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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梨花压小溪-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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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倾城手中的红绸无风自鼓,气浪掀起,震得一圈黑衣人踉踉跄跄,似是对她有所忌惮,不敢贸然出手,只得狼狈后退。
  蓝翎右手执着一把精钢为骨,天蚕为面的折扇,与一干黑衣人拆招,左手则时不时打出一排银针,根根入肉,都是冲着周身大穴而去,一旦被击中,瞬间便丧失了行动力。
  三人与黑衣人杀成一团。
  那车夫见势不妙,早就抱着脑袋向一旁逃窜。
  而马车中某个熟睡的少女,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正面临着的危境,仍是兀自睡得香甜,真真令人哭笑不得。
  好汉架不住人多,三人武功虽高,奈何黑衣人数量之巨,打退一批,又立刻有新的一批迎上来,似乎源源不断。
  三人渐渐显出了疲态。
  苏妍一剑逼退了那黑衣首领,面罩寒霜,厉声喝道:“甲一,为什么是你!”若是眸光可以置人于死地,恐怕那黑衣人身上早就被苏妍灼灼的目光烧开了无数血洞。
  听到苏妍认出自己的身份,黑衣首领先是一僵,有些惭愧地垂下头来,又像想到了什么,眼神恢复坚定,握剑的手不由一紧。
  “属下也是听命行事……”说到这儿,他便住了口。
  苏妍笑了,笑得冰冷无情,甚至带着点嗜血的味道:“你的意思,这是父亲的命令?”
  唤作甲一的男子不敢与之对视,默认了她的话。
  苏妍心中五味杂陈:枫叶山庄有甲乙丙丁戊五组暗卫,均是按照实力排序,这甲一是父亲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也是她最信任的手下,曾经。
  如今,却发现自己的手下成了与自己作对的敌人,而且还是受了自己父亲的指使,这让她如何不愤怒?如何不痛心?
  想到马车里熟睡的少女,苏妍心中有了计较。
  “呵,没想到我的敌人竟然是父亲大人……”甲一听得她语气似有软化,心中一喜,正以为有的商量,却见她长剑一震,直指自己眉心:“既如此,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纵是昔日属下,我也不会有半分手软!受死吧!”清啸一声,提剑便刺。
  那甲一也不愧是枫叶山庄暗卫之首,面对她突然发难依旧保持镇定,险险避过了这夺命一剑,转身之际也刺出一剑,两人你来我往,拆起招来,却是浮光掠影,招招狠辣。
  众黑衣人见势不妙,互看一眼,默默交换了神色,只见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几包药粉,交给周围的同伴,纷纷朝着正在激斗中的三人撒去。
  虽然早有警觉,却还是不慎沾染了些许,顾倾城和蓝翎登时觉得筋脉中的力量在不断流失,每一次出招,都颇为吃力。
  苏妍却是比两人更甚,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渗出、滴落,险象环生,叫人为她捏一把冷汗。
  正当三人陷入窘境之际,又是“嗖嗖——”地破空声传来,只不过目标却是三人身边的黑衣人。
  “啊!”“啊!”“呃!”每一箭都瞄准了心口的位置,百发百中,箭箭致命。
  接二连三有黑衣人中箭毙命,其余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忙四下逃窜。黑衣首领见大势已去,也不再纠缠,一扭身退出了战局,临走前却是对着苏妍悄悄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保重。”
  见他眼中满是真诚,苏妍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待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苏妍重重吐了一口气,仗剑于地,支撑着自己以免倒下。另两人也不好过,各自靠着马车一隅细细喘气。
  “风舞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一个不卑不亢的女声传来。
  三人望向声处,一个身着墨色紧身衣的女子带领着一大批身着身着圣水宫高阶弟子服饰的少女向她们走来。那些劲装少女个个背负着白色羽箭,正是刚才助她们解围之人。
  “风舞?怎么是你?”顾倾城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不解地望着她。那因为得到救援而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对劲……
  风舞隶属暗卫组,根本没有权限调动这么多高阶弟子,这是疑点一。圣水宫的弟子大部分应该在紫坤山驻守,剩下的则是潜伏在皇城听候姑姑差遣,没有命令,怎能擅离职守?何况,自己并没有收到信号,这是疑点二。
  最重要的是,风舞刚才称呼自己为:殿下。圣水宫的人,只会称自己为少主。这是疑点三。
  综上三点,不得不引起她的怀疑。
  却听凤舞低沉的声音说道:“奉主上之命,安全带回骆小姐一行。”
  顾倾城瞳孔骤缩:竟是冲着小鬼来的!
  “主上?风舞,你究竟听命于谁?”顾倾城锁着眉头,眼中浮起一层怒气,任谁被多年的下属背叛,心里都不会好受——苏妍是,顾倾城亦然。
  听姑姑说风舞曾是皇家暗卫小队的一员,虽然脱离组织跟着她离宫,难保心中不想着旧主,看来,幕后黑手就是御座上的那位……
  心念至此,顾倾城脸色转冷,手中蓄力,准备与她拼个鱼死网破。
  只听她一声轻笑:“殿下,别冲动,请看看马车。”低柔的嗓音是说不出的魅惑,带着少有的磁性,从前倒是未曾发现,这个王牌暗卫有着一副绝佳动人的声音。
  顾倾城闻言,心下一惊,猛地回头望去,不知何时,苏妍和蓝翎已经被制,而透过车帘撩起的一角,赫然是沉睡的怀溪,在她边上,一名身着圣水宫服饰的少女举着一把剑正对着她白嫩的脖颈,只待风舞一声令下,便要刺、入!
  顾倾城呼吸一滞,脸色陡地苍白。她攒紧了双拳,深深吸气又吐气,终是平复下了澎湃的心绪,选择了妥协。冷冷地看着面带微笑的风舞,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走吧!”
  青色的马车掉了个头,继续稳稳行驶在路上,除了驾车人从成年男子换成了妙龄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几十骑劲装少女不远不近地缀在马车后面,隐隐环成了一道保护圈,空气中有一种压抑的沉闷,一片寂静,只听得马蹄“嘚嘚——”的声响。
  尘土扬起,渐行渐远,驰向未知的旅途。
  太阳,终是要落山了。
  夜晚,也即将来临。


☆、35相思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思,如此便可不相知。
  ……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仓央嘉措
  “溪儿……”顾翩然冰雪似的眸子漾着水一般的温柔,菱唇微挑,缓缓向骆怀溪靠近着。一点,再一点,近了,更近了,在双唇即将贴上的一瞬间……
  骆怀溪只觉浑身一震,顾翩然的脸突然之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茫然地眨了眨眼,骆怀溪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是做梦啊……好遗憾,差一点就亲到了啊……
  不过,今天的枕头好像特别有弹性唉?
  骆怀溪下意识地蹭了蹭脸颊边的“枕头”,软软的,热热的,像极了人的触感。
  咦?
  她一惊,猛地抬起头,对上三道炯炯的视线,或怒火滔天,或无可奈何,还有一个,则是恨铁不成钢的郁闷。
  与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饷,骆怀溪呆呆地转回头,正面仰躺着,又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眸子。
  “骆小姐,可睡醒了?”低柔和婉的嗓音,却是从没有听过,这是什么情况?骆怀溪无辜地眨了眨眼。
  “既然如此,可否从属下的腿上起来?”见骆怀溪不语,那女声又含笑问道。
  “唉?哦,哦!对、对不起!唔……疼!”骆怀溪这才回过味来,忙跳起身来,却不曾想自己身处的环境,怎么能这么大动作?所以理所当然地,与车厢顶端来了一次实实在在的亲密接触。
  泪眼汪汪地看着笑容更甚的陌生女子,骆怀溪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有些哆嗦地指着她:“你、你、你是谁啊?”回过头发现顾倾城、蓝翎、苏妍三人均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却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想到刚才自己的窘态,骆怀溪小脸一红,忙转过头去,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抽出一条绢帕擦拭着裤腿上被沾湿的痕迹,装作没有注意到骆怀溪尴尬的脸色,那一直被当作人、肉、靠垫的女子仍是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恭敬地答道:“属下风舞,圣水宫的暗卫,奉主上之命请骆小姐去做客。”
  圣水宫?暗卫?莫不是她……不对,若真是圣水宫的人,何以师姐也会被缚住?
  骆怀溪想了想,怀疑地盯着她的双眼:“那你干什么定住我师姐她们?你的主上到底是谁?”
  风舞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骆怀溪嫩嫩的小脸:“骆小姐这么好奇,何不亲自去见?至于殿下……属下也只是怕几位不肯配合,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几位的安全出了岔子,属下可不好向主上交代。”
  三人死死地瞪着风舞在骆怀溪脸上轻、薄的手指,而她本人却不以为意,那被吃了豆腐的正主也显然没有意识到,让三人不约而同地有了扶额的冲动:这个笨蛋……
  此时的骆怀溪,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风舞提到的某个词上。
  殿下?谁啊?
  骆怀溪疑惑地看了一眼风舞,又将视线转向了被定住的三人。
  顾倾城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视线,却不料风舞十分“善解人意”地为三人解开了穴道,只是封住了内力让她们使不出武功。
  见除了风舞之外的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等着自己解释的样子,顾倾城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们,我说就是了……”
  她寻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先说我师父顾翩然。她其实是我的亲姑姑。除了圣水宫主,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当今皇上的胞妹,辅政宣仁长公主。我的母妃柳妃,曾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算起来,我也是个公主。”顾倾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只不过当年对外宣称我才出世便已夭折,所以并未在宗碟上记名,也没有御赐的封号,因此,也不比那些正牌公主。这‘殿下’二字,还是算了吧!”
  “那圣水宫,又是怎么一回事?”苏妍的这句话也是另俩人的疑虑。
  “我娘因为难产,在我初生后便去世了。皇帝与姑姑都伤心万分。听一个江湖道士说:如果集齐了‘天山雪蛤’和‘火焰赤蟾’这一对奇宝,再有玄凤令作引,便可起死回生。所以姑姑离开皇城,创立了圣水宫,在江湖上行走,以便搜寻奇宝的踪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骆怀溪,顾倾城并没有说出顾翩然与柳妃的关系。
  “难怪圣水宫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势力,也难怪当年苍鹤鸣的案子会有官府介入而不了了之,却原来圣水宫的背后,竟然是朝、廷!”身为枫叶山庄的大小姐,苏妍对于长期压制自家势力的敌对门派实在难生好感,更何况对方的少主又是自己的情敌,听到顾倾城坦白圣水宫的背景,忍不住冷冷地嘲讽道。
  顾倾城也知道江湖中人与朝、廷之间由来已久不可调和的矛盾,虽不忿,却强自压下了脾气,并不吭声。
  见气氛有些僵硬,蓝翎一抖折扇,打起了圆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是皇室中人?谁又没有苦衷呢……”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又想起了不顾自己幸福将自己许配于人的父亲。
  在蓝翎若有所指的话中,苏妍也不免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中不甚唏嘘,沉默了起来。
  “据属下所知,玄凤令作为历代武林盟主的象征,本不在枫叶山庄。然而偏偏在两样奇宝出世之际,玄凤令也跟着出现了……更为巧合的是,诸位小姐与这三件宝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风舞笑眯眯地开了口,打破了平静。
  她本意是点出几人背后的势力与这三件宝物的关系,想来这几人均是玲珑剔透的心思,只需她稍加点拨,便能想通这其中关窍。
  风舞的话犹如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光滑如镜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众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见自己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风舞反而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身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叠手稿,递给了骆怀溪。
  骆怀溪不明所以地接过厚厚一沓纸张,随意翻了翻,却立即呆愣当场——那一张张画稿,画的竟全是同一人!
  有满脸陶醉拉着小提琴的,有汗如雨下扎着马步的,有心满意足酣然入眠的,有喜气洋洋大快朵颐的……各种姿态,精妙传神,无一不体现了画中人的神韵精髓,可见画工之深,更可见画者之用心。
  这张看了十多年的容颜,分明就是她自己!
  厚愈虎口的一沓画稿,何止百张?要多少个日夜的呕心沥血,才能描绘出如此之多的瞬间?
  骆怀溪一张又一张地翻阅着,越到后面,越难以自持,眼眶已渐渐泛红。
  待到最后几张时,泪水已是决堤而下。
  那几张画稿,无一例外是一个骑着骆驼的稚气少女,怀中抱着一只圆滚滚的西瓜,满眼天真,笑容灿烂。那五官神色,与三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通篇并无一字,却满满的都是“骆怀溪”三个字!
  有几张画稿甚至布满了泪水打湿的痕迹,还有一张,竟沾上了一抹鲜红!
  骆怀溪痛不可遏地将那厚厚一沓画稿整整齐齐地收拢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哽噎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任凭泪水肆意地汹涌。
  这笔触,她怎会认不出?
  正是她时刻放在心上,每每想起都会狠狠痛上一遍的人啊!
  她本以为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如今,见到这些画稿,她能否有一点点奢望,其实那个人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
  泪眼朦胧中,她忍不住抬眼去看笑容可掬的风舞,期望得到她的肯定。
  却见风舞弯了弯嘴角,取出绢帕为骆怀溪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悠悠地说道:“这叠画稿是属下无意间从长公主殿下的书房中得到的。属下见这画中的少女天真活泼,俏皮可爱,本想拿来博骆小姐一笑,谁知竟是弄巧成拙了,是属下的不是。”却是半点不提画中人与作画者。
  话锋一转,又说道:“嗯,只不过长公主殿下近日瞧着倒是不太好呢……不怎么肯吃东西,也难以入睡,似乎,还嗝血了?”指尖有意无意地点在那张带着一抹鲜红的画稿上,风舞的语气夸张,似是而非的猜测着,却让骆怀溪陡地揪起了心。
  不行,她一定要去见那人!
  亲眼见她,亲口问她,是否真的对自己没有丝毫在意?是否真的就这样舍自己而去?
  哪怕将会得到一个痛彻心扉的答案,也不过是断了念头,从此心无杂念,安安分分,总好过痴心妄想,行尸走肉地过一辈子。
  若不能问个明明白白,自己绝难安心,也绝难甘心!
  心念至此,骆怀溪突然觉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对她的思念竟是前所未有的爆发出来,让她顾不上细想,顾不上在乎眼前的境况,只急急地催促风舞快些赶路,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马上飞到她身边。
  骆怀溪的转变与急切,另三人都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却是没有阻止的立场。
  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风舞颔首:“属下遵命。”
  伸手按着特殊的节奏轻叩窗棂,片刻后,骆怀溪便觉得马车加速疾驰起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将她不断向那人所处牵引着,拉扯着。然而即使前方有再多的波折,再多的苦难,她也甘之如饴,在所不惜。
  伊之所在,心之所向。
  车剧烈地摇摆颠簸,似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她却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平稳。


☆、36宫惑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骆怀溪一行终于来到了耀都。
  马车在皇宫的边门停下了。在风舞好说歹说斩钉截铁地发誓赌咒一定会保证那三人的安全,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威胁下,骆怀溪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风舞下了马车。
  没有时间仔细打量皇宫的构造,她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那人。
  顾倾城三人被带向了不知名的某处,而骆怀溪则被单独带进了一座宫殿。
  “凤仪宫”三个烫金篆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骆怀溪却毫无所觉。
  将她送至宫门口,风舞并不多言,只扬起一抹鼓励的笑,示意她进去。
  骆怀溪虽有千万个问题,却也知道此时的风舞不会回答她,只有按照她指使去做才有可能见到顾翩然。
  伸手轻抚胸口,怀中是那厚厚一叠手稿其中之一。感受那纸张薄薄的厚度,骆怀溪迈进殿门的步伐变得坚定起来。
  推开厚重而庄严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阆苑和华丽的内阁。拾级而下,一步步向主殿深处走去。正对的是一间门扉紧阖的厢房。
  骆怀溪迟疑了,一路行来,偌大的宫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让她无端生出了几分不安。强自压下心头的情绪,小手抚上了厢房门,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厢房内奢华的装饰和珍贵的摆设让骆怀溪不由乍舌,层层叠叠的金色幔帐将内室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看不分明却更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骆怀溪的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向着那纱帐背后走去。愈是走近,心中疑虑愈甚。每揭开一层纱帐,就多一重水气,到了第十道纱帐之后,已是雾气迷蒙,水气氤氲。
  骆怀溪隐隐意识到些什么,手却是比大脑更快一步撩开了最后一重阻碍,眼前的一幕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浴桶,应是上好的花梨木打造。桶壁雕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出浴图,桶沿甚至镶嵌了一圈纯金的箍边,奢靡到了极致。
  然而让骆怀溪震惊的并不是这个价值不菲的浴桶,也不是浴桶上“少儿不宜”的画雕,却是浴桶中怡然自得的美人。
  不错,一个比桶壁上的画雕更为惊艳出色的美人。
  墨缎一样的长发拢在左侧,露出一截白皙而优美的脖颈,线条流畅的肩臂,以及背上那对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蝴蝶骨。
  单就是这样一个背影,已然羞煞天下佳丽。
  骆怀溪搜遍脑海,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形容这女子的美,那一份惊为天人的震撼,唯有当初面对顾翩然时,才可以比拟。
  “好看么?”柔婉而清丽的女声,并不如想象中的娇媚,却别有一番动人,比之黄莺出谷更多了几分亮色,让人耳目一新,听之忘俗,恨不得她再多说几个字。
  声音真好听,比电台的播报员还要好听。骆怀溪暗暗想到。
  见她没有回答,问话的女声也不以为意,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响,毫不避忌骆怀溪的目光,她兀自起身,跨出桶来,抽下挂在一边琉璃屏风上的棉巾,不紧不慢地擦拭起来。
  那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足以让全天下的男子血脉贲张,为之疯狂,即使是女子见了,也免不了红透了脸颊——正如此时的骆怀溪一般。
  她猛地转过身去,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脸却烫的可以煮熟鸡蛋。
  只听身后一道轻笑,“你转过来吧。”骆怀溪依言回头,却立刻瞪大了双眼,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再急急捂住了眼睛,那欲盖弥彰的小模样让女子笑意更深。
  却是骆怀溪转过身来,看见那女子只着了一件金色的纱衣,墨发如瀑,肤白胜雪,双峰秀挺饱满,腰肢盈盈不足一握,隐约可见胸前殷红的蓓蕾,半遮半掩下,更添诱惑。
  脸上传来细腻的触感,骆怀溪惊得睁开眼,却是那女子细长白净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面对自己,浅褐的双瞳直视眼底,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一时间,骆怀溪竟觉得从那女子眼中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威势。
  “本宫已经穿上了衣服,你为何还是不敢看本宫?”声音放柔,眼神却是万分犀利,叫人不敢生出丝毫隐瞒的念头。
  骆怀溪心中悄悄翻了个白眼:姐姐啊!您这衣服,还不如不穿呢!
  当然这话她并不敢说出口。先哲有云:沉默是金。骆怀溪深信不疑。所以她只是狼狈地别开眼,保持沉默。
  见骆怀溪满脸倔强一副不畏强权的样子,女子冷哼一声,五指揪住骆怀溪的衣襟,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一把提溜起来,朝着另一间厢房走去。
  骆怀溪极力挣扎着,却不愿意触碰到那女子的身体,只能死死抓紧自己的衣襟,无奈又委屈地被提走。
  “砰——”一声,她只觉腰背一震,人已被扔进一方柔软的床铺中。被摔得有些发懵,骆怀溪甩甩头正准备起身,却不料身前也附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她一僵,忙不迭抬头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端雅秀致的五官,雍容华贵的气度,风韵成熟的身姿,她的一切都像是造物主最精心最得意的创作。
  如此尤物,即使不笑,只需对着人轻轻一个眼神,便能轻易将人的魂儿勾走,又何谈是这样热情而暧、昧的动作?
  换做一般人,早就热血上脑,化身为狼了。
  只可惜,骆怀溪不是一般人。她只是一只反应迟钝,心有所属的小呆兔。
  所以,她能够在此情此景,说出一句让人吐血的话来:“那个……阿姨,你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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