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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杀 作者:疏影簪-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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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那水中似乎着火一般,只见那原本貌不惊人的白色莲花,团团旋转,竟然膨胀了数倍,变成一只巨大无比的莲,皱巴巴的莲瓣悉数伸展开来,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这便是万佛朝宗……”
锦霓喃喃,只觉得道道金光出现在眼前,白色的花瓣片片都是肥厚光洁。
一瞬间,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无尘大师运起金刚护体,乾坤挪移功出神入化,双足一点,眨眼间已经到了“万佛朝宗”的上空,手掌倏闪,掌风一带,便摘下其中一片最为圆润的叶片来。
那莲瓣一脱离了母体,立即由白色变为火红,跟那鲵灵身体是一个颜色,边缘也有些打蔫儿。
“多谢无尘大师!”
不嗔与锦霓均是无比感激,再三道谢,因为时间紧迫,二人务必要在半月之内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这边锦霓正在犹豫,她不知该怎么说服望月,正踟蹰着,不料一直安静的望月忽然唤住了欲离开的无尘大师。
“住持,请您为我剃度。”
卷七 果香 151
南华寺的阳光都比别处明媚些,不嗔从禅房里搬了把椅子,要将锦霓搀过去晒晒太阳。
她不肯走,她怕望月真的出家了。
“不嗔,我们再留一日吧,他若真的执意要此,我也算是对香川有个交代了。”
锦霓推开不嗔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她胃口不好,愈发清减,除了肚子微凸,显示她是个孕妇外,那尖俏的脸,看上去比往日还要细。
晒了会儿太阳,她有些昏昏欲睡,不嗔给她盖了张毯子,受无尘法师相邀,二人去下棋了。
恍惚中,锦霓还做了个梦。
望月跪在蒲团之上,脑袋光溜溜的,上面烧着九个戒疤,听到她走过来,双眼空洞无神,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梦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她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呢,他说看破红尘了,要求大师剃度入空门呢。
可是,她呢,她怎么办,她还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望月的,如果真的是……
嚯地起身,连薄毯滑落都顾不得了,锦霓大步往东厢房奔去。
双手用力,猛地推开房门,望月正端坐在桌边,似乎在想着什么,乍一听见声音,皱了下眉头,立即听出来来人是谁。
“你……”
“望月,你听我说!”
锦霓一步上前,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急喘道:“你听我说完!”
说完这一句,她握住他的手,望月挣了一下,没有再动,任凭她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上。
未语先垂泪,她抽噎一声,泪眼婆娑道:“汲望月,别说你还是想要出家!你真的能斩断情思?我不信,住持也不会信的,否则,他为何只是笑而不语?!”
望月浑身一颤,脸色变了又变,这才一把擎住她的手腕,手指搭*的脉搏。
“孩子,孩子!”
锦霓猛地抽回手,一把抚上他的侧脸,哭喊道:“你就不想着,等他出生,等他喊你爹爹?”
爹爹?
男人喃喃地念了两声,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起来,手里一空,却没有握住她。
眼前蓦地浮现出一个粉嫩嫩的小肉球儿,短胳膊短腿儿,胖乎乎得像是个肉团子,流着口水,咿呀道:“爹爹……”
望月眼圈发酸,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望月,你若真的要留在这里,吃斋念佛,那也好,那也好……”
她的声音低下去,明明是想了很久的诀别语,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
忽想到不嗔说过,怀着孩子不能总哭,否则将来孩子生出来,眼睛不亮,她赶紧咽回去。
一听此话,望月的声音有些哽咽,支吾道:“你想……你说什么……”
“回去,”锦霓说,“我找到了香川,我还会去继续找寒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又是一个令望月吃惊的消息,当日他奋力冲入火海,混乱中只找到了香川,无奈之下只好先将他拖出来,哪知道再从火里出来时,香川便不见了,而之前带着炸药的寒烟,更是见不到半分人影。
“香川?你说香川和你在一起?”
望月急促地打断她,“他现在在哪?”
她苦笑,无奈道:“望月,我便实话与你讲罢,香川他……”
她一指自己的额头,“他病了一场,不嗔拼了一身的功夫将他救回来,可惜,他现在的脑子只是相比于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望月冷汗涔涔,他听懂了锦霓的话,想到风姿翩翩的三弟,自小便聪慧逼人,竟到了这般田地,不禁悲从中来。
“你看,你会惊,你会喜,你会悲,你会忧,你这样的人,能侍奉在佛祖身边么?汲望月,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无法在这里找到内心的平静,因为你不属于这里。你若非要执意如此,好,我回去,我会带着孩子,照顾香川,你便在这里,为我求得上苍的原谅吧。”
说完,她不肯再留下,来去如风,像是来的时候那样,转身便走。
不过十几步,走得却像一辈子那样长,锦霓脚一软,靠在朱红的墙上,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肆意地流淌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命运就是这般弄人,她为了一片花瓣来到这里,却遇到想要遇到的人。
如今,她已经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虽说事在人为,可她不想太过孜孜不倦。
头顶忽然投下一片暗影,半空里伸出一只手,笨拙地寻着她的脸颊,摸到后,才颤巍巍地擦净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我跟你回去。”
卷七 果香 152
近来皇上的精神头儿愈发不济,每日强撑着上朝批折,后宫中除了先帝的一众太妃,便再无嫔妃,就连各宫的宫女,也都各自领了不菲的遣散费,各回祖籍,嫁人的嫁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大内总管李福康颤颤巍巍地领着两个小太监穿过前殿后宫,送来御膳房特特煲的补汤,走到门外小声地请安。
“嗯,呈上来吧。”
第五鹤咳了几声,披着件半旧的明黄色袍子,坐在御案前看折子,朱笔不断勾勒。
“皇上,快子时了,早些安置吧?”
李福康小心翼翼地劝着,招呼小太监赶紧轻手利脚地把汤端上去。
“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困了便在后面睡了,不用折腾了。”
第五鹤挥挥手,睡在哪里都一样,都冷,都睡不稳。
他的声音,依旧是清雅如水,平和安然,只是略带了沙哑,因为熬夜,眼睛也有些发红。
李福康不敢多言,躬身退下了。
偌大的宫殿里,重又剩下孤独的帝王,他仔细侧耳听了好久,这才轻声道:“出来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半晌,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人已经在黄色的幔帐后等了许久,意欲伺机而动,却不防,已经被第五鹤发现。
颀长的身体,裹挟着凛冽的气息,一柄狭长的剑,从后面,搭到第五鹤的肩上。
“你居然发现我,并且不动声色,你不是个疯子,就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狗、皇、帝!”
方良灿裂开嘴角,冷冷地发声,因为激动和愤怒,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可知道我是谁?”
第五鹤端起汤碗,轻轻吹了吹,面无惧色,居然尝了一口,眯起眼睛,慨叹一句:“这御膳房的手艺,朕看,也不过如此。”
他竟然好像,并未将这个手法生涩的刺客,当做一回事。
“第五鹤,你死之前还有心思喝汤,哈哈哈!”
良灿瞪着他,怒不可遏,剑尖朝着他的颈部动脉处,偏了偏。
殿前的几株银杏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男人轻放下碗,手指拨弄了几下那一摞奏折,嗤笑道:“是啊,朕也觉得,朕是个疯子,却不是个聪明人。”
第五鹤斜过脸来,瞟了一眼在自己肩膀上的剑,还有那握着剑的手。
那傲慢的少年,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脑上还是全无表情。
他手上的剑也动得很慢,每一个动作都极小心,他的手干燥稳定,手指长而有力。
方良灿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多次夜探皇宫,掌握他的作息规律,避开一拨拨的大内侍卫,他终于将剑抵到了他的颈子上。
“方公子,我们来下一盘棋吧,朕好久没下棋了,奴才们都不敢和朕下。”
说罢,他毫不在意那随时能切断自己喉咙的利刃,左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下,找出两个圆圆的盒子来,掀开盖儿,里面是一颗颗围棋子儿,黑子由黑玛瑙制成,白子由白玉制成,每一粒都凉丝丝的,透着圆润。
他其实,一眼就看出了来人,究竟是谁。
一轮明月下,漫无边际的清凉月华悉数洒下,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内殿,良灿收起了剑,他今夜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并不担心第五鹤在拖延时间。
良灿出身书香门第,方家几代文臣,自然从小耳濡目染,习得圣贤之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一下,便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
棋盘之上,黑子白子密密麻麻,一时间局势胶着,不分高低。
第五鹤执黑,然越到后来,两个人思索的时间便越长,似乎都忘记了各自的身份。
良灿毕竟年少,只顾得厮杀冲撞,冷不防被第五鹤看准一个死角,在他的后路处杀了一子,很快,原本势均力敌的境况便一路扭转直下。
“承让了。”
他含笑,落下一子,高下已分。
“我输了。”
良灿坦然,他此刻心中是有些敬佩第五鹤的,自小方镜言便为他请来国内名师好生教导,棋艺自然精湛,如今一局下来,他才知道人外有人。
第五鹤摇头不语,一枚一枚将棋子收起来,捡入盒中,直到棋盘干干净净,他才说淡淡道:“不是我棋下得好,是我的心静,你的心乱。你要杀人,所以心里纷杂。”
良灿一凛,未料到仇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在心里讲这话过了几遍,才觉得颇有道理。
他的心,不静啊。
有要手刃仇人的激动,还有对自己武功的不自信,甚至,他在想,若到了最后一刻,与他同归于尽,这世间还是否有留恋?!
蓦地,一张脸浮现在眼前,她说,谢谢你,带我逃出来。
“朕记得,朕第一次摸到围棋,便是方大人教朕,‘金角银边草肚皮’,朕那时贪玩,总是坐不住,方大人便哭笑不得,只好编些有趣的口诀儿,好叫朕来些兴致。”
他一只胳膊撑着脸,若有所思,陷入回忆,唇边浮上淡淡的笑容来。
乍一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父亲,良灿浑身绷紧,手握成拳,怒吼道:“你住嘴!不许提我父亲!”
因为愤怒,他的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吓人,原本入鞘的剑,也“唰”地一声拔出来!
“第五鹤,都说你一身武艺绝伦,今日我们就比试一番,免得你说我刺杀你,污了我方家几代忠良的美名!”
说罢,他挺身,摆好了架势。
“方公子,我真的很佩服令尊,即使是他为国捐躯,临走时也没有泄露半点,哪怕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朕,崇敬他!”
良灿有些懵懂,手垂了一垂,重又逼近他的下颌,“你在说什么?”
第五鹤伸出两指,将他的剑拨到一旁,冷静启声道:“你想知道么?”
“当时胡家一脉势力滔天,朕刚刚登基,势力不足以扳倒他一家,只能将胡家女儿接进宫中,纳为贵妃,并且给予无限恩宠;后又故意在朝宴上与方大人演一出好戏,令朝中大臣皆以为朕与方家出了间隙,使得胡家不再对方大人暗下黑手,免了你一家的灾难。”
“方大人精忠报国,看出了他们的狼子野心,不惜以一死,来将这出戏演得逼真,令朕有了‘昏君’的恶名,朕这才得以脱离了胡氏一党的钳制,私底下可以派人明察暗访,将其一网打尽。”
良灿的脸色愈发多变,听到这里,他才颤抖着出声,试探道:“你是说,我爹,是自愿赴死的?那、那为何,你要派人将我方家赶尽杀绝,不惜派杀手要来追我一路?”
第五鹤沉了脸,惊讶道:“朕派人去杀你?这怎么可能,朕确实派人了,只是,却是去保护你的,并非要杀你。”
良灿皱紧眉头,仔细回想,这才隐隐有了印象——
当时确实有人在追杀他,他一路逃命,顾不得许多。如今细细想来,那来人的确是和一开始跟踪自己的人有些差别,衣服虽然是相同的,武功路数却极为狠辣,几乎是招招致命。
“你若不信,朕可以取来方大人亲笔写下的一份手札,里面详细交代了来龙去脉。”
说罢,第五鹤就要起身去取。
“罢了,这……确实是家父的作风,他常说,文死谏,武死战,他虽是一介文臣,可做梦都想要为国捐躯啊……”
良灿凄苦一笑,手中的剑叮当落地。
“看来,我没有理由杀你了,但是你现在,大可以叫来你的侍卫,将我五花大绑,送入天牢,几日后问斩,说这是敢闯入大内的刺客,哈哈哈哈!”
说罢,他竟然毫不闪躲,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孰料,第五鹤竟然没有像他所说一般,反而弯腰捡起他跌落的长剑,重新递给他,叫他握住剑。
“你错了,朕,求你杀了我。刺下去,一剑,刺下去!”
说完,他趁着良灿愕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将那剑,扎入自己胸口!
卷七 果香 153
武德三年夏,帝薨,谥号武,刚无欲,强不屈。怀忠恕,正曲直。
帝崩,后宫殉葬数十人,其中位分最高的,是当今贵妃胡氏,据说她面无惧色,率领自己宫中的宫女殉葬。
市井中传言甚多,最离奇的一个版本是,夏夜里皇帝正在宫里与美人纳凉,孰料刺客入得宫来,一剑刺入天子胸口,不仅如此,这刺客艺高人胆大,弑君之后,还把皇帝的脑袋砍了下来,到最后,文武百官只得用金子做了个人头模样,装殓入了皇陵。
因为皇帝离世,并非寿终正寝,整个朝野,弥漫着巨大的阴霾,黑云压城一般。
第五鹤膝下无子,朝中人欲立亲王第五鹏为新帝。
却不料,因悲伤过度几度昏厥的总管李福康醒来后,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颤巍巍地踩着梯子,在澜濯宫的正东面一片瓦当下,取出一个小木匣。
木匣启开,竟是皇帝手谕,将皇帝之位,传于前太子的嫡子,第五承业。
“陛下……陛下早有安排,命老奴守着……守着……”
七岁净身的李福康,面容枯槁,说完这话,将木匣与手谕递与礼部侍郎,便一头撞向朱红的柱子。
“他死了?怎么可能?”
乍听闻这一消息,锦霓懵住,双手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一跳一跳,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她不信,干脆跑到街上,只见官道上都是白色的幔帐,举国服丧。
不断有身着麻衣的官兵列队走过,面色森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此时,她已经怀孕约五个月,虽然经不嗔和望月两个人的联合诊脉,确保了孩子健健康康,可见她如此鲁莽,众人也都是吓得连忙追出去。
远远的,他们瞧见她站在一树繁花之下,一身白色纱衣,绣着淡青色的槿兰花儿,素雅的衣衫,连带着整个人都淡了,像是淡在无边又飘渺的天地背景中。
不嗔想要往前大步奔过去,却被望月一手拦住,身边还站着愣头愣脑,一脸不解的香川。
“等下!叫她一个人静一静……”
他深锁着眉,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样子,但毕竟相处最久,也熟知她的脾性,看似柔软,却最是倔强,又容易钻牛角尖儿,现在去给她安慰,莫不如叫她自己平和心境。
“也好……”
不嗔点点头,如今他丝毫没有心情去与别的男人争风吃醋,只要她平安就好。
然而,自己的徒弟,自己也是了解的,良灿的功夫,根本杀不了第五鹤,莫非是他因为得不到心爱之人,心灰意冷,撒手江山,一心求死不成?!
眸中一闪,不嗔缜密的心思乱作一团,所谓关心则乱,面对锦霓,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这中间隐隐的不妥。
“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肠断时。”
捏落洒在袖子上的花瓣,早知花开不长久,总有凋落的一时,可总是要为那片刻的美丽,拼尽全力,尽君一夜欢吧。
可她真的不愿意相信,那样的人,会死在刺客的手下,不管是怎样厉害的对手,第五鹤,终究都是第五鹤啊。
她停留了片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多亏路上几乎没有人,不然,以她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即使不撞到别人,也会被别人撞到。
三人都是脸色一白,刚稳住的心神又乱了,怕跟得太紧惹她生气,只好不前不后地在后面跟着,保持着一段距离。
转过一条街,又转过一条街,眼看着周围的景物愈发陌生,锦霓脚步却不停,寂静的周遭,忽然响起一阵粗声大气来。
“你这个人真是好没道理,我家娘子的面,天下第一,你居然跑到这来挑三拣四?爱吃不吃,老子不卖你,滚,滚滚滚!”
话音刚落,便是一个人“哎呀”一声惨叫,接着便传来清脆的几声响,像是杯盘碟碗摔碎的声音。
正恍神的锦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愣,刚止住脚步,肚子忽然动了一下。
天啊,是孩子,是孩子在动!
她惊讶,手浮上肚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
又惊又喜之际,那男人粗犷且带着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极为粗粝骇人,“老子就说,你们这帮文人,就是*。蛋,吃碗面还唧唧歪歪,皇帝死了干。我屁事?难道老子的面摊,就得关门大吉不成……”
他愤声骂着,似乎旁边有女人在低低地劝着,一阵面香扑鼻。
肚子又被孩子踹了一脚,这回比上次还要明显,锦霓动动鼻子,竟真有些饿了,她摸出随身带的小荷包,里面有几个铜钱儿,还有两小块碎银子,吃面是足够了。
几步转过街角,热气腾腾的一角面摊出现在眼前,一对夫妇正一个揉面一个下锅煮面。
“老板娘,要一碗素面,淡一些,给你钱。”
锦霓挑了张干净桌子坐下,看见那挨骂的狼狈书生,正憋得脸通红,狼狈地擦拭着上上的面汤儿。
她想笑,又觉得不好,一时间心情倒也好了不少,打量着低头揉面的汉子和那有些粗壮的女人,倒也有些羡慕起这样的恩爱夫妻来。
咦,一侧袖管空荡荡的,再细看,男人竟只有一条胳膊,黝黑的一只手,按着白面团,真是黑白分明。
她正直直地盯着,冷不防那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脸来,擦擦头上的汗,冲着那女人喊:“婆娘,面我揉好了!”
锦霓的心,一下坠入冰窟。
卷七 果香 154
你从不入我的梦,而我亦捕捉不到你的魂,两两一方,各不相望。
如果说与望月的相遇带着禅意,带着机缘巧合,那么,这一刻,与这个男人的再次重逢,便充满了苦涩。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都说文人酸迂,可这诗里所表述的那种无可奈何,如今,锦霓刻骨地感受到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见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疤,一截袖管空空如也,嗓音听起来那样沙哑,一定是在火海里熏坏了嗓子。
“揉好了就揉好了,喊什么?一会儿吃面的都被你吓走了!”
女人嗔怪地埋怨了一句,举起一双筷子敲了男人的头一下,态度亲昵。
说完,她捞起煮熟的面,盛进一个青瓷海碗中,又添了不少汤头,这才捧着碗,笑呵呵地捧过来道:“姑娘,趁热吃,俺家男人脾气急,吓到你了吧?”
她将碗轻轻推到锦霓面前,歉意地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就要走。
“老板娘!”
锦霓脑子一热,竟然喊出声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喊住了女人,也跟着愣怔了。
自己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疑惑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老板娘心中不禁惋惜,这么好看的姑娘,难道是个傻子?
“嘁,傻婆娘,你连筷子也没给人家拿,叫人家用手抓着吃不成?喏!”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黝黑的手从半空中伸过来,抓着一副木筷,往锦霓的碗上一掼。
锦霓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掀起眼皮,有些贪恋地看着寒烟。
或许是她的眼神实在灼烫,男人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脸颊上的肌肉*了几下,带动了几条伤疤,更显得有些狰狞。
然而,她却恨不得,此刻能够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是否温热如常……
“嘿嘿,抱歉了,看俺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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