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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勿相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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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拐角处不到二十丈的地方,狭隘的地形豁然开朗。
以天险为障,韩子都果然不简单。盖聂不禁想起临行前鬼谷子的嘱咐,你们此番前去便是送信于韩王,途经阳曜时可需小心。用手按了按在怀中的信笺,策身下马,便随着卫庄步入了关卡。
景随人移,牵着马的盖聂有着微微的诧异。
“师哥看起来好像有些惊讶啊。”卫庄似是笑着,如墨的双瞳却始终注视着那如玉的脸庞。
盖聂的瞳孔微微缩紧了些,本以为在这邻近韩都的阳曜不说是繁华遍地,至少也是热闹非凡。可……在这青石路上,有着的是遍野的哀鸿,丝丝暗红的血迹从老旧的青石板上沁出。
说不出的诡异和可怖。
“三年过去了,韩王他这多疑的毛病似乎是越发地严重了。”卫庄信步闲散着,“这阳曜流放的罪民好像增加了不少啊。”
“罪民?”
“这阳曜就是圈养罪民的牢笼,太远的话也会令人挂记的吧。”卫庄轻笑着,“不过是不是真的有罪呢?这倒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啊。”
是真切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那么的完美。
盖聂感到心尖上有被针扎的疼痛,尖锐,如丝般细小却忽略不了。韩王生性多疑,却不想已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流放的罪犯都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小庄他……
轻轻抬起眼眸,望见那及肩的发,似是有点点银光。
碎了,醉了,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用力地抿了抿唇,压下想要轻呼的冲动,“小庄,我们还是早些离城为好。”
“好像已经有些麻烦了呢……”卫庄望着那衣裳华丽的来人,上扬的嘴角彰显着饶有趣味的弧度。
盖聂微微皱起眉,炯炯有神的双眼绽放出锐利的神采。
是位男子,长发过腰,衣裳华丽,嘴角噙着的微笑似是儒雅。他向卫庄和盖聂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节,“在下韩子都,久仰鬼谷传人之美名。不想今日终能有一见,还望两位先生随我回府一叙。”
“哼。”卫庄轻哼出声,嘴角的弧度却依旧完美。
盖聂却是一丝不苟地还了礼,“在下和师弟奉师命出门,行程紧急,韩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盖先生莫不是因看不起我韩某人所以才不肯赏脸?”韩子都突地正色道,身后的列兵蠢蠢欲动。
“在下丝毫无轻视韩先生的意思,只是在下有师命在身,还望见谅。”盖聂依礼回答着,低沉的声音不卑不亢。
“只是前往寒舍一聚,并不会耽搁先生多少时间,先生如若再次拒绝,可就太过于牵强了。”
“这……”盖聂轻轻地转头望向卫庄。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师哥……”卫庄笑着,眼角是只有盖聂才读得懂的神色。
盖聂轻点了头,“如此,便有劳韩先生了。”
“呵……乐意之至。”韩子都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请……”
盖聂在前,卫庄行后,似是不在意的,韩子都掠过那玄色的衣襟。
“韩庄小侄,别来无恙啊。”
略带谈笑的语气,好像毒蛇进攻前吐出的红信,在空气中暴露着嘶嘶的恐怖。
卫庄敛起唇边的笑意,压制着四溢的杀气。
韩子都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地谦笑着。
晚间的雾气弥漫起来,青石板上凝出颗颗夜露,混合着暗红的血迹。
暴雨将至。
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天空,没有一丝风的沉闷。
子都曜府迎宾厅中的舞姬却不知闷热地舞着一曲又一曲的千秋。婀娜的舞姿,华美的舞蹈,红颜一笑的媚惑。
韩国王室的奢华。
“在下敬盖先生一杯。”韩子都举起酒樽向盖聂示意着。
盖聂微微皱了皱眉,便伸手将酒樽举起。
坐在盖聂右手边的卫庄却笑着轻敲桌面,“韩先生……这座位我是在师哥的下席,怎么这酒,也在师哥的后面?”
“小庄……”握着酒樽的手就这样在送至唇边时顿住。
“呵呵呵……是在下疏忽了……在下自罚一杯。”韩子都轻笑着饮尽杯中酒,旁边的侍女连忙将酒重新满上,举起酒杯,“如此,在下这杯酒便先敬卫先生了,还望盖先生莫要见怪。”
卫庄的嘴角勾勒起一个蛊惑人心的弧度,微微向盖聂身旁倚去。
盖聂的手,握着杯,还未来得及放下。
及肩的发散落在手臂上,庸懒地搔痒。
盖聂心中一惊,墨色的双瞳中有着异样的流光。
卫庄从酒樽中抬首,水色的酒滋润了他纤薄的唇,嘴角的弧度是倾世的绝颜,“只有相同的酒才能体现出韩先生敬我的诚意,不是吗?”
他竟是就着盖聂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盖聂微微抿了抿唇,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发落在自己手臂上的触觉,丝丝凉爽。低敛了眉,用极低的嗓音说道:“鬼谷秘传的吐纳之术可保百毒不侵。”
卫庄依旧是笑着,只不过那弧度带着略微的不同,“原来师哥知道啊……”
盖聂忽地感到一丝燥热,仿佛这天愈发的闷热了。
韩子都笑着举起酒樽,却将这一切都揽入眼底,“这一杯,敬盖先生早日完成师命。”
盖聂有礼地将酒饮下。
卫庄似是早已百般聊赖地望向屋外。
乌压压的天空低沉黑暗,暴风雨就要来临。
闷热的空气中逐渐起了风,撕扯着大片大片的乌云。
木漆的窗户被风拍打,发出吱呀的响声。
盖聂踱步窗前,伸手想将窗户关起。
触上木扇的手,终究是顿了顿。
深邃的瞳孔幽远,轻轻地将窗户合上。
窗外的花园内,玄衣少年和衣赏华丽的男子肩并着肩品赏着园内珍惜的花草。
小庄……
韩子都那一声轻柔的“韩庄小侄”他并不是没有听见。用力按了按在怀中鬼谷子交于他的信笺,这信的内容小庄和自己都已猜透七八分。韩王素多疑,何况韩子都手握大权又以阳曜为封地。自古一山容不得二虎。韩子都早晚会反,韩王必先欲下手为强。
这封信,关系着的或许就是整个韩国的命运。
而今秦国强盛,韩国已经不起任何的动荡。韩王虽不算贤君,但却能使韩国子民免去一方劫难。
可是……
蓦地,他又想起了韩子都那一声似水柔情的呼唤,韩庄小侄……从未和小庄谈起过亲人间的话题,因为,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乱世,或许大家都早已是孑然一身了。亲人?那是一个温暖而又遥远的名词。
小庄,原来你还有亲人在吗?
而那个人却是韩子都……
用力地抿住唇,口中似乎有着铁锈的腥甜味,和那日鬼谷梧桐林南面弥漫的味道一样。玄虎的咆哮声和绝望的尖叫声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却。
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
小庄,这一次,我不会再犹豫。
坚定的目光染上的墨色的双瞳,那是令所有人都会折服的神采。
窗外的风刮得愈加地凌厉,然而总有人是不会惧怕暴风雨的来临。
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袍,凛冽。
及肩的发狂乱地飞舞着,似乎是有些犹豫,但仍旧是抬手轻扣木门,“师哥……是我。”
门板被开启,屋外骤急的风迷离了盖聂的眼,“小庄?”
“师哥……”卫庄提着酒坛的手紧了紧,“师哥可是有兴趣与我共品韩国美酒?”
抬起的眼帘微微颤抖了一下,如墨的双瞳深邃,直直地望着那张在风雨中依旧绝色的面庞。
卫庄下意识地屏住气,酒坛上的提绳深深地勒进手掌中。
似是有一声极轻极轻的微叹。
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候显得那满楼的风都哀凉悲苍了。
盖聂侧过身,“进来吧。”
卫庄颔首,迈步向前。
玄色的衣袍摩擦着白色的衣角,有着细微的响声。
卫庄的嘴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掀起封泥那纯烈的酒香便溢满一室。
卫庄将各自的酒盏满上,“似乎好久没有和师哥一起饮酒了。”
“确实。”
卫庄笑着端起杯盏,余光却望着那个正襟危坐的人。呵……师哥……放下酒盏,抬袖擦去嘴角边的酒渍,“师哥……这酒的味道如何?”
盖聂轻咳着掩饰被酒呛住的尴尬,“咳……确实是好酒……咳……”
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
盖聂将两人的杯盏重新满上。
望着那清醇的酒水,卫庄突地静静地出声,“不知那醉红是何滋味。”
注酒的手微微一顿,“如此当小庄遇见齐国的佳人便可一尝佳酿了。”
“佳人么?”修长的手指沿着盏缘滑动着,望着那方洁净的纯白,忽地就有一种想要嗤笑的冲动。
那错错落落的深情都化做刻骨的悲凉。
压抑的,愤怒的,绝望的,希冀的,从来不曾改变的。
r》 “师哥……”
盖聂放下酒坛,“何事?”
“呵……师哥你说是一人重要还是天下重要?”
一人……小庄说的是韩子都么?那样谦和的美男子确实是小庄的叔父。微微皱了眉,“自然是天下重要。”
果然……笑着饮尽一杯酒,似是呢喃,“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人更重要呢。”因为你便是我的天下。
清秀的眉头索得更紧,小庄,这便是你的选择么?你终究是站在了韩子都那一方……小庄……
坚定的心在那一刻动摇了起来,不是没有想过小庄的选择,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仍旧是犹豫了。
那未被剑气吞噬的最后一缕温情。
“师哥……”卫庄无力地伏在桌上,“我好像有些醉了呢……”及肩的发滑落在酒盏里,点起圈圈的圆晕。
盖聂的目光沉了沉,鬼谷秘传的吐纳之术虽可保百毒不侵,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却无任何作用。小庄……
抱歉……
决然地起身,向屋外离去,手中的剑寒光闪烁。
朦胧之中,卫庄看到的就是这样逆光的背影。
白色的衣袂翩诀,如天上的浮云,无论如何努力都抓不住。
一定要,一定要超越到他的面前,让他的目光只注视着自己,就像现在自己这般。
意识渐行渐远,恍惚间他听见了雷电的轰鸣。
狂风乍起,电闪雷鸣,暴风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珠砸在盖聂的身上浸透了他白色的衣裳,鲜红的血迹晕染开来,如一朵朵粉色的荷。
忽视那些伤痕,手中的剑指引着他坚定向前。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脚下连绵不绝的是敌人的尸体。雨水冲刷着地面,流下一条条蜿蜒的血迹。
最终是,推开了那扇尘封的大门。
狂烈的风撂起他已湿的发,飞舞。
右手中的剑发出呜呜的悲鸣。
“盖先生果然武功高强,不愧为鬼谷弟子。”韩子都正坐在上席,赞赏似的说道。
盖聂的目光沉了沉,并未言语。
“可惜……这样的人才却为韩王所用,盖先生不怕天下惋惜吗?”韩子都端详着桌上的韩国城池图,声色悲痛。
“天下只会惋惜那本不该有的战火。”盖聂的目光如炬。
一道闪电,划亮了天空,也照亮了这满室的黑暗。
韩子都微微一顿,拿起桌上的酒樽,轻啜了一口,“这是韩国的名酒——年香。顾名思义,埋藏的年数越多,便越香醇。如同人们之间的感情。在韩国,赠人几年份的年香,便代表那人在他心中占着几分重的地位。今日庄儿去酒窖取的是二十一年的陈酿。”
握着剑柄的手使劲地拽紧。
湿透的衣服粘在肌肤上,彻骨的寒冷。
全身的血液都好似要冻结的疼痛。
小庄……
韩子都的嘴角浮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随即信誓旦旦地沉声道:“我韩子都在此对天发誓,日后必定以天下百姓为重。”
似乎仍旧还未沉浸在那样深沉的悲恸中,盖聂的双唇死死地抿合在一起。
良久,一声轻言,好似呢喃,“这世界本无绝对的对错之分,我能做的就是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要守护这个天下。
因为。
小庄也在这个天下中!
提气运剑,只是一瞬,当天空中再次有闪电划过的时候,韩子都已歪倒在桌上。
盖聂立在他的面前。
手中的剑直直地没入韩子都的胸口。
“你……我是……庄儿的……最后一个……亲人……盖聂……这杀亲的……怨恨……注定……要你……背负……一……生……”
盖聂毫不犹豫地将剑抽离他的身体,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雷鸣轰轰,偌大的房间再次泯入黑暗。
黑暗中的少年一袭白衣,在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唯一的,唯,一。
一字成单。
那翩诀的衣袂如同纷飞的蝶,旋舞。
雷声隆隆,冲刷着路面上的青石板。
这场雨究竟洗去了多少恩怨情愁?
又有多少爱恨别离在这放晴之后?
天空中只有那不断落下的雨,解读着这未知的一切……
☆、Part 13 开到荼蘼花事了
盖聂和卫庄从阳翟返回鬼谷途经阳曜时,整个曜城一片素缟。
韩子都在三日前意外病故,韩王大悲,下令曜城全民以丧父之礼戴孝。
风吹动白帆,远处悲鸣的乐声呜呜咽咽。
抓住缰绳的手指早已泛白,紧抿的双唇颤抖着,颤抖着,最终是吐露出了这三日来的第一句话语:“你……不去看看么?”
卫庄抬起眸望向子都曜府那白茫茫的一片,嘴角忽地就扯开了笑容,“师哥这时倒想起我来了。”
刺杀韩子都的时候为什么就不想到他?!
那日的雨下得倾盆,把他从头到尾地浇醒。
也把他刚衍生出来的那一丝喜悦浇灭。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很弱,弱得不足以与他比肩,弱得要他以迷丄药来阻止自己扯他的后腿。
师哥……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正视我。
正视我对你的……感情……
盖聂低下头,密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最深处的悲伤。小庄他果然是……
那带着愤恨的诅咒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这杀亲的……怨恨……注定……要你……背负……一……生……”
右手的掌纹断裂般地疼痛。
断掌在右,必克六亲。
他总是在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
小庄……我终究是……给你带去了伤痛……
抬起眸,那悲悯的目光幽远,绵长。
如同天空中那只孤飞的南雁。
“南雁孤飞,此乃不详之兆啊……你说是吗?韩庄小侄……”
三日前,子都曜府,政和花园。
迎春正开得浓烈,韩子都在一丛丛明黄中笑得谦尺有度。
翩翩佳公子,何况容颜本俊秀。
似乎连一直疾驰的风都停下了脚步,变得温和起来。
卫庄的嘴角勾勒起一个上扬的弧度,“那看是对于什么人了。”庸懒的语调,绝色的面容,迎春浓烈地绽放。
韩子都微微蹙眉,“小侄你这么说我可是很伤心啊……”
“恐怕令你伤心的是我的存在吧?”依旧是不变的弧度,那纤薄的唇略弯。
韩国各贵族都有一族之长,只有一族中最强的人才能号令全族。
韩子都暗暗沉了沉目色,荡起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小侄说笑了,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呵……”卫庄的笑容愈加浓烈,“有这个亲人还不如没有。”墨色的双瞳凌厉,“族长……你也是这般想的吧?”
不会有人会放任危险的滋长,在贵族之间亲人往往比敌人更恐怖。更何况是当你的成长已经对他的地位造成了威胁。
“看来小侄在鬼谷习武的这三年没有虚度光阴啊。”韩子都轻笑着,犹如波涛暗涌的水面上的平静,“与盖先生也是鹣鲽情深啊。”在宴席上他饮下盖聂的酒看似是与盖聂处处攀比,实则是担心酒水有恙,以身试毒。呵……这样绝色高傲的一个人竟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一名男子。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卫庄敛起笑容,萦绕在周身的杀气凛冽,“我至少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狂风吹起了他玄色的衣袍,“休想碰他。”
及肩的发狂乱地飞舞着,衬托着他离去的背影坚定。
韩子都的目色深沉,嘴角却荡起了一个玩味的弧度。韩庄啊韩庄,你可知,就在你与我暗自较量的时候,你师哥在窗边早已望见了你那绝色的笑颜呢?那从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悲伤,恐怕他早已误会了你和我的关系。其实,他也并不是对你没有感情的吧。
感情……哼……那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东西。
狂风乍起,吹落了一地的迎春。
明黄色的花瓣,散落在地上,跌碎了红颜。
韩庄,就算在我死之前,你也被我摆了一道。盖聂恐怕再也跨不去那心里的槛。呐,作为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我可是在临死之前都没忘教导你啊。呵……杀亲的怨恨?真是可笑……
暴风雨洗去了那最后的痕迹,无人知晓。
天空中的南雁渐渐隐没的身影,恐是已去了远方。
远方的风景和天交接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风撩起纷飞的发,舒畅地令人愉悦。
“这才是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卫庄立在崖边,享受风吹过耳边的畅快。崖底的风景尽收眼帘,还有,此时陪伴在身边看风景的人。
“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盖聂似是自问地说道。
“如果不把人踩在脚下,他又怎么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卫庄转过头,望向盖聂。师哥,你不就是这样吗?只有把你打败,我才会获得你正视的机会吧。
“这就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墨色的瞳孔里望尽悲悯,小庄,剑客手中的剑并不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
“弱肉强食,不过是世间万物得到天性罢了。”
“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个你死我活。这也是天性?”盖聂的声调低沉,似乎还有少许的忿忿不平。小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与你一战。
“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在鬼谷历代相传。每一代鬼谷子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卫庄不以为然地说道,师哥,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你我之间,不是早已比试过两次了吗?
“纵横天下?”盖聂的望向天边那模糊不清的界限,深邃的眸子望不尽这天边的暮色。
天下……
如此沉重却必须得担负的两个字。
他早已注定的宿命。
“这难道不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吗?”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袍,列列。年不过二十一的他,已有让天地臣服的霸气。
“然而,被这样的门规驱使着的我们就可以算得上强者了吗?”
“三年之期已满,你我之间必有一战。这个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师哥,我会成为最强的那个人,会为你铺平道路让你驰骋天下。
“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盖聂的语气已有些急烈,小庄,你为何不懂?!
“哼,师哥,你该不是害怕了吧?在说这些不知所谓的废话。”卫庄却是恼怒的,师哥,你就这么不愿与我一战?在你的心里我已弱得不堪一击了吗?!
盖聂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急促地压入胸腔,冰凉地疼痛,“小庄,我并不怕与你一战。”
我怕的是,战后我们便再无理由相见。
风吹过耳边,有着呜呜的声响。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话语,已随风而逝,消散在未名的远方。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那日的鬼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树的海棠盎然着□。
三年之期,已满。
练武场上丛生的竹林在黑暗中依旧青翠。
子时的黎明破晓了月,愁浓。
卫庄席地而坐。
从清晨,晌午,一直到黎明。
今日已过。
盖聂始终没有出现。
鸡啼一声又一声,一声凄然,一声惆怅。
一更,一更。当明月落下,浮起的是遍地的悲伤。
师哥……你究竟……欲何?
拾起身旁的剑,带着最后一丝近乎绝望的希冀。
走向盖聂休憩的小屋,脚下是一步一步的沉重。
已望见了那茅草的屋顶,再近些便可看见那斑驳的木门。
未漆的木门上有着树轮清晰的痕迹。
将手抵在木门上。
夜露濡湿了木门表层,冰凉。
宁静的夜里,可以听见心脏在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声音。
“吱——”
木门摩擦着地面发出凄凄的声响。
屋内——
空无一人。
所有的悲怆排山倒海般地齐涌而上,淹没了五腑六脏的疼痛。卫庄踉跄地倚在门板上。
凭着那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不离的相处,他知晓。
他走了……
走了……
卫庄喃喃着,似乎在不断地说服自己相信着一室的空寂。
心好似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地疼痛。
突然间,卫庄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在屋内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和他在这里时一样,屋内并没有少了什么东西。自然是——也没有多了什么。
他竟是不留只字片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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