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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合之内(gl)-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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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车队已到了汴梁城外不远处,才获旨去城外迎亲。
  早在完颜饰被她的二哥完颜宗固一路护送着浩浩荡荡从金国出发之时,童贯就作为引路使引导车队坐船、到宋国境外不远处上岸,与接应的守军汇合,一路护送着,从太原府入了境。金国的车队一入宋境,便重新整理了队伍,由原来的完颜宗固带领的护卫军打头换作一队使臣打头,紧紧跟着童贯,一路上问长问短,名曰“顺路观光”。童贯身为太师,又掌管着军事大权,见这些使臣对他如此崇敬,便对通事(翻译)滔滔不绝。历代引路使引别国入境前往京师时,都是专挑不好走的路走,越远越好,而童贯专走大路官道,拣着近路走得起劲,边走边做介绍。那些金国使臣们一路走一路点头。
  如此一来,三、四天就走到了汴梁城不远处,与人徙和太子的迎亲队伍相遇。
  迎亲队伍头里两路纵队打着金黄宋旗,后面两队清一色的太监拿着拂尘,再后面便是太子和人徙的马,马脖子上套着大红丝绸。迎亲的车子被装饰的繁花锦簇,金壁辉煌,车子身后两队侍卫亲军穿着正装盔甲骑着高头大马,慢慢地跟在后面兜着。另有官兵几百人,围在车队周围,缓步行进。
  人徙穿着大典时的华服,腰间的玉带变成了金红色的束腰,上缀白玉,为陛下所赏。出殿时殿里的人叫她回来三次,一个个嘻笑着查看她头发是否整齐、衣领是否扣好,靴子是不是脏了,木格阴阳怪气地说着恭喜,看着她脸上木然的表情似乎意料之中。而另一个毫无喜气的人是曹绅,自亲事定了以来,几次想问都被人徙用眼神顶回去,只得随着殿里的众人往新房里布置东西,尽心尽力。这些日子大概是进昱王殿的人的最开心的日子了,个个脸上仿佛带了光,干活起来不要命,连带新盖好的几间房,一共十几间房那是擦洗得焕然一新,到处贴了喜字和红纸鸳鸯,帐子换了红纱帐,床顶挂了红灯笼,院里的树上是彩球,石灯上是红纸,整个昱王殿跟过大年一般。可人徙看着众人忙碌,却总是愁眉不展,如今在马上也是锁着眉头,连照常不搭理她的太子也取笑道:“怎么,六弟怕新娘子不漂亮?”
  人徙没精神与他玩笑,一路上在用最后的时间去猜测这新娘子是什么人,怎么面对,身份是说还是不说。虽说烦恼,倒也不着急,已习惯了这慌张之后的平静。前头有人喊“看见了,看见了”,抬头一看,便看见那大批的人马飘扬着缀着白色皮毛旗子,浩荡着过来了。
  到了这时,完颜宗固才转到前头来,也望见了迎亲队伍,命停下,自己策马跑至对方队伍前。人徙压下紧张,和太子兜马到他面前。完颜宗固打量两人服装,点了点头,一个跳跃下马,对着两人一弯腰,手放至胸前说了一句女真语。旁边的通事忙道:“我国大贝勒、三郡主二哥完颜宗固愿宋朝皇帝金安。”
  两人也说了寒暄的语句,那宗固便用询问的眼神打量他们,想分辨出谁是要娶亲的王爷,人徙吸了一口气,利索下马,到他面前一拜道:“我乃宋朝昱王,贝勒爷一路辛苦!”
  宗固听言又打量她几眼,满意点点头,手一挥。身后车队来至眼前,童贯早跑来搓着手笑站在人徙旁边,看着对方车队的旗手缓步闪向两旁,一顶金黄车撵来到人徙不远处,两个丫鬟模样的女人伸手掀起轿帘,一只手扶着她们钻出车来,这只手的主人身穿白色毛面大袍,大箭袖,外套大红琵琶襟坎肩,足登粉色盆底绣花鞋,头戴白色圆顶毛帽,缀有晶莹坠饰。面色圆润,眼睛又圆又大,朱唇玉齿,红妆娇艳。乃是可爱灵透,春色秀美。
  众人都看着她啧啧称赞,人徙也盯着她的脸看,但那神色与众人不同,不是惊喜倒是错愕。这完颜饰察觉到人徙的目光,也去看她,一看就停住了,又仔细看了两眼,想张嘴说话,又觉得不妥。人徙忍不住了,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着吞吐道:“你,你……其非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我忍不住想说 某人把新娘猜对了!



45、四十五

  
  迎亲的和送亲的一看昱王这姿态表情,还说出认识般的话来,都愣住了。送亲的金国人听不懂,但见她这样无礼,面有愠色。童贯慌的忙上前拉人徙小声道:“殿下,认错人了罢。”
  人徙方回过神来,忙退后两步,向完颜宗固行了个礼,抱歉道:“本王见郡主面善,认错了人,望贝勒爷宽恕。”
  通事将意思讲给宗固,这二哥和众人才恢复了平常神色,拍拍人徙的肩,一手牵过妹妹的手,放进人徙手内。众人起哄般欢呼起来,金人浑厚的声音叫得最响,嘟囔着听不懂的道喜话。完颜饰略通宋语,听见人徙叫她的化名,心中确定遇到故人,放松起来,任人徙握着自己的手,站到她面前。相反的人徙没碰到过这阵势,倒闹了个大红脸。虽说脸红,心里倒不是滋味,无奈众人看着,只得牵了其非,扶她进入迎亲车内,又与太子行了大礼,请宗固一行人进宫歇息。
  于是一大批人马打着各自的旗帜,壮观地进了汴梁城,一路上围观百姓络绎不绝。及至皇宫前,宣德楼城门大开,又开了两侧共四扇小门,才把所有人都迎进去。徽宗早在门内带领众臣候着,一时间车马纷纷,热闹非凡。
  为迎亲,宫里把剩余不多的地方儿拆了又拆,建了又建,原来供各国使臣住的行宫也扩大了三倍。虽是把新娘子迎回来了,为避嫌,双方不能见面,其非便和宗望等人一起住在行宫中。把住的地方儿安排好,便是设宴款待众人,大讲排场,杯盏交错,足闹了一天。人徙满腹心事,又弄不清楚这其非怎么变成自己新娘子了,想问,又见不着面儿,被众人撺掇着喝得大醉,又怕现出底儿来,一直抓着曹绅不放,众人便又开玩笑说这是把曹绅当新娘子呢。曹绅又好气又好笑,任她抓着,替她挡了不少酒,至晚间,主仆两人个个站都站不稳,木格扶着,好容易才回到满是喜气的昱王殿。
  人徙进屋一下瘫在椅子内,支走曹绅,拽住木格的袖子喃喃道:“你,你说,你瞧见陈娘娘没有?”
  木格叹了口气,道:“见了,在她桌子上喝酒呢,不过一直背着咱们,后来我见她趴桌子上了,怕是也醉了。”
  人徙一听,酒冲肺腑,一阵心热,感觉有东西要冲出胸腔,站起来就往外跑。木格死命抱住急道:“爷要死!就算平时也不该再去了,这会去了,酒醒了又后悔,何必呢!”
  人徙不管她,还在那挣,曹绅见状忙也抱住,对木格喝道:“什么死不死的?这话也是你说的?下去!”
  木格看着曹绅将她拖上楼,进了内室,才不放心地下去了。曹绅死活将她拖到床上,忍住往上翻的酒气,在她耳边哄道:“殿下累了,这是殿下的床,好好睡罢。”见人徙闭着眼睛睡了过去,才将她外衣脱了,拉上被子,自己急跑到外面吐了一地。
  又过了几日,宣和三年的新年至。同往年一样,各处又是张灯结彩,只不过更热烈些,人们脸上更高兴些——因为这日,元旦,将是那小王爷昱王的大婚。
  元旦这日一早,连续一夜几乎不曾停止的爆竹声简直要将人们的耳朵震裂,宫中到哪都能看见人,忙碌匆匆,连一年一度的新年朝会也似乎是草草开过。早在前几日,完颜宗固就按宋朝习俗收了陛下亲献的部分聘礼——礼单上开着必有的布帛、绸缎、纱罗之类,托人做了新娘的礼服,而回礼则按金人的习俗,除礼金礼品之外,是几匹上好的良马。
  这日午时,陛下又亲自带领执政的宰相,穿着便服和有带子的鞋查看了一遍全部的聘礼,有装金革带一条,有玉龙冠、绶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珍珠大衣、半袖上衣、珍珠翠领四时衣服、累珠嵌宝金器、涂金器、贴金器、出行时乘坐的贴金轿子等物品,还有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等等物件,甚是满意,又等了两个时辰吉时,宣布婚礼开始。人徙昏头昏脑被人从头到脚装饰一新,大红底儿婚袍,缀着金黄小龙,头戴大红长翅帽,胸前一朵大红花。若不是配着那张不会笑的脸,倒是好好的一个新郎官。皱着眉头上了早备好的马,前头走着,后面跟着墨儿扮的伴娘、花轿、乐队、盒队,鱼贯向行宫走去,一路上鞭炮齐放,奏乐不歇。等到了行宫门前,完颜宗固等人身着喜装奏乐鸣炮相迎,将人徙迎进布置好的穿堂中。人徙昏着脑袋,仔细回想学到的礼数,缓缓向作为其非长辈的宗固跪了,认真拜完了礼。众人欢呼,墨儿入了里间,片刻扶着新娘的手轻轻走了出来。
  一瞬间,人徙眼神恍惚,看着那大红盖头发了怔。墨儿轻声咳嗽,她才随着新娘出了行宫,看着她上轿,自去上马。此时徽宗和郑皇后并些亲眷已亲临昱王殿,等着新人拜堂。
  人徙等到时,引赞和通赞已在院内等候,见他们来,将新人迎到陛下等人面前,开始仪式。
  引赞:新郎伫立于轿前——
  通赞:启轿,新人起——
  引赞:新郎搭躬(拱手延请新娘) ——
  引赞:新郎新娘直花堂前——
  引赞:新郎新娘就位 ——
  通赞:新郎新娘进香 ——
  引赞:跪,献香 ——
  通赞: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人徙脑袋混沌一片,神态恍惚,眼前的红色和喜气使她发闷,看着徽宗和众人微笑的脸,再看那陌生的红色盖头,莫名想起去年新年的天街,心上委屈直翻,随着一声“夫妻对拜——”,头沉沉磕在泛着香气的红枕上,掉了眼泪。
  好在屋外天色昏暗,屋内香烟袅绕,众人都未发现。一声“礼成——”,众人欢呼起来,陛下喜欢道:“送入洞房!”众人簇拥着二人上了楼梯,陛下又补上一句“皇家规矩,不许闹房”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笑,有想偷看的人围着楼梯,陛下半是严厉半是笑的喝退,又和众人笑闹一回,引着出了殿。
  大殿内终于静下来,丫鬟侍从虽有意继续欢笑,碍于规矩,都偷偷跑出殿去自乐了。殿内只剩下几个留守的,外加此刻内室新房内的一两个身穿红衣的丫鬟,手端酒盘,两杯酒,等着人徙拿。
  人徙迟疑着伸出手端过那两个酒杯,递给仍盖着盖头的其非,轻拍她的手背,两人生涩地喝了交杯酒。两个丫鬟偷笑着退去,掩上了门。
  人徙听见门关,如临大赦,长出一口气,眼泪又泛上来,生生忍回去。轻轻将对方的盖头去了,不等对方反应就说道:“对不起。”
  其非端详她片刻,微笑道:“是我嫁人,还是你嫁人?你哭什么?”话虽出口,却也在笑里泛起了泪光。
  人徙惊讶她的宋语流利,半天才支吾道:“我知道你不想嫁,我也不想娶,我怎么对得起流月?”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其非叹声道,眼睛没了聚焦。
  “你听我说。”人徙正色道,“唯一的好处,就是你知道我也是女儿,我们算是故人,在外可以装着,在内,我当你是友人。人徙发誓!”
  其非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一见是你,就知道没事的。流月说过,小王爷是个好人。”
  人徙无话可答,嘱咐她可以先睡,自己会躺另一条被子睡在边上。其非点头,却裹了被子坐在床里,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人徙看着流泪的红烛,脑中回忆起木格形容陈忆的话,一直想一直想着,发着呆,脊背僵硬。
  大红喜字映着火红的烛光。二人同居一室,同床共枕,却不是意出一处,情发一心!
  
  金国境内。金首都宁府(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流月独自晃荡着,看似悠闲,心里却如同塞了一块大石头。非儿不见了。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她,以往就是再久,也没有这么久一点音信也无。联想到上次最后一次见面,粗心的帮主终于慌了。
  当下什么也不顾了,丢下山上的人就下了山,好在知道非儿是在首都的,否则更是难寻。可即使知道了是在这里,那么大的宁府,那么多大户人家,又不知道真名真姓,上哪找去?流月坐在一块石头上,满心后悔。不过,粗心的流月这次倒难得细心一回,将非儿临走给她的那件贴身玉珏带在了身上,看见户大户人家拿着玉去问,可是找了一天,还是没有踪迹——宁府毕竟是首都,对于找人来说太大了。
  她这一走,山上的人不放心了,几个人追了她来,这会子正替她也到处寻呢。正发愁,一个手下急匆匆跑过来,说道:“帮主,我们听到很多在议论,说今日是我朝出去的郡主出嫁的日子,你说,会不会——”
  流月一听,心里滑了一块大冰块一般,一路问着,寻到了出嫁郡主的府邸——完颜晟的王府。只见这王府也是张灯结彩,满是喜气,忙拉住一个家丁问道:“你们家郡君出嫁了?”
  那家丁打量她两眼,不耐烦回道:“全国都知道的事儿!哪跑来的乡下人!一边儿去!”
  流月身旁的手下要捋袖子上前,流月忙拦住,眉头深锁。那手下深觉纳罕,因为平日里即使帮主不打架,也是不会受欺负,不动手,也会用嘴说回去,可今日却任人奚落。
  流月拿出那玉珏递到那家丁面前,“你们家郡君,可有这个?”
  那家丁仔细看了看,满面惊讶道:“你怎么有?这是我家郡君一直戴在腰上的!从小到大,没见她摘过!”说完又起疑道:“你该不是偷了我家郡君的罢!还来!”
  流月一把塞在怀里,转头就走。身后的手下给了那家丁一巴掌,嘴里笑说道:“一模一样的东西多的是!”
  流月急急走了一条街,却不知方向般,突然又回头,叫手下回去问件事。片刻那手下回来,汇报道:“回帮主,那家丁也不大清楚,只说是宋朝的小王爷要娶郡君,叫,叫什么,昱——”“昱王?”
  那手下点点头,流月眉毛几乎皱到皮帽檐里去,脸色阴得吓人。手下见她这样,因还在被通缉,又怕她惹人注目,便拉着她至一偏僻胡同,却不敢吭声。因为帮主虽然平日嘻嘻哈哈,这样的表情罕见,但若有,便满是杀气。
  只见流月抓紧腰间的刀柄,初知道其非身份的惊讶已被烧起的妒火取代,狠狠说道:“小王爷要娶郡君?好你个小王爷!”
  



46、四十六

  昱王殿的新房在新婚第二日的清晨无比静谧。蜡烛融成一堆蜡泥,人徙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床帐上睡着,而此时被轻轻晃醒,见其非惺忪着眼睛,却满面不好意思道:“我忘记了件重要的事,趁天没亮,我们得掩过去。”
  人徙还不甚清醒,随口问道:“什么事?”随即却看见对方抓过桌上的水果刀就往自己胳膊上划拉,慌的一把夺过,“你要自杀?”
  “哎呀!”其非拖拉着鞋子急得跳脚,又满面通红不好意思说,用眼神指了指被子下的床单。
  人徙是足愣了一会子才明白过来,也是没好意思,咳嗽一声道:“还是我来罢,你是我的客人。”说完在胳膊上找了一块地方,轻划一刀,血珠渗了出来,忙跑至床前,将那红色滴到雪白的床铺上,蔓延成钱币大小的一块。然后长舒一口气,借过其非递过来的手帕,将伤口按了片刻,才放下袖子。心上一放松,困意又袭来,倒在床上又睡起来了。其非见状摇摇头,想起离家之前被教的规矩,便起身从屋角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屋子。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殿里的众人纷纷起来,见新王妃在打扫房间,纷纷夸赞着来帮忙。正唧唧呱呱说笑,一声“郑皇后驾到——”惊得众人急忙站好,曹绅忙出去相迎。
  这郑皇后为人温和,性端谨,自入宮后喜好念书,奏章整理得井井有条,陛下十分喜欢她。只见她微笑着携了其非的手,端详端详,说了几句“不要想家”“想什么只管来要”等语,又问昱王在哪里。其非笑着指指楼上,曹绅要去叫,郑皇后笑着摆摆手,自己上了楼梯。一进内室,见人徙头蒙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不由上前捏她的鼻子道:“小六儿刚当新郎官,就夜里偷欢过度了?”
  人徙睁眼一瞧是皇后,连忙慌的爬起来整衣,口内连连道歉。郑皇后笑而不语,眼睛瞧着那床单,捂了嘴笑着出去了。到楼下笑说“我的任务已完,说给你们厨房,叫他们给王妃弄点红糖粥”,就带领一行女眷回去了。
  人徙听说,便要叫厨房做去,其非拦住悄悄道:“又不是真的,我才不喝那个。”才罢了,两人梳洗完毕,用了早膳,坐在房里说话儿。
  人徙想起陛下说过的有关这和亲的事,问道:“我听陛下讲,你们金国原来是说没合适的人选的,为何突然又把你弄了过来?真真尴尬,居然是你。”
  其非一听此话触到内心的苦闷,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完颜饰是谙班勃极烈完颜晟的三女,上面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大哥二哥都在朝廷居要职,妹妹和弟弟甚小,只她算是正天真烂漫的时候。一开始,完颜晟还是很喜欢她的,看着自己女儿正出落成一朵花模样,十分喜爱。可是完颜饰十六岁时,家里来了个媒人说亲,对方也来头不小,堪称门当户对。晟很中意这门亲事,答应下来,本以为不大出门的女儿也会高兴同意,可没想到饰坚决反对,态度蛮横,且说不出原因。本想用强制手段,可饰在那媒人再来的时候,直接将聘礼当面退回,弄得晟老爹十分下不来台。他想不到平时单纯乖巧的女儿竟如此固执,从那次便看她不十分顺眼。
  至于其非为什么不答应亲事,也是显而易见的——她那时已认识了流月,从小呆在深宅的她迷上流月那率性的风姿,且对方又对她十分的重情,一来二去难分难舍。从小被教的规矩,可女真人的女儿性子里都有股泼辣,使起性来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是富是贫。自打定了情,便三天两头跑进山里,把以往收敛的爱玩性子扩张了好几分。女真人不管男女,从小便要学射箭和骑马,特别是男孩,看一个男孩是否有能力,是要看他的箭的。而见了流月射箭,百步穿杨,干脆利落,丝毫不比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富家男子差,却是女子,不由倾心不已。
  而她的偷跑出去,行踪不定,完颜晟不是不知道。但每次都跟踪不到最后便跟丢,而若要把此事拿在台面上来说,女儿听不听是一个,传出去可是丢人的事。于是完颜晟便不声不响,渐渐地猜到也许女儿早恋上了谁家的后生,每每跑出去约会。想到此火冒三仗,对此女是越来越不喜欢,到她十八岁这年,已是不管不问了。
  那日朝廷上传来宋要与本国和亲的消息,本来没想到,而且金国统治阶层都知道,说是同盟,还知道以后是不是呢,谁会把女儿送到危险里去?于是众人都不作回应,朗主便推辞一番挽拒了。可此时的完颜晟却打起了算盘:这么个女儿,丢在家里也是丢人,不如给了宋国,既和了亲,也不可惜——为了女儿着想,不管那偷情的后生是谁,终究不会比做和亲公主光彩。当即回复了皇帝,举荐了自己的三女儿。
  完颜饰当时死活不愿,甚至以死相逼。可当爹的思维自然是更胜一筹,威胁说已知道她与谁私通,若不去,那私通的小子必死无疑。其非知道爹爹的能力,她信了。
  “流月知道么?”人徙唏嘘着听完,问道。
  其非摇摇头,眼里有了泪。她几乎瞒着所有,而流月率性的性格也让她及时行乐,而常常忽略到许多该知道的事实。
  人徙拿过手帕递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金国本迟疑着不来和亲,而你爹爹居然说你来了也不可惜?”
  其非点点头,人徙心内一个一直担心的念头窜了窜,自此更加忐忑起来。
  
  婚后第三日到第九日,是宋朝习俗“暖女”该施行的时候。所谓“暖女”就是由女方的娘家送酒食到男家作会,接着便接女儿回家小住,再送绸缎、头面等物去男家的风俗。于是人徙大婚的第三日,完颜宗固便带领着几位亲眷由行宫前往昱王殿,带着从金朝带来的米酒肉干等物。人徙和其非自然穿着盛服开宴相迎,人前倒装得十分和睦。完颜宗固十分满意,还用新学的几句宋语和人徙开了几句玩笑,至晚间,便带着其非回到了作为“娘家”的行宫暂住。
  其非与哥哥并不十分亲密,于是用本族语言道了些家常,便在行宫内独自游逛。第二日,正在大门口逛着,见一位内侍模样的人朝她微笑着点头,她也便回以微笑。那人便走上前来鞠躬行礼道:“恭喜王妃新婚。”
  其非不认识,见他行礼,也礼貌地用金礼相回。那人便继续说道:“下官是检校梁师成,平日里与昱王相熟,特来看看王妃。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啊!王妃初进宫,又在‘暖女’日期内,难免无趣,不如由下官带着王妃到处逛逛去?”末了又加上一句:“放心,不去远。”
  其非便迟疑着点点头,心有戒备地跟着梁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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