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青 飞花盈袖(完结 番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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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你不必…”玄霄极力忍住疼痛，勉强开口，想劝他收回灵力，不必再管自己，免得拖累了他。

“师兄，听过‘草虫’么？”云天青仍旧不肯放手，缓缓将灵力输入。口里却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玄霄一时愣住了，不明白他说的什么。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一首婉转的曲调自云天青的口中逸出，声音听来颇为清扬动听。这原是首女子唱来思念情人的歌谣，在他唱来，却没了那份闺愁哀怨之情，只觉得情深意切，并无半分女子那般矫揉造作之感。

“……”听他唱得悠扬，平和悠然的曲调，使得玄霄原本因剧痛而散乱的神智，渐渐平定了下来，原本混乱的气息，亦随之平稳了许多。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陟彼南山；言采其薇……”云天青感觉到原本被拒的灵力，渐渐渗了进去，引导着他体内的真气回归正途，心中大喜，一边继续唱着歌谣，一边暗暗催动自身灵力，注入更多水性之气。

“这歌…很好听…”玄霄感觉到他注入的灵力，正在疏导着自己纠结的炙炎之气，亦缓缓放松经脉，接纳来自于他的灵气。

“以前，我娘哄我睡觉的时候，经常唱的这歌谣。”云天青轻轻说道，语气隐了些许哀伤之情，手一直抵在玄霄背后，不曾移开。

“你娘呢？”玄霄忆起他那次生病的时候，梦里唤娘，便开口问道。

“呵呵……”云天青笑了几声，细细听来，暗藏了几分不自然，“我娘啊～在老家养老呢～”

“老家？”玄霄听出他在说谎，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问道。

“是啊，我老家在淮阳。那里风景很美，娘喜欢那里，一直住在那。”云天青眼眸闪了闪，故作开心地说道。

“淮阳也有太平村么？”玄霄淡淡问道，感觉抵在自己背上的手抖了一下。

“誒…”云天青幽幽叹道，“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没想到自己的谎说得如此虚薄，被他的一句话便刺破了。

“……”玄霄也是一时记起，那日在青鸾峰之上，他说过自七岁起，便一直住在太平村。

“看来，师弟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啊。”云天青咬了咬唇，笑道，“我娘已经过世了。”

“……我多言了。”玄霄虽然已经料到是这变故，但是听他说出来，心中一阵不忍。自己过分了…不该问的…玄霄…你何时这般多话了？！

“说与师兄听，倒也无妨。”云天青将自身的大半灵力都输入了玄霄体内，此时气息已然有些虚弱，怕玄霄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便强撑着继续与之闲谈，免得他发觉后不肯接纳自己的灵气。

“七岁那年，天降瘟疫，逼得众人走投无路，全都逃离了。我娘带着我南下，途经莫微山之时，遇了场暴风雪……娘将我护在身下……次日，当我醒来的时候，娘已经去了……”云天青语气越来越轻，说到后来，几不可闻。那时，他还小，只记得自己被娘紧紧抱在怀里，自己被那暴风雪吓坏了，娘一直便是唱着这首草虫，哄自己睡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娘已经被冻僵了……而后，独自一人在雪地里整整呆了两天，才被个过路人带去了太平村……

“…云天青…”玄霄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原来如此，怪不得冬日里，只要一降雪，他便躲在屋里，不愿出去…素净的白雪，印在他眼里却是这般的哀伤……

一时两人皆没了言语，只是运气调息。又过了会儿，云天青缓缓收住了自己的灵气，将手移了开来，问道——

“师兄，经脉可还绪乱？”云天青感觉他体内混乱的真气，已平息下来，归于其位，仍不放心。

“好了。”玄霄运气一周，感觉方才的不适已经全然退去，只是仍有些许残滞之气，堵在胸口处，但是已无大碍。

“那就好，睡下吧。莫要再妄动真气了。”云天青扶他躺下，替他拉过被子盖上，想了想，又笑道，“师兄～晚上我也睡你这里，好不好？”

说罢，也不等玄霄回答，自己便挤着，躺了上去，而后拉过被子盖好，说道：“师兄，睡吧。”便闭了眼，看似睡了。

“……”玄霄见他如此擅作主张，有些微恼，但看着他因为适才为自己疗伤，耗费了不少灵力而显得苍白的脸，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轻叹了声，背过身去，也睡了。

过了片刻，云天青悄悄睁开了眼，听到玄霄呼吸平稳，已然睡了。偷偷一笑，轻轻抬起右手，贴上他的背，又将灵力缓缓注入他体内。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天明时分，玄霄醒了过来，惊觉自己体内居然灵气充沛，比昨晚筋脉逆转之前，修为居然在一夜之间增进了不少，怎么可能？！

刚要翻身起来，觉得背上有个东西抵着，回过头去，却见云天青一只手贴在自己背上。

“……”这人…为何要待自己如此？原来昨夜说要同睡一床，居然是为了整宿助自己调息？！

玄霄一时思绪万千，心乱纷纷。师弟？云天青？天青？为什么偏偏遇上了他？他又为何待自己至如此地步？

“天青……”玄霄心里纷繁，嘴里却轻唤着他的名，手伸了过去，拂开散乱在他脸上的发丝，眸里切切含着万般情绪。那人依旧睡得深沉，昨夜怕是整夜未眠吧……

“天青……”玄霄又喃喃唤了声，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细致的眉眼，停在那略显淡薄的唇瓣上，轻轻划过。

春日的阳光，柔柔地透了进来，更映得沉睡之人眉目如画。想起了他的笑靥，竟比这阳光更加灿烂耀眼，暖了冰冷了十九年的心，从此融去了冰霜，住进了一个人……




飞花盈袖之二倾诉

转眼便入了夏，琼华建于山顶，夏天倒也颇为清凉，但是每到正午时分，屋外还是热得有些憋闷。

云天青猫在屋里，寸步都不想移动，这天热得他浑身软趴趴地，提不起精神来。翻了个身，偷眼看了看那边的玄霄，不由一阵感慨。

“师兄誒…你都不热么？”看他浑身清凉的样子，在这般燥热的正午时分，却仍无一滴薄汗渗出。

“不会。”玄霄看到云天青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觉得颇为有趣，如小狗一般，就差没吐出舌头喘气了，但是脸上却不曾表露分毫笑意。

“师兄你真是冰做的么？”云天青一时好奇便翻身爬起来，走了过去，伸手碰了碰玄霄的手，惊呼道，“好凉快～”师兄的手却宛若冰玉一般，触手一片清凉。

“……”玄霄皱眉，看着他兴奋地将脸贴上自己的手心，蹭了两下，还不停地说舒服、凉快……刚要出口喝斥，却感觉到手心里隐隐生出一股酥麻之感——他的微热细致的肌肤，在手心里磨蹭着，带来亲密的肤触，这种感觉并不坏。

看他热得满脸红晕的，一时软了心，便放任他胡闹下去，但是随着他的磨蹭，原本清凉的身子，却渐渐燥热了起来，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起来。

“师兄？”云天青也感觉到他的异样，将脸移开了，尴尬地笑道，“糟糕，把师兄也给弄热了。等我一下～”

云天青还以为是自己把自身的温度，给传到了师兄身上，看到师兄有几分不悦的样子，怕他责骂，急忙丢下一句等我，便匆匆出了屋门。

玄霄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方才不该放任他胡闹的……

不过片刻，云天青便又转了回来，端着两碗酸梅汤冲了进来，口里说道：“师兄～马上就有冰镇酸梅汤喝了，哈～”

只见他将碗搁在桌上，右手翻过，催动灵气，在掌心凝出些许冰块，而后分成两堆，悉数搁入酸梅汤中。

“师兄～过来喝～”云天青轻轻晃了晃碗，让冰块尽快融入汤中，抬头笑得灿烂，冲玄霄招手。

“……”冰咒就是这么来糟蹋的……玄霄见他这般动作，若是以前，早就出声呵斥了，搁在今时今日，却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去，接过那碗冰得清凉消暑的酸梅汤。

“师兄啊～好喝吧？”云天青自己也端了一碗，喝得畅快。嗯，不错，入口酸甜清凉，真是消暑佳品。

“嗯……”玄霄也喝了几口，确实很是清凉沁心，一时只觉神清气爽，周身凉快。

“师兄誒，冰咒真好用呢～”云天青嘴里含了颗酸梅，含糊地说道，“你的火咒其实也可以用来烤东西嘛～免得半夜饿了，找不到东西吃～”

“……”

屋外烈日当空，蝉鸣正欢，屋内却一时凉快了许多……

入了夜，终于没了白天里那份闷热，清凉了下来。

用过了晚膳，回屋却不见云天青，玄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思索了下，便移步去了后山。

到了后山，四周寻了寻，便看到有个人影趴在草丛中，要不是晚上月光颇为清明，还真不易察觉。

玄霄蹙了蹙眉，走过去，唤道：“天青，在这里做什么？”虽然已是盛夏时节，但夜里山中水气甚多，且风寒露重，若是不慎，怕是不觉便着凉了。

“师兄，你来了啊。”云天青听到有人唤他，爬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衣摆上的土，看是玄霄，便笑着靠了过去。

“嗯，夜里不在屋里歇息，跑这里来是做什么？”看到一根草叶夹在他有些散乱的发丝之间，玄霄自然地抬起手，将那草叶拈了出来。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如此胡闹……

“师兄，来。”云天青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回头向玄霄招手，要他过去。

玄霄走了过去，却看到一片杂草，不见其它物件，心里奇怪，刚要开口询问，就又听他小声地说道：“师兄，别出声，听～”

玄霄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静下心来，侧耳倾听，却闻见几声悠扬的虫鸣，在此宁静的山林中，宛若天籁，听来一片宁远悠然之感。

“这是？”玄霄挑眉，问身边的云天青。

“好听吧～这虫儿叫夏螟虫，夏天夜里便叫得欢快。上次我去思返谷，路过此地，发现这里的草长得茂盛，料想到了夏日，应该会有不少这种虫子，今天过来，果然有。”云天青边说边弯下身子，扯来几根看起来较为柔韧的草叶，双手灵巧地翻动着，片刻之间，一个精巧的虫笼便做好了。

“你要抓这虫子？”玄霄看那草笼做得精巧可爱，便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一番。

“嗯。”云天青又编了几个虫笼，而后搁在草丛之中，又将适才拨开的草拢了拢，方才回头说道，“我们先回去吧，过会儿我再来收笼。”说罢便扯着玄霄离开了。

玄霄任由他拉着自己，随他走回剑舞坪，一直到了房门之外，刚想推门进去，却被云天青拦住，说道：“师兄，晚上月色这么好，我们迟些再睡吧。”

玄霄抬头看了看天，此时还不算晚，晚上夜空也十分清澈，一轮圆月悬于夜空当中，撒下万千银光，照得四周一片清辉。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云天青看他答应，心里高兴，继续说道：“师兄，你等我下。”便又跑开了。

过了片刻，玄霄正奇怪他跑去何处了，就见云天青手里拎着个什么东西，跑了回来。

云天青到了屋前，用力一跃，便上了屋顶，低下头冲玄霄喊道：“师兄，上来。”

玄霄无奈，也跟着跃上了房顶，在他身边坐下，转头看向他手里拿的东西，却发现是一坛子酒？！当下沉声问道：“这酒从何而来？！”

“上次我偷偷跑下山买的，藏了好久了，哈哈～今夜赏月，若无酒岂不无趣？”说罢，也不理会玄霄一脸的不赞同的表情，从怀里又掏出两只酒杯，斟满，递了一杯给他。

“……”玄霄皱眉，不肯伸手接过。修道之人本就不该碰这醉人之物，以免移了性情。

“师兄，没事啦，偷喝一点，不让师父知道就是了。”云天青看他不接，笑着保证道，“就今天，以后不会了。”举杯邀月，对酒当歌，方是美事成双嘛。

“……”玄霄看到他一脸的诚恳，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正盈着满满的期待，僵持了会儿，终究敌不过，还是接过了酒杯。自何时起…只要对上那双映水的眸子，自己就是狠不下心来…

“这可是好酒，乃以百花蜜汁酿造十年方成一坛，寻常可不易得呢。”云天青浅啄了一口，感叹道。这酒还是上次下山，去那家酒坊磨了好久，才买到了一坛蜜酒，一直藏着，今夜取来，能与师兄一起对饮，也算不辜负了这坛好酒。

“是么？”玄霄低头，只闻见一阵清雅醇香的酒味，浅含一口入喉，只觉这酒入口毫无生涩之感，唯有清淡的甜香，口感十分醇和，果然是好酒。

“师兄，你说那月中真有仙子么？”云天青又斟了一杯酒，坐累了，便仰躺在屋顶上，右手执酒杯，左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明月问道。

“…不知。”传说之事，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知道真假？玄霄又喝了一口酒，看着已经变坐为躺的他，摇了摇头。这般模样，若是被其它弟子看到……

“那到底有没仙神？”云天青手拿酒杯，轻轻晃了晃，月影倒映在杯中，随着酒液的摇晃而流动，碎成片片银光。修仙之人甚多，单是琼华一派便有数千弟子，但是众人穷竭一生，可有人真能得偿所愿么？即便成了仙又能如何？不过长生不老罢了……

“自然是有。”这句话，玄霄答得语气坚决。自己拜入琼华门下，为的便是寻仙问道，若是世上没有仙神，自己做的一切岂不白费？！

“我却以为，这仙神之事，当是信则灵，不信则无。师兄你说有，之于你便是有吧。”云天青笑了笑，一口饮尽杯里的酒。很久没碰酒了，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十来杯了，一时只觉得酒气渐渐上来了，人也有些迷糊了。

“那之于你呢？”玄霄眼神复杂地看着有些醉酒的他，轻轻问道。自他入门以来，三番两次地相助于自己，若说没一点感动，便是自欺欺人。只是，这人的性子一直不是他能掌控的，就如同清风一般，时时流转在四周，确能感觉到，若想抓住，却是不能的。

“我？呵呵，既然师兄信，我也信吧。”云天青真的醉了，一双盈盈水眸，此时雾气萦绕，看什么都不真切，明色映入眼里便晕了开来，化成迷蒙一片。若是能与师兄一起成仙，也不错嘛～

“天青，你为何要待我如此好？”玄霄幽幽叹了声，将眼眸从他脸上移开，望向夜空中清清冷冷的瑶宫。一直想问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能待自己到如此地步……

“师兄，枉你平日里那般聪明，哈…”云天青醉得彻底，看向月光下静静坐着的玄霄。只觉得师兄在月色映照下，恍若天上的仙神一般，美得虚幻——淡雅的月光，柔和地倾泄在他的周身，落在白衣之上，却如同发了光一般，一时竟然把月色都比了下去，整个人飘然若仙。

云天青看得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拿起手轻拍了几下脑袋，而后说道：“因为你是师兄嘛～”

“……”玄霄听他如此说，眼眸闪了闪。原来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师兄么……

云天青又晃了晃不清楚的脑袋，而后口齿不清地说道：“还因为，我喜欢师兄啊…喜欢一个人，便自然想对他好。师兄以后若是喜欢上某个人了，也就知晓了。”

喜欢一个人，便会对他好么？玄霄笑了，淡淡的，一时之间，宛若皎月照水，映得四周一片清辉。自己的性子，自己当然清楚，若是喜欢上了，便不可能放手。所以玄霄一直迟疑着，这个人是自己能抓得住的么？喜欢一个人，便会对他好。原来只是这般简单啊…既然这样，所有的迟疑顾虑便不复存在了。

“师兄…“云天青第一次看玄霄笑，着实惊呆了，还来不及开口，便见他靠了过来。

“莫要忘了你今日之言。”玄霄轻轻说道，而后在他唇上轻触了一下，便退开了，说了句“我先回房了”便跳下屋顶，转身进了屋内。

云天青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屋顶愣了好久，直到一阵夜风吹来，有了几分凉意，方才有了几分清醒，嘴里喃喃道：“蜜酒的酒劲真不小啊…连师兄都醉了…”

月色正浓，笑望人间多情事，殊不知，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云天青又在屋顶吹了半天冷风，脑子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一拍脑袋，轻叫道：“忘了去收虫笼了。”便急忙翻身下了屋顶，晃去了后山。

待他收了虫笼回来，推开屋门，看了看东侧的床，玄霄以背对着门，看来是睡了。便轻手轻脚地把虫笼放到桌上，熄了烛火，爬到自己床躺下。

谁知这夏螟虫越是夜半，叫得越是欢快，半夜里，满屋都是虫鸣之声，初时还道悦耳，如此又听了半个时辰，只觉得心烦不已。

玄霄在黑暗中终于忍不住了，坐了起来，咬牙喊道：“云天青！”

“啊？”云天青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问道，“怎么了？师兄…”

“把这该死的虫子给我扔出去！！！”玄霄额上隐隐有青筋浮动，在半夜怒吼道。

“……？？？”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的虫笼之上，引得虫儿越叫越欢快……恰是夜半无人私语时……




飞花盈袖之二情动

自那日赏月之后，云天青总觉得玄霄与往常不一样了，虽然面上还是清清冷冷，但对自己似乎多些许纵容……

譬如，以前自己是决计不敢在师兄面前喝酒的，但前几日躲在后山里偷喝酒，被撞个正着，而师兄居然没训斥自己，只是说了句“酒喝多了，总是不好的”便走了。

又譬如，有时自己夜里睡不着，便喜欢拉着师兄闲聊，以前师兄总是不爱搭理的，都是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现在居然偶尔还会回上几句。

再譬如，上次自己半夜被热醒了，就偷偷摸摸钻过去师兄床上，偷蹭些凉气，明明感觉师兄醒了，却只是微微往里让了让，就没动作了……

还譬如现在，师兄居然放任自己一觉睡到正午，而没有唤自己早起，而且自己很确定是师兄根本就没唤过，而不是自己又赖床……那日与师兄一同赏月，自己后来有些醉了，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记得模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让师兄有了这些转变？

云天青此时正趴在客栈的桌上，看着窗外颇为热闹的街市发呆。

昨日，师父差师兄和自己下山来寻访一位铸剑高人，求张铸剑图谱，寻了一日，方才打听到那高人的住处，赶到此地时，天色已晚，便寻了家客栈住了下来，说好今日两人再一起去拜访。

许久没光明正大地下山了，云天青昨天夜里兴奋了半天，心里就盘算着要怎么说服师兄，待事情办好之后，再盘桓数日，四处游玩一番再回派中，一直折腾着，到了半夜才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窗外的阳光早已耀眼非常，师兄也不见了踪迹，想必是只身前去寻访图谱了。

“誒…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啊…”云天青倒了杯水，而后走到窗边，半倚着，往街上看去。真是的，丢下师弟一个人，自己跑去找图谱了……

正无聊着，看到街角处隐隐有个白影，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云天青便好奇地挪了挪位置，斜靠在窗棱上，看他要做什么。

那白影在那里窝了半天，云天青也在楼上盯了他半天，正觉得没意思，准备转身的时候，却看到有个约摸七八岁模样的女娃娃，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那白影静静地在那里等着，待到女娃娃经过的时候，突然窜了出来，将其抓住，夹在腋下，便迅速离开了。

“呓…好象是妖怪…”云天青在楼上看那白影走路的方式甚是奇怪，不若平常人一步步向前走的，却是脚不着地，飘着离去的，当下挑起眉，嘀咕了句“要出事”，便匆忙从窗户跃下，追了上去。

玄霄直到日落时分方才回来，白日里又打探了不少地方，方才寻到师父交代的图谱。回了屋却不见云天青，当下心里有些不快。

早上醒来时，看他睡得正沉，想起难得下山一趟，不必起来早课，便放任他继续睡去，没有唤他晨起，自己一人出去找寻图谱。没想到，这人居然不在客栈里好好休息，又跑去哪里胡闹了。

玄霄转身，出了房间，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想了想便向楼下走去。他本想出去找寻，但又想起，此地不甚熟悉，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人，只好下楼去问掌柜的，有没看到他出去了。

下楼转了一圈，客栈里的掌柜、跑堂都说不曾见到他出去，玄霄只好无奈地回到屋内，心里恼火这人为什么连半天都安分不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然全黑了，玄霄正在床上打坐调息，便听到房门动了下，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睁开眼，果然是云天青回来了。

看他回来了，玄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还是有气，只是继续闭上眼眸，懒得看他。

云天青关上了房门，看到玄霄坐在那里，脸上冰霜满布，料是生自己偷跑出去的气了，心里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他早上不也没说一声，便扔下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么？又觉得自己不算过分，便轻声唤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怎么不唤我起来？”

玄霄依旧不语，身形也不动分毫，不想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