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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再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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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子见两位都没有个笑模样,心里也知是不好在一旁碍眼的,知趣地向裴靖行了礼之后便不动声色地纷纷散了。
安晴暗暗叹了口气,内心挣扎半晌,终于还是选择由着性子,目不斜视地绕过裴靖,向自己闺房的方向慢慢挪着步子。
待两人错身之际,裴靖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侧头沉声道:“我有话说,你房间还是院里?”
安晴转头看着他强笑:“我今日有些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好不好?”心里却道,若是他当真答应了,她明日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罢!
如果让她现在来说的话,裴靖无疑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人之一,虽然个中缘由她也不大清楚。
裴靖自然看穿了她心思,却没再说什么,依旧还是喜怒莫辨的脸色,握着她手腕的右手却慢慢松了劲。
安晴松了一口气,不由略略加快了脚步。
裴靖却没有如她预料那样转身而去或是立在原地,而是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也不说话,连落足的声音都好似刻意控制了,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到了她房间门口,安晴兀自开门进去,回身想关门时,裴靖突伸手撑住了门,又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着她的双眼,她也抬头看着他,同样的面无表情。
两人如此僵持片刻,安晴终于让步,撤开身子放他进来。
裴靖关上门,转过身子沉声问她:“为什么林家的人会送你回来?”
安晴笑笑,并不马上答话,而是转身走到桌前,顾自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呷了一口。
“他,是不是不日便要上门了?是不是?”裴靖见她不答,又上前一步,贴着她身后急切地问。
许是大热的天气,又被身后的热度烘得难受,安晴莫名地感到心中烦躁,于是闪烁其词,胡乱搪塞道:“我总是要嫁人的,就算不是他,也还有旁的人。”
裴靖强抓着她肩膀迫她转过身来,安晴虽身不由己,却感到他手下仍是有分寸的紧,并没有弄疼她,是以心中略略放松。
他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前几日,你不是才说过,你还没怎么考虑这些事情,不想这样早定下终身?”
安晴笑笑:“此一时彼一时,不得不承认,林公子确实是个合适的人。什么不想太早嫁人的话,不过是碍着面子罢了。别人没表明心意,我总不好巴巴地说些恨嫁的话,徒惹人笑话。现下既然他肯娶,那么早些晚些,又有什么打紧?”她也不知道她怎会将这些话说得这般流利,好像早打过腹稿,就等着这日冲口而出一般。
既然已经开了头,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去:“你也知道,我眨眼便要过二十七的生日了,别人像我这个年纪,即使是在落霞也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娘。婚姻一事,拖得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最后拖成了人老珠黄,莫非真教我守着我爹娘过一辈子?就算我甘愿,我爹娘又哪会省心了,没的让他们操心上火。倒不如趁着现在我这一副皮相还勉强能够骗人,就这样沽个好价钱算了。林公子常住落霞,我娘家就在本地,也不怕他家就能欺负于我了。”
说完又赶他:“既没什么别的事,你便就此回吧。我有些乏了,想小睡一下。”
裴靖脸上仿佛罩了个冰冷的面具一般,虽看不出分毫怒色,然而就是让人看了心里不由得发憷。他沉默片刻,忽一手按着安晴肩头,一手抬高了她下巴,迫她与他对视,口中平平板板地问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想要嫁给林非,你说,我立刻就走。”
安晴深吸一口气,也平平板板地复述道:“我想要嫁给林非。”
“你说谎。”裴靖苦笑,微垂了眼睛喃喃,“为什么要说谎?是你真的要嫁,还是只是说这些话来骗我?——你就这样不耐烦见到我?”
安晴拍掉他手,转身坐到一边:“你未免自恃太高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你这人也真是难伺候得紧了,我不答你你便问个不休,我答了,你却还指我撒谎。如此,你还问我作甚?你想什么便是什么罢!”
裴靖也走到她身边蹲下,抬头看着她,眼里已有了一丝笑意:“噢?那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可好?”
安晴因他眼底的那丝笑意而感到十分不快,好似她之前所说的不过是博他开心的几句戏言而已,于是有些口不择言:“再说几遍不都是一样?我已想开了,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天长日久,纵是山盟海誓,也难保证几年之后不会弃之如敝履。既然这样,不若就此放低了要求罢。只当是大家搭伙过日子,说不定日久生情,那固然是好;也说不定吵吵闹闹一辈子,细想一下,那也不算什么。我年纪大了,也没多少折腾的本钱了,不如就此认命,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就算没有林非,也会有李非赵非,想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伴侣是难,但是要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另一半,我的选择未必就少了。如你所说,我并不是个蠢笨的人,既然已栽过跟头,自然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处事,想我再嫁受气,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低头冲着裴靖微笑:“因此,我并无半点害怕嫁人的意思。因此,现下有了适合的人,我便想着,也是时候再嫁了。——裴公子,我说得可直白?如果已解释清楚,那么请裴公子就回去了吧,我今日确是累得狠了。”话赶着话的,竟然说到如此地步,连她都有些吃惊,然而她心里却隐隐觉着快意,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若是裴靖能就此远了顾家,不再见天的来找她,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裴靖抬头看着她,轻声问:“是否你一定要嫁,不管对那人有没有感情?”
“是。”安晴答得干脆利落。然而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好像把这些个谎话当了真似的,竟然开始隐隐抽痛。想象着自己以后,莫非真要跟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共度余生?不不,她忙眨眨眼睛,强压下胸口的那股子烦闷,唇角强勾起一抹笑,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笑看着裴靖。
他突然笑了,然后无视安晴的反对,轻轻执起她双手再牢牢按在自己胸口,抬眼看着她,低声郑重道:“既然你左右都是嫁,可否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容我插个队,将我排在候选人的第一位?”
安晴一愣,下意识地挣扎道:“裴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裴靖的双眼只一味盯着她,任她怎样挣扎,只管将她两只手牢牢地按在自己胸前。
安晴的指尖感受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
她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原来,他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双眼,好似这个她认识了十几年的臭小子突然变身为洪水猛兽。像是在做梦,又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是真的,这的确是真的,她早该清楚的,都怪她自己愚笨。
裴靖苦笑道:“若是换了个人对你说些那般的话,就算开玩笑的语气尤甚,你也早该明白过来了,只不过对象是我,你便一直一笑置之,不拿它当回事,是么?”
安晴只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却想着不相关的事情:多么可笑,还真是现世报了,方才她刚刚跟林非说过,不要因为太过熟悉而忽视。这边厢,裴靖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安晴不说话,裴靖便也不再说话,晶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脸上蕴着真实的哀伤。
她印象中的裴靖一直是笑着的:笑着损她,笑着与她说着不相干的玩笑,笑着带她接触落霞的商户,笑着替她挡酒……她从来没想象过他忧伤的样子,现在见了,她的胸口竟没来由的觉着有一点点的酸。
因了这一丝丝的不适,安晴总算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狼狈地撇开目光,低声拒绝道:“我们不适合。”
“是么?”裴靖挑眉一笑,这一笑因了他脸上的忧伤而显得无比苦涩,“是不是谁都可以,只有我不行。因为你,一直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个一直爱着你的男人?”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沉默着垂下眼睛,不发一言。
他沉默一会,慢慢站起身,又弯下腰贴着她耳朵,一字一句地慢慢道:“我一直站在你身后,而你却始终不肯回过头来,看看我。”
似有似无的热气吹得她耳边麻痒,半个身子都因此而微微发麻,安晴微微瑟索,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裴靖的目光流连在她唇边,安晴又如何不知他的企图,于是轻轻吸气,头颈微微后收,眼底防备的意味甚浓。
他叹了口气,终于只是在她眉角印下轻轻的一吻,低声道:“还记得那日在海上,你曾输给我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好好看看我,当我是个普通男人,好好地,仔细地看看我。”
说罢直起身子,又苦笑道:“不用躲我,这几日,我会自觉些的,不会来烦你。你且好好想想,不要急着拒绝我。”
这话,还真是无比熟悉,似乎方才她也是这样跟林非说的?安晴呆坐在竹榻上,听着他脚步声渐渐远去,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顾夫人轻轻推门而入,又仔细地掩上了门。
顾夫人小心挨着她坐下,低声问:“阳儿……福官跟你说了什么?你……你是怎么想的?”
安晴一愣,又飞速地抬眼看了顾夫人一眼,苦笑着轻声道:“原来那日,他跟您和爹说的,就是这个。”
顾夫人干咳一声,瞬间觉着有些底气不足,忙抱着她哄道:“福官这孩子,我和你爹都十分喜欢,他又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可谓知根知底,两家关系又不错……”
“正是因为关系不错,才不能如此。”安晴迅速抢白,又无力一笑,“娘,我很累,若是您有什么话要说,不如等到明日如何?”
顾夫人静默半晌,不情愿地点头答应了,又试探道:“若是你也中意他,我跟你爹都是支持的……”
“那裴叔和裴姨呢?”安晴尽力想要克制语气中的烦躁,却不太成功。顾夫人果然语塞,尴尬地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才最妥当。她不由有些歉疚,于是尽量放缓了声音道,“娘,一下子来了这许多事,我无法面面俱到,让我自己把事情理顺了,再去听您和爹的意见可好?”
顾夫人点了点头,亲扶着她上床躺下,又理了理她额前碎发,柔声道:“不管你做何决定,爹娘都支持你,想要爹娘帮你什么,只管开口。”
安晴蓦地觉得双眼酸胀,忙胡乱点点头,转身朝向了另一边,轻轻地深呼吸,压下这股子莫名的激动。
顾夫人轻叹一声,轻轻开了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探头,今天大家不太热情嘛……
躲到墙角对手指
第三十五章
自裴靖表白后,他果然未出现过,但安晴觉得,他还不如出现的好。
起码,若是他来拜访,她还可以躲着不见。
环茵一脸笑意地引着个十几岁的小厮进了安晴闺房,安晴呻吟一声,对环茵嗔道:“我这儿有客在,有什么事,你且代劳就好了。”说着眼神瞟向落梅,面露尴尬之色。
落梅同环茵对视一眼,笑道:“哟,这是哪来的贵客?妹妹怎的都没见过。”打趣的语气十足。
安晴认命地偏了头不出声,那小子自个儿机灵地上前一步,拱手笑道:“王小姐安好!小子是裴靖裴少爷的书童,名叫弄墨。因我家少爷惯于单独出门,所以小姐看着小子才觉面生。小子今日来,是按了我家少爷的意思,给顾家小姐送药膳来的。”
安晴闭了闭眼睛,索性起身走到窗前倚着,好似突然发现盛夏浓郁景色的美妙一般。
“噢!”落梅拉长了声音笑,又刻意压着嗓子问他,音量倒是半点没有降低,“你家公子,对我们阳儿姐姐……咳,说了?”
没听着回答,但从落梅那得意的轻笑中可以听得出,这位弄墨定然是点头承认了的。安晴愈发觉得盛夏里热浪袭人,恨不得自己现在化为一道黑影,就此泯然于浓荫之中算了。
弄墨已如此拜访顾家几天了,此时自然是熟门熟路,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小心取出里头妥帖装着的药盅,倒出一满碗浓汤来,又转过身子恭敬地请示安晴:“小姐,您是现在喝,还是待凉一凉再喝?”
安晴按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无力地向后摆了摆手:“凉一凉罢。”
弄墨躬身应了声是,又从怀里掏出封信来,笑眯眯地双手拈着放到桌上:“这是我家少爷今日写给小姐的信,小子给小姐放在桌上了。少爷还是那句话,小姐看也罢不看也罢,都由着小姐自己的心意,只他自己觉着不吐不快而已。”
落梅笑得愈发的愉快:“哟,这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弄墨,我可以看么?”
弄墨躬身笑着回道:“这个我家少爷可没说。”
“那就是可以咯?”落梅说着便作势伸手要拿。
“不许看!”安晴大惊失色,几步抢上前来,一手抢过信封背在身后,脸颊红得跟秋天的枫叶一般。
“这是怎么了?”落梅惊笑,明知故问道,“莫非……是裴哥哥写给姐姐的情书?”
安晴的脸愈发的红艳欲滴,下意识地啐道:“小没正经的,净往那些个歪处想,怎么就成了情书了?前些日子我托他帮咱打点染料来着,说不定是他怕弄墨交待不清楚,才刻意写下来给我看的呢?”这样的解释,便是连她都不相信的。日日写信来交代染料的事?他又不是她家的管家。
加上这封,她现下手里已有六封信,但她一封都没看过,她不敢看。
落梅转转眼珠,抿了嘴轻笑:“既然不是情书,又是跟染料有关的,妹妹便也想凑个热闹,看上一看,日后做起染坊的事情来心里也有个底,姐姐看可好?”
环茵也在一边帮腔:“就是的。小姐,这都多少封信了,您一直不看,若是裴少爷真是有什么正事找您,教这一来二去给耽误了可如何是好?”
安晴如何不明白,两人这一唱一和的,纯是拿了她来寻开心,于是转身将信锁到奁箱里,才回身嗔道:“一个两个都是没正形的,好了好了,我认输了还不成么?环茵,把碗端来给我罢!”说着又冲弄墨瞪眼道,“还真是仆随主样了!你小子等着。”
弄墨听了缩缩脖子,咧着嘴嘻嘻地笑,似是浑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安晴便愈发的恼羞成怒,一叠声地叫环茵:“汤呢汤呢?快拿来我喝,喝完快赶这小子走!”弄墨来的第一天便赌咒发誓,道奉了他家少爷的旨意,若是安晴不肯当着他面将汤水喝个干净,他便撒泼打滚赖在顾家不走。还说,他一个小孩左右没什么面子可言,顾家家教甚严,总不能跟他这个泼皮小子一般见识。安晴长这么大,除了裴靖还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气得牙根痒痒,心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却愣是拿他没辙,总不能乱棍打出去了事吧?是以只能受了他要挟,每日乖乖喝汤,以期快些送走瘟神。
环茵也笑嘻嘻地,然而刚端起碗忽又放下,面上似是为难得紧,而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
安晴疑惑地看看环茵来不及关上的房门,又看看落梅和弄墨,两人都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便也先缓下口气来,招手叫弄墨端来汤,稍吹了吹,便如话本中英雄好汉大口喝酒一般,仰头干了。
落梅咋舌笑道:“是否是裴家的厨子太差?姐姐这般喝法,倒像是喝什么苦药一般,难熬得紧。”
弄墨连连否认:“王小姐别误会,咱家少爷可是对这每日的药膳用尽了心思,今日是乳鸽枸杞汤,前日是荔枝大枣汤,再前日是当归生姜羊肉汤,再再前日是黄芪肉桂四物汤,再再再……”
落梅忙抬手止住他,失笑道:“我算是听明白了,都是些补气血的方子啊!你家少爷……是嫌我家姐姐气血不足,面色惨白?”心道难怪安晴一饮而尽了,这样补的方子,又是这样热的天气,若是慢慢喝,非喝得满身大汗不可。
弄墨摇手苦笑道:“小姐莫要往沟里带我,我家少爷对顾小姐的一片苦心,怎的就变成嫌弃了?小子我只管送汤送信,旁的那些个事情,我家少爷不会对我讲,我也不会问,小子嘴严的很呢!”
落梅笑骂他:“嘴严?就是天底下的唢呐都没了声,你小子也不会跟嘴严这个名头沾边!得了得了,你信也送了汤也送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回禀你家少爷吧,别在这边杵着碍事,耽误我们说话。”
弄墨嘻笑着应了一声,收拾了食盒,又向两位小姐做了个团拜,便笑呵呵地走了。
落梅忍着笑叫安晴:“姐姐,人都走了,你也可以重新开口说话了吧?”
安晴无奈地睨了她一眼,突抬手掩了双眼轻叹:“我已是够烦的了,妹妹便不要再耍笑我了吧?”
落梅慌忙摇头:“好,不笑。”静了片刻,终是没忍住,起身走到安晴身边,探头探脑地小心问道,“那么姐姐你对裴哥哥究竟……?”
安晴沉默半晌,沉默到落梅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方轻声道:“我只当他是弟弟。”
落梅含笑摇头:“我却是觉得,裴哥哥可一直没拿姐姐当做是姐姐。”
“那又怎么样呢?并不是他不当我做姐姐,我便不是他姐姐了。我跟他差了七岁,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结果?”
“那……姐姐能否说说看,为什么姐姐和裴哥哥不会有好的结果?”落梅小心发问,又马上补充道,“若是姐姐不愿……”
“……他才刚刚二十,还没有定性,现在也许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过几日,恐怕就厌了。”安晴轻声开口,“感情这档子事,难道还能做到个收发自如?到时我们裴顾两家的关系应该如何自处,难道就因为小辈间的这种不甚靠谱的玩笑而就此淡了?”
落梅沉默,半晌轻声道:“我觉着,裴哥哥不像是那样的人……”
“沈庭——就是我前夫,我刚认识他时,也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他也曾疼了我四年,事无巨细,都是谨慎妥帖。后来呢,还不是另结了新欢?”安晴叹了口气,她又何德何能,能令得裴靖对她不离不弃,白首如初?——他是家中独子,而她是因为无子而被夫家休黜的弃妇,何必要走这样辛苦的一条路?这世上,又不是只他一个男人。
落梅语塞,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于男女感情一道,也只得同小柳相处的那点点滴滴,自己尚且彷徨无措不知如何自处,又怎能提出什么有力的论点来为裴靖辩护来着?于是只得叹了口气,弯腰将躲在阴凉里猫着的青衣抱起来,塞到安晴怀里道:“姐姐怕是现在也没什么心情管染坊的事了,妹妹便改日再来罢。”说完冲安晴略欠了欠身子,又按着她手臂道,“姐姐莫送了。”
说罢便自顾开门出去,待要关门时又抬头,冲着安晴认认真真道:“姐姐就算打定了主意要回绝了裴哥哥,也先看看他给姐姐写了什么吧?如此,也不算辜负了裴哥哥的一番心意,——不管这心意能坚持多久,起码现在妹妹觉着,这心意如同足金一般。”
安晴强笑着点点头,算作回答。
青衣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似乎对打扰它乘凉十分不满。
待她走了有一会儿了,安晴才算是勉强鼓起看信的勇气来,伸手打开妆奁,拿出那六封信,按着时间的顺序排好,先拆开了第一封。
那却是一幅画,线条略嫌生硬,寥寥几笔,俱是用浓墨勾勒。画中有一位严装的女子向着一丛不知名的嫩叶,身形单薄,头略略低着,修长的脖子弯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虽看不到脸,却能清楚分辨出,画中人正是安晴本人无疑。
没有任何题跋,安晴看了片刻,便将那幅小像放在一边。
第二封信,是寥寥几句话:“我不善绘画,却擅长画宫装的仕女图,只不过我笔下的仕女统只长了一张面孔:她低眉浅笑的样子,她抿唇巧笑的样子,她顾盼生姿的样子……她在我笔下凭着我的想象慢慢成长、成熟。八年来,她一直与我相随,从未远离。然而我最擅画的,却是她的背影,因她一直不肯回头,我只得拼命追赶。”
“我一直在你身后,而你却始终不肯回过头来,看看我。”安晴仿佛又听到裴靖这样说道,一字一句,砸得她心头沉甸甸的。
她忙将那画和那解释折起来,莫名地觉着心虚。
第三封信打开,却先滑出一朵压平裱好的金色萱草来,朱红的芯浅黄的边,如同那日郊外的花田一般热情奔放,开得轰轰烈烈。
裴靖一字一句写道:“若你因我忧愁烦闷,那定非我所愿。愿这朵忘忧草,能如那日一般,解你心结,慰你忧思。”
安晴拈着那萱草的书签,嘴角不觉慢慢勾起一抹微笑。
第四封信,是一段歌词:
树梢上的月亮照亮村庄
我的心上人儿的脸庞哟,比那月亮还要美丽
百灵鸟的歌声传遍四方
我的心上人儿的笑声哟,比那百灵还要动人
月亮躲在了云彩后面
啊我的心上人儿哟,你什么时候才能知晓我忧伤
晨风吹散了朵朵云彩
啊我的心上人儿哟,你什么时候才能抚慰我心房
月亮下去又爬上来
啊我的心上人儿哟,你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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