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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穿之朱祐樘[剑三系统穿+雨化田]作者:莫子乔-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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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固然觉得世人好名不敢直视自身爱恶欲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到底想起唐悠竹就是当着朱见深的面、也敢牵着他的手大咧咧直言“这是我今生认定唯一携手之人”的放诞时,格外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得之意。
  此时见了宫南燕的眼神儿,雨化田虽有着九重门内不需管草芥之辈是妒是羡的骄矜,感受到掌心温度时,终究不免畅快。
  更有阴姬虽不似宫南燕失态,却也眼神几番变幻,忽然道:“我早奇怪僧众之中长大的佛子,如何有无花那般名士风范,想来阁下一门,在杂学旁收上头十分独到。阁下本身武学,也是阴姬深有不及之处……只偏偏江湖默默无名,莫非便是因为这个心肝?”
  水母阴姬也是个癖好不同常人的,但她却不敢面对,一边偏爱女儿之温柔娇媚、一边又不敢光明正大直视自身这个癖好,为此不惜将心头千帆过尽最钟爱的爱宠放出宫去、更连唯一的女儿也不肯相认……甚至就连宫中再翻不出她掌心的弟子们,她也是以密道相通。
  哪怕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阴姬也做不到将之摊开在阳光下。
  但这一切并不都只为她不舍这经营数十载的大好基业、不舍得这赫赫江湖的名声。
  此时见了唐悠竹这般光明正大,阴姬虽也不知自己是想要个什么答案,却也还是问了。
  问得颇没头没尾,但阴姬说起雨化田时虽只用“这个心肝”替代,但语气上也没什么不恭之处,唐悠竹也便耐心答道:“朕升储御极三十多年,自然不在江湖传名声……况朕之国不在此间,便是名声也传不在此处,与酥酥却不相干。”
  阴姬眸光一凝,便是楚留香也是才知道这唐大仙儿还是个当过皇帝的,一时池下水波微动,也就是顶上几人,糖酥是早知道他在的,其余又都心神震撼远胜于他,方才未能察觉罢了。
  沉默半晌,阴姬才惊觉自己刚刚喘息微重了,一时调整声息,一时又索性叹了口气:“三十多年的皇帝,阁下倒说放手便放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自己若有这般魄力,放得下这基业名声,也不至于要舍了心头朱砂痣,更不至于累得女儿惊慌之下自蹈绝境,阴姬神色颇为郁郁。
  唐悠竹却道:“便是没舍下皇位时,朕也不讳言心肝儿何在——权势地位本就是为了随心所欲,若是变强的结果反而是被名声产业束缚住,岂不可笑?”
  阴姬越发沉默,半晌方倦怠挥手:“阁下竟是这般人,想来那无花也果然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总是阴差阳错……这门婚事……余者皆罢,我实不舍得将女儿坟茔迁出。况那无花母族凋零,父族更不过扶桑一浪人尔……便是要归葬祖坟,也尚不及在我身边还能多受几年照顾罢?”
  阴姬平生最自傲的,除了一身让武林中无人可敌的武艺,便是这神水宫的基业,然而唐悠竹不消出手,劲气外放之下便能让她内伤呕血,身份又曾御九极……偏偏还是这么一个人,敢行她不敢行之事!
  阴姬的头颅从不轻易低下,但也不是那种明知处处不如,还要死赖活赖之人。
  唐悠竹还不知道他于心上人的磊落倒为无花的人品背了书,看阴姬神色倦倦,只当她是悔恨为个浮名失了挚亲,也就顺着她的话说:
  “我那不肖徒孙与司徒姑娘之事,虽憾恨起于差错,到底也要担些责任。如今我那徒儿正要将他带在身边继续教导着,也省得再闹出些什么教不严、师之惰的事情来……偏我又或归乡,我那徒儿少不得同去,如此一时半会儿,又或者十年八载的,无花也未必能回来,迁走司徒姑娘的坟茔确实不妥——便依亲家所言,只让无花带着徒孙媳妇的牌位、好依着时节祭拜便是。”
  顿了顿,看阴姬脸上无喜无悲,雄娘子脸上依旧伤痛万状,到底还是补一句:“两位亲家放心,无花日后不管如何,只有司徒姑娘是元配嫡妻。他不还俗再娶也罢了,若是再有娶妻纳妾之事,少不得记一个给司徒氏,也好让她这一房的香火长长久久延续着。”
  便是千年之后,也总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阴司香火之事用尽心思,何况是在一个风俗与大明颇多相似之处的地方。饶是江湖儿女江湖死,没人收尸的也恁般多,便是阴姬和雄娘子自己,也不敢奢望身后香火……
  但做父母的人,对自己如何,并不等于也愿见儿女如何。
  何况是一个因着他们暧昧不清方才落得个惶惧赴死下场的可怜女儿。
  阴姬脸上慢慢溢出悲色,声调虽依然淡淡,却也苍凉让步:“日后……无花愿意葬在此处也可,不愿意时,将静儿迁走也罢。只让她且再陪我当下罢了。”
  雄娘子则是一叠声:“延续好、延续好……”语气十分欢欣,脸上泪痕却越发斑斓。到底虽有了点儿念想,终不免想着,若非这许多若非之事,他本该有真正嫡亲的外孙儿,和依旧活生生的女儿。


☆、138·原随云

  楚留香在水中无声叹气;可惜无花不能早一年遇上唐大仙。
  宫南燕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她只攥着阴姬的衣袖;一双满是爱欲的眼睛痴痴盯着她;又是为她或许不用为引入无花之事太过自责而欢喜,又是深恐她见了雄娘子的悲戚之状念起旧情而惶惑不已;一喜一惊、一哀一怒,都只在这一人身上。
  她的眼神那般强烈,便是楚留香隔着水波涟漪也看得分明;再想起这人挑哒雄娘子时的风情、与雄娘子耳鬓厮磨时的甜蜜;以及最终险些儿将之一爪掏心的狠辣……
  楚留香忽然深切明白了女人的嫉妒心;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深切地懂得了:无论看起来多么温柔婉约的女人,一旦嫉妒起来;是比天一神水都要可怕的存在。
  然后忽然想起潜入神水宫时;在那湖边尼庵里头偶遇的那位白衣美妇……
  当时听这位苏氏用她的侄女苏蓉蓉之“心上人”指代自己时,楚留香还不觉得如何,到底苏蓉蓉与宋甜儿、李红袖一般,是他带在身边打小儿养大的小妹妹,这三个小姑娘对自己有着怎样的心思,楚留香那个风流名声也不是白担待的,他自然有所察觉,只是原先不以为意:这小女孩儿懵懂初长成之时,对亲近的男性有点儿旖旎心思也是正常,楚留香总觉得自己心无杂念,再加之闲暇时听几个娇俏小丫头半嗔半喜地争风吃醋也是趣事,当也无妨……
  可现在看了宫南燕对付雄娘子的手段,不知怎么的,原先那如柠檬汁于烤鱼的清新醋意,忽然变得比沸腾的岩浆还恐怖。
  楚留香开始很认真地考虑清除身边岩浆的适当方法。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当一回媒人。
  唐悠竹与阴姬在最要紧的大事上头达成共识,接下来当是大茶小礼、三媒六证了。
  阴姬如今身份高贵,但幼年出身也不过寥寥;雄娘子更是个落拓江湖的浪子之流,便是闯过再多闺阁,也不曾正经做过这等事。
  江湖人一般也不甚在意这些。
  但司徒静到底不同。
  对于这个带着身孕惨死的可怜女孩,无论外人再如何唾弃她未婚先孕死得该当,做父母的,总是既疼且悔的。如雄娘子,不也为了在她墓前看一眼,连生死都不顾惜了吗?此时能为她多做一点是一点,虽阴司谁都不曾见,但雄娘子深信报应二字,阴姬更是依旧虔诚礼佛。
  这婚姻上头,哪怕是明知道安慰活人更多的阴婚呢,做父母的也实在无法不尽心。
  唐悠竹显然很清楚这一点,在进入神水宫之时,也已然抽空写好聘礼单子,此时再把正想得入神的楚留香从水池子里头捞出来做男方媒人,大节上头也算妥当,余者细碎琐物,乃至礼单上头的实物,自有王怜花置办着遣人送来。
  不过三日功夫,无花就多了个鬼新娘,但这原是他自己做下的,又师父师父,既师且父。在他父母双亡之时,唐悠竹以师祖之尊为他聘妻走礼,也合情合理。
  无花与牌位拜天地时,脸上平静又不失温柔。
  阴姬与雄娘子虽依然悲痛,但总算都相信了那句“阴差阳错”。而宫南燕,宫南燕得以当着一宫弟子,在婚礼上坐于阴姬身侧,一般受了“高堂”之礼,也是心满意足,在阴姬拒绝雄娘子留下来为女儿扫墓的请求之后,更是连嫉妒怨毒之色都淡去了。
  次后雄娘子能否争取到年年去与女儿扫墓的允许,唐悠竹再不过问。
  花满楼在帮着王怜花采办无花的小定之礼时,偶然遇上一位少年,一般儿自幼眼盲,一般儿瞎如蝙蝠,也仿佛一般儿的,温润如玉。
  更难得的是,那个少年,仿佛与花满楼一见如故。
  原随云其人,乃是关中原氏无争山庄唯一的少主。
  无争山庄建于三百年前,这无争二字,也并非第一任庄主原青谷自取,而是天下武林豪杰的贺号,只因当时天下,已无人能与他争一日之长短的了。此后经年数代,无争山庄名侠辈出,在江湖中也不知道做下了多少轰轰烈烈、令人侧目的大事。
  哪怕近两代一来,无争山庄已没有什么惊人之笔、惊世名侠,但三百年来的积威赫赫,即便当今这一任庄主原东园生性淡泊、极少在江湖中露面,更从未传出其与何人交手的事迹……但即便传说他“生性羸弱、不能练武”的人与说他“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测”的几乎一样多,原老庄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仍然极为崇高,无论多大的纠纷,只要有原老庄主的一句话,就立可解决;无争山庄的名声也依然赫赫,就连号称当今“第一剑客”的薛衣人,在他锋芒最露、最会惹事的时候,也未敢到“无争山庄”去一撄其锋。
  而原随云就是这样一个山庄的少主,是这样一个男人的独子,而且还是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才盼到的独子。
  其所得宠爱之深、所受寄望之厚,自不必说。
  原随云也的确没让原东园失望。
  他三岁能诵、五岁能吟,七岁上头一手流云飞袖已有小成,到得如今翩翩少年时,更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且笑起来总是那般温文尔雅,而待人又总是那般温柔敦厚。、
  世家公子,翩翩如玉,本该是让世人既爱且羡、或愈妒之的存在。只很可惜,这么一个从家世到本人都近乎完美的人儿,却有一样不足:
  原随云自三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成了个瞎子。
  这么一个人才出众、模样英秀、出身更是可称武林第一世家的无争山庄的天之骄子,原随云这一生本该无憾无缺,但老天却偏偏要将他变成个瞎子。
  这么一个人物,乍一听闻,是不是很花满楼?
  花满楼虽不是花家独子,但一般儿是家里头的宝贝疙瘩;江南花家虽没有无争山庄那般在武林之中一言出万人服的名望,但花家巨富、子弟众多,朝中文武江湖商贾均有人物在,一般儿赫赫世家子。
  也一般儿自幼眼盲,又一般儿虽眼盲而不自弃,一手流云飞袖出神入化,听音辨位之能能他们行动间不输常人。
  好像真的很相似的两个人。
  相似到花满楼去银楼中挑选无花聘礼中的首饰时,不过是温和笑称自己一声“瞎子”,就有人惊呼“听说原公子近日就在蜀地,莫非这位便是……”而后被围观阿谀、各种奉承的地步。
  也是,这天下能双目皆盲而后还能行动自如的人本就不多,那些人里头要挑出一个气质温润贵介翩翩的更是少。
  哪怕花满楼的容貌看着也该二十许、偶尔面上流露出的宽容成熟更是三四十的中年人也未必能有,但世人皆知原东园是老来得子,自幼便让原随云帮着掌管事务……这气质成熟些,好像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儿。
  直闹得银楼之中喧喧嚷嚷,也亏得花满楼的脾气是真的好,就算解释上十七八回“我姓花,不姓原,我不是原公子”,但周遭人依然一声一句地奉承着无争山庄,他也没有生气。
  花满楼好像很少生气,就算是陆小凤最跳脱着故意气他的时候,他多数时候也只是无奈又纵容地笑一笑。
  而陌生人更难让他生气。
  他现在最多也就是有点儿小无奈。
  在诸般解释无果之后,花满楼索性闭嘴,由着众人异口同声称赞他方才为了抢救银楼伙计不甚失手摔落的玉簪时使出的那一手流云飞袖之精湛难得,依旧浅浅微笑,只是在温和之中带出几分无奈。
  丁枫上得银楼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花满楼。
  丁枫是原随云的心腹,他虽然最初只是原东园为幼子挑出的众多玩伴小仆之中的一个,但却以其忠心机敏,成了唯一一个能为原随云之心腹、并得以有“师徒”之名的人。
  虽然丁枫的年纪比原随云还大一些,但他对着原随云自称弟子时,是万分诚心诚意的。
  丁枫对原随云的了解,比天下任何人都多。原随云许多不为外人道的隐私,甚至连原东园都不知道、又或者不敢确认的事情,丁枫都知道。
  但不管是外人眼中湛然若神翩翩无缺的无争山庄少主,又或者藏在暗影中不为人知的手段,都不妨碍丁枫对原随云的敬佩崇仰。
  对于丁枫来说,他的公子是主君、是师尊,也是他一声的信仰。
  这样的丁枫,乍知有人冒充他家公子时,那瞬间给人找的归宿,也并不比虿盆好多少。
  但花满楼总有那么一种魅力,让无论多么凶残冷酷的人,也很难对他起什么折辱之心。虽然也有人会利用他、背叛他,甚至想要伤害他、杀死他,可却甚少有人能对这么一个温柔宽和、风仪俊秀的男人,起用酷刑之心。


☆、139·光影两极

  丁枫也在原随云脸上看过很多仿佛发自内心的温柔亲切的笑;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如沐春风。
  真的和假的到底不同。
  丁枫叹了口气;他也希望自家公子能发自内心地有这样的笑容,但没有也无所谓;只要他是他的公子;本来就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只或许是与生于阴暗污秽之处的虫蚁一旦获得了翅膀、却总爱扑向烛火类似的;哪怕是甘愿耽于阴影如丁枫,对于花满楼那样发自内心的宽容温暖;一时也不免有些许触动。
  也不知道基于什么心理,丁枫竟走了过去,依着方才听到的那几声分辨之语;抱拳行礼:“花公子。”
  一直坚持将花满楼当了原随云奉承的人一时惊疑不定,方才喧杂的银楼忽然静了下来。
  花满楼冲丁枫含笑颔首;他的笑容中褪去那少许无奈,越发有春风化雨的温柔。恰好银楼的伙计总算把花满楼要的首饰送上来了,花满楼一一用手指划过,便迅速结算了货款,纵身飞掠,自人群中脱身。
  丁枫紧跟而上。
  起落之间,两人已离那银楼足有二里地,花满楼方停了下来,回身微笑:“阁下尾随至此,可有要事相托?”
  丁枫张了张嘴,他忽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了这一路。
  关中原氏,声望赫赫,原随云本身势力也并不小,丁枫作为他视为心腹的左右手,有什么事情需要这般紧随一个仅在银楼中偶然一眼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此离去,丁枫又不甘心。
  踌躇半晌,丁枫抱拳开口:“在下丁枫,乃是关中原氏少主的书童。因……”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花满楼的眼睛,这人据说是个瞎子,但他不只笑容格外温暖,连那双眼睛,都是这般明亮温柔,全不像公子那般,总是带了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萧索之意……
  “花公子眼睛真个不便?”
  丁枫问完又觉得自己冒失,讷讷描补:“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素来总以为双目不便却能行动自如似公子那般,当是天下少有,不想却是坐井观天了。”
  花满楼并不觉得被冒犯,他依旧温和微笑,坦然承认:“花满楼确实双目皆盲。”又道:“形声色味触,五感于人确实甚重,形更惯在五感前,少之确实不便,尤其是原有而失之者。然而纵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也当常想一二,便是失了视觉,也还有嗅、听、味、触,如何就不能行动自如了?只是世间眼盲者本就不多,需要坚持的也更少罢了。”
  想想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原随云的传说,花满楼笑着又补充一句:“但花某眼盲时已是龆年,原公子却不过孩提……到底是原公子更有大毅力,丁少侠也不必妄自菲薄。”
  花满楼赞原随云时,那是真心实意。
  虽然他根本没见过原随云,但众人赞誉之词只需有一二属实,便是难得。
  同样作为一个幼年忽遭厄运之人,花满楼太清楚那般忽然陷入一片走不出来的黑暗之中,该是何等滋味。
  如今的花满楼温润淡然,但曾经也是有过慌乱、恐惧、甚至痛恨自弃等等负面情绪的。
  当然他最终还是走出来了。
  但他那时已经七岁有余,又是家中幼子,长兄的长子年岁都比他大些儿,父母兄嫂娇宠、侄儿侄女相让、仆役奴婢诚惶诚恐地侍奉……
  就是那般,他也足足花了两年才走了出来。
  而那位原公子,当年却只有三岁,更是世家独子。
  同是世家子,独子的压力有多么大,花满楼虽从来不曾亲身体验过,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能长成众人交口称赞的温文敦厚,花满楼自叹不如时,怎么会有丝毫不诚心?
  他的眼睛虽因对不上焦距总仿佛带了几分朦胧之感,但其中温柔赞叹之意,却看得丁枫半晌无言。
  在丁枫心里,他的公子自然是最好最好的,不管是做菩萨垂眸之态,又或者金刚怒目之姿,甚至行恶鬼疯魔之事,也都是最好最好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丁枫竟不敢坦然接受花满楼的这份赞誉之情,惟讷讷尔。
  花满楼此时还只当他腼腆,一边遥想教出这般腼腆可爱孩子的原随云该是何等温柔可爱之时,一边也起了点儿悲悯心思,越发柔声:“在下虽还未去过关中无争之地,也听说其赫赫声名,但人力有穷时,原公子到底不及在下眼盲时日之长……还请你转告一声,若原公子信得过,不妨来让我诊治一番,兴许能治疗也未必。”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近日可能随友人出游,原公子若是有意,还请速来。”
  丁枫将眼睛在花满楼虽明亮温柔得仿佛注视着他,实则始终对不准焦距的眼睛上转了两圈,到底忍下一句“你若有这般医术,如何不先为自己诊治了”的话儿,只回道:“多谢花公子,我会上秉我家公子的。”
  说是这般说,丁枫其实并不准备转达与原随云。他跟在原随云身边的时间实在太长,看了太多他家公子在一个个医者手下怀着希望又到失望,再到绝望的煎熬。如今原随云虽每常因寂寥不平之意,将那份绝望散播与了旁人,但本人终是慢慢平静下来了,丁枫如何舍得再让他心起波澜?
  但丁枫忘了,原公子的耳目虽没到一处银楼里头发生的些许笑话转眼便知的地步,但若就与他在同一座城里、有人被误认为是他自己的时候都还不知,也太小瞧了无争山庄的底蕴。
  丁枫才回去,原随云便问起花满楼。
  丁枫对花满楼虽有些许好感,但远不到让他欺瞒原随云的地步,也许世上根本不存在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丁枫愿意欺瞒原随云。
  他把花满楼的一言一行都说得清楚明白,最终那句话也没有隐瞒。
  在原随云不在意的时候,丁枫也许会避而不提某些在他看来并不能让他的公子愉快的事情,但在原随云提及的时候,丁枫什么都不会瞒他。
  如此这般,才有了唐悠竹把下巴支在雨化田膝盖上,围观古先生笔下两位蝙蝠公子对弈盲棋的一幕。
  雨化田也在看棋,他素来雅致,琴棋书画诗酒茶,一开始虽只是权势之下的妆点,在手握乾坤数十载之后,却成了真正的爱好,而其中最好者,除了茶,便是棋。
  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点周天星罗的围棋。
  但唐悠竹却不是个好棋的,至少很不怎么爱围棋。
  以前便是雨化田与人对弈,他围观时,眼睛也是往雨化田身上溜达多于关注棋盘。今儿怎么……
  雨化田的手无意识地揉着唐悠竹披落下来的长发,眼睛在唐悠竹一双骨碌碌转的眼睛上停了一回,倒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奇怪这花小七也罢了,原随云可是再笑得温和也是一身血腥阴暗味道,怎么倒也让牛皮糖这般关注?
  雨化田是不信自己会看错唐悠竹格外宽待花满楼的缘由的,他只可能和他一般喜爱那身温暖无害的气息,断不可能是什么收集瞎子的奇怪癖好。
  唐悠竹感觉到雨化田的注视,嘿嘿笑着将脸在他大腿上蹭了两下,也不管那般连着小腹一道儿磨蹭到的动作是多么暧昧和亲昵,只仰头冲着雨化田笑:“你不觉得他们对坐的时候,看着真是很有趣吗?仿佛像照镜子,其实却更像是光影两极。”
  丁枫正奉茶上来,闻言眼睫毛颤了颤,原随云却只是浅浅一笑:“我此前也想不到,世上还会有际遇与我这般相似之人。”
  雨化田瞥一眼棋局,声音仿佛是从鼻子里头哼出来的:“是吗?”虽弈戏之事,再雅也终要分出个输赢长短,但如原随云这般年纪,棋风便刁钻诡诈狠辣如斯,也是雨化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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