进进的,各色人等川流不息,每有人来,方伯平就叫他的女儿出来奉茶。也不管别人寒暄不寒暄,都要介绍:“这是我独生女儿,这几天时局不安,被我锁在家中,只给来往客人倒倒茶,连教堂也不让她去了。”

  有知道方家底细的人便喝茶,说:“老方,你怎么吃的依旧是旧年的老茶?女婿新茶也不送来?“

  “不要他送!免得把晦气也一道送了上来。”

  方西冷家本来就住在梅花碑省党部附近,事发之日,打开窗子,她全看见了。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心里还是向着婆家。方西冷急得心如火焚,说什么也要往羊坝头冲。西冷妈左劝右劝也劝不好,气得拉张椅子坐在当门口号陶大哭,边哭边说:“你好死不死,你要现在送上门去死,你是还嫌我们方家儿女多啊?”

  女儿拎着小皮箱也哭:“妈,你就让我回去吧。我嫁到杭家,就是杭家的人了。他们家都上了门板,茶叶也不卖了。撮着伯被打死了,我连个照面也不打,我不就是没脸见人了吗?妈,上帝不会宽恕我的。“

  “罪人啊,罪人啊,干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把你往杭家那个火坑里推啊!我原来想,清清爽爽吃茶叶饭的人,也好来往,哪里晓得,竟是这样一份火烛郎当的人家啊!“

  就那么僵持着,方伯平一脸杀气地回来,见着那架势,他轻轻一喝:“你起来。”

  方夫人嫁给方伯平那么多年,头一回见丈夫这样铁青着脸,吓得也不敢违抗,赶紧就让开了道。

  方伯平把那藤椅往边上重重地一甩,藤椅竟然就断了一条腿,他又把手往外面狠狠一指:“你要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不过你要记牢,再也没有你回来摸得着的*“

  他那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咆哮把方西冷的眼泪吓得一滴都没有了,半张着嘴盯着她的父亲。

  “你不要头脑不清,以为杭家门里就这样小乱乱!实话告诉你,这才刚刚开始呢。他们这碗茶叶饭吃不吃得下去还难说呢!要讨饭有没有嘴巴也不好估呢!“

  “你听听你父亲的话,我们老了,吃苦的是你。”

  “不是那么说的,“方伯平又喝住了妻子,“这次牵连上了我们,弄不好就要杀头。”

  “什么?”母女两个都被这危言耸听吓得面无人色。

  方伯平一看女儿扔了皮箱,不像是要走的样子,才重重一声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你OJ晓得什么?政治这个东西,碰都碰不得,碰碰就要出血的。我是没办法了,陷在这里头了。你年纪轻轻又何苦来?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茶庄保不保得住不去说它,性命保不保得住都说不好了。西冷,你此去不是飞蛾扑火,又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重重一声叹息,眼睛便湿了。

  倒是方西岸,突然一个棒喝,便恍然大悟,她刹那间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和杭家的缘分,看来到此为止了。她也长叹了一声,说,“妈,你先别忙着哭,快快给我去了杭家,把杭盼给我抱回来,她小,离不开我照顾,杭忆,只好先放一放再说。”这么说着,又想哭,却忍住了,接着说,“家里问起来,就说我病了,要在娘家歇几天。”

  “不!”方伯平说,“就说我方伯平把我女儿关起来,不让她再见杭家的人了。”

  “爹,你就一点后路也不留?”方西岸问。

  “哎呀!我的西冷女儿啊,“方伯平又叹息又跺脚,“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已经没有后路了。”

  10日夜里,方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开门的恰是方西沙,进门来的那两位和她打了个照面,方西冷就怔住了。

  吴升与从前相比,是越发的从容自若,原先残存的小伙计的气味,现在已经被有钱人的那种气派成功地掩饰起来了。他既无不安也无做作的热情,只是矜持地作了揖,问方女士父亲在吗?是否允许昌升茶行的老板拜见。

  方酉冷很纳闷这位杭州商界显贵何以会来拜访素无交往的父亲?正那么想着,旁边闪出那位小伙子的玉体长身,微微欠了一欠腰,说:“嫂子,你好。”

  方西冷乍一听声音,再看那人身形,几乎要叫,两兄弟真是越长越像了。嘉乔怎么连声音都像了他大哥呢?轻轻柔柔的,像是有教养的读书秀才,哪里有半点杀人放火的痕迹呢?

  就为了这一点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相像吗?方西冷一侧身,就把这两位让进了厅堂。

  方伯平在和吴升闲聊的时候,方西冷才断断续续地明白,吴升刚刚从宁波来的伙计那里听说,那里这两天不太平。

  “吴老板做生意的人,打听这个干什么?”方伯平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对此表示不满。他和吴升不熟,也不明白,方西冷何以要把这个有点江湖流气的老板放进来。

  “是这样,我正有一笔货要发到宁波去,新下的茶叶,路上耽搁不起,若是那边不太平,我就不准备往那里发了。”

  倒也听不出什么破绽来。方伯平却暗自惊叹吴升耳目的灵敏,便说:“不管太平不太平,宁波人总要喝茶的,你还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生意去吧。”

  吴升淡淡地一笑,说:“只怕生意要做不安耽了。”

  方伯平心里有事,不想和吴升多搅,便说他很抱歉,吴老板茶叶饭吃不好,方某人爱莫能助,因为方某人和做茶叶生意实在是挂不上钩,虽然小女……。方伯平突然明白了,这个吴升!这个吴升,绝不是平平常常就来串一下门的,他要干什么呢?敲诈我吗?

  看上去倒也很中肯,好像是既为我想也为他自己想,生意人大多有这种本事。吴升说:“你看,嘉乔虽然在我跟前长大,但毕竟是姓杭的,和嘉平虽然不一个娘,但也是一个爹。巧不巧,他和嘉和倒是一个爹娘。这份人家也是,三个儿子三样生,时局真要乱下去,你得给我们作个证,我可没掺和他们杭家的事。老实说,做茶叶生意,争一争,让一让,我这个人都是做得出来的,可这世道一乱,我就不敢说话了。嘉乔刚才说了,明天他们纠察队要和军警活动。我怎么办?我是叫他去好,还是不叫他去好?方律师,我倒是要来讨教讨教的了。“

  方伯平的确很吃惊,他没想到这姓吴的嗅觉那么灵敏,他似乎已经提前嗅到了血腥味。他并不希望他以后将看到他自己的手里有血。这么想着,倒是抬起头来,没想到在对方的目光里也看到了同样的心思。

  原来对方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上有血。

  这么想着,他重重地一声叹息:“吴老板,我实在是无可奉告哇。”

  吴老板也不接口,半天才说:“懂了。”

  他站起来要告辞,叫了几声嘉乔,嘉乔不应,嘉乔被他的大嫂叫到里屋去了。

  回家的途中,两人与来时一样,坐着一辆马车,默默无言。马车行驶良久,嘉乔还没有从心烦意乱中苏醒过来。他被嫂子刚才那番话搅得六神不安。他讨厌这个女人,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偏要他去给杭家通风报信?林生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还巴不得他死了呢。

  “你为什么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好了!”他还曾这样对她说。

  “我没办法,我被我爹关起来了,我出不了门——”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我打过他们。”

  “你不要管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要告诉他们,快去,快去,不要让自己的手上心上都沾血。沾了血,一辈子……?上帝啊,宽恕我吧,天哪,这太可怕了。”

  方西冷属于那种最会制造氛围的女人,这也是最有魁力的地方,此刻她却不是制造氛围,是被她所能感受到的氛围吓坏了。她甚至不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黑暗中鲜血在喷射,她突然面对挂在墙上的十字架耶稣,就拚命地划起十字,口中不停地祈祷:,“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马车停住了,吴升轻轻地掀开门帘,说:“你下去吧。”

  嘉乔头一探,愣住了。两盏桔黄色的灯笼,上面用绿漆写着杭字。

  “我不去!”杭嘉乔犹疑着,嘴很硬。

  “去吧。”吴升挥挥手。

  “干爹,我恨他们!”

  “那是私仇,不用公报。”

  “干爹……我,我已经公报了。”杭嘉乔垂头丧气。

  “那不一样。”吴升叹口气,“我不硬叫你去,今晚我本来想让他家的媳妇回一趟婆家。她不去。人啊……我本来以为,我够狠的,看来还是狠不过他人。山外有山,领教了。你去不去,随便。我是担心你日后受不了,反过来恨了干爹……“

  “不会,不会!”杭嘉乔激动得热泪盈眶。

  “……要死人的了,你懂吗?”吴升把眼睛逼到嘉乔面前,这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自如,深藏着无限丰富的人生阅历,杭嘉乔相信这双眼睛。

  他跳下了车,自己安慰自己,是我干爹叫我去的。

  杭嘉和在夜梦中行走,多年来他总是重复这样一场梦景,以至于他甚至在梦中都会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在梦里,他总是看到天边有一片绿色,他就知道,那是郊外的山中,但是山很远,他脚下是一片沙漠,走一步都很艰难,要跑简直就不可能,他累得要死,甚至不想再走向那里,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他到了那里以后会看到什么。但是每当他产生了不想再去那片茶园的念头时,他就置身在那里了。还是和往常一样,九溪嫂和跳珠她们,一边在阳光下采茶,一边唱着情歌:

  温汤水,润水苗,一简油,两道桥。

  桥头有个花姣女,细手细脚又细腰。

   九江茶客要来煤,……

  他就和她们唱着唱着,突然他知道他又该到说那句话的时候了。其实在梦里他也知道他不能说这句话,可是他止不住,好像命里注定似的他就要冲口而出:

  “跳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采茶?“

  果然,跳珠面孔惨白,大叫一声就仰面而倒。

  接下去的场景,嘉和也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是每一次都依旧那么恐惧凄惨:九溪涧边,山洪下来了,天落着大雨,雷声四起,闪电四射。他像一只落汤鸡,半浸在水中。然后,他看到远远的风雨凄迷的小路上烟雾腾腾中,一口棺材抬来了,很慢很慢,像是云里面托浮出来一样,还有呜呜呜的哭声。棺材向他飘来时,他每一次都会惊愕、恐惧和困惑,他总会在心里问,这是谁死了?谁躺在里面?然后他发现雨停了,棺材上覆了一身的绿叶,全是茶叶;突然,茶叶中就开出白花,黄的蕊子,白色的花瓣、又嫩又白,茶叶像藤条一样地挂下来,从棺材里喷涌出来,每当这时,他就大叫:谁在里面!谁让茶叶开了花,谁在里面……

  然而,他就醒了。

  可是今夜的梦却进展极其缓慢,无论他在沙漠里怎么跑,他就是跑不动。而且他听到前面总有个声音叫他——快点,快点,快跑,快跑!他后面又有个声音叫他——站住!站住!别动,别动!

  他既跑不动,也不想停住,他也搞不清那两个声音是谁,他就低下头来拚命走。突然他怔住了,他发现,他踩过的每一个足迹都是血印。他慌了,蹲下来看,是血印,而且血还在从沙漠中渗出来,喷涌出来,咕喀咕啃的像血泉一样。他抬头往远处看,前方依旧是一片的绿色,像个祭坛似的,隐隐约约地,有仙子在绿色中浮动,歌声也便忽忽悠悠地飘了过来:

  温汤水,润水苗,一简油,两道桥。

  他咬咬牙就往前走,他不管血迹的存在了,但是后面那个声音却叫得更厉害了——站住!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我开枪了。”蹦!”
 
 
 
 
 
 《茶人三部曲》

 
 
第一部:南方有嘉木
 
 
第三十三章
 
 
  嘉和从梦中被打醒了过来。他听见他的窗榻在蹦蹦蹦地被敲响着,有人叫他快开门,他听出来了,是嘉乔。

  嘉乔告诉他的那些话就如一个贼说的话一样。他告诉他这些话时的动作神情也完全像是一个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嘉和身边挤出那些阴谋,牙齿磨得格格格地响:“我实话告诉了你,我是看在大嫂份上才把这些告诉你。我手里提着我脑袋呢。我恨你们,我干爹说了私仇不用公报我才来了。明日再见了面你是你我是我,对得起你们了。“他站起身就要走,被嘉和一把拖住:“你把爹气得吐血了,你差点没杀了他,知道吗?”

  嘉乔一愣,说:“是我救了他,谁叫你们把他弄到那种地方去的?”

  “谁让你们开枪舞棍的?你把嘉草脑袋都打伤了。撮着伯被你们的人打死了。你还是不是个人?“

  嘉乔顿足:“你还是不是个人?他们把妈逼死了,把我赶走,你还护着他们,你还是我亲哥呢!不就是想霸这份家产吗,连亲兄弟也不要,你还问我是不是人?我要不是人,上这里来干什么?“

  嘉和愣了:“你说什么,是谁逼死妈?是你那干爹你知道吗?嘉乔,你要是愿意回来,做我们杭家的儿子,我把这份家产都给你,我让你当老板!”

  嘉乔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大哥会那么说,愣着愣着,悲从中来,说:“当老板有什么用?妈没有了,妈的命回不来了!”

  这么说着,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样的巨大的厚重的夜晚,杭嘉和没法也没脸再说一己的个体的事件。一切的一切在这样一个时代的剑拔夸张的夜晚,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嘉和记起了把嘉乔的话传给大弟听。嘉平跳了起来,说:“走,赶快告诉嘉草,大家分头去通知,先隐蔽一段时间。”

  “你也要走?”嘉和有些茫然,“你又不是谁的对立面,你站在中间,不走也没关系。不穿这身军装就是了,“他突然有些激动了,抓住大弟的肩膀,“正好,正好,你正好可以乘机脱了军装回茶庄来——”

  嘉平第一次让大哥看到他的有些无奈的笑容:“大哥,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手里拿着枪,不是打嘉乔,就是打林生。我倒是想一枪崩了嘉乔,可是通风报信的又是他,他让我下不了手。既然我现在谁也不打,我就只有远走高飞了。“

  叶子回到屋里,看见嘉平一副要走的神情,手就抚在胸口上,睁着眼睛,不问嘉平,却问嘉和:“又要走?”

  “马上就走。”

  他想了一想,就让叶子把那只兔毫盏取来,塞进他随身带的包里,还笑嘻嘻地说:“看样子,这次又得带上这个护身符了。过去是半片,如今大哥成全了我,又是个完整的了。好了,跑到哪里,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叶子惊慌失措地一头扎在嘉平怀里,说了一连串的日语,嘉平也用日语回答她,然后叶子又冲回屋中抱出了杭汉,硬要塞进他怀里。嘉平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大哥,说:“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我会回来的。”

  嘉和却把头别了过去,他无法承受这种目光,他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杭汉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世界上有什么生离死别的事情,嘟吹了几句,就又睡着了。

  当着嘉和的面,嘉平把叶子拉到胸前,说:“大哥,叶子和汉儿,交给你了。”

  嘉和心一阵狂跳,为了掩饰,说:“别说这些,一家人。”

  他们两兄弟悄悄摸进嘉草住的小院子时,开门的却是小妹寄草。

  “你阿姐呢?”

  “她睡了。”

  两兄弟就去敲门,门一开,床上干干净净,根本没人。

  “说,你阿姐上哪去了。”

  寄草看大哥二哥都变了脸,自己就吓得要哭,说:“别骂我,阿姐成亲了。”

  两兄长就骂她:“你开什么玩笑?说实话。”

  “真的成亲了,嫁给林生哥哥,我们三人,用茶当的喜酒。”寄草一本正经地说。

  “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嘉和急得直打转。

  “没疯!”寄草说:“林生哥哥说,他就要死了,再不成亲就来不及了。嘉草姐姐也说,真的他们可能都要死了,嘉乔那天打了她一棍子,差点没把她打死呢。“寄草这么说着,自己就害怕得哭了起来,“大哥二哥别告诉妈,姐姐不让我说。她说妈要伤心的一.….“

  两兄弟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嘉草和林生果然都有些反常呢。

  嘉和亲自把嘉平送到门楼口,嘉平心里有事,转身要走,突然右手被嘉和拉住了,嘉和有些慌不择言,说话使幼稚起来:“嘉平,嘉平,很好笑的,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有血……?”

  嘉平使劲握住他的手,说:“血不是梦,是现实。大哥,你真是一个梦中人,该清醒了!”

  他想走,但发觉嘉和依旧不放手,明白了,说:“你别担心,我还没喝上今年的新茶呢。”

  一使劲,挣脱了大哥的手,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公元1927年4月11日,杭嘉乔跟随着军警冲入市总工会,就在大门口碰到了手拉手正往工会门里进的林生与嘉草。杭嘉乔看见那男人竟和他的双胞胎妹妹在一起,原先的宽有之心烟消云散,陡然升起一阵歹毒之心:好哇,冤家对头,竟敢来勾引我妹妹,指着林生便吼:“他是共产党!”

  军警上去时,要把嘉草也一起绑走,被嘉乔拦住了,一巴掌把她推出老远,说:“她不是,她是拱定桥蒙白船上下来的婊子,我认识的。”

  林生也不反抗,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呢,对嘉草说:“你走吧。和你无关的,该干啥就干啥去!”

  嘉草没走,靠在墙上,她惊得目瞪口呆,刚才十分钟前,他们还在院子里亲吻拥抱,林生的手还在她胸口移动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铐起来了?这么想着时,林生却已经被带上囚车,呼啸着,一眨眼就不见了。

  很多年以后,寄草想,她的嘉草姐姐就在那时候走向疯狂了。她是那么样的一个弱小的女子,情感却是那么地深逮,真是像幽兰这样的女人啊,天生只配生在空谷中的女人。把她捧回家的山中猎人突然就被虎狼吞没了,你叫她怎么还活得下去。她痴痴呆呆地靠在床头,握着寄草的小手,一会儿微微地说:“你的手真好……

  “一会儿眼睛发直,声音急促:“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小寄草知道,嘉草姐姐说的是小林哥哥要死了。她这小小的人儿,因为姐姐和林生,真正是愁得心乱如麻。她在这五进的大院子里乱窜一气,得想个办法。大哥二哥都不见了,大嫂也不见了,二嫂在屋里抱着儿子哭,爸在禅房里吐血。撮着爷爷一死,爸就开始吐血了。她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妈,可是妈正抱着嘉草姐姐哭呢。嘉草姐姐好像没听见,只是卡着妈妈的双肩,咬着牙细声细气地叫。“要死了……要死了……“

  妈一边抱着嘉草,一边对她那不搭世事的小女儿说:“怎么办呢,寄草,你说我们怎么办呢?茶庄关门了,茶叶卖不出去,没有钱,怎么把你小林哥哥赎回来呢?“

  寄草想来想去,便想到了干爹。她想干爹他骑着一头白马,威风凛凛,谁都敢骂,干爹会有办法把小林哥哥救回来的。她要去找干爹,一个人去。她拔腿就往大门外跑,在门口看见了赵寄客。干爹他拄着一根拐杖,急匆匆走来。她惊异地问:“干爹,你的白马呢?”

  “卖了。”干爹说,“想拿这钱,换你小林哥哥的命呢。”

  沈绿爱一听赵寄客把白马也卖了,急着说:“你也真是性急,我让嘉和找他大舅去了,让绿村活动活动,小林准能放回来,他们能不卖绿村的面子吗?”

  赵寄客想拿话驳沈绿爱,看着嘉草痴痴呆呆的样子,就不吭声了。又听门口有人轻轻咳一声,知道是嘉和回来了,赶紧跟着嘉和进了花木深房。

  杭天醉坐在蒲团上,紧闭着双眼,像是预感到不好的消息而不忍倾听,又无法回避似的。嘉和看着爹这副样子,张了张口,就闭上了嘴。

  “快说,你大舅怎么样?”

  “他说,不要说林生不是我们家的女婿,就是我们家的女婿,他也不会管,再说,嘉草又不是绿爱妈妈生的。”

  “这话是他说的?”绿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以为他不会说?”赵寄客说,“你们去找他就错了!”

  “这个畜生!”绿爱骂了一句。

  杭天醉看看绿爱,心里想,为什么他们也会是一个爹生的?”他还让我传话给嘉平,让他回来赶快重新登记,再不回来,他要保嘉平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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