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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再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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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喜酒,裴姨别翻脸将侄女赶出来啊!”
  见裴夫人还要推辞,安晴稍低了声音道:“裴姨快收着,我给别家妹妹们预备的见面礼可不及这份丰厚,到时她们见了都问我来讨,就是把我卖了也给不起啊!”
  顾夫人也不断帮腔,几句话惹得裴夫人笑得开怀,便也不再扭捏,令身边丫鬟妥帖收好,又将手上一只玉镯脱给安晴戴上:“你从小身子就虚,这一路舟车劳顿,更要好好将养些时日才好。可巧我家老爷最近收了些高丽的人参,我看着成色好便都给你娘带来了。这玉镯是佛山普安寺大师开的光,你且贴身带着,防着那些小鬼再近你身!”
  安晴知道裴姨性子,收一分要还上三分心里才舒服,便大大方方收了镯子,笑着道谢,又笑着瞥了裴靖一眼,暗示他,小子,你似乎也应该谢谢我。
  裴靖从始至终一直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云淡风轻地看三个女人推来推去,好似整件事与他无关一般。见安晴看他,才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阳儿了。”
  裴夫人大窘:“这孩子,从小便不肯叫姐,没大没小!”
  安晴忙打圆场:“他这样叫我倒心安,从小到大,他哪次叫我姐姐不是有事相求?”说归说,还是转身偷着瞪了裴靖一眼:你小子,长这么高也没个长进!
  裴靖仍是回她一个微笑,那笑容,好似无理取闹的是她一样。
  安晴气闷,决定忽略他的存在。
  顾夫人与裴夫人一左一右执着她手进屋,三个女人说说笑笑,好似要把亏欠了几年的话都在今天补上一般,十分热闹。
  谈笑间,另外几家也带着家眷来了。安晴没有记错,今日来的四个小姐都还在天真烂漫的年纪,环茵预备的见面礼十分适合。最小的丹枫收了荷包后便迫不及待地拆开把玩,兴奋得小脸放光。令其他三位小姐都跃跃欲试,只顾及着身段还不肯造次。
  只是这种气氛十分具备感染力,过了一会,稍小一些的莲清和落梅也忍不住“原形毕露”,与丹枫玩作一处,只剩最大的缪真稳重地端坐喝茶,举手投足无不恪守淑女风范。
  一时间厅中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令安晴都觉着自己年轻了许多。
  四家女儿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尤其是惠夫人的小女儿惠莲清,才十四五的年纪便已经顾盼生姿,安晴瞧着裴夫人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以帕掩口一笑。
  裴靖冲着安晴笑着眨眨眼,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
  安晴撇了撇嘴,去,得了便宜还卖乖。
  待客人都来齐了,坐着闲话半晌便到了用膳的时辰,婢女们摆好两桌酒菜,夫人们带着小姐坐一桌,老爷们单独坐一桌。裴夫人不待裴靖自己选择,便硬拉着他将他按在夫人小姐的这一桌,自己却拉着顾夫人远远坐在他对面。
  顾夫人与安晴对看一眼,见安晴神色如常,目光中还带着些揶揄,怕她触景伤情的一颗心便也放下,与她相视一笑,便按着裴夫人的意思依次落座。
  席间安晴不禁不住偷看裴靖那边动静。
  但见裴靖与左右二位小姐相谈甚欢,神情温文,面上维持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热络,逗得莲清与落梅笑得灿烂。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蓦地裴靖抬手,以食指对莲清做了个挑下巴的动作,但两人并没有真正肌肤相亲,只是离着还有几分的距离,动作潇洒流畅地虚划过去。
  安晴不禁失笑,一个登徒子的浪荡动作倒叫这小子做出无限风流无限眷顾来,莫说莲清了,她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平生出几分向往来。
  再看莲清,许是情窦未开,虽然脸颊红了几分,但笑容还算坦然。
  安晴想,她那份礼,送的倒真是时候。
  
  几家人许久不见,自是有许多话题,边吃边聊,等下人撤了桌席送上清茶,竟已是未时。
  裴靖知道裴夫人心思,是以接到太君眼风立即起身,含笑带着一群妹妹们离席,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外加培养感情。
  安晴毕竟已经嫁过人了,不好再同小孩子凑趣。再者,顶着大太阳戏鲤扑蝶,想想她都觉得头痛。于是心甘情愿地与夫人们坐在一头,含笑听着几人说着些琐碎的家务事,倒是颇有心得。
  几人说着,猝不及防最小的丹枫举着一只草编的蜻蜓满头大汗地撞进冯夫人怀里:“妈妈妈妈,你看,是裴哥哥为我做的小蜻蜓,好看吗?”
  冯夫人抱着怀中的小人儿,笑得颇有几分深意:“好看极了。哥哥带你玩的开心吗?”
  小丹枫大力点头,十分兴奋:“哥哥说,我的启蒙师傅同他的一样呢,都是李先生!所以他都叫我小师妹!”
  冯夫人乐了:“哈,小师妹!”
  顾夫人也凑趣:“哟,叫福官一说,我们小丹枫倒成了女侠!”说着便伸手作势去褪腕上的镯子。
  安晴一惊,忙塞了个橘子进顾夫人手里:“娘,这橘子可甜着呢,您尝尝鲜!”
  要不怎么说母女连心呢,顾夫人看她一眼便已会意,吃完了橘子便笑着告罪:“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才喝了点水肚子便闹腾了。”
  安晴起身扶着顾夫人,两人趁机离席。
  落霞天气一向宜人,出了正月冰雪便已消融,两人从暖意融融的屋里出来,却也不觉得寒气袭人。
  安晴一边走一边将席上所见描述了一遍,末了挽着顾夫人手臂微有埋怨:“丹枫最小,待到可以嫁人的年纪,怎么也得三五年的功夫。看裴姨那样子,似是恨不得今年便能抱孙子似的。您这镯子一给,冯姨因着你俩交好,以为是裴姨的意思,但裴姨却未必喜欢,一时下不来台,倒叫两家人心生嫌隙了。”
  顾夫人颇惊讶地接口:“是这样?也难怪,兴许福官只是当哄小孩子玩玩罢了。我看这四家小姐中,缪真年纪最好,莲清最是漂亮,论家世是王家的落梅占了上风,这么算下来,却是丹枫最没什么了。是为娘没考虑妥当,还以为……”
  安晴笑着安慰:“也不怪娘看错,若没见着福官对莲清的样子,我也会以为他对丹枫有意呢!”
  两人说完了悄悄话便转身往回,冷不防看着一对璧人比肩而立,女的倒比男的要高出许多。定睛一看,原来是缪真站在小凳上逗鹩哥说话,不时侧头与底下护着的裴靖说笑几句。
  裴靖这护花使者做得甚是尽职,一手撑墙,一手虚护在缪真腰间,微笑仍旧宽容大度,一副发乎情止乎礼的样子,难怪缪真双颊微红,眼波似能滴出水来。
  顾夫人与安晴面面相觑,半晌才无奈地摇头:
  “这孩子,怎么处处留情!”
  “可不是,不知落霞有多少姑娘将来要为福官落泪了!”
  两人再对看一眼,齐齐叹气:唉,裴夫人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第三章

  安晴陪顾夫人踱到了房门口,便驻足告假道:“娘,您先进去吧,我去吩咐厨房,为客人们准备的小点心一类吃食可要抓紧做了。看兆头,总还要再顽上一阵的。”
  顾夫人含笑答应,心里也知道她坐不住。
  她们说的话题大多围绕些张家长李家短,安晴许久不在落霞,自然插不上话,顾夫人陪着众位夫人,也不能总同她解释。这样的鸡同鸭讲,听一个半个时辰还是乐趣,久了可就是折磨了。
  “用不用吩咐含夏含秋她们准备牌桌?”安晴细心提醒。顾夫人是不喜欢牌局的,但也能凑上一手。除她之外,其余几位夫人个个见了牌九眼睛便会放光。
  “也好,边玩边说,也热闹些。”顾夫人含笑应了,便放安晴离开,“你刚回来,也别累着,乏了就回去歇着,我自会同她们解释。”
  “娘这可是看低我了,我什么时候身子弱过?”安晴假嗔,却还是笑眯眯地应了,转身向厨房走去。
  厨娘大多还是她走时用的老人,在顾府干了这许多年,自然知道应该准备些什么。安晴自不必多说,只约略嘱咐几句夫人们要玩牌,点心千万别上那些个掉渣掉屑,吃起来十分不方便的,又叫一个小丫头去找环茵,叫她把安晴带回来的蜜饯干果盛上一些,端给夫人们尝尝新鲜。
  厨娘笑着应了,因是旧人,说话也熟络些:“小姐做事愈发地仔细稳妥了!走前还是个娇怯怯的小姑娘,现在倒颇有当家主母之风。”话语中满含赞赏。
  安晴大大方方一笑,面上波澜不惊:“做得熟了,自然想得便比以前周到些。黄嫂莫要光顾着闲聊,锅子快开了。”
  黄嫂忙放下手中其他活计去顾着灶上,安晴就此离开。
  刚出了门,她便依稀听见里头人悄声埋怨黄嫂:“嫂子说话也忒直了,怎么还说些走前回来的话,不是徒惹小姐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么?”
  安晴不由苦笑。她回来不过一天的功夫,便已觉着有些不自在。顾府上人都将她当块豆腐做的一般,小心翼翼捧手心里护着,吹不得打不得,连说句之前现在的话都担心她听了心里别扭。
  要真的在意到这种程度,她从沈庭手里接过休书的那一天,早已羞愤得撞柱而亡,哪还等得到今天,捕风捉影地胡思乱想?
  从厨房里出来便觉得甚是没趣。大家都在忙,她甫一回来,不得不当个闲人,和下人说几句话,便发觉他们诚惶诚恐,生怕哪句令她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不光他们别扭,她自己也别扭得要命,索性不回宅子里添乱,信步走到园子里乱逛。
  顾府一家都是颇爱青山绿水之人,当初建府时选址在此,有一多半是因为这里本来便环了一眼活水。是以园子虽然不大,但流水曲廊,怪石叠翠,移步换景,处处安排得十分巧妙。每个到顾府做客的人都愿到顾府的园子里转上几遭。顾夫人曾私下骄傲地同安晴道:“咱家园子虽不及那些个王爷侯爵的华丽,但一年四季,一角一隅,都真真如画境一般。”
  安晴走了之后,园子又向外扩了三分,移了些翠柏苍松为障,将府外喧嚣一并隔绝。园中花木品种也比以前丰富,只现在还是早春,万物尚未生发,仅数株罗汉松仍是青翠可人,因其年头尚轻,一蓬蓬松针远看也同绿茸一般惹人怜惜。
  安晴走走停停,凭着记忆几番兜转,从树后转进了一隅“密境”。
  所谓密境,不过是一角空地,地上铺了几块平整的大石做阶,又摆了两个石凳,中间放一方石几,石几正中凹陷,可放炭火温茶煮水。
  这地界原本荒着,因其不起眼,谁都没想过要如何填补。还是安晴小时在园里玩闹,因此地午后阳光十分美好,既不晒人也不阴冷,且面前一排松竹,外间轻易看不透里面,十分对她的心思。便千方百计地央了府上短工帮她置备了这一干物事,到了冬日便煮雪烹茶,自觉十分文雅。
  安晴想起小时乐事,不由扑哧一笑,随意掏出帕子拂了拂凳上浮土,便理衣坐下。
  细看之下,两个凳子式样并不相同。原来安晴之前只将这里当作自己一处秘密花园,并不想与他人分享,谁料裴靖这个小跟屁虫硬是跟到了这里,并在地上撒泼打滚,硬要她再为自己添一处座位,否则便向安晴的爹娘告密。安晴无奈,只得依了他心思,再添一座石凳。
  “在想什么?脸上笑得如此古怪?”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安晴抬头看着裴靖,笑道:“在想某个小混蛋,拖着鼻涕在地上大哭大叫,硬要我为他在这里添只石凳,否则便向我爹娘告状!”
  裴靖颇尴尬地摸摸鼻子:“还有这事?我还以为这里本来就有两只石凳来着。”
  “当然,那时你才两三岁吧,连句长句子都说不利索,自然是不记得了。”安晴指点他看两只石凳,“看,这只明显要矮,也比另一只要新。”
  裴靖目测一下,遗憾地摇头:“现在我是坐不上了。”索性走过去蹲在她脚边,抬头望着她笑。
  安晴被他笑得后背有些发毛:“怎么?”
  “看看你有什么变化。”
  “那倒不用看,旁人都已替我总结过。——瘦了,安静了,稳重了,这是好的。自然,说不出口的还有憔悴了,老了,心思深了等等。”安晴笑着打趣,又虚点他,“你若是见了我也做出一脸同情,或是眼泪汪汪,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裴靖一脸吓到的表情:“啧啧,这么泼辣!”
  “嗯,这是你对我的评语?”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一直很泼辣。”
  “那我哪里变了?”
  裴靖不假思索:“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安晴为之绝倒:“恩,你也变得会讨女孩子欢心了。”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睛,“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意指他将四位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裴靖无奈否认:“没有的事,几家交好,逢这种场合,我权当一天孩子王,带着妹妹们玩也是情理之中。”
  “嘁,此地无银。”安晴甩甩帕子,一脸揶揄。
  “好阳儿,饶了我吧,莫开这样的玩笑!”裴靖蹲在地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活脱京巴的讨好模样。
  安晴忍俊不禁:“再给姐姐转个圈,打个滚儿!”
  裴靖愁眉苦脸:“呜呜,不给吃的不干!”
  安晴喷笑。
  裴靖待她笑够了,问她:“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她认真想想:“高了,俊朗了,说话办事都比小时要稳重,也比小时候要滑头了。——福官,你还真是矛盾!”
  裴靖含笑注视她:“还有呢?”
  安晴为难地:“我才见你这一面!”哄他,“不过,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弟弟!”
  裴靖扁嘴:“天啊,叫你一句话,我这八年的个子算是白长了!”又愁眉苦脸地,“明显是敷衍我么,恐怕你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有的事!”安晴忙安慰他,“不是给你带了玉佩?我出嫁时你送我的玉笛我也一直好好收着,哪能忘了你?”
  “还有呢?”裴靖忍笑逗她。
  安晴恍然大悟:“耍我?”于是气他,“玉笛我早丢了,玉佩也是随手买的。这位公子看着好生眼熟,请问是哪家的郎君?”
  “你就算把我忘了,我可没忘了你。”裴靖指点她看,“扇袋,你绣的,荷包,你绣的。我送你的玉笛,我有一支同样的,一直妥帖收着。”见她发愣,又转口叹气,“想当年,你的做的女红全送了我。你也太勤奋了,我用到现在,硬是没有用完!”
  安晴扑哧一笑,假模假样地安慰他:“那些旧玩意你也该收起来了,很快,便会有巧手的姑娘为你绣新的。”
  裴靖看她坏笑的神情,气得:“我这样打岔都没令你忘了开我玩笑!”
  安晴得意地扬头:“自然,你那点小九九,哼!”
  说着站起身子,催他:“在这里消磨久了也不好,妹妹们找不见你人,该着急了。”
  “……你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机会来寻我开心!”
  “哪里,人生苦短,小女子我自然要笑一切可笑之人。”
  裴靖横她一眼:“算你厉害!”挣扎着站起。
  蹲得久了难免双腿酸麻,裴靖站起时一个踉跄,就往安晴身侧栽,安晴忙撑住他身子:“乐极生悲了不是?好点没?”
  裴靖苦笑:“逗乐子也是份苦差事。”扶着她肩膀站了一会方道,“好了。”
  两人从林中转出,迎面正正遇上了缪真。
  小姑娘似乎站了有一会了,对上二人时腾地满面通红:“鹩哥刚刚开口说了句裴公子万福,我是来找裴哥哥同看的……”一双妙目不时瞥一眼安晴,双眉微蹙。
  安晴权作不知,浅笑道:“那可是个稀奇事了,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才好。”
  又推裴靖:“园子曲曲折折的,缪真妹妹找你必定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厨房还有事要忙,就不凑热闹了。你小时常来,路熟得很,便替我带妹妹回去吧?”
  裴靖看她半晌:“也好。”
  “天气凉,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缪真脸色很不好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疑惑地盯着两人。
  安晴微笑以对:“从小你便什么都要管上三分,当自己是长辈一般,真是愁人。”又冲缪真笑着眨眼,“真同老妈子一般!”
  缪真如释重负,低声嗫喁:“裴哥哥这样……挺好的。”说着微垂臻首,一双睫毛如蝶翼轻颤。
  裴靖也笑着打哈哈:“可不是,我也觉得挺好,可偏就有人不识货!”说着上前一步,侧身柔声向缪真道,“这边走近些,景色也不错,到了夏天百花齐发,才叫好看。”
  缪真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安晴笑笑,但愿她能如愿吧。旋即转身,与两人相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请收藏吧~~~mu~~~a~~~~~~~~~↖(^ω^)↗




第四章

  安晴回来几天,一干事宜也慢慢安排妥当:她带回来的两艘大船,其中一艘还是沈家的甲字号船,船速甚快,体积也大,是货船中的佼佼者。另一艘是安晴自买的,虽不如沈家船那般出色,但速度体积也属上乘。她此番回来,自不可能再带船出海,两艘船也就不必再留,便拟将其以一半的价格卖与了裴家。
  裴家的船队在落霞当属头一份:船只甚多,艘艘体积庞大,船速惊人。为了防远洋的海盗,有几艘行动灵活的稍小帆船还装了火炮。裴家船队每年都要在远洋走上一遭,带回些新鲜玩意,于黑河上下走动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因此顾夫人将卖船的意思一说,裴夫人不用回家同夫君商量,便当场拍板:“好说,我们家的船总是风里来浪里去,几年就得换新的。阳儿带回来的船我也见过,九成新,设备也好,还怕你舍不得卖呢,这倒给我家捡了个便宜。”但说什么都不肯只以半价收了。
  不得已,安晴只得出面劝她:“裴姨莫再推辞,若觉得这价钱低了,不妨再帮侄女一个忙?侄女除了些杂七杂八的零碎,还带了一船的瓷器回来,恐怕自己找不着合适的买家,委屈了这一船上好的官窑,裴姨可否为我牵线搭桥?”
  裴夫人满口答应:“忙是一定要帮的,只是船的价格要按市价的六成,不能再低了。买家之类……我家老爷近日走船未归,福官倒是可以帮得上忙,他近年来帮老爷打理生意,做得似模似样,同落霞有名有姓的老板混得可熟!”言语间颇为骄傲。
  顾夫人笑着接口:“福官是出息了,冯夫人惠夫人几位也都夸他待人有礼……”
  安晴微笑退出,两位恐怕又要说到裴靖的婚事上去了,她自然不好在一边碍事,于是退到偏房,环茵与一众媳妇丫鬟歇了活计,正在绣花。
  含夏见了安晴连忙起身招呼:“小姐这边坐!”又奉上热茶及手笼脚炉。
  安晴手脚发凉,总要到了开春的时候才能有些温度,于是她走到哪都要备着一干取暖的物事。许是最近旅途奔波劳累,亏了身子,她手到现在仍是冰得吓人,所以顾家因她的原因,各个房间都还备着火盆火炭。
  安晴坐下,将自己弄得暖和了方含笑问:“在做什么呢?”
  含夏羞涩一笑:“做荷包呢。”手里擎的花绷子上,一对鸳鸯已见雏形,色彩斑斓煞是好看。
  安晴笑问:“好图样,是绣给谁的?”
  含夏红了脸低头不语,含秋嬉笑着插嘴:“还能有谁,不就是外间门房的知书?”这几日走得熟了,众人知她并不在乎这些男女情意的话题,便也不再避讳她,因她随和,有什么八卦也乐得说与她知道。
  安晴偏头想想,赞道:“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人也老实,含夏好眼光!”
  含秋又是快言快语:“含夏姐还做了一身新裙子,打算穿给他看呢,只是没有相配的首饰……”言语间颇多遗憾。
  含夏忙打她,同安晴低声解释:“小姐莫听她瞎说,一支钗总要三两银子往上呢!我一个丫鬟,哪里买得起?就算是买了,也不舍得日日戴着,白白浪费了银子!”
  安晴笑:“女孩子爱美又不是错,买不起金银,就算是木梳也能好看!”说着抬手摘下她发上簪的木梳,又招含秋去厨房取来浆糊和几片洗净的贝壳。
  含夏的木梳是街头常见的篦子,顶上光秃秃,黑乎乎,除了能挽发,别的功能便欠奉了。安晴略想了想,便将指甲大小的贝壳蘸了浆糊,一片片小心贴到篦子厚实的梳背上,不一会便贴就了一大一小两朵杏花,姿态风流活泼,仿佛枝头春意。
  她将篦子小心吹干,又递还给含夏:“浆糊可能坚持的时间不长,你若不喜欢,还能扣下来重贴。”
  含夏欣喜万分:“小姐真是说笑,我宁愿这浆糊牢些才好!”
  于是迫不及待地梳头重新戴上,惹得一群媳妇围着她啧啧称赞:“小姐好巧的心思,戴上了真是雅致,好似含夏头上真插了朵杏花一般!”又叽叽喳喳地出谋划策,“照着小姐做的样子再贴一只篦子。在头上挽一个髻,再用这两只篦子固定,一定教知书看了魂儿都飞出来了!”
  含夏羞得直跺脚,啐道:“都是一群不知羞的,当着小姐的面羞臊我,等我将你们的相好的抖出来,看你们还嚼我的舌根不?”
  众人哄笑,也都知趣不再闹,转而去央安晴:“小姐,您看我这篦子如何贴花?”
  环茵怕她累着,于是佯怒道:“一个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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