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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尘深处-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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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欧在船上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一猫一狗的身影。人工智能确认在暗夜仕女号上没有他看不见的死角,每个地方他都能纳入眼底。而他没有看见猫和狗。也就是说,它们不在船上。
他快速调取了监控录像,发现飞船停泊在刀弓甲的时候,那两只动物偷偷从船上溜下去了,再也没回来过,而那时候他正忙着和银河伪娘歌姬说话,竟然没注意到!
“哦,真该死。”雷欧顿时觉得万念俱灰,“我把约书亚的储备粮弄丢了,他准会杀了我的!”
年过六旬的帝国宰相格林华德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凝望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浓云中不时有闪电划破长空,看来一场雷雨近在咫尺。
“又到帝都的雷雨季节了。”宰相自言自语。他放下窗帘,房间便陷入一片昏暗之中。他没有开灯,而是坐在窗前开始冥思。这可以说是他每日的功课,他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安静氛围来思考过去、未来、人生和国家。
宰相十分苦恼。帝国王师大获全胜的消息从前线传来,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按理说格林华德也应该高兴高兴,毕竟威胁帝王御座的逆贼又少了一个。但此刻年迈的宰相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下一个就是他了。
格林华德担任宰相一职已经超过十年,之前则任职财政大臣,可以说自从踏上仕途以来,就从未离开过帝国的权力中枢。他十分感激提拔他的先帝,曾发誓为帝国鞠躬尽瘁。现在想来,自己年轻时真是既莽撞又单纯。
如今的格林华德早已不同于往日,官场上的摸爬滚打让他变得圆滑、成熟、内敛,依照那些年轻人的说法,就是“老奸巨猾”。先帝早已过世,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他的女儿诺雅一世。将来入住白耀宫的则会是她的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格林华德悄悄地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一腔热血的青年。他尝过权力的滋味,那太过甜美,以至于任何人都会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格林华德就像嗜酒贪杯之徒一样眷恋权势(他从不否认这一点),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不仅要让自己坐稳这把交椅,更要让自己的家族后代进入帝国的中枢,开枝散叶,最终变成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从国土中汲取养分,同时荫蔽这个国家。
过去有不少家族都这样做到了(比如贝叶斯伯爵家,不仅在军政中举足轻重,还时常和王室联姻,以至于家族中的任何一个后代都流着帝王血脉,拥有王位继承权),但他们无不是从纳思尔一世陛下踏上不坠之星的土地起就追随他的幕僚臣子,像格林华德这样从一介平民跻身帝国贵胄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格林华德想把这样的奇迹延续下去。首先是要把家族中的年轻人输送到各个职位上,这点他已经做到了;然后是和王室联姻。不幸的是第二步失败了。他没能成功地让自己的孙女成为王妃,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婚礼前夕的一场命案给破坏了。安诺特王子进了棺材,接下来继承王位的是他的妹妹,格林华德可没有孙子能派去和公主结婚(他也不认为自己孙女的姿色能引诱公主)。不过没关系,他有一个远房侄子年龄刚好,或许可以试一试。
格林华德必须抓紧时间,在自己退出权力的漩涡之前将一切安排妥当,让家族的伟业步入正轨。倘若在女王退位、公主登基之前他还没做到,那么一切努力都会付诸流水。宰相知道公主比谁都恨他,他们之间隔着安诺特殿下的血海深仇,而公主的好帮手、年轻的贝叶斯伯爵更不会容忍他。虽然宰相一向勇敢无畏,但还没胆大到像温内特公爵那样派出刺客的程度。现在帝国的第一继承人是阿尔薇拉公主,她之后则是达雷斯·贝叶斯(原本应该是公爵的女儿穆赛娅,但她被废除了继承权,而且据说被公爵的残部带走了,至今找不到踪迹)。他们两人一起遇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假使宰相无法趁公主尚未登基时站稳脚跟,那么改朝换代的腥风血雨必将让他失去所有。
轰隆——
雷声震撼着玻璃和宰相的耳膜。他觉得头脑一阵轰鸣,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在敲门。
“谁?”他问,“我吩咐过不许打扰的。”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有一位客人来访。”
“今天的日程表上没有会客一项。”格林华德说,“是什么尊贵的客人,竟然不请自来?”
管家有些犹豫:“这……是一位很特殊的客人,她说一定要见您……”
格林华德望向窗外浓云密布的天空。这么快就来了吗?
“请她进来吧。”
管家离去后不久便带着另一个人上了楼,格林华德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管家亲自为客人开门,等客人进屋后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有格林华德和客人两个人。宰相吃力地转动脖子,正巧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靛蓝色的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客人的相貌在一瞬间被电光勾勒出来,而后又没入了黑暗中。
宰相垂下头:“原谅老臣年迈,无法站起来向您行礼了,殿下。”
“无妨。”客人说,“我只是来找宰相说说话,又不是和您比身高,您站不站起来都一样。”
“殿下的大驾光临让老臣惶恐不已。老臣听说王师还有一周才能到达帝都,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归心似箭,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下飞船就赶来您府上。”
“殿下如此匆忙,是有什么要事吗?”
“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宰相,希望您能收下。”
格林华德这才发现客人手上拿着一把冲锋枪,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怎么敢!宰相心想。就算是帝国的继承人,杀了人一样要依法判刑!她怎么敢杀我!
出乎意料的是,客人没有开枪,而是走到房间放书桌的角落,把枪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击杀了叛贼温内特的那把枪,很有纪念意义,我打算给它赐名‘荡寇神枪’,放在国立博物馆里,您觉得如何?”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格林华德没有去擦,这会暴露他紧张的事实。现在房间这么昏暗,客人绝对看不见他的样子的。
“全凭殿下的意思。”他回答。
“既然是荡寇神枪,理所当然要用来剿杀逆贼佞臣。希望宰相大人能用得着它。”客人顿了顿,又说,“我还有另外一件礼物。”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又抽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这件礼物也十分珍贵,恐怕不能和神枪一起赠给宰相。不如请您在两者中挑选一件吧。”
“老臣衷心感谢殿下的慷慨。”她在威胁我。宰相想。不过我不会正面回答她的。
客人没有追问宰相到底选哪一件,而是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您有个侄子,和我年纪差不多,住在偏地。不如把他召到帝都如何?只不过偏地到帝都路途漫长,途中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糟糕了……”
宰相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客人又说:“我记得您还有晚辈在财政部工作。现在内乱已平,我打算整肃一下朝纲,首先要清查财政预算,好好整治一下官员的贪污腐败。不知道您的晚辈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格林华德对财富没有什么兴趣,但家族里的年轻人就不一定了。财富和权势通常相伴相生,常人追求了其中一个,难免会同时对另外一个垂涎欲滴。
“宰相大人出仕帝国已经几十年了,这些年来的功劳苦劳,母亲和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宰相大人年迈体虚,差不多也是时候告老还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您如果觉得合适,可以随时说出来,不用把重担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还很年轻,还有比您多许多倍的时间,朝廷里也有不少年轻人,必然不会辜负宰相的期望。”
格林华德张开嘴,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搁浅的鱼,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客人理了理衣服:“我匆匆忙忙回来,还没回白耀宫觐见母亲呢。就先告辞了。”她转身走向房门,握住把手,又转身补了一句,“帝都守卫军的司令官亲自送我过来的,我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一周之后王师到达帝都,率领他们的是达雷斯。”
她拧开把手,走了出去。
格林华德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前。桌子上放着那把有可笑名字的冲锋枪,枪下面压着一张纸。一道闪电划过,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同时电光照亮了纸上的字,上面工整地写着——“辞呈”。
宰相一生中写过无数文书,却没写过一封辞呈,他觉得可能是时候练习写上一回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女王陛下的贴身侍女菲尔特撑着一把黑伞等在白耀宫正门口。大雨滂沱,即使撑着伞,她身上也被雨水淋湿了好几处。正门前有一队侍卫正在尽职尽责地站岗,丝毫不顾大雨将他们浇得湿透。菲尔特寻思着等雨停之后侍卫长才会让他们撤岗换班,免得过路行人看见皇家护卫队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一辆黑色的地面车驶到门前,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好似快艇在水中航行。菲尔特后退了一步,才避免了被水花淋湿的惨剧。一名侍卫上前打开车门,菲尔特举着伞迎了上去。
“欢迎回家,公主殿下。”她激动地说。
阿尔薇拉公主跳到伞下,菲尔特用空着的那只手拉着她一路小跑,来到白耀宫的屋檐下。等头上不再降落雨水,菲尔特才收起伞,把它交给一旁的侍卫。
“您看看,您都湿透了。”虽然阿尔薇拉身上只有一小块被淋湿了,但菲尔特还是很心疼。她服侍女王陛下三十年,亲眼看着阿尔薇拉从一个小婴儿长成大姑娘,几乎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菲尔特觉得这样想有点僭越)。看见她的宝贝小公主风尘仆仆地从战场赶回来,还淋了雨,菲尔特那颗老母鸡般的心都要碎裂了。(上主啊,战场!菲尔特心想。那个鬼地方不都应该交给男人们去打拼吗!她的小公主就应该待在宫殿里弹钢琴、读书、插花和跳舞,怎么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还淋了雨!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哦,仁慈的上主啊!)
“你也一样,菲尔特。”公主好像被她的话逗笑了。
“您回来得太突然了,都没通知一声,”菲尔特命令一旁的侍女拿来干毛巾,指挥她们帮公主擦干净脸。公主可是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应该挑选一个天气好的日子,让娜玫全城的人民都带上鲜花和彩旗去迎接,把红地毯从白耀宫一路铺到宇宙港才像话。
“菲尔特,我母亲呢?”
“陛下还不知道您回来的消息,她在温室里,您知道,每逢雨天她都会去温室。”
公主皱起眉。“我早该知道。她晴天的时候待在庭院,雨天就转移到温室,简直就像一盆植物。”
“啊啊,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菲尔特倒抽了一口冷气。(其实她觉得公主说的有几分道理。)
阿尔薇拉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毛巾,擦干净脸:“我去见母亲。温内特死了,总算为哥哥报了仇,这个好消息我要亲自告诉她。”
“是,这是当然。”菲尔特心想就算温内特罪大恶极,但也是女王的堂弟,她真的会开心吗?菲尔特刚进宫的时候,温内特公爵还没结婚,就住在白耀宫里,是个英姿勃勃的少年人,每天都为暗恋斯黛拉小姐的事而苦恼不已。一转眼,他们夫妇已经并排躺在了墓地里。想到这儿,菲尔特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她跟着阿尔薇拉走向女王所在的温室。一路上的男女侍从无不恭敬地向公主行礼,菲尔特跟在后面都觉得很荣幸。她的小公主长大了,现在是白耀宫的少主人,将来还会成为帝国摄政,乃至半个银河系的君王。时光匆匆,简直是逼得人不得不快速成长。
菲尔特想叫公主慢一点儿,她已经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她们经过一条回廊,迎面遇上了一个最不该在此刻遇上的人。阿尔薇拉猛然停住脚步,跟在她后面的菲尔特来不及刹车,险些撞上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公主皱着脸,像看一个闯进家门的陌生人一样看着面前的男子。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还应该在哪儿呢,阿尔薇拉?”男子温和地微笑。他已经年过五旬,两鬓霜白,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但仍然英俊潇洒,保持着和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翩翩风度,让不少比他年轻得多的女性都不由地为之沉迷陶醉。他的笑容本应令人如沐春风,然而此时却变成了干燥的狂风,让一个小火星变成了燎原大火。
“别叫我名字!”阿尔薇拉大吼。
菲尔特心惊胆战。她扯了扯公主的袖子,小声道:“殿下,殿下,别动怒啊,消消气,您可是要去通报喜讯的,怎么能生气呢!再说了,他是……大家都看着呢,您这样也太……”
她希望公主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发怒,最好像往常那样无视面前的男子,将他当做空气或者无足轻重的昆虫——再怎么也比当面吵起来好呀!
一边劝,菲尔特还一边向男子使眼色,让他赶快离开。但男子不仅没领会菲尔特的好意,反而进一步煽风点火:“菲尔特说得对,阿尔薇拉,你对父亲说话就是这种态度吗?”
男子正是公主的父亲,女王陛下的丈夫,白耀宫的另一位主人——索瑞亲王殿下。他和妻子已经好久不说话了,与儿女的关系更是糟糕。安诺特殿下尚能恪守身为王子和儿子的礼节,对他保持起码的尊敬;阿尔薇拉则完全不行。她和索瑞亲王一遇上,就像钠块遇上水,非要演变成一场大爆炸不可。
“父亲?!”阿尔薇拉怒极反笑,“除了是我母亲户籍上的配偶和给我提供了一半遗传基因以外,你哪里像个父亲?”
“阿尔薇拉,你怎么能这么说!”索瑞亲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公主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哦,我差点忘了,你为不少人提供了基因呢。要叫你‘爸爸’的人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你肯定不会在乎我这微弱的一声,是吧,父——亲——”她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亲王的表情阴沉得可怕。“看看你母亲把你教成了什么样子!”
“啊呀,那还真是抱歉,谁叫我没受过父亲的教导呢!”
“那我现在就来教导你应有的礼仪好了!”
“如果说,”阿尔薇拉咧开嘴,“登上那个破王位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能光明正大地把你扫地出门,再也不用见到这张可憎的脸了!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你……!”亲王勃然大怒,但他的怒气还没找到出口,阿尔薇拉便冷笑着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向温室。菲尔特尴尬地向亲王行了个礼,急急忙忙跟上公主。走出去好一段路,她回过头,看见亲王依旧伫立在走廊尽头,他也在看她们。雨幕的映衬下他的身影仿佛一名孤独的守望者。
转过一个拐角,那身影就再也看不见了。菲尔特叹了口气,跟随公主走进温室。
温室里的景色和外面迥然不同,因为它的天顶是个显示屏,能显示出阴晴雨雪等不同天气。外面正在狂风暴雨,温室里却是一派和风细雨,就像春季朦胧缠绵的微雨一样。
温室中盛开了各色花卉,经过基因调整,加上园丁的悉心打理,常年盛开不败,如同一座开满了鲜花的仙境国度。
公主在一丛海棠花边驻足。菲尔特看见女王陛下就在花丛对面,背对着她们。她一如既往一身漆黑,戴着黑色的礼帽,上面垂下长长的黑纱。她手里拿着一把园艺剪刀,正在修剪玫瑰花枝,动作轻柔地将它们摆弄成美丽的形状。她每修剪几分钟就要停下来休息好一会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还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阿尔薇拉立在原地,凝望她母亲打理花枝的样子。片刻之后,她转过身,离开了温室。
菲尔特一头雾水,只能追上她。“殿下,您不去向陛下报告了吗?”
“母亲在工作,这时候怎么好去打扰她。”公主表情复杂,像是失望,又像陷于沮丧,“晚些时候说也是一样的。”
她的声音很轻,菲尔特想女王陛下肯定没听见,因为她依旧忙于园艺,似乎根本没发现她远征的女儿已经归来了,现在就站在她背后。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约书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躺在培养槽里,医疗用的液体刚刚褪去,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沾满了富含营养和氧气的液体。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肋骨已感觉不到疼痛,看来伤势已然痊愈。
他打量着四周,这里的陈设看起来像研究所里医务室,他旁边还并排放着好几个培养槽,但现在它们内部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医务室里也没有人。约书亚恍惚想起他受伤之后阿洛伊斯把他送到了医务室,这里古老陈旧的医疗设备竟然奇迹般的可以使用。他躺进了培养槽里,让医疗液体淹没自己头顶,然后他睡着了,没有做梦,睡了长长的一觉之后再度醒来,却发现阿洛伊斯不在他身边。
约书亚一个激灵,连忙从培养槽里跳出来,落地的时候差点滑倒。他觉得自己正在做某个可怕的噩梦,梦见了一个没有阿洛伊斯的世界,或者他之前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另外一个梦,醒来之后他依然孤身一人身在漫无止境的黑暗旅途中——光是想想这样的可能性,约书亚就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中。
“阿洛伊斯!”他叫道。声音在空旷的医务室里形成了短暂的回声。
医务室的大门伴随着“兹兹”的摩擦声打开了。
“你瞎嚷嚷什么呢。”阿洛伊斯捧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
约书亚紧盯着他,眼神灼热得让阿洛伊斯一时间感觉十分别扭。“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他说,“看见我就那么让你不高兴吗?”
“我……醒过来的时候……”约书亚觉得口干舌燥,“没看见你,所以……”
“我去给你拿衣服了。”阿洛伊斯扬起手里的服装,“算算时间你差不多也该醒了,看样子稍微早了那么几分钟……”
他还没说完,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约书亚用像是要勒死他的力气紧紧抱着他。“我一睁开眼睛,发现你不在身边,我还以为……”
阿洛伊斯腾出一只手,拍了拍约书亚的后背:“我不是在这儿么。好了,快放开我,你身上还是湿淋淋的!”
医务室大门再一次打开,卡斯珀惊喜地冲了进来:“好消息,阿洛伊斯,中枢电脑已经启……”他像急刹车似的止住声音,尴尬地转过身,“呃……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请继续吧,我去看看电脑……不过果然还是工作重要一点吧,亲热什么可以稍微推迟一点……”
“中枢电脑启动了?”
“自动破解程序打开了中枢系统。”
约书亚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他记得自己来医务室前开启了自动破解程序,这样比他亲自操作要慢上许多,但好歹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没想到等他伤愈,破解程序都已经把所有的活儿干完了。
“我睡了多久?”杀手问。
“五天多一点。”阿洛伊斯回答。
太久了。约书亚想。他本来打算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搞定中枢系统,再用十几个小时安装人工智能。意料之外的受伤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现在近两倍的时间过去了,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完成。他一点儿也不想在此地久留,虽然这里是他的故乡。他宁愿在回忆中一遍又一遍反复重温昔日的时光,也不要亲眼面对古地球千年后衰败的景象。
“我们得快点去中枢控制室。”约书亚说。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卡斯珀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过你能先穿上衣服吗?”
中枢控制室位于研究所地下五层的中央,宛如盘踞在地城中央的恶龙一样监视着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的空间比阿洛伊斯想象中的大上好几倍,球形天花板仿如漆黑的夜空,其上的灯光则像点缀天穹的繁星。中枢电脑大部分都埋在地下,而露在地上的部分则位于圆形控制室的中央,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与天花板相连。
“这就是中枢电脑?”阿洛伊斯目瞪口呆。眼前的场景太过出乎他的想象了,两年前的古人竟然制造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机械,不但到今天还能继续使用,甚至比现代的许多电脑还要快速。后人见了它不仅要瞠目结舌,更应惭愧不已。
“它有个绰号叫‘巴别塔’。”约书亚介绍道,“神话中在人类的语言变乱之前所兴建的高塔,无限接近天空和神祇。”
约书亚缓慢、充满敬畏地走到中枢电脑前,如同一名虔诚的朝圣者。他只见过“巴别塔”一次,在凯斯特的带领下短暂地窥见过它的真容。年幼时的记忆此刻在脑中苏醒了,他想起当时自己是多么的讶异。他看见古地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们都汇聚在这里,在这座通往天国高塔下探究宇宙最深的奥秘。巴别塔。那些最杰出的人们为自己的电脑起了这样的名字。那究竟是怎样一段辉煌而疯狂的岁月,他们在覆亡前夕终于踏入了神的领域,像诸神一样创造生命和世界、支配时间与空间,而后于黄昏中陨落,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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