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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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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打电话,好,好!”走了几步,又回来问:“给谁打电话?”

  我看实在没办法,就叫太监传内务府大臣们进来。这时内务府大臣荣源住进了外国医院,治神经病去了(两个月后才出来),耆龄忙着搬移我的衣物,处理宫监、宫女的问题,宝熙在照顾未出宫的两位太妃,只剩下绍英在我身边。他的情形比王爷好不了多少,一个电话也没打出去。幸亏后来其他的王公大臣和师傅们陆续地来了,否则北府里的慌乱还不知要发展到什么地步。庄士敦在傍晚时分带来的消息是最好的:经过他的奔走,公使团首席公使荷兰的欧登科、英国公使麻克类、日本公使芳泽已经向摄政内阁外交总长王正廷提出了“抗议”,王正廷向他们保证了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这个消息对北府里的人们起了镇定作用,但是对于我父亲,好像“剂量”还不足。庄士敦在他的著作里曾描写过那天晚上的情形:

  皇帝在一间大客厅里接见了我,那间屋子挤满了满洲贵族和内务府的

  官员。……我的第一个任务,是说明三位公使拜访外交部的结果。他们已

  经从载涛那里,知道了那天早晨我们在荷兰使馆进行了磋商,所以他们自

  然急于要知道,和王博士(正廷)会见时的情形。他们全神贯注地听我说

  话,只有醇亲王一人,在我说话的时候不安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显然是漫

  无目的。有好几次忽然加快脚步,跑到我跟前,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

  话。他的口吃似乎比平时更加厉害了。他每次说的话都是那几句,意思是

  “请皇上不要害怕”——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显

  然要比皇帝惊慌。当他把这种话说到四五次的时候,我有点不耐烦了,我

  说,‘皇帝陛下在这里,站在我旁边,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呢?’可是,

  他太心慌意乱了,以致没有注意到我说话的粗鲁。接着,他又漫无目的地

  转起圈子来。……

  那天晚上,我父亲的另一举动,尤其令我不能满意。

  庄士敦到了不久,郑孝胥带着两个日本人来了。从“东京震灾”捐款时起,东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馆就和我的“股肽”们有了交际,罗振玉和郑孝胥来到紫禁城之后,又和日本兵营有了往来。郑孝胥这时和东交民巷的竹本多吉大性商定了一条计策,由竹本的副官中平常松大尉,穿上便衣,带着一名医生,假装送我进医院,把我运出北府,接进日本兵营。郑孝胥带着中平大尉和日本医生村田到了北府,说出了他们的计策,但是遭到了王公大臣和师傅们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这个办法很难混过大门口的士兵,即使混过了他们,街上还有国民军的步哨,万一被发现,那就更糟糕。我父亲的态度最为激烈,他的反对理由是这样:“就算跑进了东交民巷,可是冯玉祥来找我要人,我怎么办?”结果是郑孝胥和日本人被送出大门去了。

  到了次日,北府的门禁突然加严,只准进,不准出。后来稍放松一点,只许陈、朱两师傅和内务府大臣出进,外国人根本不许进来。这一下子,北府里的人又全慌了神,因为既然国民军不把洋人放在眼里,那就没有可保险的了。后来两个师傅分析了一下,认为历来还没有不怕洋人的当局,王正廷既向三国公使做出保证,料想他不会推翻。大家听了,觉得有理,我却仍不放心。话是不错,不过谁知道大门口的大兵是怎么想的呢?那年头有句话:“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黄郛和王正廷尽管如何保证,离我最近的手持凶器的还是门口的大兵。万一他们发作起来,就怕一切保证都不顶事。我越想越怕,后悔没有跟郑孝胥带来的日本人出去,同时心里也埋怨父亲只考虑自己,却不顾我的安危。

  正在这时候,罗振玉从天津回来了。他是在冯军接管内城守卫的时候乘坐京津国际列车'注'到天津求援去的。他到了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部,司令部的金子参谋告诉他,鹿钟麟已进了宫,日本司令官叫他去找段祺瑞。这时段祺瑞也接到了北京竹本大住转来郑孝胥的求援电报。段祺瑞发出了一封反对冯玉祥“逼宫”的通电。罗振玉看了那个电稿,明白了段祺瑞马上就要出山,觉得形势并不那么严重,不过他仍然要求日军司令部出面“保护”。日军司令部告诉他,北京的竹本大往会有办法。根据日本驻屯军司令部的指示,他返回北京找到竹本大住,竹本大住叫他告诉我,日本骑兵将在北府附近巡逻,如国民军对北府有什么异样举动,日本兵营会立即采取“断然措施”。陈宝琛也告诉我,日本兵营想把日本军用信鸽送进北府,以备报警之用(后来因为怕国民军知道,没敢收),于是我对日本人的“感情”又发展了一步。这样一来,罗振玉在我心里得到了与郑孝胥相等的地位,而王爷就被挤得更远了。

  我看到了段祺瑞指摘冯玉祥“逼宫”的通电,又听到了奉军将要和冯军火并的消息,这两件事给我带来了新的希望。与此同时,陈宝琛给我拿来了日本兵营转来的段祺瑞的密电,上面说:“皇室事余全力维持,并保全财产。”接着门禁有了进一步的松动,允许更多的王公大臣以至宗室人等进来,甚至连没有“顶戴”“功名”的胡适也没受到阻拦,只有庄士敦还是不让进来。

  不久,北府所最关心的张、冯关系,有了新的发展,传来了冯玉祥在天津被奉军扣押的消息。后来虽然证明是谣传,但是接踵而至的消息更鼓舞了北府里的人:国民军所支持的黄部摄政内阁,在北京宴请东交民巷的公使,遭到了拒绝。北府里乐观地估计,这个和我过不去的摄政内阁的寿命快完了,代替他的自然是东交民巷(至少是日本人)所属意的段祺瑞。果然,第二天的消息证实了罗振玉的情报,冯玉祥不得不同意张作霖的决定,让段祺瑞出山。过了不多天,张、段都到北京来了。那几天的情形,郑孝胥的日记里是这样记载的:

  乙巳廿六日(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作字。日本兵营中平电话云:

  段祺瑞九点自天津开车,十二点半可到京。偕大七(郑的长子郑垂)往迎

  段祺瑞于车站。……三点车始到,投刺而已。……

  丙午分七日(二十二日)。……曹纟襄衡(段的幕僚)电话云:段欲

  公为阁员,今日请过其居商之。答之曰:不能就,请代辞,若晤面恐致龃

  龉。至北府入对。泽公,亻斤贝子、耆寿民(龄)询余:就段否?余曰:

  拟就其顾问,犹虑损名,苟不能复辟,何以自解于天下?亻斤贝子曰:若

  有利于皇室,虽为总统何害?……

  丁未廿八日(二十三日)。……北府电话召。入对。上(溥仪)赐膳,

  裁两器、两盘、数小碟而已。段派荫昌来,守卫兵得其长官令:不禁止洋

  员(指庄士敦)入见。涛贝勒云:顷已见段,求撤卫兵,但留警察。使垂

  访池部(日公使馆书记官)。上云:今日已派柯助志、罗振玉商购裱褙胡

  同盛昱之屋,将为行在。……

  戊申二十九日(二十五日)。……至吉兆胡同段宅晤段芝泉(棋瑞),

  谈久之。至北府,入对。……

  己百三十日(二十六日)……召见,草赐张作霖诏,罗振玉书之。诏

  云:“奉军入京,人心大定,威望所及,群邪敛迹。昨闻庄士敦述及厚意,

  备悉一切。予数年以来,固守官中,囤子闻见,乘此时会,拟为出洋之行,

  惟筹备尚须时日,日内欲择暂驻之所,即行移出醇邸。俟料理粗定,先往

  盛京,恭谒陵寝。事竣之日,再谋游学海外,以补不足。所有详情,已属

  庄士敦面述。”……北府冯军撤回。冯玉祥求免职,段批假一月。闻冯已

  赴西山。……

  段、张合作的消息一传出,北府的气氛就变了。王公们首先给张作霖秘密地写了一封信,请求他庇护。张、段入京后,王公们派了代表和郑孝胥一齐表示欢迎,然后又分头进行活动。由郑孝胥去找段祺瑞,北府的管家张文治去找他的盟见张作霖。让北府最高兴的,是张作霖托张文治特别邀请庄士敦去一趟。结果庄士敦去了两趟。张作霖找庄士敦的目的,是想通过庄士敦探一探东交民巷对他的态度,而北府里则希望通过庄士敦探一探张作霖对我的态度。我让庄土敦带去了我的一张签名照片,一个大钻石戒指。张作霖留下照片,退了戒指,表示了同情。与此同时,段祺瑞向郑孝胥表示了,可以考虑恢复优待条件。既有了东交民巷的“同情”,又有了这两位当权人物的支持,虽然冯玉祥的国民军还在北京城里,而北府的人们已经敢于“反攻”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即大门上的国民军撤走、冯玉祥通电辞职的第二天,北府里用内务府的名义发出了致国民内务部的一封公函:

  ……查法理原则关于刑律之规定,凡以强暴胁迫人者,应负加害之责

  任,其民法原理凡出于强暴胁迫,欺罔恐吓之行为,法律上不能发生效力。

  兹特专函声明:所有摄阁任意修正之五条件,清室依照法理不能认为有效。

  ……

  与此同时还发出了向外国公使们呼吁支援的公函。对摄阁成立时组成的“清室善后委员会”,虽清室代表已参加开了几次会,现在也否认了。

  这天,日本人办的《顺天时报》记者来访问我,我向他发表了谈话,与出宫那天所说的完全相反:

  此次国民军之行动,以假冒国民之巡警团体,武力强迫余之签字,余

  决不如外间所传之欣然快诺。……'注'

  《顺天时报》是日本公使馆支配下的日商报纸。说到当时日本人对我的“热心”,决不能忽略了这份报纸。它不像竹本大住那样的一切在暗中进行,而是依仗特权公然地大嚷大叫,极尽耸动听闻之能事。从我进了北府的第二天起,《顺天时报》连续发出了对“皇室”无限“同情”,对摄政内阁和国民军无限“激愤”的消息和评论。里面大量地使用了“逼宫”、“蒙难”之类的字眼,以及“泰山压卵”、“欺凌寡妇孤儿”、“绑票”等等的比喻,大力渲染和编造了“旗人纷纷自杀”,“蒙藏发生怀疑”等等的故事,甚至还编造了“某太妃流血殉清朝”,“淑妃断指血书,愿以身守宫门”和“淑妃散发攀轮,阻止登车”的惊人奇闻。其他外文报纸虽也登过类似的文字,但比起《顺天时报》来,则大为逊色。  

  十二 三岔口上的抉择

  十二  三岔口上的抉择

  北府里的人虽然有共同的兴奋,却没有共同的想法。金梁后来在他补写的《遇变日记》里说:“盖自段、张到京后,皆空言示好,实无办法。众为所欺,以为恢复即在目前,于是事实未见,而意见已生。有主张原订条件一字不能动者,有主必还宫复号者,有主改号逊帝者,有主岁费可减,必有外人保证者,有主移住颐和园者,有主在东城购屋者。实则主权在人,无异梦想,皆不知何所见而云然也。”这段话说的的确是实情。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五日的这场旋风,把我一下子抛出了紫禁城,落到一个三岔口上。我面前摆着三条路:一条是新“条件”给我指出的,放弃帝王尊号,放弃原来的野心,做个仍然拥有大量财宝和田庄的“平民”;另一条,是争取“同情者”的支援,取消国民军的新条件,全部恢复袁世凯时代的!日条件,或者“复号还宫”,让我回到紫禁城,依然过着从前那样的生活;还有一条,是最曲折的道路,它通向海外,然后又指向紫禁城,不过那时的紫禁城必须是辛亥以前的紫禁城。这条路当时的说法则是“借外力谋恢复”。

  我站在这个三岔路口上,受着各种人的包围,听尽了他们的无穷无尽的争吵。他们对于第一条路,都认为不屑一顾,而在其他两条路线的选择上,则又互不相让。即使是同一条路线的拥护者,也各有不同的具体主张和详细计划。他们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给我出主意,抢着给我带路。

  在刚进北府的那几天,争论的中心是“留在北府呢,还是设法溜出去,躲进东交民巷”?前面已说过,主张溜走的一方是处于孤势的郑孝胥和不公开表态的庄士敦,另一方则是以我父亲为首的王公大臣以及师傅们。这场冲突是以郑孝胥的失败而告终。门禁开始放松以后,则以“出洋不出洋,争取不争取恢复原优待条件”为中心展开了第二次交锋。主张立即出洋的一方是金梁和罗振玉(庄士敦仍是不公开表态的一个),另一方仍以我父亲为首,有师傅们参加。他们这次的矛头主要对着“急先锋”金梁,也取得了胜利。不过,这是一个表面的胜利。到第三个回合,即郑、罗、庄联合了起来,并争得了陈宝琛的参与,问题重心转到了“我的当前处境危险不危险,要不要先跑进东交民巷”的时候,那些王公大臣便惨败了。

  以我父亲为首的王公大臣们,一心一意地想恢复原状,争取复号还宫。他们对国民军怀着仇恨,却希望我加以忍受和等待。国民军取消了我的皇帝尊号,他们认为我还可以在家里做皇帝,反正他们不取消我的尊号。国民军的统治刚露出了不稳征兆(张、冯不和,黄内阁被拒于使团),他们的幻想就抬头了。他们一面劝我静待佳音,一面对于一切主张出洋以及出府的人,大肆攻击。他们在第一个回合上取得了胜利,让我去不成东交民巷,在第二个回合上,又让金梁败得很狼狈。金梁从报上看到了我对鹿锺麟的谈话以后,门禁刚一松动,便带着一份奏折和替我拟好的“宣言书”来了。他大大地夸奖了我的谈话,请我对外宣布“敝屣一切,还我自由,余怀此志久矢”!叫我放弃帝号和优待费,把钱拿出来办图书馆和学校,以“收人心,抗舆论”,同时要“托内事于忠贞之士,而先出洋留学,图其远者大者,尽人事以待天命,一旦有机可乘,立即归国”。他的论点是:“盖必敝屣今日之假皇帝,始可希望将来之真皇帝”。他说过之后,又写成一个《请速发宣言疏》。这一番话,尽管令我动心,但是我父亲知道之后,对他大怒,把他称做“疯子”,请他以后不要再上门来。

  其实,金梁并不是坚决的“出洋派”。他的主张曾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段祺瑞上台后,还原的呼声甚嚣尘上之际,他托人递折子给我,再不提“敝屣一切”和放弃优待条件、帝号的话,说如果能争回帝号,我亦不可放弃。他同时上书张作霖说:“优待条件事关国信,效等约法,非可轻易修改。”他对别人解释说,他原并不是主张放弃帝号的,不过此事不宜由我去争而已。他的解释没有得到我父亲的谅解,也5!不起我的兴趣,北府的大门也进不来了。

  我父亲赶走金梁之后,为了防范别人对我的影响,每逢有他认为靠不住的人来访我,他不是加以拦阻,就是立在一边看守着,因此另一个主张出洋的罗振玉被他弄得无法跟我说话。我父亲的“王爷”威风只有对庄士敦不敢使用,但是门口上的大兵无形中帮了父亲的忙,庄士敦从第二天起就进不来了。所以我父亲这一次在对付出洋派上,又成了胜利者。

  我父亲这一派人接连得到的两次胜利,却是十分不巩固的胜利。他的封锁首先弓!起我心中更大的反感。尽管我对自己的前途还没有个明确的打算,但这一点是从进了北府大门就明确了的:无论如何我得离开这个地方。我不能出了一座大紫禁城,又钻进一座小紫禁城,何况这里并不安全。

  后来,我向父亲表示了不满,我不希望在我接见人的时候总有他在场,更不希望想见我的人受到阻拦。父亲让了步,于是情况有了变化,各种带路人都带着最好的主意来了。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出洋派。我的老朋友胡适博士来了。

  不久以前,我刚在报上看到胡适一封致王正廷的公开信,大骂国民军,表示了对于“以武力胁迫”修改优待条件这种行为的“义愤”。虽然陈宝琛仍然把他视同蛇蝎,但郑孝胥已经和他交上了朋友,有些遗老也认为他究竟比革命党和国民军好。他走进北府,没有受到阻拦,我见到他,表示了欢迎,并且称赞他在报上发表的文章。他又把国民军骂了一通,说:“这在欧美国家看来,全是东方的野蛮!”

  胡适这次见我,并不是单纯的慰问,而是出于他的“关心”。他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说王公大臣们都在活动恢复原状,我对那些毫无兴趣,我希望能独立生活,求些学问。

  “皇上很有志气!”他点头称赞,“上次我从宫里回来,就对朋友说过,皇上很有志气。”

  “我想出洋留学,可是很困难。”

  “有困难,也不太困难。如果到英国,庄士敦先生可以照料。如果想去美国,也不难找到帮忙的人。”

  “王公大臣们不放我,特别是王爷。”

  “上次在宫里,皇上也这样说过。我看,还是要果断。”

  “民国当局也不一定让我走。”

  “那倒好说,要紧的还是皇上自己下决心。”

  尽管我对这位“新人物”本能地怀着戒心,但他的话确实给了我一种鼓励。我从他身上觉察出,我的出洋计划,一定可以得到社会上不少人的同情。因此,我越发讨厌那些反对我出洋的王公大臣们了。

  我认为,那些主张恢复原状的,是因为只有这样,才好保住他们的名衔。他们的衣食父母不是皇上,而是优待条件。有了优待条件,绍英就丢不了“总管内务府印钥”,荣源就维持住乐在其中的抵押、变价生涯,醇王府就每年可以照支四万二千四百八十两的岁费,这是不管民国政府拖欠与否,内务府到时都要凑足送齐的。除了这些人以外,下面的那些喽罗,不断地递折子、上条陈,也各有其小算盘。我六叔载洵有个叫吴锡宝的门客,写了一个“奏为陈善后大计”的折子,一上来就抱怨说,他早主张要聘用各国法学家研究法律,以备应付民国违法毁约的举动,因为没听他的主意,所以今天手忙脚乱,驳辩无力。接着他提出五条大计,说来说去都没离了用法律和法学家,其原因,他自己就是一名律师。还有一个名叫多济的旗人,是挂名的内务府员外郎,他坚决主张无论如何不可放弃帝号,不但如此,我将来有了儿子还要叫做“宣统第二”。他又主张今后我应该把侍奉左右的人都换上八旗子弟。看来他也打好主意,让他的儿子做“多济第二”,来继承员外郎这份俸银。

  我见过了胡适,庄士敦也回到我身边,向我转达了张作霖的关怀。我觉得胡适说的不错,出洋的问题不致于受到当局的阻拦。我和庄士敦计议如何筹备出洋的事,张作霖又做了表示,欢迎我到东北去住。我想先到东北住一下也好,我到了东北,就随时可以出洋了。我刚拿定了主意,这时又出了新问题。

  国民军的警卫从大门撤走之后,形势本来已经缓和,我已敢放胆向记者骂国民军了,忽然郑孝胥面容严肃地出现在我面前,问我看过报没有。

  “看了,没有什么呀!”

  “皇上看看《顺天时报》。”他拿出报来,指着一条“赤化运动之平民自治歌”标题给我看。这条消息说,冯军入京以后,“赤化主义”乘机活动,最近竟出现数万张传单,主张“不要政府真自治、不要法律大自由”云云。那时我从郑、陈、庄诸人的嘴里和《顺天时报》上,常听到和看到什么共产党是过激主义、赤化主义,赤化、过激就是洪水猛兽、共产共妻,冯玉祥的军队就和赤化过激有关,等等的鬼话。现在根据郑孝胥的解释,那是马上要天下大乱的,“赤化主义”对我下毒手,则更无疑问。

  我被郑孝胥的话正闹得心惊胆战,愁容满面的罗振玉出现了。我一向很重视罗振玉从日本方面得来的消息。他这次报告我说,日本人得到情报,冯玉祥和“过激主义”分子将对我有不利行动。“现在冯军占了颐和园,”他说,“出事可能就在这一两天。皇上要趁早离开这里,到东交民巷躲避一下才好。”

  这时庄士敦也来了,带来了外国报上的消息,说冯玉祥要第三次对北京采取行动。

  这样一来,我沉不住气了,连陈宝琛也着了慌。陈宝琛同意了这个意见:应该趁冯玉祥的军队不在的时候,抓机会躲到东交民巷去,先住进德国医院,因为那位德国大夫是认识我的。我和陈、庄二师傅悄悄地商议了一个计策,这个计策不但要避免民国当局知道,也要防备着我的父亲。

  我们按照密议的计划进行。第一步,我和陈师傅同出,去探望比我晚几天出宫的住在麒麟碑胡同的敬懿、荣惠两太妃,探望完了,依旧回北府,给北府上下一个守信用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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