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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杀 作者:疏影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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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他必是穿了那悠长的九曲回廊,素净的白袍上只有少许雨丝印记,一张好颜色的脸上,只有鬓额处沾了几滴雨,衬得如玉的面色更胜。

    “香川少爷。”

    她懒懒地问了个好,索性不动,扭着身子继续躺在窗前,垫在脸颊之下的手臂,如玉如藕,生出一丝媚态撩人。

    见她如此有情致独酌微醺,香川一掀衣衫下摆,也跟着随意坐下,原本不大的矮塌,登时显得有些小了;两个人挨得又劲,一坐一卧,却也不显得突兀,看上去只觉得原本浅浅的夜色都跟着深沉旖旎起来。

    “何时动身?”他抬手,拂过她未束起的发,状似无意地闲聊。

    略略歪过身去,用一双单纯得几乎滴得出水来的眸子对上他含笑的眼,叶朵澜将手指抵在唇畔,轻声道:“后天一早。”

    最近这小半月,叶朵澜都跟着汲望月在训练尸引。这到底算得上是庄中大事,是以寒烟香川贵为少爷,也未有机会与那传说中的尸引得以一见。

    时间一长,连下人中都隐隐猜测,流言蜚语多指庄主有心藏私。   然,望月闻言,不置可否,只说,那尸引尚未练成,恐伤了自己手足。加之众人那日又亲见叶朵澜腰间骇人的一道抓痕,她武功远高于庄中一众杀手之上,从此自是流言止于智者。

    “这次果真这么神秘,连我和二哥都不知。”香川捞过那早已冰凉一片的酒杯,在掌中摩挲,出声询问。

    却不料,叶朵澜那原本在唇上流连的手指突地并拢,捂住嘴,却是横了他一眼,眼中波光潋滟。

    她大眼瞪他,咯咯笑道:“神不神秘,香川少爷还不是早就知晓了?倒何苦来问我,偏要陷我个不忠不义?”

    汲香川被她反问地脸上一哂,甚是不自然,这庄中他的耳目众多,的确是早些时候,手下便知会了他,这一次叶朵澜出庄,不为别的,正是寻找最上乘,最合适的尸引人选。

    他握住她的手,朗笑一声,“这乃是大哥多年之愿,若你能助他一臂之力,诚是一件快事!”

    叶朵澜面不改色,由着他去握,故意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摇头叹息道:“可是,这下香川少爷以后就更难做上庄主的位置了呢。”

    汲香川双眉一挑,眼中精光微闪,干咳了几声,被她一语道破心思,却也未恼,嬉笑道:“我只要有了你,还想什么别的?!倒是这次,大哥是看中了江湖中的谁,这么小心翼翼,一点儿风声也不敢走漏?”

    叶朵澜轻轻从他手中掏过那杯子,不着痕迹地抹去他的指印,眼中的厌恶叫人丝毫看不出来,她偏过头,认真想了想,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一晚汲望月眼中罕见的温柔情愫。

    她抬头,抿着唇,学着那晚他的样子,轻轻地挥了挥掌,五根纤细的手指在烛影下摇晃,深色的暗影映在墙上,拉长。

    汲香川大惊,失声出口:“难道是他?!”

    她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冷淡道:“三年前便已经开始谋划的事儿,这会子你惊什么?”

    说罢,她破天荒地收起卑微与懦弱,不顾尚沉浸在巨大惊愕中的汲香川脸上纷繁多变的表情,第一次挑衅般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香川少爷,莫怪我这当奴才的没有提醒你,若真要同庄主斗,你尚且任重道远。何不学学二少爷,明明也是个水晶心肝的聪明人,可假意糊涂,说不定才能保全。有道是假到真处也成真,您这般算计,终是少不得吃亏!”

    一时间,汲香川愣在原地。

    外面忽然响起天妒略显紧张的声音:“二少爷……”

卷一 含苞 033

    “呦,两位真是好兴致啊……”

    来人有些阴阳怪气,一扯脖子上的系带,抖了抖半湿的斗篷,甩给一旁躬身伺候着的天妒。

    寒烟眉眼本就硬朗,此刻浮现薄怒,当真有些骇人,浓眉上沾染了几滴雨水,顺着眉峰滑到脸颊上。

    朵澜微微仰起尖俏的下巴,含笑道:“下雨天,天留我不留。”

    “外面下着雨,我这心口有些堵,出来转转。”

    寒烟不疾不徐说着,又转头看过去,故作疑惑问道:“怎么?三弟能来,我便不可以?”

    朵澜微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很好,她明早便离庄下山,他二人如何明争暗斗,都与己无关。

    香川脸色笼上一层阴霾,只是稍显即逝,轻轻拉过朵澜,柔声道:“你去温壶酒来。”

    她嫣然一笑,转身去擎那小酒壶,经过寒烟身侧,眸闪狡黠,低语道:“我不留你,可没说不给你酒喝呀……”

    音量极低,想必除了他二人,连最近的香川也没法子听见。

    寒烟愣怔,似乎被她瞬间的灵秀给惊讶到。

    印象中的叶朵澜,虽容貌明艳,在他与香川面前,永远是怯懦胆小,瑟缩恐惧的样子,这般坦诚伶俐,却是不曾。

    他的神态,尽收香川眼底,那刚现出来的温雅,再次荡然无存。

    “二哥,心中何事烦闷,竟一路走到了这里,那九曲回廊长得很呐……”

    香川慢悠悠地展开了扇子,却不扇,只是摩挲着扇骨的细纹,含笑问道。

    寒烟低咳了一声,拈起了桌上的一块千层糕,放入口中咿唔道:“有些饿了,天又晚了,想着这里有吃食……”

    香川不戳破,微微颔首,意有所指道:“弟弟我也是饿了,这才过来打打牙祭,肉吃不上,喝些汤也是好的……”

    说完,两个人都是一笑。只是那笑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齐齐抬脚,两人一掀那层层缭绕的珠帘和绡纱,往里间走去。

    正巧,朵澜回来了,捧着银托盘,酒壶酒盅,还有几碟样式精致的下酒小菜。

    “真是的,我措手不及,只这几样小吃……”

    她虚情假意地嘴里抱歉道,既然猜不出他们兄弟二人的心思,便只能端足架势,鸣鼓开锣地跟着唱上一出。

    朵澜见他二人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只得亲自伸出一双皓白的柔荑来,柔软无骨纤细手指握起酒壶,将杯子一一斟满。

    她的闺房中点了两盏双罩红蜡宫灯,透过橘粉色的薄皮纸现出昏暗的柔光。

    寒烟到底孟浪些,情不自禁地伸手按住她。

    只觉得红烛摇曳之下,只觉得那小手儿搔得他心尖儿都酥柔了,鎏金双耳熏炉中缓缓燃的薰香入了鼻息,叫他不自觉地卸下了一天的疲惫。

    “当年我也费解,看不透望月让你去招惹他干什么,原来是这般用途。”

    寒烟在她手腕处留恋了须臾,满意那微凉细腻的触感,这才悠悠开口。

    朵澜掩口笑道:“不过是只闲云野鹤,怎地都这般认真?”

    听到“闲云野鹤”,香川危险地一眯眼睛,刚要凑到唇边的酒盅被他果断放下,正色道:“朵朵,三年前你大半是侥幸得手,如今人心多变,你若是再不精细,小心失手……”

    “第五鹤?”

    寒烟也变了脸色,坐直身子,微微摇头,脑海里闪过一个挺拔硬朗的身影来。

    一时间,三人俱是沉默不语,各费心神好生思量。

    倒是香川不觉间动了动鼻子,将朵澜拉近,嗅了嗅她的宽袖,赞道:“这是什么香粉,好香……”

    她展了展眉眼,由着他轻薄,淡淡道:“哪里是什么香粉,今儿白天在花园里待了一晌午,估计是花粉吧。”

    被那熏香熏得眼角发酸,她待他探寻的目光撤走,给香川和寒烟再次把酒杯满上,自己落座。

    她倚在竹编长椅中,碧色的衣衫,素净的颜色更衬得肤色莹白,仿若雨后的一只新笋。

    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推杯换盏,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手边那铜制的莲花更漏,耳边只听见水声滴答。

    一滴,两滴……

    借着几分醉意,香川腾地起身,揽过她的肩头,湿热的唇,带着酒气,便稳住她的耳垂。

    耳上一热,已被他含入口中*,她欲躲,冷不防靠上一具结识火烫的身躯,回头一看,寒烟也已经靠了过来。

    “两位少爷有些醉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后天一早朵澜起早动身,便不与少爷们辞别了……”

    被困在两人之间,她有些进退维谷,灼热的气息从耳根和面前齐齐喷来。

    大手扣住她的腰,前面的香川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可怜的细腰被拗成夸张的姿势——寒烟亦在身后按住她。

    周围的气温明明是湿热的,但她手心却是冰凉,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晓得,就因为如此,才舍不得就这么叫你走……”

    香川离开她早已通红的耳垂,将头埋到她颈窝,喃喃自语。

    **

    他低头,伏近她细长的颈项,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细嫩的皮肤上。

    “不要……好痒……”

    她轻颤着,*一紧一缩,似乎牢牢吸住了他的手指。

    “别乱动!”

    **********************

    朵澜敛住笑意,迷人的眼睛半开半阖着,眼里的清明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滴得出水来的猫眼儿,瞳孔缩成一线,说不出的妖冶和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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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吧……叫得真好听……”

    他邪笑着,嘴上不停地轻薄挖苦。

    “朵朵……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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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的酒,是陈酿,不怪他二人不过是三五杯,已有些醉了。她刚要张口拒绝,寒烟的唇压下来,酒香扑鼻。

    抵死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他用力*,直到那可怜的两片唇瓣*,饱满得如同红色樱桃儿,丝丝血色泛在嘴角。

    好久,他才放过她,眼中都是深沉的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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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耳边传来他强忍的闷哼,他忽地一个动作,猛按住她的肩,让她半跪在自己面前,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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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有反应了,真是敏感的小女人呢……”

    他调笑的语气轻佻之极,碎吻轻柔地落在她耳后,小舌时而深入,勾刮着耳廓,眼瞧着那一片白玉般的肌肤转为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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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伴着一声像是猛兽般的低吼,寒烟终于在她的小嘴里释放了,身后的香川亦到了关键,死命地抵住她。

    被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她仍是半跪在地上,寒烟慢慢地撤出自己,那白浊因他巨大的离开,而顺着她的嘴角嘀嘀嗒嗒。

    “乖,喝下去,很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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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攥紧了袖口,她将自己的头,低到不能再低。

    “主人,天妒不明白……”

    身后的女影卫,轻柔地用一柄紫檀木梳子顺着朵澜的发,小巧的梳子在漆墨般的发中*,一顺到底。

    朵澜勾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鸳鸯戏水的绣图,扑鼻的异香。

    她抓着那锦囊,转身冲着天妒勾勾手指,“你说,这噬魂海棠,竟是这般有用?”

    天妒甚是慌,一把取过来,掷得远远的,压低了嗓子:“主子,您疯了?虽说不过是催*情药,可就这么带在身上……”

    她皱眉,担忧得说不下去。

    朵澜不甚在意,转身坐好,指尖摩挲着铜镜略显粗糙的边缘,“天妒,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叫‘二桃杀三士’。”

    “好啊。”

    天妒收拾了手上的东西,回身去铺床,准备安置。

    “齐国有三员猛将,因为战功卓著,而对国主不敬,谋臣晏子谋划一计,将三人请到朝堂之上,说要论功行赏,只见宫人捧着金盘而上,盘中有两只桃子,熟透香甜。三人鲁莽骄狂,果然中计,纷纷拔剑自刎。顷刻间,朝堂之上血溅五步。”

    “所以,”她转过身来,抚着长发,眼中冷冽,“我要他们都死!”

卷二 初绽 034

    蜀地天府美誉自是不假,夏无酷热,冬无严寒,此时天高云淡,秋凉舒爽。

    一片迷眼艳色倾城,锦绣四十里。

    锦江之畔,修竹高耸,古木参天,一座三层小楼拔地而起,高踞江边。

    抬眼望去,这楼台的名字倒也简单名了,“锦江阁”三个描金大字书在红木宽匾之上,虽不知出自哪位名家,倒也一身风骨,清雅飘逸。

    二楼多为雅座,占地广阔,十之六七的桌上已经坐了人。环顾四下,食客大都为当地达官显贵,凭窗小坐,俯瞰江流宛转,水鱼澄碧,笑语喧哗,人声鼎沸。

    此刻刚好夕阳沉山,清风徐来,一声长啸自远处江边响彻云霄。

    东南角坐了两个青年,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眼望去便知武功高绝,连跑堂的小二也媚颜巴结,是以一进得门来,便自顾挑了好位子,刚巧望得见江边美景。

    其中一个率先开口,不过二十四五的年岁,然而神采奕奕,顾盼非常。

    “师兄,看来消息果然准。”

    被称作大哥的男子浓眉虎目,不怒自威,正啜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咂摸了几下,任那甘美的滋味儿在齿间留了片刻,这才轻声应道:“小师弟说笑了,这可是师父给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准?”

    两人年纪尚轻,但因资质纯良,又出身名门望族,年少便投入武林大家之一的广宋吕家学武,是以近年来,被江湖中人称作“广宋两公子”。

    年长一些的正是吕家掌门人,吕书辞的得意大弟子典越,另一个则是师弟范步蟾,此次二人奉了师命下山,自是有一番心中算计。

    江心一叶航船缓而稳,船头站着一男子,衣踞翻飞。

    行得近了,眼看便要泊船,只见男子足下一点,衣袂浮动间,鞋面还未湿,便已经落在岸边,回首向那辛苦摇橹的艄公*头,刹那风华。

    典越和范步蟾凭窗早已望见这一幕,却强忍住惊叹,依旧不动声色。眼看周围客人依旧吃喝说笑,似是没注意到周遭异变。

    顺着那十里岸堤闲庭信步,直到走到这家人声鼎沸的酒楼前,抬头望了望锦江阁数十年的朱红匾额,陌生男子驻足,一甩衣摆,大步进来。

    踏着那蜿蜒而上的楼梯缓缓而上,他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一双眼如黑星,剑眉斜飞入鬓。

    直直走向典范二人,男子一撩衣衫,轻轻掸了掸那空着的一张高背椅子,这才坐下。

    “吕家的诚意,本王觉得,是越发浅薄了。”

    淡淡的一句话,说得方桌对面的典越与范步蟾,顿时冷汗涔涔,举箸忘食。

卷二 初绽 035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传说。

    关于第五鹤其人的传说,江湖上一直未断过。

    他是当年圣上的第十三子,生母为早逝的仁贤贵妃,传言生前极显贵,皇帝甚至动过为她废后的心思,无奈朝堂之上免不了与老臣意见相左终是不能。

    贵妃死后,这份荣宠,就自然转到了这个最年幼的皇子身上。

    然而,第五鹤偏爱与江湖中人为伍,不屑朝堂勾心斗角,居然拜了丐帮长老,赫赫有名的“疯丐”蒋游龙为师,从此更加洒脱不羁。

    皇帝劝说不过,堂堂九五之尊,连儿子的婚姻大事,都只得任他,当真是溺爱成魔。

    “两位,莫要慌,我既然曾在师父墓前发誓,与你家小姐这门亲,怕是无论是本王或是广宋山,不管愿不愿,这婚都要结了。”

    此刻,那悠然自得品着热茶的男子,正是江湖人称“第五王爷闲云鹤”的第五鹤。

    典越年长几岁,自然稍显沉着,方才那些许惊慌,被他压下去,当即赔笑道:“王爷所言极是,这个自然,此次我师父命我与师弟下山,便是心意如此。”

    第五鹤似料到,只是含笑不语,只是清冷的眉眼愈发阴沉起来。

    众人皆艳羡这份龙恩浩荡,广宋吕家攀上朝廷,无疑是在风雨飘摇的血雨江湖路上,抱住了一棵最强悍的救命草!

    然而,吕家大家长吕书辞却是出人意料,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婚期,先是称小女抱病不宜婚娶,接着是他与夫人不舍独生女过早出阁,这次更是离谱,说是找了高人算过,今年少有黄道吉日,诸事不宜!

    “只是,吕大侠也有些欺人太甚,本王等了又等,王府内至今空着主位,为免有些不成体统。”

    话虽慢悠悠,可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却是暗暗地压抑着翻腾的怒气,王者天生的慑人气势,毕竟不容小觑。

    第五鹤人虽风流,到底府中留了一处净地,姬妾虽多,正妃之位一直空悬。

    “王爷有什么好动怒的?这一次,师父便是派我和大师兄商量婚事的!咱们广宋吕家虽不是皇宫大内,可也不能委屈了山上唯一的小师妹不是?!”

    范步蟾有些急了,第五鹤口中的讥讽,他自然是受不得,当即站起,声音也高了八度。

    已经隐隐有食客不住向这边望来,眼中满是探寻,先前第五鹤径直入座,早有有心人投来诧异玩味眼神。

    典越面露不悦,但师弟确实是说出了他的心声,故而,也只是象征性地呵斥了他一声:“步蟾,坐下,成何体统!”

    范步蟾环顾了一下,也担心引起其他人的过分注意,攥着拳,闷闷坐下。

    而那第五鹤,却是竟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倒像是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出口询问:“哦?吕家如今是打算办婚事了?”

    无声地按住范步蟾的手,不叫他再次*,典越颔首,“不错,还望王爷府上开始着手准备。吕家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同样也需慎重,六礼马虎不得。所以,王爷自是不必担心娘家这一头,广宋山庄不比皇宫大内富庶,但好歹是小姐出阁,万不能叫江湖之人看轻。”

    一番话,倒也把武林儿女的骨气透了出来。

    将那半凉的杯子置在桌上,第五鹤面不改色,浮上一个浅淡笑意的虚伪笑容来,点头应和道:“如此,甚好。”

    十年前,蒋游龙周游各处,在广宋山与吕书辞一见如故,自作主张,向吕书辞提了亲,将自己的宝贝徒儿与吕家小姐吕若轻捆绑在命运的红线之上。

    那一年,第五鹤十六,吕若轻刚满九岁。这一对世上罕有的未婚夫妻,却是连一面之缘也无。

    啼笑姻缘,姻缘浅。

卷二 初绽 036

    川城往东北不过六七十里路,有一小县城名曰清风。

    可是名不符实,这一带地势凹洼,常年雾气深重,却是与“清风”沾不得半分联系,说是“浊气”还来得更贴切些。

    月黑风高的夏末之夜,后半夜倒有些凉气逼人,雾气笼罩中,遥遥的透着星星点点的黄色的光。

    待走得进了,才看清,两盏摇摇欲坠的白纸灯笼,透着微弱的光,照不透层层的浓雾。两个大大的黑字刻在高高的牌匾上——义庄!

    老旧的两层木质建筑,从里面吹出森森的寒气,尽管是八月份,可还是让人打了个寒战。

    已是午夜时分,这里本就偏僻,不比城里,农家人睡得早,这会儿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儿。

    半夜三更,只有偶尔一两声狗吠和扑棱扑棱的鸟飞过的声音,在静谧的夏凉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上,第五鹤正在闭着眼睛,躺在几根树杈之间。

    他白色的衣角无声垂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映出一片黯淡的投影。

    第五鹤这一次出门,明里是同广宋山洽谈婚事,暗里则是,他敏感地武林即将开始有异动,他异常灵敏地嗅到了一股血海腥风之前的气息,是以早在半年前,便开始暗中调查。

    一些小有所成的青年高手,近半年来,竟是频频失踪,或是与人比武后身受重伤下落不明,第五鹤不信这巧合来得如此巧。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一路追到这里,旅途奔波,他亦不甚在意,天已晚,随处寻了棵老树,一个纵身便隐在树冠之间。

    原本紧闭的眼,突然在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后,迅速地睁开!

    来人应该有武功,只是气息尚浅,透着一股子狼狈的凌乱。

    只是第五鹤不敢掉以轻心,江湖不乏高手,掩盖实力,控制内息来伪装内功对于他们易如反掌。

    一个翻身,落地轻盈无声,第五鹤炯炯的眸子在暗处闪着兴奋的光,如同一只捕猎的黑豹!

    远处山脉起伏的轮廓阴森,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类似动物低咆的巨大声响,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啊……”

    第五鹤神情一变,身形跟着闪动,向那声源疾奔而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同样极快地向这边奔来:一个女子边跑边不停地回头张望,直直撞向第五鹤。

    第五鹤下意识地防备,一股内力汇聚,向面前奔腾着的一道黑影大力震去,力气之大,眼前那女子也躲闪不及,被真气扫到。

    眼前,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闪了一下,只听得“嗷呜”一声野嚎,一匹跛腿的孤狼登时洒蹄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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