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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韶天阙[洪武32 棣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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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听得朱棣与铁铉敖笑风两人说话,过得片刻听到铁铉笑道:“行了笑风,你就带殿下先去用膳吧。我也来瞧瞧这个传闻中深得殿下重视的马三保究竟长得何等美丰仪,让殿下甘愿冒险相救。回头我非得请个医术一等一的大夫,要不治得不好,他岂不是要倒霉?”这铁铉倒也是个风趣之人,时时不忘打趣朱棣。须臾门开了又关,三保听得极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边。
  走近的人身形伟量,浅绛色衣衫淡雅纤素,乃是文人的打扮。黑发上有淡淡微光,仅用一方与衣衫同色的布巾挽起发冠,别无多余修饰。他面容白皙,有姣美的肤色,五官却线条深刻有壁立之感,棱角分明。此人集文风武姿之气于一身,竟说不出的好看。
  眼对眼相互打量了一遍,来人丰实的唇角已溢出了笑。“原来三保真是传闻中的貌比美妇,倒是有汉高祖的大谋士张良之丰姿啊。”三保听他说话觉得此人有趣,男人被比美妇自然不喜,他倒拿张良来做比。张良除了美姿仪亦有韬略雄风,襄助汉高祖退秦越楚开立新的朝代。听这话反而是自己沾了无上便宜呢。
  三保面上又是惯常谦逊礼仪之笑。“三保岂敢自比张良。倒是铁大人你,为先帝看重,如今又是皇上委以重任之人,对我家王爷,怎么会出手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某啖又让大家久等了!前天某啖偶然看到一篇评俺少包文的,其中对某啖其人做了下点评:很不高产,时常瓶颈。俺私下里想了想,这个真是八字真言啊!最符合俺的情况了,呵呵~俺只能说,只要一有空就会写得就会更得,其他就不解释了,你们懂的。于是这章给一点小豆腐脑儿,高//潮过后难得的平静啊~~②注解一下历史上的铁铉:铁铉性情刚决,联盟敏捷,太学读书时,熟通经史,成绩卓着,由国子生被选授礼部给事中,后调任都督府断事。   洪武中,铁铉以太学生授礼科给事中,调任都督府断事,由于他机智灵敏善决疑狱,朱元璋很器重他,赐字鼎石。建文初年,任山东参政,镇守济南。因击败燕王兵,升兵部尚书。由于铁铉坚守济南,屡破燕兵,燕王久攻城不下,被迫绕道南进。后来,朱棣终于渡江攻下南京,赶走朱允炆,自立为帝,并用计擒了铁铉,将37岁的铁铉残酷杀害


☆、(十一)

  铁铉听他话中隐有质疑,将衣衫一捋掀起下摆在三保床边坐了下来,望住他与他说话。“三保你的疑问是不错的,任何人都应有此一问。你若信我我便告之与你,铁铉只做对的事情。先帝曾重用于我,如今皇上对我也不错,但不因为如此,铁铉做事的立场就会有所偏颇。据我所知,先帝生前曾让皇上立下誓言,保全朱姓皇叔。皇上也谨遵此誓绝无违逆之意,也曾多次提出让燕王殿下返回北平安心做他的王爷。然皆因皇上近臣心胸狭窄,面上是为皇上打算怕江山不稳,实则他们惧怕王爷参政,必对他们所做的一些奏请有所保留。更令人不齿的是,他们撺掇皇上下旨诛杀诸位王爷,被皇上怒喝而止。既然先帝的意愿是保诸位王爷平安,皇上亦允下承诺,铁铉帮助燕王只是遵从先帝与皇上的旨意,又有何不妥之处?”
  他话语凿凿,眼眸神情无一不是坦荡,又无一不是玲珑。先帝遗命,君上谨守,全无过错。但把罪责都加之于下臣,他即便是违逆也非违逆圣意,挑也挑不出毛病来。三保听着,倒觉得他更警醒明决,通练大胆。为人臣者不论对君上违逆不违逆,只论行事合理不合理。但若让君上近臣知晓,挑拨那些个监察御史来作弄,却如何能放过他?铁铉虽心怀坦然,却也是冒了褫夺官职的风险。
  三保也不议论其言真不真,淡然一笑。“三保代王爷多谢铁大人了。”
  铁铉摆手大笑。“你和你家王爷啊,也别代来代去了。我得赶紧差人去给你找个大夫是正经,否则这多谢就变成多怪了!三保你多休息,我去去就来。”
  “铁大人请等一下。”三保单以右手臂半撑起身子,左手就要去拉铁铉,却被一阵剧痛煞得面色一白,咬牙撑住好久才硬压了下去。铁铉见他痛楚,亦转身又坐回去扶住了他。“三保何事?慢慢道来不必心急。”
  三保唇色亦是煞白,眼眸甚至染了几许灰败之色。“三保,想请铁大人帮个忙。请铁大人差人找大夫时,帮我抓两剂麻沸散。我怕痛,又不想让人笑话,万不得已时也好用得上。”
  眼前此人眼眸映着晶亮水色,听闻他此言便深深望住了他似有思虑。然一晃眼唇边又溢出粲然笑意来,仿佛方才那试探的一眼不过是错觉。“这个自然,三保就放心吧。”
  苍白的唇角微微一晒,三保扯出些许笑意,仿佛是忍痛难当。“有劳铁大人。还请铁大人为三保密藏此事,三保不想让王爷知道,更不想让王爷忧心。”
  铁铉点点头,替他掖了掖被角。临出门时背对着三保,嘴角微晒,轻轻摇了摇头。
  约摸一个时辰后铁铉随身的侍读带了一位白发苍然的老者来,老者衣衫陈破不修边幅,乱发胡须都混在一块,脸面上只剩了一双乌溜的眼珠。他背着一只破旧的藤筐,里面随意扔了些造型奇特的小刀用具,混在药草堆里,只像是田边耕作的农夫却没有医者的做派。侍读带了老者过来见过朱棣几人,那老者略只是目光曳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们来个人扶着患者,先去把手净一净。”
  说毕直直转身,让铁铉带着直接到三保住处。
  朱棣与敖笑风对视一眼旋即把目光调转开,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别转头。敖笑风天性洒沓不会纠结于朱棣身份,然心里深知三保对朱棣的情义却不是相处时日尚短的自己可以跻身取代的。颇有些黯然地抱剑在胸,背对朱棣说一句:“王爷别忘了,等三保伤势好转后,随在下回皇城。”说毕转过屋檐廊角,立在三保屋外等候。
  铁铉带了医者进门,在医者弯腰把藤筐放下时顺手往三保怀里塞了一个巴掌大的纸包。三保立时会意乃是自己托铁铉拿的麻沸散,随即手腕一翻轻轻压入腰带内。朱棣进门时,医者正掀开了三保左胸处衣衫,拿一只手在那创口旁边按来按去。显然是被他按得极痛,三保顷刻间额上已渗满冷汗。牢牢扣住被角的手经络浮现,下唇被咬至煞白才勉强压住了即将出口的痛吟。
  带刺的蝇珠深嵌在皮肉内,需重重按压上去方能摸到左肩窝内有一个鼓起的小包。创口受铁珠锈蚀感染无法妥善处理,创口周边已开始溃烂。老者按了一阵,似乎对体内之物有了大概的估算,依旧一言不发转身在藤筐里翻找。稀里哗啦一阵翻动,伸手举了一支奇特的铁笔出来。
  说是铁笔,握手处是木质的手柄,上面嵌一个凸起的分枝,握在手中像丫形的弹弓。木柄以下是一支形似毛笔的铁杆,铁杆尾端熔出一粒小小圆珠,底部扁平侧面刻有八条浅浅凹槽。
  朱棣料想此人可能早年从军旅做过军医,却见他拿出的用具根本见所未见,也不知有何用处。正轻轻敛了敛眉,铁铉已轻笑向老者请教了。“胡大夫请恕铁铉见闻寡漏,此笔模样怪诞有趣,且不知有何用处?”老者凝他一眼也不答话,自将那器具举到两人面前,单手握住分叉的手柄用力一紧。只见笔端唰地弹出八根半寸来长弯月形的爪子来,正好哒哒哒扣入底部圆珠侧面的八条凹槽内,其形贴切吻合。
  “我要把这支铁藜插入伤口,底部圆珠乃慈石做成,用以吸附火铳铁弹。另有八爪扣住铁弹奋力以出。痛是痛了一点,也会对伤口有些微重复损伤,但抓除个把铁弹问题却不大。小兄弟,你只有忍一忍了。”老者边说着边吩咐侍读小厮点了一盏油灯,将那铁笔自尾端到手柄处细细炙烤后搁在一旁冷却、拭净。又从背筐里取出十来只小瓷瓶,在床边矮几上一溜儿排开,连带一条长长的白纱绞巾也一并摆在几上。
  几句话听得朱棣直皱眉头,原本铁弹嵌在体内已够痛了,此时伤口发溃还要将笔杆子粗细一支铁藜插入直至触碰到铁弹,何况那八爪相扣更是深深刺入血肉中,必是锥心蚀骨之痛楚。然眼下也无旁的法子,休说能找到这样一位懂肌内复创的医者已是不易,更何况铁铉即日就要前往鲁地,拖延下去只会让三保一身伤更难以治愈。当下也不再犹豫,衣袍一撩侧身坐到床边,将三保扶住半靠在怀里,双臂交叠抱住三保,向老者点头道:“劳烦胡大夫,请动手吧。”
  老者面容凌乱毫无表情,听朱棣说话伸手擒起那支模样怪异的铁藜,一手按住了创口周边,铁笔尾端轻轻靠近,比了比伤口大小。他抬头望住三保眼睛,口气平直言辞简练。“吸气,屏息。不要动。”说毕出手奇快狠准,手掌中握住木柄将整枝铁藜往前一送,手指并下两支分叉的木柄已紧紧靠在一起。
  三保方依他言语吸气屏息尚未做好准备,左肩一阵剧痛洞穿肩膀直透胛骨。整个身子猛地绷紧,口唇微启粗喘不止竟是强行忍住了痛呼。朱棣警觉他身体力度的变化牢牢压制住他手臂腰身,右手施力按在他握成拳状的手背上用力攥住,与他十指相扣,感觉他肢体温热急速褪去,一瞬间指掌冰凉。知他痛到了极处,朱棣也不敢懈怠紧紧盯住医者动作,只望这折磨快些结束便好。
  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必是他忍得极为辛苦。朱棣将脸贴在他被冷汗浸透的侧脸,试以自己体温使他舒服一些,吹在耳边的轻声话语裹着潮气。“痛的话喊出来,别忍着。”极痛自肩窝处漫延开来,一阵阵如冰冷潮水涌向四肢,三保几乎觉得意识都快被生生逼退,朱棣轻声耳语仿佛隔开遥远的距离。被朱棣握住的手指却只是无力地挣了一下,从齿缝间泄出几不可闻两个字。“没事。”
  铁铉守在边上,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三保擦拭面上冷汗,见胡大夫一笔插入后既无后续,不由蹙眉。“胡大夫,是不是这铁弹很难取?”
  医者不语,只牢牢盯住伤口里那支铁藜,专心致志尝试转动木柄,且在那支分叉上轻旋拨动着什么。“这颗珠子非规则圆珠,需调整八爪长度保证抓附力,否则很难一次性抓出。老夫还没碰到过有病人能受得住拿这支铁藜捅两次的。”言语间已将分叉转了半圈,但见他手掌又是一紧,攥住了铁笔木柄已扬手往外一拔!伴着三保再也压抑不住一声闷哼。“啊!”
  穿透性的伤口处血肉不辨,殷红浓烈血浆喷薄涌出,顺着白皙的胸膛瞬间已汇聚流下,映在雪色的肤质上尤为怵目。医者熟练地将矮几上瓷瓶一一捻起,倾洒搁放换瓶做得行云流水。顷刻间十来只小瓶的药粉已被洒了均匀,老者不及净手先将纱巾一圈一圈绑住创口。
  搁在矮几上取出的蝇珠沾满了血肉碎屑,看着极恶心。铁铉吩咐小厮收拾干净,待老者处理完毕,又亲陪着听老者交代十来只小药瓶的伤药如何更换。小厮端着托盘收拾了一干杂物跟着出门去了。
  屋内一时又清静下来。直到铁铉陪着胡大夫出门,朱棣还将三保抱在怀内,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三保迷迷澄澄只好靠着他闭目养神。不知过得多久,听朱棣略带喑哑的声音如风拂在耳边道:“三保,你还好吗?”
  怀中人胡乱点了点头,头颅微微往后仰了一下,似要找个舒服的姿势。朱棣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握住三保手背十指相扣的手松了一松,才觉自己也是满手心的汗渍。“本王让你受苦了。若不是为了仪华,也不至累你若此。”
  茶烟潋滟的眼眸仍旧轻轻闭合,苍白的唇角却漾出了笑意。三保认识的王爷素来是这样的人啊,只是几句言语也够别人甘愿生死不顾追随于他。“王妃是王爷您的发妻,让王妃受伤害等于让王爷受伤害,三保保护王妃是分内的事,王爷不需挂怀。”
  只一句话又是清清楚楚与他界限分明,他是主他是奴,为他所做的事不过尽身为奴婢的本分。朱棣听在耳中又不知该是如何心情,拧眉无声而叹,心底泛起些许怒意。到底他要怎么做,他才能不这么敏锐才能如少时那般对他倾心相顾会心而笑?如今三保倒是像个手执狂刀的屠夫,把他对他的情意,就这么手起刀落断成烟尘。
  指节颀长如竹,轻轻拂在三保修瘦脸庞上。燕王朱棣自年少时起就知道人心乃是欲//望饕餮,不死不足,因此对任何物事都保持清醒明绝之心,绝不让一时欲念成为心之大患。然对怀中的这个人,却忽然觉得即便倾一生之力,亦只想要就这么拥抱住他。任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亦只想要这么与他一起老去。只是他的心念,他,可曾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亲爱的们都为朱棣和三保担心是否能顺利离开,因为前面一连串的打斗再来的话看着都会很累,所以很快三保就会搞掂笑风然后跟JUDY一起离开啦,当然铁铉也帮了一把忙呢。其实这两章安心看感情和微豆腐就好啦,某啖最喜欢写豆腐花,还算可口么?


☆、(十二)

  陈年宅第屋梁寂黯,中庭天井内投下一方月色,将墙角几株竹影萧萧洒在青石砖上。竹下石桌石凳铿然,有一人披月而坐独自邀影对饮。他单手举一只酒坛,就着坛口仰面倾倒,酒水醇冽自口角涌出,流入衣襟浸湿胸膛上一片衣衫。随手把空了的酒坛一把甩开,敖笑风拧眉拿起桌上锦衣卫随身的金剑,拔出半截剑身细细凝看。半晌,又略带颓然地一记送入鞘中。
  白日里铁铉带了医者来给三保医治时,他抱剑守在门外,不过是想确认三保安好。后来铁铉带着医者出去了,留燕王和三保在房内。知道三保无恙亦欲离去,敖笑风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门没关紧开了一格缝隙,但见朱棣抱拥住三保坐在床边,埋首于三保右肩与他侧面相贴,那种亲昵之状仿佛倒像对待钟爱的情人。而三保微仰着头颅靠在他怀内,两人轻声耳语说着什么。
  当时微一嘲晒摇头离开,然心底对朱棣的羡慕却不是没有。只是身为锦衣卫本就该谨慎把感情当作工具来用,自己又如何能对三保倾心以许?逞论如朱棣这般毫不遮掩理直气壮地爱他守他。人生便是如此两难,肩上扛的责任与忠于自己的欲念岂可得兼?
  “千户大人为何垂头丧气?”
  月下有人影走近,脚步无声话音如月色一般清雅。敖笑风一敛失落抬起一边眉毛凝视来人,唇边惯常的痞笑换脸一般挂起。“伤还没好就急着来找我,三保想我了?”
  三保嘴角一折无声而笑,几步走到敖笑风面前。衣衫已换过,浅淡荷色素雅清新更衬得眼前人身姿卓逸犹如修竹枝节分明,面容隽秀恍如月色溶溶。单就看着此人也觉说不出的通透舒服。三保右手提一只宽口圆体的酒坛,轻轻搁在敖笑风面前桌上,躬身在对面石凳上坐下。“王爷告诉我,你把严进派出的人算计了,是因为想亲自和皇上确认是否真有旨意诛杀王爷吗?”
  敖笑风淡淡一笑,伸手抚上酒坛边沿,却意外地那人没有收手,指掌被轻轻拢住。锦衣卫又是一笑。“不是请我喝酒么?怎么舍不得放手?”三保眼眸中溶进月色,如水波轻漾。这才轻轻抽开手,任敖笑风举起酒坛仰面又饮。直到酒坛空了,敖笑风才甩开手正面又凝视三保。“我只是不愿有人趁机挑拨是非,让皇上和诸位王爷做冤家。”
  三保也笑,眼眉略弯目光似有狡然。“可是又有谁大胆到假传圣旨?难道不怕皇上怪责?其实敖兄你自己也不相信皇上没有剪除诸王势力的想法吧?”
  得此一问,敖笑风微有一怔。其实三保的疑问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身为只为君上效命的锦衣卫,他亦无别的选择。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先带返燕王。最终的决定,自然是由君上自己来做。而自己拂逆龙鳞但愿求得皇上网开一面保全燕王博取宽仁之名。
  愣怔间听三保继续轻声言语。“三保知道敖兄自然是想为皇上和王爷解开此结,奈何这个结乃是一个死结,根本无人能解。皇上得仁善之名,做不来亲自下旨处死王爷的强硬姿态,所以臣下只能为主上担待恶名,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假传圣旨一见王爷行踪格杀勿论。回头再当众向皇上请罪揽下所有罪行,皇上顺势而下罚个一二也就过去了。但于王爷来说,此去京城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原谅三保辜负敖兄一片苦心,三保和王爷离开以后,但求敖兄一切都好。”
  眼前人面带腼涩轻笑,眼眸亮如星辰,轻言软语仿佛对他诉说款款情话。然绵软之语却仿如尖刀利刃,披沥血染的事实真相。最后他说,会和朱棣一起离开。然后他长身站立起来,俯首投下视线与敖笑风眼神相交。“请敖兄保重。”
  敖笑风反应迅敏立时也起身两步贴近三保身侧,当即一手拖住三保手腕。“等一下三保,燕王殿下违令离开应天,这一去局面就再也无可挽回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翩然美好的身姿缓缓转过来,嘴角噙笑眼神似水,却说不出的冷若寒霜。“早在皇上起念斩除诸王时,局面就已经不可再回转了。敖兄,后会有期。”仿佛早有预料,三保反手握住敖笑风拖住他的手,迎上一步将右肩截住他颓然倾倒的身躯。
  敖笑风听他说后会有期,正欲再说什么,却忽然觉得全身脱力竟站立不稳,抓住三保的手更是绵软无力,惊觉方才三保给他的酒中乃是下了药的。此刻他昏沉沉靠在三保肩臂上,任由他扶着送回厢房,意识尚算清醒,只是全身使不上劲仿如酒酣醉倒,四肢口舌全不受控制。敖笑风住的厢房就在墙角转弯,三保左臂使不上力幸而路程不远,把敖笑风放到床上差点又扯到伤口,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拖过床尾薄被为他盖上,三保俯看敖笑风轻呼一口气。“对不起,敖兄。”
  转身欲走,却不知敖笑风瞬间哪来的力气,一把拉住三保手腕,言辞含糊吃力。“别——走——”三保回身相顾,见敖笑风面容因为拼力几乎扭曲,竭力吐出含糊话语叫他别走。三保蹙眉,脚步往后退手腕缓缓挣开退出,最终敖笑风手臂无力地垂落床边。那人眉宇微拧,目光垂下看他似有不舍,却一步步向门外退去。门合上的一瞬,恍惚听得三保轻声叹息,对不起。
  敖笑风沉沉昏睡去,远去的意识仿佛飘散在风中的絮,漫天而起。第一次见到三保是在蓝玉案涉及傅姓商人家的后院,三保一身玄黑劲装蒙面出现,抢走蓝玉之孙身上藏着的先帝赏赐的免死铁券,交由燕王于先帝寿诞时回献给先帝,自此收回各大国公的免死权利。后来宫内诸多离奇案件,皇太孙朱允炆交由敖笑风查探,多次与受命于燕王的马三保携手合作。那人面对他一贯神情傲然不肯服软半分,偏又生得面容姣美每每露出那种不屑锦衣卫行事做派的表情时,倒反而像是在向他撒娇。沉甸甸的意识渐渐不支,回顾那与他相处的时日在脑海里如风吹书页翻过,亦就像是做了一场让人揪心的梦。
  晨曦透破雾霭,天蒙蒙亮铁铉已着侍读清点行装,备下车马准备启程。四人一车两马沿着运河穿过府县缓缓北上。有了铁铉赶赴鲁地就任的官府通牒,又渐离皇城远去,一路上自少人盘查询问,困顿压抑的气息终于挥散淡去。朱棣生性洒沓豪然,对三保倒仿佛回到少时军旅时光,随意亲近连拖带抱。两人相处却又似多了些不可捉摸难以言状的感觉,连带三保心头的戒备也消减不少,任得朱棣胡来。
  马车行到一处荒野,四人下马下车就一处溪流饮马稍做歇息。铁铉的侍读晃儿取了干粮清水来给朱棣三保分食,朱棣顺手拿了水袋喂与三保,全当其他两人不存在。三保左手不得动作,右手又拿了晃儿给的面饼,也就仰面凑上去喝水。哪知朱棣突然缩手,三保一个不妨整个人朝前扑去,正正就扑在了朱棣怀中。惹得朱棣哈哈大笑,顺手搂了怀中挣扎的人就地滚倒,满水袋的水全洒在了朱棣衣衫上。
  荒郊人烟绝迹,只得绿野清泉。这一刻,仿佛连心也得了自由,再不必惊心算计,不必防患处处思虑,就是口鼻呼吸的气息,都如清泉一般甘冽香甜。三保受此境感染,亦放开不少,如少时与朱棣那般,扑在他身上单手使出擒拿术与他对搏。朱棣顾及他伤口,不施全力只猫玩耗子一般与他耍逗。搏到忘情处朱棣猛地一个翻身将三保压在地上,两人动作顿然而止。
  眼对眼,唇对唇。靠得极近,几乎一个细微动作就将四唇相贴。两人都是喘息不止,唇角溢出炙热气息都在对方唇上。三保仰面望着朱棣,看见他眼中倏地深沉如渊,透出致命的吸附魔力,欲满而溢。他怔了一瞬,便轻微挣扎起来,右手下意识推拒他的胸膛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来。朱棣轻觉他推拒之意,倒也缓下神来,微微一笑翻身坐起,顺手把三保也拉了起来。
  三保有些狼狈地别转头去,看到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铁铉,咬着面饼向他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来。忙也低头找寻自己那一块饼,却发现早已在地上沾满了草木屑。晃儿光着脚在溪里抓鱼,朱棣起身回车驾上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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