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纵横-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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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没说话，也没去阻止，他也想看看盖聂到底伤得怎样。
　　伤口还没处理，直白的露出它的狰狞，殷红的血应经凝固，这一刀剑伤从锁骨延伸到中间胸膛口，翻起殷红皮肉；这只是眼里看到的伤，但是有
　　眼力的人都知道，这剑再入一分，即可毙命。剧伤，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
　　“好吧，我一路追刺客出咸阳宫，确实是与他打了一战，为了能够得到刺客的身份，我故意一败。”秦苍袒露了他的伤口：“刺客上当了，他扔下我就潜走了，我忍着痛紧随跟上。”
　　连李斯在内的侍卫都把视线转开了，只有嬴政还直视着，仿佛直视一个不忍卒视的东西，他会把这当做对他威严的一种挑战。
　　但终于连他眼里也流露出了某种恻隐之心，他对秦苍说：“盖上吧。”
　　随后立即派人召来最好的御医给盖聂治伤。
　　
　　秦苍任御医处理他胸膛上的伤口，忍着想龇牙裂嘴的痛苦，他墨色的眼眸看着所有人，依靠自己的痛苦，他目的的一小部分终于达到：“现在你们不觉得我在说谎了吧？”
　　沉默。。。。。是的，没人会把这样重伤者的话当成玩笑，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这样玩笑。
　　
　　“盖先生知道刺客是何人吗？”李斯眼里已没有疑惑，他略带歉意地继续问。
　　秦苍脸上分毫不见刚才的闲适，他脸色陡然深沉起来：“我探得的消息很不妙。”
　　嬴政微眯眼：“说说看。”连小盖都说情况不妙，可见这消息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我随那名刺客到了一家隐蔽的宿店，见他和一名浑身带着斗笠帽的男子一起密谈。”秦苍顿了顿，对替他处理好伤口的御医说谢谢之后，继续说道：“我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计划。”
　　李斯微蹙眉：“惊天秘密计划。”
　　“嗯，陛下知道燕太子丹吗？”秦苍疑惑转去问嬴政。
　　嬴政和李斯对视一眼，点头：“认识，燕国太子丹曾在我秦国为人质。期限已到，如今他早该回燕国了。难道小盖的意思是，那名戴斗笠帽的黑衣人是燕太子丹。”说到这里，嬴政的脸色布满阴鸷。
　　作为两国之间以求不发生战争的而交换最重要亲人作为质子是常有的事，但这也造成了作为质子的他们在异国他乡过的并不好，心存怨念，回国后欲报此仇是很正常的事。
　　他这几年都被燕太子丹所蒙蔽了，他原以为区区毫无作为和抱负的燕国太子丹并不构成威胁，看来。。。。
　　“是不是我不太肯定，但是那刺客的名字我倒是听那黑衣人唤过。”秦苍微眯眼：“他叫荆轲。”
　　荆轲？嬴政瞳孔微缩，他听说过，那是一位相当高强的刺客。
　　
　　“具体情况如何？”李斯问道。
　　秦苍挑眉：“就算不用问，猜也该猜的出来，他们的最终目的无非是要刺杀陛下。”
　　嬴政大手一挥：“立即去派兵捉拿这群逆贼！”
　　“慢着。”李斯阻止，似笑非笑建议道：“陛下，派兵去捉拿他们会打草惊蛇的，燕太子丹必会再次派刺客刺杀陛下的，与其被动地追捕他们，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
　　“如何让他们自投罗网？”嬴政算是赞同了秦苍的建议，出言问道。
　　李斯闻言沉思了一下，继续回道：“派兵继续攻打赵国，燕国与赵国比邻，所谓唇亡齿寒，燕王喜必会主动求和。到时燕国派使者来秦进献物品的时候，我想燕太子丹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嬴政点头肯定了李斯的计划。
　　秦苍在一旁默默抹汗。
　　李斯不愧是大秦相国，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瓮中捉鳖的计划。
　　
　　“那么，现在我该做什么？”秦苍问道。
　　嬴政展颜一笑：“荆轲武艺高强，唯有你才能替寡人拿下此人，所以你先养好伤，到时候寡人就靠你了。”
　　秦苍点头。　
　　。。。。。。。。。。。。。。。。。。
　　嬴政和李斯离开了，留下一大群御医给秦苍治伤。
　　离去的两人踏出宫殿的瞬间，秦苍不着痕迹回头。
　　他的脸上不见分毫平静，唯有似笑非笑的嘲讽。
　　
　　现在，他唯有等了。
　　事实上，秦苍出卖朋友荆轲，并不后悔，而不后悔是因为可以承担任何后果。
　　
　　这个计划是他和小庄一起商量出来的，他身上的剑伤也是小庄砍的。
　　不过。。。。。。。。。。秦苍捂着胸膛的伤，无奈又宠溺地一笑，小庄下手也太狠了些吧。
　　他知道卫庄暗地里已经存了一本关于他所亏欠他的账本，今后的日子他必不能好过了。
　　想到卫庄当时那强硬又心疼的别扭样，秦苍不可抑制笑容满面。
　　
　　不过，很快，秦苍的好心情没能持久，他敛下笑容，平静地看着静候在殿外的阴阳家的大司命和东皇太一、这次连星兰也来了。
　　秦苍回眸，面上已是淡漠如斯。
　　
　　“小凖。”大司命随着东皇太一，携着星兰来到秦苍面前。
　　秦苍坐在床边，也不起身，平静而疏离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东皇太一深叹：“陛下派人通知我们说你受伤了，你娘亲很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哥哥。。。。”星兰迟疑，她听娘亲说哥哥忘了一些事，连娘亲和爹爹都忘了，那么他肯定也不记得自己的了。
　　秦苍闭了闭眼，掩下心中汹涌到几近将他湮灭的悲哀和寒意，将话题岔开：“看完走吧，我想休息了。”
　　
　　大司命上前，拿出一个玉瓶。　
　　“你收下这个，我就走。”看到秦苍在锦衣华服之下依旧掩饰不去疲倦和衰弱，大司命心中一痛。　
　　东皇太一深深叹一声，如今的儿子与他们形同陌路，这算是他们自食其果了。
　　秦苍沉默良久，伸手接过。
　　
　　大司命还想说，可是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秦苍脸上淡漠的表情，大司命美丽的脸上尽是哀戚，她最后嘱咐：“你好好养伤。。。。”然后转身离开。
　　东皇太一欲言又止，深叹，带着星兰跟着大司命出去了。
　　星兰离开之际回头，看着仍旧默然着一言不发的哥哥，心里很难过。
　　哥哥似乎不一样了，变得很冷漠，她很怀念哥哥笑，那种很温暖的笑。。。。。。。
　　
　　秦苍伸手将剩下的茶倒进嘴里，一如他心里的涩然。
　　同等伤害并不可以解决的他们之间的事，感受到对方同自己一样的痛苦，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躺在床上。
　　想想一年的光景之后，丽姬也将生下孩子，荆轲也该带着秦舞阳刺秦了，而卫庄也该带着隐蝠苍狼白凤一干手下在韩国皇宫里混的风生水起，这才有点感触。。。。。。。至少能想着等待的尽头有他！那么等待就值得。
　　。。。。。。。。。。。。。。。。。。。。。
　　
　　后来秦苍发现等待真是一门学问，每天醒来对着空荡荡的枕边，一切仿佛回到过去的那所空旷寂寥的宅子里。
　　但这里不是过去，他没有朋友同伴什么的，只能找认识的人消磨时间。他变得爱找李斯的麻烦，最后连李斯都开始躲他这位百无聊赖的剑客了。
　　后宫的丽姬偶尔会找秦苍交流，但那是上报嬴政得到允许之下交流的，嬴政明确下过禁令，不让后宫过多的女人接触秦苍。
　　
　　直到九个月后，北方的冬季一向来得很早，咸阳宫虽然被白雪笼罩纯白一片，但是也不能掩盖着这里弥漫的喜气。
　　丽妃于黎明时分诞下一子，秦王嬴政大悦，赐名扶撤，乳名天明。
　　与此同时，公元前228年，秦军攻下赵国国都邯郸之后，转向攻打燕国五座城池，燕王喜为求平和免去战争，二月十五时，愿意派使者来秦进献燕国数座城池地图和樊於期的首级。。。。。
　　
　　树枝上都挂起了长长的冰柱，满眼望去，咸阳宫一切都被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对于丽姬来说这一年冬季特别不一样，她迎来了她一直期待中的孩子——天明。
　　她记得刚生下来时，那小不点还是一坨邹巴巴的模样，经过两个多月的哺养，天明的模样竟变得这般的可爱，粉嫩粉嫩的皮肤，乌溜溜湿漉漉的小眼睛，圆圆的包子脸，肥肥短小的四肢，呀呀叫唤的泠泠清脆童音惹的嬴政一次又一次逗弄，让丽姬包括秦苍以及咸阳宫上上下下的人的喜爱。
　　这孩子的头发是褐色的，嬴政并不奇怪，他的母妃就是褐色长发的大美人。
　　
　　翻手玉盒，捻起一枚玉簪别在发丝上，不一会儿丽姬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宫女抱着孩子进来，一脸的哭丧。
　　丽姬接过哭闹中的孩子，孩子大概闻到熟悉的气息，于是停下了哭泣的声音，睁开哭肿的黑眼睛，乌溜溜地看着眼前的人。
　　丽姬好笑地看着这位小磨人，每天醒来比宫内的宫女都早，偏偏又是认生的主。
　　指尖轻点红彤彤的小鼻子，抹去湿漉漉的泪痕，丽姬喟叹想到，这性子倒是有几分像他啊。。。。。。
　　
　　用过晌午饭，丽姬毫不意外就见到嬴政带着秦苍过来探望孩子。
　　自从天明出世之后，这位陛下比谁都来的勤快。
　　
　　“天明呢？快让父皇抱一抱。”嬴政一进殿就波不急待招呼侍女将天明抱过来。
　　侍女抱来孩子，丽姬接过，然后抱给嬴政。
　　
　　嬴政小心翼翼地将这柔软无比的孩子抱起，一向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丝丝的喜悦。
　　孩子小胳膊小腿软绵绵的扑通，依依呀呀反抗，显然不满意一直被这样夹着胳膊吊着。
　　嬴政挑眉，就这样故意吊着。
　　
　　而孩子呢，立马瞥起小嘴，泫然欲泣，不满父皇这样逗弄自己。
　　秦苍一旁默默抹汗，他从不知道嬴政也这样幼稚的一面。
　　
　　见孩子真的要哭了，嬴政这才放下孩子，将他交给身后的秦苍。
　　他从来不会收拾烂摊子，所以孩子一哭，他索性就交给别人。
　　秦苍眉毛一挑，修长的双手接过堪比死神一样恐怖的软绵绵生物。
　　
　　孩子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秦苍，忘了哭泣，好奇而无所知地看着。
　　这个人身上有安宁的味道，这个味道比前一个大人身上盛气凌人的气势好很多好很多。。。。。。
　　
　　于是，单纯的孩子就这样拽住秦苍额前垂下来黑发，拽着，小小手指力气倒是不小，还真给秦苍扯疼了。
　　秦苍露出一副呲牙的嘴脸给孩子，孩子立马咯咯笑起来。
　　
　　嬴政承认自己不爽了，自己的孩子不亲近父皇反亲近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丽姬在一旁面带笑容看着，看着秦苍逗弄孩子，神色微恍惚，她仿佛看到了荆柯在和天明玩呢。。。。
　　丽姬很快就回神了，为自己的失神懊恼，时间并没有抹去她对荆轲的思念，反而像酒一样愈久弥香。
　　
　　什么时候？她还可以再见荆大哥。
　　。。。。。。。。。。。。。。。。。。。。。。。。。。。。
　　
　　在北风雪飘的燕国皇宫某殿。
　　明天就是二月十五，高渐离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世界。
　　
　　高渐离俊美的脸庞上笑得有些苦，就算承认又有何妨，他的确是怕了。　
　　怕了明天过后，那个从来灿烂微笑着的男人，那个他唯一爱过的男人，从此不见。　
　　
　　门被推开，荆轲端着饭菜从外面进来。
　　他放下饭菜，静默立在高渐离身后，望着这哀伤无比的身影，他只能从后背揽住，给予他温暖。
　　“小高，这几天，你都没吃多少。”
　　
　　高渐离在荆轲的怀抱里缓缓回转身，无限深情地凝视着荆轲，淡淡低语：“我不饿。。。。”
　　荆轲额头抵住他，拂去他发丝上的一点雪花，眉头搞怪地蹙在一起：“吃点吧，你不吃的话，我会心疼的。”
　　高渐离笑了起来，深叹：“好。”
　　
　　高渐离静静用餐，荆轲在一旁凝神看着。
　　谁都没提明天的事情。
　　
　　用过餐，荆轲托着剩余的饭菜想拿回厨房去，却被身后靠过来的温热躯阻止了步伐。
　　“。。。荆柯。”身后传来高渐离黏情的喃喃呼唤。
　　荆轲心头一跳，喉咙一片干涸。
　　这还是小高第一次唤他全名，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
　　他知道为什么，同时心里涌上了无限爱恋，这个人永远不会强硬地阻止他，无论他选择什么，这个人都义无反顾的支持。
　　
　　“小高。”荆轲再也控住不住，粗鲁丢下托盘，转身紧紧抱住高渐离，深吻。
　　高渐离回抱住，怕这个明天即将转身离去的熟悉背影，逐渐远离他的世界。
　　就他最后放纵一次。。。。。
　　
　　互相紧贴的男性几乎连一丝空隙也找不到，荆轲扶着小高的一条腿，一手扣住结实弹性的肉团忘情地搓揉，挺动腰杆重重冲/刺。
　　高渐离失控地颤栗，男性躯体在互相热力折磨下不断痉挛，将热情全数发泄出来。
　　二人互相偎依厮磨，能听见对上粗重的喘息声和呻吟声，耳边拂过炙热气息。
　　“荆大哥。。。。。。”
　　“小高。。。明天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我想听。。。。”荆轲低低呢喃。
　　“嗯，好。。。。。。”高渐离温柔顺从。
　　殿内只剩下重重喘息声呻/吟声，和一片旖旎风光。
　　
　　




☆、【第七十六章】易水送别

　　翌日；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
　　白雪纷飞，在燕国易水寒上。
　　燕太子丹临风而立，在他身后，站立着数名将士。
　　高渐离抱琴而立，北风飘扬起白色腾旗，他却只觉仿佛置身舞台外。
　　眼前的，无天无地的冰雪空旷中，只有荆轲的存在。
　　
　　这一天，荆轲将要去秦国。
　　荆轲站在众人面前，在他的身边还战着一位少年，他叫秦舞阳，燕国的杰出少年勇士。这次行动，他也去，去秦国助荆轲一臂之力。
　　秦舞阳的眉宇刚毅，大眼发出凛然不可冒犯的杀气，他是少年勇士，充满了力量，将无所畏惧，让人期待未来。
　　
　　除了他们俩人，还有数十名燕国使臣士兵随行。
　　
　　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
　　只见燕太子丹举杯而言：“荆兄弟，不为国家大义，也不为私人豪情，我燕丹唯有郑重地你一杯酒。”
　　荆轲遽然而笑，举杯回道：“太子，这次秦国之行，借你吉福了。”
　　
　　燕太子丹扬起笑容，同荆轲仰头豪爽喝酒，即使这酒是同雪一样冰凉，入口烈烧咽喉也是酒。
　　于是心中的豪情万丈进入身体在旋转，血与酒，混合产生了硝烟和豪情，这便是为什么荆轲喜欢喝酒的原因。
　　
　　荆轲放下酒，转身来到无声注视着他的高渐离面前。
　　
　　雪花飘落越来越纷繁了，荆轲发顶积得越来越多。
　　高渐离下意识伸手拂去他头顶的雪，下一刻便被荆轲握在手里。
　　
　　荆轲久久凝睇，将小高的手覆在自己的左胸，凑到高渐离的耳畔，以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小高，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下第一刺客。我从前心里只有自己，也只为自己活的潇洒。但现在甚至将来我都想对你好，纵使我辜负这次的使命，辜负燕太子丹的期待，纵使我没有救出丽妹，纵使负尽我的一条命，我这一辈子，也不想、不会负你。”
　　高渐离心中颤栗，面上怔然动容。
　　
　　荆轲顿了顿，最终对高渐离灿烂一笑，戏谑说道：“那么，小高愿意最后为我弹一曲送别吗？”
　　高渐离定定凝视他，最熟悉的笑容，坚定而自信的，一种勇往无前的挺拔从这个人身上升腾起来。
　　纵使心里有无限不舍和依恋，他也只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而柔顺：“好。”
　　
　　寒风萧瑟，高渐离盘地而坐，修长泛白的手指轻轻在琴上拨动，从丝丝琴弦延伸而出得快意恩仇的大义，把生与死拉成一线琴弦，在他最薄弱的一根情丝上弹唱。
　　荆轲扛起自己的残虹剑，转头大步潇洒而去，再也没有回头看。
　　他仰头大唱着：“男儿仗剑潇洒四方；斯人抱琴与君离兮，碧雪丹心，天地苍莽，弹一曲生死参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和着雄浑的琴音，磅礴与空旷，还有雪风飘起的白色腾旗，无端让人觉得悲壮。
　　燕太子丹凝目远望，表情让他自己都意外的苦涩。。。。。。
　　他身后诸将皆露出沉重的笑容，纷纷举起了杯盏，为这位勇士送行。。。。。。
　　
　　高渐离心如针刺，他忍住眼中酸涩，目光紧紧随在离去的那人背影，直到他上了马，迎风扬鞭，驰骋而去，消失在苍莽天地间。
　　泪水终于脱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琴弦上，落出颤音，扰乱了音律。。。。。。再一次，他为这个人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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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界线…………………………………
　　秦国，巍然耸峙在西北，睥睨着战乱纷争的河山大地。
　　阵阵雄壮号角，从黎明伊始，便吹散了苍穹云翳，响彻咸阳城。
　　
　　无数英姿勃发的秦军铁甲骑兵，全副披挂，跨骑战马，手执剑戟，凛然列阵于咸阳宫前空旷的长长平石板上，虽有万千人之众，却不闻丝毫杂声。
　　铁甲映日，旌旗舞风。大军肃穆沉凝，如背后的宏伟咸阳宫，凛然不可侵犯。
　　荆轲带着秦舞阳和燕国数将缓缓越过千军万马，他踏着稳如山岳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咸阳宫走去。
　　秦舞阳以及燕国使臣见了秦国这等军容声势，无不悚然动容，偷眼往四周张望——
　　
　　嬴政身穿金边玄深色的锦袍，在头顶五色旌盖呵幡帐的遮护下，越过肃立在大殿两侧的文臣武将，缓步登上百尺高阶上的皇座。
　　旋身坐下，衣袍旋飞，衬托嬴政说不尽的霸气和自信。
　　秦舞阳在嬴政的风采下，脸上的勇气失了颜色。
　　荆轲神色不变，刚毅俊帅的脸庞上纹风不动，就算看到认识的盖聂旁坐在嬴政身后侧也没能让他动容。
　　
　　大殿西边，并排放置着五张金漆长案。李斯、蒙恬、还有诸位大臣已经各自入座。
　　秦苍一如既往坐在嬴政身后侧。
　　
　　长案的最后位置，仍是空空如也。
　　那是给燕国使臣准备的末位。
　　虽是极其侮辱人，但是燕国各使臣们都不敢抗议，秦国有足够的实力睥睨他们。
　　
　　嬴政透过帝冕的珠帘缝隙，冷然对大殿下的荆轲和秦舞阳等人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移眸给身后的秦苍。
　　秦苍点头不语，表示就是这个人。
　　
　　事实上，再次见到荆轲，秦苍默默无言，墨色的眼睛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像是远处的星在他眼底流动。
　　这个地方，就像一望无尽的大海，海平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潮汐起伏暗涌。
　　
　　燕国的一位老者使臣上前，仰望高台沉声说道：“陛下，下官是燕国使臣来会盟的。”老使臣缓缓伸手指了指秦舞阳手上的长长图匣和荆轲双手上托了个覆着黑布的银盘，接着说道：“我国燕王令我等送来了图匣和樊於期首级，恳请陛下明鉴。”
　　秦国大臣听到燕国取得樊於期首级，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相对于大臣们的诧异，嬴政淡定如常，反而朗声笑了，低沉的声音顺高处的风传遍大殿：“那么，就请你们端上来让寡人明鉴明鉴吧。”
　　
　　荆轲上台，掀开手上的黑布，下面赫然是一枚男子的首级。发丝凌乱，人头青白面容上死亡灰色一片，但是看的出来，此人死前是平静的。
　　嬴政垂首看着荆轲手上的首级，沉默片刻，竟笑了笑，扬手一挥，将首级抛下了高台：“拿去喂狗。”
　　荆轲一怔，握在木盘下的手微微攥紧泛白。
　　秦苍始终沉默。
　　
　　这一句话，使得秦舞阳手上抖了起来，双脚开始微微颤颤。
　　嬴政挑眉，看着少年，语气微微戏谑：“这位少年怎么了？”
　　荆轲解围：“陛下，秦舞阳是见到陛下风采，为之敬仰不已，故而情绪难免失控了些。”
　　“噢，是吗？”嬴政微勾嘴角，目光有些森寒。
　　荆轲点头，接过秦舞阳的长匣子，打开，替他展示给嬴政看。
　　
　　鹜然——嬴政瞳孔急剧收缩。
　　泛黑色的匕首长约三寸，细薄且坚韧。阳光穿透这枚小小匕首，甚至肉眼可见其在荆轲的手上划出一道难以名状的光芒，直直朝着嬴政门面刺去！
　　嬴政即将为自己轻视了对手而懊恼，在荆轲冷冽近乎可怕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惶然而坐以待毙的自己。
　　
　　“陛下！！！”
　　大臣们齐声惊叫。
　　
　　李斯和蒙恬虽早已从盖聂口中得知刺客是荆轲，但是真的到了见到荆轲动作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头剧跳！
　　动作太快了，即使嬴政有意和荆轲拉开三步的距离，但是那匕首还是在一眨眼不到的时间中越过了这三步。
　　
　　硁！——
　　一把剑横亘在嬴政面前，将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挡下。清脆的一声，轻薄而坚韧的匕首在铮铮的剑刃下没有断掉，但它却弹开了，匕首倏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