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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康文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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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ARCHA〃这个字的意思肯定就是〃柜〃(Ark),即〃约柜〃(Arkofthe Covenant)的柜。我还能看出,这些雕刻里的那个盒子或柜子,其尺寸(按照其他人物的比例)恰好和《出埃及记》里描述的约柜一样(见《旧约·出埃及记》第37章第1节——译者注)。
  我推论,如果我的这个假设正确,那么,在示巴女王雕刻不远的地方放置一个约柜的雕刻,这就进一步支持了我的前一个假设,即沙特尔大教堂的建筑师有可能(通过某种尚不知道的途径)曾受到《国王的光荣》里记载的那个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那些建筑师分明把这位女王放在了非洲的背景里,这就使这个假定比我以前在南走廊的有关设想更可信了。因此,我觉得值得花些时间去弄清这些柱子上的小型雕刻上刻的是否就是约柜,并去弄清那些拉丁文铭文的意思。
  我坐在北走廊的铺地石上,仔细翻阅我手中的几本旅游手册。其中只有两本稍稍提到了我感兴趣的这些柱子上的装饰。其中一本虽然没有翻译这句拉丁文,却证明这些雕刻的场景确实与约柜有关。另一本手册提供了译文——我虽然觉得译文很有趣,却十分怀疑它的准确程度:
  ARCHA CEDERIS(你要依靠这柜工作)
  HIC AMITITUR ARCHA CEDERIS
  (此处诸事均要学习,你要依靠这柜工作)
  即使依靠我在小学掌握的那些拉丁语知识,也足以表明这句译文可能并不正确。因此,我决定向一位专家请教此事,请他为我澄清这句拉丁文的意思。我突然想到,就在几天以后,我将路过一个人的家,他完全有资格帮助我——此人就是彼得·拉斯科教授,他是美术史专家,伦敦大学考特鲁德学院前院长。现在他每年都要在法国南方住半年。拉斯科还是我一位好友的父亲。他毕生研究中世纪宗教美术和建筑,因此可能为我提供一个权威性的见解,或者至少能为我指点迷津。
  于是,我就把那行铭文仔细地抄写下来,然后站起身子,想画一幅整个北走廊的速写。这时,我又看见了另一件可能意义重大的东西,即约柜石板。尽管它矗立在走廊前面的支撑立柱上,其位置却恰恰是在麦基洗德雕像与示巴女王雕像之间,前者是《旧约》里的祭司兼国王,其雕像占据了中跨廊的大部分地方;而后者的雕像则占据了右跨廊的大部分地方。
  实际上,我可以画出一个三角形,把这三座雕像连接起来——麦基洗德雕像与示巴女王雕像分别在三角形长底的两端,而约柜的雕刻则位于两条短边的顶点。
  这还不是全部。
  我研究这些雕刻在两个跨廊的分布位置时,还领悟到了一点:雕刻上那辆牛车正载着约柜离开麦基洗德,(沿着我已经画出的那个三角形的边)径直朝着示巴女王走去。
  沙特尔大教堂的不少雕像都包含着寓意,不同的人物常常被有意地并列在一起,以讲述一些故事或者传达某种信息。鉴于这个特点,我认为这三座雕刻的这种排列方式不大可能是偶然的。恰恰相反,这种排列倒很像是又一个证据,证明了我的那个假设,即沙特尔大教堂的建筑师们必定通过某种途径,了解了《国王的光荣》记载的埃塞俄比亚人有关示巴女王的传说。
  尽管仅凭现在的这一丁点儿证据还远远无法得出确凿的结论,但北走廊的雕刻群至少可能包含着一个传说的回声,即约柜曾从古代的以色列(由祭司国王麦基洗德代表)被带走,带到了埃塞俄比亚(由示巴女王代表)。
  因此,离开北走廊以前,我特别注意观察了麦基洗德的雕像。我刚进这个走廊时,它就5!起了我的注意,而此刻,在我为它画速写的时候,我开始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例如,他的右臂下面挂着一个香炉,样子很像我在埃塞俄比亚人的教堂圣事上经常见到的那种香炉。那些圣事上通常要点燃大量的焚香。同时,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只长颈圣杯,其中装的不是液体,而是某种固体的圆柱形物体。
  我又翻阅了我那些旅游手册,非但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那个香炉的说明,却看到了有关那只杯子的一些互相矛盾的解释。
  一本书上说,这座雕像上的麦基洗德本来要被塑造成基督的迫害者,因此,那只圣杯以及其中的东西就本来是要代表〃面包与红酒,即圣餐的象征〃。在另外一本书上,这座雕像照片底下的说明是,〃麦基洗德手持圣杯,从圣杯中流出石头〃,然后是下面这些多少令人困惑不解的话:
  我们可以由此联想到诗人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据说他是位圣殿骑士会员(不过根本没有有关的证据)。在他的作品里,圣杯就是一块石头。
  此外,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我终于离开了北走廊,到大教堂后面的花园里去找我的妻子和孩子们。
  第二天,我们从沙特尔出发,开车去南方的波尔多和比亚里茨。过了一会,我们向东边的蓝色海岸(即避暑胜地里维埃拉港——译者注)开去,来到了图卢兹市附近的塔恩及加龙省。
  在那里,我依靠一张精确地图的帮助,终于找到了美术史专家彼得·拉斯科教授的家。我从沙特尔城给他打过电话,他已经表示愿意和我谈谈北走廊的那些雕刻,不过,他谦虚地补充了一句,说自己不能被称为研究那些雕刻的专家。
  埃塞俄比亚的牵连?
  我在彼得·拉斯科的屋子里和他呆了一个下午,他的屋子位于蒙太古·德·盖尔塞小村。彼得·拉斯科60多岁,相貌出众,一头灰发。我以前见过他几次,而他也知道我是作家,专门报道埃塞俄比亚和非洲之角的消息。因此,他一开始便问我为什么突然对中世纪法国的大教堂发生了兴趣,
  我对他简要地叙述了我的见解:我在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看见的那些雕刻,可能在某些方面受到过《国王的光荣》的影响。我总结说:〃手持圣杯的麦基洗德可能象征着《旧约》里的以色列。他毕竟是撒冷的祭司国王,而一些学者认为撒冷就是耶路撒冷。此外,示巴女王雕像(她脚下还有个非洲仆人)可能象征着埃塞俄比亚。我们在这两座雕像之间又看到了约柜的雕刻,它正被送往埃塞俄比亚。因此,它们可能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约柜从耶路撒冷被带到了埃塞俄比亚——《国王的光荣》里正是这么说的。你以为如何?〃
  〃说老实话,葛瑞姆,这听起来很荒谬。〃
  〃为什么?〃
  〃哦……我认为,埃塞俄比亚的那个传说很可能早在13世纪就渗透到欧洲来了——其实,你想想看,目前至少有一篇学术论文提出有可能是这种情况。我本人很怀疑这个说法。不过,即使当时的沙特尔已经知道了《国王的光荣》记载的这个传说,我也不知道谁会有心把它翻译成那座大教堂里的雕塑群像。这在当时是个不同寻常的做法,对北走廊来说更是如此,因为那里的雕刻主要是《旧约》里基督以前的那些先驱。顺带说一句,正因为如此,那里才有麦基洗德的雕像。在《希伯来书》里,麦基洗德被看作基督(见《新约·希伯来书》第7章——译者注)。〃
  〃在雕像上,他手里拿着一只杯子,杯子里还有某种圆柱形的东西。〃
  〃那可能是要象征面包吧——就是圣餐的面包和红酒。〃
  〃我的一本旅游手册上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另一本书上也说,这只杯子就是圣杯,还说那个圆柱体是一块石头。〃
  彼得·拉斯科疑惑地抬起眉毛:〃我以前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说法。比起你提出的埃塞俄比亚牵连论,它更牵强……〃他思索了一阵,然后说:〃不过,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我提到的那篇论文,就是谈到埃塞俄比亚的那个传说传入了中世纪的欧洲的……〃
  〃是的。〃
  〃其中有关圣杯的说法很奇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说,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的《圣杯传奇》里的圣杯,就是一块石头,而不是一只杯子,而这个说法就受到了埃塞俄比亚基督教传说的某些影响。〃
  我向前探起身子,说:〃这太有意思了……我的旅游手册里也提到了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他是谁?〃
  〃他是最早进行圣杯题材创作的中世纪诗人之一。他写过有关圣杯的整整一部书,名叫《帕西法尔》。〃
  〃就是那部歌剧的名字么?〃
  〃不错,瓦格纳写的歌剧。它是受到沃尔夫拉姆的启发而写的。〃
  〃这位沃尔夫拉姆……他什么时候写的那部书呢?〃
  〃问世纪末或者13世纪初吧。〃
  〃这就是说,是在建造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的同一个时期了?〃
  〃是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说:〃你说的那篇论文里提出,沃尔夫拉姆的作品受到了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我想,你大概不记得那篇论文的题目了吧?〃
  〃……啊,不记得了,恐怕不记得了。我读它的时候,至少是20年以前了。我记得,它的作者是叫阿道夫吧。我只记得那个名字了。沃尔夫拉姆是德国人,所以,你其实应当去请教研究中世纪欧洲高地国家德语文学的专家,去找到更多的细节。〃
  我心里正有这个打算。于是,我请彼得帮我翻译一下沙特尔大教堂里那句使我困惑的铭文。我告诉他,我的旅游手册把“ARCHA CEDERIS”翻译成了“你要依靠这柜工作”,把“HIC AMITITUR ARCHA CEDERIS”翻译成了“此处诸事均要学习,你要依靠这柜工作”。
  然而,彼得却认为这些翻译全都错了。“ARCHA”的意思当然是“柜”,而“C EDERIS”最有可能是破损的“FOEDERIS”这个字,它的意思是“契约”。按照这样 的解读方法,把“ARCHA CEDERIS”翻译成“约柜”是很简单而符合逻辑的。不过, 还有另外一种译法:“CEDERIS”这个字被用作ceders这个动词的一种形式,其意思 是“让出”、“放弃”或者“走开”。这句话的时态虽然不合常规,但果真如此的 话,那么“ARCHA CEDERIS”这句话最准确的译文就是“你将让出(或“放弃”,或 “送走”)的约柜”。
  至于那个更长的句子,困难出在它第二个单词的第四个字母模糊不清。我的旅游手册上估计那个字母是〃T〃。不过,它更像表示两个〃T〃的缩写(因为在拉丁语里,没有只有一个T的AMITTTUR的那种拼法)。如果能确认那是两个〃T〃,那么,这句话就应当是〃HIC AMITITUR ARCHA CEDERIS〃,其含义就大约是〃让它从这里离去,那只你们将让出的柜〃,或者也许是〃让它从这里离去,啊柜子,你被让出了〃,或者还有一个译法,如果〃CEDERIS〃这个字是破损的〃FOEDERIS〃,那么,整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它从这里离去,这约柜。〃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第二个词的第四个字母可能是〃C〃(它看上去也很像)。如果是这样,那么,那句话就成了〃HIC AMICITUR ARCHA CEDERIS〃,其译文便或者是〃此处藏着约柜〃,或者是〃此处藏着你们将让出的约柜〃(或〃放弃的〃,或〃送走的〃)。
  彼得一边合上他的拉丁语词典,一边总结说:〃即使'隐藏'这个词并不明确,这句话里'Amicitur'这个词也完全可以表示'掩盖起来'这个意思了,所以整句话的意思还是一样。是不是如此呢?我不知道。这实在有点令人困惑。〃
  我衷心地赞同他这个观点。这件事的确令人困惑不已。不仅如此,我还感到它很富于挑战性,很有趣味,很5!人入胜,因此很想解开这个谜。
  在法国度假的其余日子里,我时常想起沙特尔大教堂的北走廊,我在那里见到了那些小雕像。使我无法忘记的是,那个浮雕上载着那件古物的牛车似乎正朝着示巴女王走去。同样,我心中也始终无法排除一种可能性,即浮雕上的这个景象暗示着走向埃塞俄比亚。我知道自己正沉迷在无边的推测里,而在学术上还没有任何能够支持这些推测的证据。
  我完全同意彼得·拉斯科的观点:沙特尔大教堂的雕刻家们在选择雕刻对象时,不会让自己受到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不过,这却使我想到了一种更令人鼓舞的可能性:大教堂北走廊(它也被称为〃启蒙者之门〃)的建造者们也许已经描绘了一幅神秘的地图,供后世的人们参考——这幅地图暗示了当时世上最神圣、最珍贵的宝藏的所在地。他们也许发现约柜确实被〃让出〃或者〃送走〃了,就是从《旧约》时代的以色列被送走,后来被〃隐藏〃到了埃塞俄比亚。刻有那些谜一般铭文的雕刻的真正含义,也许就是如此。若是这样,其隐含意义就的确令人惊诧,而我1983年曾打算彻底放弃的那个阿克苏姆城传说,至少也值得进行第二次考察。
  玛利亚、圣杯和约柜
  1989年4月末,我从法国回到英国以后,便让我的助手去寻找彼得·拉斯科提到的那篇学术论文。我只知道它的作者可能叫阿道夫,其内容谈到了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写的〃圣杯传奇〃可能受到了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但我不知道那篇论文是何时何地发表的,甚至不知道它是用哪种语言写成的。不过,我还是请我的助手到各个大学里去寻找,看看是否有些研究中世纪德语文学的专家能提供帮助。
  等候回音的时候,我出去买了几本不同版本的圣杯“传奇”故事,其中有克雷 蒂昂·德·特罗耶的《圣杯故事》(Conte du Graal),作者写于公元1182年,但 未完成。此外还有托玛斯·马罗礼爵士的《亚瑟王之死》(Le Morte D'Arthur), 这是一部晚得多的史诗,写于15世纪中叶。此外还有一本同样重要的《帕西法尔》 (Parzival),据说,它是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于1195年到1210年间写的— —这个日期几乎与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的建造时间完全相符。
  我开始阅读这些书籍,并最先发现:马罗礼的那本书最容易理解——因为它是后来不少小说和电影的灵感来源,它们的主题都是追寻圣杯,而我小时候就看过这些故事和电影。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马罗礼所讲的,是这个〃惟一真正的追寻〃的一种理想化和清洁化了的,最重要的是基督教化了的故事。相形之下,沃尔夫拉姆讲的故事不但更准确地再现了人类行为的真实状况,而且比较可信,更重要的是,它完全没有《新约》里那些和圣杯本身有关的象征意义。
  在马罗礼的书里,这件神圣的古物被描写成一只〃金质容器〃,由一位〃无比纯洁的少女〃携带,其中装着〃我主耶稣基督的一部分鲜血〃。我早就知道,这正是长期以来被植人通俗文化的那个形象,其中的圣杯总是被描绘成一只杯子或者一只碗(通常,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时,亚力马太城之约瑟用它接下了基督的几滴鲜血)。
  我自己也深受这种观念的影响,以致于我发现自己很难不把圣杯想象成一只杯子。然而,我阅读沃尔夫拉姆写的《帕西法尔》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些段落,它们能证实我在法国了解的那些情况,那就是:这件古物虽然也是由一位少女携带着,像在马罗礼的作品中一样,但它却被描写成了一块石头:
  无论一个凡人如何病势沉重,从他见到这块石头那天起,其后一星期内他便不会死去,其面色亦不再继续苍白。这是因为,任何人,无论少女还是男子,只要目睹这圣杯两年,你便不得不承认他的面色会如同刚出生时一样……这块石头的确能对凡人施加如此的魔力,使其骨肉立即返老还童。这块石头被称为〃圣杯〃。
  这个奇异而令人难忘的形象使我震惊,使我产生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亚瑟王之死》把圣杯描述成一只〃容器〃,而比它早得多的《帕西法尔》却明明白白地把它描写成一块〃石头〃,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做了进一步考察,从有关的权威文献里了解到了一点:马罗礼写《亚瑟王之死》的时候,〃仅仅是在生发一个主题,而(他)并不理解那个主题的意义〃。而沃尔夫拉姆的《帕西法尔》以及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圣杯故事》这两本书,则最明确地阐发了这个主题,它们都比《亚瑟王之死》早200多年。
  在这个说法的鼓舞下,我开始阅读克雷蒂昂那部未完成的故事的影印本,于是读到了以下这段描写圣杯的文字——这是对圣杯最早的文字记载(因而也是最早的历史记载)。像在沃尔夫拉姆和马罗礼的作品里一样,圣杯也由一位少女携带着:
  她手持这圣杯一走进来,圣杯的灿烂光芒便立即使所有的烛光都暗然失色,如同初生的日月面前的星辰……这圣杯……是用精致的纯金做的,上面镶着许多种珍奇的宝石,都是天下最美丽、最昂贵的宝石。
  我发现,关于这一点,克雷蒂昂的手稿明确地宣布:圣杯是一只杯子或者碗。不过,从上下文里也可以看到,这完全就是他看见的圣杯。在手稿里的几处地方,他提到了一个核心人物——〃渔夫国王〃正在〃享用圣杯中的东西〃,后来还写道:〃他享用的是由那只杯子盛的一片圣饼——那圣饼能使他充满活力,这圣杯是如此的神圣。〃
  通过进一步核对,我知道了〃圣杯〃(grail)这个字本身来源于古代法文的〃gradale〃(拉丁文是gradalis),其意思就是〃一种广口而中空的容器,其中可盛美食〃。在克雷蒂昂时代的口语里,〃gradale〃这个字的发音常常是〃greal〃。甚至在更晚近的时期里,法国南方部分地区依然用〃grazal〃、〃grazau〃和〃grial〃称谓各种不同的容器。
  因此,马罗礼才把这件圣物描写成了一只容器。不过,除了提到〃一片圣饼〃之外,克雷蒂昂的故事里并没有提到任何明确和基督教有关的东西(甚至没有说圣杯是一件〃圣物〃,而若受到《旧约》和《新约》的影响,便很容易产生这个观念)。像沃尔夫拉姆一样,这位法国诗人也根本没有提到基督的鲜血,因而自然也没有暗示那件古物就是它的容器。
  由此,我们可以说,通俗文化中与〃圣杯〃相关的〃圣血〃这个概念是后世的作者们添加的修饰,它既扩展了最初的主题,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最初的主题。
  再稍微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我便满意地发现,把这个主题加以〃基督教化〃的过程,是由西妥教团(Cistercian monastic order)的修士们完成的。而深刻地影响了西妥教团并使之形成的,则是法国克莱沃修道院院长圣·伯纳德。他于1112年加入西妥教团,被许多学者誉为当时最有意义的宗教人物。
  我后来发现,就是这位圣·伯纳德,早年在改革和传播哥特建筑程式方面曾发挥过具有重大影响的作用。1134年,沙特尔大教堂高耸的北塔楼的建造期间,他正处在其权力的顶峰。当时,他不断强调神圣几何学的原则,使它在塔楼以及整个的宏伟建筑中得以实施。不仅如此,在他死后很久的1153年,他的理论和观念依然被视为推动哥特建筑进一步革命的主要思想来源,也是我在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见到的那类圣堂和雕刻的主要灵感来源。
  圣杯故事的各种早期非基督教版本,与《新约》里那个风格化了的故事(到马罗礼时代已经形成)之间的桥梁,是所谓《追寻圣杯》(Questedel Saint Grail)这部书架设起来的。13世纪的西妥教团修士们编辑了该书。不仅如此,编纂这部宏大编年史的时候,尽管圣·伯纳德已经死去,在我看来,他却仿佛仍然在插手这项工作,如同从坟墓里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支配着编纂者们。
  我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在他浩繁的著作当中,这位极具影响的修士已经提出了关于〃基督之血〃的神秘观点,而《追寻圣杯》的编纂者们也把这个观点结合进了他们对圣杯本身的新定义里。从此以后,沃尔夫拉姆所说的〃石头〃就全被忘记了,而克雷蒂昂所说的这只〃容器〃虽然被保留,其中却被装进了基督的鲜血。
  这个概念里使我感兴趣的一点是,教会立即对它做出了解释。我了解到,在赞美诗、布道文和使徒书信里,后世全欧洲的一代代基督徒,大多都把圣杯和圣母玛利亚的祝福象征性地等同起来——我记得,沙特尔大教堂就是奉献给圣母玛利亚的。这个虔诚比喻后面的推理逻辑是这样的:(按照《追寻圣杯》以及后来对这个传说的校正版本)圣杯装着基督的圣血,而玛利亚生下基督之前,她子宫里装着基督本人,因此这就表明——圣杯就是(并且一向就是)玛利亚的象征。
  按照这个逻辑,圣母玛利亚,即“为上帝孕育神子者”,就是一只神圣的容器, 其中装着变成肉身的基督。因此,在16世纪的《罗莱托连祷经》(Litany of Lore tto)里,她就被说成了“vas spirituale”(神圣之容器)、“vas honorabile” (荣耀之容器)以及“vas insigne devotionis”(奉献之奇异容器)。
  这个象征意义为什么会引起我的注意呢?很简单,因为《罗莱托连祷经》还把受赐福的圣母称为〃atca foederis〃——而我已经知道,这就是拉丁语的〃约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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