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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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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华山陈达引了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将小喽罗摆开。
    史进看时,见陈达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里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着丈八点钢矛。
    小喽罗趁势便呐喊。
    二员将就马上相见。
    陈达在马上看着史进,欠身施礼。
    史进喝道:“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弥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你也须有耳朵!懊大胆!直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达在马上答道:“俺山寨里欠少些粮,欲往华阴县借粮;经由贵庄,假一条路,并不敢动一根草。可放我们过去,回来自当拜谢。”
    史进道:“胡说!俺家现当里正,正要拿你这伙贼;今日倒来经由我村中过却不拿你,倒放你过去,本县知道,须连累於我。”
    陈达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烦借一条路。”
    史进道:“甚么闲话!我便肯时,有一个不肯!你问得他肯便去!”
    陈达道:“好汉,叫我问谁?”
    史进道:“你问得我手里这口刀肯,便放你去!”
    陈达大怒道:“赶人不要赶上!休得要逞精神!”
    史进也怒,轮手中刀,骤坐下马,来战陈达。
    陈达也拍马挺枪来迎史进。
    两个交马,斗了多时,史进卖个破绽,让陈达把枪望心窝里搠来;史进却把腰闪,陈达和枪撷入怀里来;史进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挟,把陈达轻轻摘离了嵌花鞍,款款揪住了线搭,只一丢,丢落地,那匹战马拨风也似去了。
    史进叫庄客把陈达绑了。
    众人把小喽罗一赶都走了。
    史进回到庄上,把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发拿了那贼首,一并解官请赏;且把酒来赏了众人,教且权散。
    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
    休说众人欢喜饮酒。
    却说朱武、杨春,两个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且教小喽罗再去探听消息。只见回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只叫道:“苦也!陈家哥哥不听二位哥哥所说,送了性命!”
    朱武问其缘故。
    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进英雄!”
    朱武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
    杨春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并,如何?”
    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并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
    杨春问道:“如何苦计?”
    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春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再说史进正在庄上忿怒未消,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朱武,杨春自来了。”
    史进道:“这厮合休!我教他两个一发解官!快牵过马来!”
    一面打起梆子。
    众人早都到来。
    史进上了马,正待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擎着四行眼泪。
    史进下马来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
    朱武哭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发愿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
    虽不及关,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
    今日小弟陈达不听好言,误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无计恳求,今来迳就死。
    望英雄将我三人一发解官请赏,誓不皱眉。
    我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
    史进听了,寻思道:“他们直恁义气!我若拿他去解官请赏时,反教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不英雄。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史进道:“你两个且跟我进来。”
    朱武、杨春,并无惧怯,随了史进,直到后厅前跪下,又教史进绑缚。
    史进三四五次叫起来。
    他两个那里肯起来。
    “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
    史进道:“你们既然如此义气深重,我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我放陈达还你,如何?”
    朱武道:“休得连累了英雄,不当稳便,宁可把我们解官请赏。”
    史进道:“如何使得。你肯吃我酒食么?”
    朱武道:“一死尚然不惧,何况酒肉乎!”
    当时史进大喜,解放陈达,就后厅上座置酒设席管待三人。
    朱武,杨春,陈达,拜谢大恩。
    酒至数杯,少添春色。
    酒罢,三人谢了史进,回山去了。
    史进送出庄门,自回庄上。
    却说朱武等三人归到寨中坐下,朱武道:“我们非这条苦计,怎得性命在此?虽然救了一人,却也难得史大郎为义气上放了我们。过几日备些礼物送去,谢他救命之恩。”
    卑休絮繁,过了十数日,朱武等三人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使两个小喽罗送去史家庄上,当夜敲门。
    庄客报知,史进火急披衣,来到庄前,问小喽罗:“有甚话说?”
    小喽罗道:“三个头领再三拜覆∶特使进献些薄礼,酬谢大郎不杀之恩。不要推却,望乞笑留。”
    取出金子递与。
    史进初时推却,次后寻思道:“既然好意送来,受之为当。”
    叫庄客置酒管待小校吃了半夜酒,把些零碎银两赏了小校回山。
    又过半月馀,朱武等三人在寨中商议掳掠得好大珠子,又使小喽罗连夜送来庄上。
    史进受了,不在话下。
    又过了半月,史进寻思道:“也难得这三个敬重我,我也备些礼物回奉他。”次日,叫庄客寻个裁缝,自去县里买了三疋红绵,裁成三领锦袄子;又拣肥羊煮了三个,将大盒子盛了,委两个庄客送去。
    史进庄上有个为头的庄客王四,此人颇能答应官府,口舌利便,满庄人都叫他做“赛伯当”史进教他一个得力的庄客,挑了盒担,直送到山下。
    小喽罗问了备细,引到山寨里见了朱武等。
    三个头领大喜,受了锦袄子并肥羊酒礼,把十两银子赏了庄客,每人吃了十数碗酒,下山同归庄内,见了史进,说道:“山上头领多多上覆”。
    史进自此常常与朱武等三人往来。
    不时间,只是王四去山寨里送物事,不只一日。
    寨里头领也频频地使人送金银来与史进。
    荏苒光阴,时遇八月中秋到来。
    史进要和三人说话,约至十五夜来庄上赏月饮酒,先使庄客王四带一封请书直至少华山上请朱武,陈达,杨春,来庄上赴席。
    王四驰书迳到山寨里,见了三位头领,下了来书。
    朱武看了大喜。
    三个应允,随即写封回书,赏了王四五两银子,吃了十来碗酒。
    王四下得山来,正撞着时常送物事来的小喽罗,一把抱住,那里肯放,又拖去山路边村酒店里吃了十数碗酒。
    王四相别了回庄,一面走着,被山风一吹,酒却涌上来,踉踉跄跄,一步一颠;走不得十里之路,见座林子,奔到里面,望着那绿茸茸莎草地上扑地倒了。
    原来兔李吉正在那坡下张兔儿,认得是史家庄上王四,赶入林子里来扶他,那里扶得动,只见王四搭里出银子来。
    李吉寻思道:“这厮醉了,...那里讨得许多?...何不拿他些?”
    也是天罡星合当聚会,自是生出机会来∶李吉解那搭,望地下只一抖,那封回书和银子都抖出来。
    李吉拿起,颇识几字;将书拆开看时,见面写着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中间多有兼文武的言语,却不识得,只认得三个字。
    李吉道:“我做猎户,几时能彀发迹?算命道我今年有大财,却在这里!豹阴县里现出三千贯赏钱捕捉他三个贼人。叵耐史进那厮,前日我去他庄上寻矮邱乙郎,他道我来相脚头屣盘,--你原来倒和贼人来往!”
    银子并书都拿去了,华阴县里来出首。
    却说庄客王四一觉直睡到二更方醒,觉得看见月光微微照在身上,吃了一惊,跳将起来,却见四边都是松树;便去腰里摸时,搭和书都不见了;四下里寻时,只见空搭在莎草上。
    王四只管叫苦,寻思道:“银子不打紧,这封回书却怎生得好?...正不知被甚人拿去了?...”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自道:“若回去庄上说脱了回书,大郎必然焦躁,定是赶我出来;不如只说不曾有回书,那里查照?”
    计较定了,飞也似取路归来庄上,却好五更天气。
    史进见王四回来,问道:“你缘何方才归来?”
    王四道:“托主人福荫,寨中三个头领都不肯放,留住王四吃了半夜乃,因此回来迟了。”
    史进又问:“曾有回书么?”
    王四道:“三个头领要写回书,却是小人道∶“三位头领既然准时赴席,何必回书?小人又有杯酒,路上恐有些失支脱节,不是耍处。””史进听了大喜,说道:“不枉了诸人叫你“赛伯当!”真个了得!”
    王四应道:“小人怎敢差迟,路上不曾住脚,一直奔回庄上。”
    史进道:“既然如此,教人去县里买些果品案酒伺候。”
    不觉中秋节至。
    是日晴明得好。
    史进当日分付家中庄客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
    看看天色晚来,少华山上朱武,陈达,杨春,三个头领分付小喽罗看守寨栅,只带三五个做伴,将了朴刀,各跨口腰刀,不骑鞍马,步行下山,迳来到史家庄上。
    史进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
    庄内己安排下筵宴。
    史进请三位头领上坐,史进对席相陪,便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面饮酒。庄内庄客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
    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月。
    史进和三个头领叙说旧话新言。
    只听得墙外一声喊起,火把乱明。
    史进大惊,跳起身来道:“三位贤友且坐,待我去看!”
    叭叫庄客:“不要开门!”
    掇条梯子上墙打一看时,只见是华阴县尉在马上,引着两个都头,带着三四百士兵,围住庄院。
    史进及三个头领只管叫苦。
    外面火光中照见钢叉,朴刀,五股寸,留客住,摆得似麻林一般。
    两个都头口里叫道:“不要走了强贼!”
    不是这伙人来捉史并三个头领,怎地教史进先杀了一二个人,结识了十数个好汉?直教∶芦花深处屯兵士,荷叶阴中治战船。
    毕竟史进与三个头领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
    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
    史进道:“如何使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时,我与你们同死;活时同活。你等起来,放心,别作圆便。且等我问个来历情繇。”
    史进上梯子问道:“你两个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
    两个都头道:“大郎,你兀自赖哩!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
    史进喝道:“李吉,你如何诬告平人?”
    李吉应道:“我本不知;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一时间yb县前看,因此事发。”
    史进叫王四,问道:“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
    王四道:“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
    史进大喝道:“畜生!却怎生好!”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奔入庄里来捉人。
    三个头领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
    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必斗动,权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解官请赏。”
    那两个都头都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去请赏。”
    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将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
    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枪架上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扎起,把庄后草屋点着;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面见里面火起,都奔来后面看。
    史进却就中堂又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
    史进当头,朱武,杨春在中,陈达在后,和小喽罗并庄客,冲将出来,正迎着两个都头并李吉,史进见了大怒。
    “仇人见面,分外眼明!”
    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转身便走。
    李吉也却得回身。
    史进早到,手起一刀,把李吉斩做两段。
    两个都头正待走时,陈达,杨春赶上,一个一朴刀,结果了两个性命。
    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
    众士兵那里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
    史进引着一行人,且杀且走,直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
    喘息方定,朱武等忙叫小喽罗一面杀牛宰马,贺喜饮宴,不在话下。
    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院。虽是有些细软家财,重杂物,尽皆没了!”
    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朱武等说道:“我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府勺当,我先要去寻他,只因父亲死了,不曾去得;今来家私庄院废尽,我如今要去寻他。”
    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又作商议。若哥哥不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作良民。”
    史进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今去意难留。我若寻得师父,也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
    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
    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
    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
    朱武等苦留不住。
    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馀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
    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
    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
    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
    朱武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
    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渭州:“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
    史进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
    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
    茶博士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
    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
    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
    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
    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
    史进忙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两个坐下。
    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什么?”
    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拜道:“小人便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那人。”
    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即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
    鲁达回头道:“茶钱,酒家自还你。”
    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两挽了,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y虼b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见了,却认得他。
    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
    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
    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撤开!不去的酒家便打!”
    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开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
    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
    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史飘荡。
    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
    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
    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
    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z⒐陧A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
    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
    鲁达道:“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
    酒保去叫。
    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
    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泪眼,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
    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
    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起这苦楚zA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必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
    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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