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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审判官-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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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利亚尔一声咆哮,炙热的火球从法杖顶端射出,弹开了兵刃相接的两人。
  “你干什么?!”安朵斯退到围栏边,愤怒道,“他刚才想杀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诅咒过我?!”贝利亚尔的手在颤抖,音调像断了弦的吉他,他不知道手中的法杖该指向谁,心脏在胸腔中愈发扭曲,不明的暴动正如九狱龙卷风一样在他体内肆虐。
  安朵斯望着他,也在极力平稳声音:“亚尔,你相信我。”
  “相信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否认?!”
  贝利亚尔磨灭了最后一点耐心,镶嵌着金曜石的法杖指向安朵斯,带着威胁和压迫,一字一句道,“说!你有没有诅咒过我?!”
  金光晃眼的那一刻,安朵斯只觉得心中有什么断裂了,像一朵刚经历雕琢的玻璃花,冷不丁落向地面,摔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修复。
  暴怒的王瞪着他,扭曲的五官和一百年前的亚尔重合,那个满脸怒意的金发少年将安朵斯按向墙壁,野兽般咆哮着:“你告发我偷食心脏!你想毁了我!说,安朵斯,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爱过我?!”
  那是安朵斯第一次掉泪,因为面前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为他做了什么,他只能用渺小又卑微的语气不断重复:“不,我爱你,亚尔,我爱你……相信我……”
  血腥的气味弥漫了整个贝壳湾,司法厅早已对捕猎心脏的事有所察觉,安朵斯提前请罪,只为了撤销亚尔的死刑判决书,让这个盼望重生的金发少年实现愿望。
  亚尔重生的那一天,安朵斯在远处注视着他,那是唯一的一位,披着天使光环降生的魔神,瀑布般的金发熠熠生辉,洪亮的嗓音如同水晶城堡顶端的圣钟,美得不可一世。安朵斯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踏进熔岩滚滚的第六狱,替他承受了偷食一百零三颗心脏的惩罚。
  “你为他做得太多了。”安杜马利站在终极法庭的最高端,俯视着黑衣审判官,“我成全的,也已经够多了。一百零三年后,他必须堕入死灵之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是我的底线,你好自为之吧!”
  安朵斯跪在燃烧的坟墓中,眼前是万劫不复的火海,耳边充斥着死灵凄惨的嚎叫,这里是第六狱,死灵之狱,也是一百零三年后亚尔必来的地方。
  他望向血红色的天空,双眼逐渐被绝望覆盖,当一只苟延残喘的死灵爬到他脚下,恳求这位外来者与它签订契约时,安朵斯垂下头,忍受着血液被黑暗浸染的凌迟之痛,气咽声丝,道:“……我诅咒亚尔……一百零三年后,他将堕入死灵之狱万劫不复……作为交换,我的灵魂归你了……”
  诅咒一个既定的事实根本没用,但作为交换,安朵斯也会下地狱。
  既然无法保全心爱的人,那就与他一同万劫不复!
  安朵斯以为,他对亚尔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相信我”,亚尔依旧不肯理会,那么现在,他为他承受了地狱之罚,又与他同生共死,这样,应该就会得到宽恕了吧?
  事实是,他好天真。
  他在痛苦中昏迷,被莫拉格带回魔界,一恢复体力就去找亚尔,却迎来痛彻心扉的背叛。
  也许多少次都一样,根本没爱过的人,是亚尔。
  安朵斯看着指向自己的金色法杖,眼睛里忽然什么都没了,他耸肩笑了两声,眼睁睁看着哈尔帕斯跃下露台,展开翅膀朝第二狱飞去,他后退半步,随即伸展荆棘羽翼,一句话都没留下,追着哈尔帕斯离开露台。
  “你怎么比三头犬还狂暴?”
  贝利亚尔刚要破口大骂,冥审官已经按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脖子边嗅了嗅,“是地狱鸢尾,药量很小,很难被发现,持续服用一个礼拜就能让人情绪失常,暴躁难忍。”
  “啊?”贝利亚尔愤懑地推开他,“我会生气很正常!那个混蛋居然诅咒我!!我怎么惹他了,用得着咒我下地狱吗?!”
  “不,一点都不正常,谁会在爱人开口说了‘相信我’之后仍然拿武器指他?”米诺斯摆了摆手,转身走入审判殿,“跟我来,我有办法解除药效,如果你想追过去帮他,我也能为你提供一匹飞龙。”
  “……”贝利亚尔额上的青筋依然十分突兀,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跟上米诺斯,“不用飞龙,我有烈火战车。”
  “别屁话了,那玩意儿一出门就往坑里栽,这可是幽冥!”
  通往第二狱的道路布满了骆驼刺,这种枯黄带刺的植物堆得像山一样高,它们在狂风中来回摇摆,甚至成簇滚动,毫无预兆地挡在眼前。雷云压得很低,安朵斯只能低空飞行,在锋利的骆驼刺中穿梭,紧跟着哈尔帕斯飞入第二狱。
  第二狱为黑风之狱,群山起伏,凛冽的寒风在山谷中呼啸,因此又名“黑风谷”,触犯禁欲的人在这里接受惩罚,黑色的寒风将他们卷至空中,永远无法落地。
  安朵斯进入黑风谷之后,身体被寒风包裹,翅膀上被骆驼刺划出的细小伤口又被寒风刺得生疼,他咬牙向前飞行,用剑劈开寒风,尽量减少热量的损耗。
  哈尔帕斯逃得并不快,甚至时不时减慢速度以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一只引羊入洞的豺狼。安朵斯察觉到了异常,但目前,除了追上去抓住他以外别无他法,而安朵斯唯一不明白的,是哈尔帕斯为什么知道一百年前的诅咒。
  初代哈尔帕斯因为犯下滔天大罪,被禁止了近乎三百个世纪的重生权,即便禁期已过,也只能由帝王指定适格的重生者。然而至今为止,帝王并没有指定任何人,哈尔帕斯依旧是个死灵,一个从第六狱逃脱,化身为约克的死灵。
  审判殿的大门外,贝利亚尔捞着飞龙的缰绳坐了上去,从喝下地狱鸢尾的解药后,他整个人一直处于静默状,米诺斯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他趁人不注意拿把刀自个儿抹脖子了。
  “我会问清楚的。”贝利亚尔瞥见米诺斯盯犯人似的目光,沉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我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
  “哦,那就好……”米诺斯松了口气,“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司审官大概时间不多了,一般情况下,魔神是无法在地狱伸展翅膀的,除非大限将至。”
  米诺斯淡然的语气落在贝利亚尔耳里却变成一道惊雷,他脸色一白,险些从龙背上跌下来,“什么大限?”他的声音不可遏止地颤抖着,寒意顺着脊椎刺进大脑,头骨仿佛要炸开一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米诺斯皱了皱眉,“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些,司审官用伪装型魔法道具不仅是为了伪装自己,那个道具能改变外貌乃至体温,他的身体异常冰冷,需要依靠道具来取暖,而身体冰冷的原因也是因为大限将至……”
  贝利亚尔没再听下去,米诺斯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他的心脏,抑或让他产生一种“再不快点就来不及”的感觉,他猛地一夹小腿,飞龙嘶声冲下峭壁,忽而又振翅高飞。
  “比西!给我撕一缕布条下来!!”
  湍急的气流中,贝利亚尔的法杖变成一只小精灵,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得令后抓起主人的红色大氅,狠心撕了一长块。
  贝利亚尔接过布条,将一只手牢牢绑在缰绳上,确定不会脱离之后,从口袋中摸出一小枚银色贝壳,用尽全力捏碎了喂入口中。贝壳表面的冰晶在唾液中融化,一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至。

  Chapter 26

  接近黑风谷中心,气温越来越低,依稀可见山谷中参差不齐的冰锥,如同刺穿地面的长矛,高低不平,却十分密集,似乎在等待天空中落下什么,好将它刺得千疮百孔或血肉模糊。
  哈尔帕斯降落在一座被冰锥簇拥的冰台之上,安朵斯跟着落地后,陡然发现哈尔帕斯不见了,就这么一瞬,仿佛被光滑如镜的冰台吞了,他望着一览无余的平面,正欲移步,一个声音从哈尔帕斯降落的地方传来:
  “你最好别动,那个位置是看戏的最佳地点!”
  声音的源头让安朵斯立即反应过来,哈尔帕斯依旧站在那里,这座巨大的冰台是一个魔法阵,它吞不了人,却能隐藏哈尔帕斯的踪影。至于对方所说的“看戏”,安朵斯低下头,看着冰面下方逐渐泛红的印迹,和冰面上方逐渐清晰的投影,大概明白对方在邀请自己看一场3D电影。
  “你的表情很欠揍,安朵斯。”片刻后,哈尔帕斯忍不住开了口,“你给我看仔细了,这是三万年前你与我交战的场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绝不会堕入地狱!!”
  安朵斯看着画面,沉默了两秒,“所以你把我引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看一件根本不是我做的事?”
  “……不,那就是你!”
  尽管三万年前的事和安朵斯无关,但浓烟滚滚的投影中,那个一剑将哈尔帕斯刺穿的男人,拥有和安朵斯一模一样的面孔,那是初代审判官,将哈尔帕斯投入地狱的强悍魔神。
  那时所有魔神都效忠于以色列的王,尤其是哈尔帕斯,他对所罗门的爱几乎达到唯他独尊的地步,他付出一切教导人类军队战斗,最后因为不得宠而袭击了城邦,掀起血雨腥风,使人魔之间的关系趋于白热化。最后,审判官安朵斯在所罗门的命令下将哈尔帕斯投进死灵之狱,永无翻身之日。
  现在的安朵斯大概理解哈尔帕斯的心情,这个罪人永远不会憎恨所罗门,却能把积累了三万年的怨气转移到重生的审判官身上。不出所料,哈尔帕斯缓缓地说: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没有所罗门的命令,我绝不会输在你手上!
  “再跟我决斗一次,安朵斯!”
  话音未落,钨铁镰刀旋转时切割空气的“嗖嗖”声如蜂群一般扑过来,冰台上的影像仍在继续,四面八方的冰锥开始振动,嗡嗡的响声盖过了镰刀声和哈尔帕斯的脚步声,安朵斯一时陷入被动,仅凭感觉出剑,挡去了攻击要害的招式,却免不了手臂和大腿被擦出细长的血丝。
  “三万年前是你,三万年后还是你!我今天一定要血债血偿!让你彻底消失!!”
  哈尔帕斯愤怒的吼声反而将自己定位,安朵斯正欲反击,影像中赫然出现所罗门的身影,那位金发的王身披红色大氅,端坐在宝座之上,湛蓝的眼睛如同九重天上的幽泉,安朵斯忽然收剑防御,眼睛死死盯着投影中的所罗门。
  这就是哈尔帕斯复仇的原因。
  他爱所罗门,以及现在的,贝利亚尔。
  安朵斯眸光一沉,牺牲翅膀抵挡了一招,用荆棘纠缠哈尔帕斯的镰刀,争得机会后一剑劈向身后的冰锥。凶猛的剑气将冰锥震碎,雨点般密密麻麻的冰晶从天而降,落在哈尔帕斯身上,笼罩出一个人形。
  “你输了。”
  哈尔帕斯有所反应时,寒气四射的剑刃直逼他的眉心,他慌忙后撤,依然没躲开安朵斯的剑,剑尖贴着他的额头向上滑去,安朵斯迅速抽手,用剑柄给了他生猛一击,将他砸出去五六米。
  冰台上的画面消失,哈尔帕斯的身体显形,安朵斯看着伏在地上的狼狈男人,走过去补了一脚。
  实际上,趁虚而入这种没素质的事安朵斯很不想干,但他的素质往往取决于表现素质的对象,而脚下这个家伙相当欠揍,照着他的脸胖打一顿也是天经地义的。安朵斯看了看他的脸,还是没狠心下手,毕竟对方的额头已经破了,而且至今为止,安朵斯看见那张脸的第一反应依然是“可以做朋友的约克”。
  “起来。”
  安朵斯看着气喘嘘嘘的哈尔帕斯,叹息一声,朝他伸出手:“跟我回王城,解除你与普因的契约,只要你不闹事,我绝不会透露你的身份。”
  “呵呵呵……别装蒜了!”哈尔帕斯没有理会那只手,自顾自地笑起来,“想解除死灵的契约,不是杀了我,就是杀了普因,难道还有其他办法么?但是……你不会让我死的,我死了,谁来履行和你订立的契约?”
  他的嘴角向上扬着,笑得轻狂,目光却十分笃定。
  安朵斯瞳孔骤缩,一百年前的地狱之景重现眼前,那只苟延残喘爬到他脚下央求的死灵,居然是哈尔帕斯?!
  真是因果轮回!哈尔帕斯借契约之力逃出地狱,却又爱上契约诅咒的对象,如今他来找安朵斯的目的,除了杀掉安朵斯解除契约,还能是什么?
  “……有一点你误会了,”安朵斯静下心,语气忽然变得冰冷,“我与你签订契约并不是为了诅咒贝利亚尔,而是诅咒自己。就算你杀了我,也救不了他。”
  “不可能——!!”
  哈尔帕斯翻身捡起掉落一旁的镰刀,硬碰硬地跟安朵斯打起来。他消耗了从普因身上获得的契约之力,布置冰台魔阵,又与安朵斯厮杀,力量所剩无几,每一击落下来都要咬牙喘息,硬着头皮撑下去。
  安朵斯动摇了,他几乎在哈尔帕斯脸上看见莫拉格的影子,他默默守在爱人身边,明知可能永远得不到回应,却依然为他出生入死。面对这样的人,安朵斯丧失了还手的勇气,他一边后退防御,一边劝对方停手,即便机会渺茫,他也真心希望能找到两全之策,在不伤害任何人性命的前提下解除契约。
  可惜,哈尔帕斯一直是个善于欺骗的人,安朵斯在被他偷袭之后才深刻领会。
  哈尔帕斯的力量的确所剩无几,却不至于每一击都要咬牙喘息,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降低安朵斯的戒心,一旦他发现对方有所动摇,镰刀便以之前十倍的速度和力量狠狠砍下。
  而安朵斯在招架的瞬间,右肩传来一阵剧痛,臂力顿消,只将镰刀的轨迹偏离,没有完全挡住,弯钩一般的刀刃狠狠刺进他的后腰,黑色血液喷溅而出。
  哈尔帕斯见机抽刀,试图将对方拦腰斩断,不料安朵斯换手握剑,飞快将镰刀弹出身体,剑气一如既往的强悍,逼得他后退了几步。
  安朵斯捂着后腰的伤口,左手挥剑指向哈尔帕斯,完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新陷入逆境。
  他恍然记起那天在午班车上遇见约克的场景,他向来一入睡就会做噩梦,那天居然在班车上睡得昏昏沉沉,连约克何时下车都不知道,现在回忆未免有些晚了,这种痛感绝对是蚀骨寄生虫造成的,约克在那时就对他的右肩动了手脚。
  然而,重拾主动权的哈尔帕斯还未发动下一轮进攻,眨眼便被一颗幽蓝色火球撞了出去,炮弹一般射进冰锥,在参差不齐的冰锥群中留下一道笔直的划痕。
  幽蓝色火焰,是莫拉格。
  大法师降落在冰台上,收起飞行魔法,甚至没功夫整理凌乱的赭石色短发,一手覆住安朵斯的伤口,不到五秒便将它愈合了。
  莫拉格赶得很急,除了头顶被风吹乱的头发,底下一层发丝全被汗水浸湿,乱七八糟地粘在脸上。他老远就看见进行白刃战的两人,如果不是害怕误伤安朵斯,那颗幽蓝色火球早就轰出去了,而现在,他满脸阴沉地盯着冰锥群,似乎只要那东西稍微动一下,下一发火球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捶进地底。
  “我在赶往审判殿的途中,看见你飞出露台,可惜在骆驼刺中跟丢了。”莫拉格向前走了几步,背对安朵斯,目光依然紧盯着冰锥群,“回去之后好好解释一下,约克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和约克为什么能在地狱里伸展翅膀。”
  安朵斯沉默了片刻,绕到莫拉格前方,“这里还是交给我吧。”
  碎裂的冰渣动了动,哈尔帕斯缓缓爬了出来,就在双方准备继续对峙的节骨眼上,一匹肥壮的龙骑砸向冰台,伴随一声巨响,光滑如镜的台子瞬间变成一摊废墟。莫拉格及时撑开屏障,将飞溅起的冰块弹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安朵斯,将他带到稍显平整的地方。
  “……老子草你大爷的!”
  金发男人从龙背上跳下来,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看着翻白眼的飞龙,绝望地拍了拍额头,继而望向安朵斯,大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我爱你,安朵斯!”

  Chapter 27

  不得不承认,安朵斯第一次遇见刚爆完粗口就表白的人,而贝利亚尔就是这样一朵奇葩,能把“老子草你大爷”和“我爱你”不着痕迹地结合起来。
  事实上,没人能在搞死一头价值近万黄金的黑甲飞龙之后还保持淡定,更何况这龙是借的。所以,贝利亚尔表白之后紧接着第二句话就是:“你帮我向冥审官道个歉吧,安朵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用魔法让它飞快些而已!”还债什么的就免了吧,他可是预支明年工资过日子的人……
  安朵斯没有理他,只转头对莫拉格说了句:“你去看看那条龙。”继而飞跃冰台的废墟,降落在哈尔帕斯面前。
  哈尔帕斯的黑色死灵袍已经破烂不堪,布满焦黑的小洞,他屈膝站着,摇摇欲坠,却宁可扶着寒冷刺骨的冰锥也不肯倒下去。
  “你知道么,贝利亚尔对很多人多说过‘我爱你’。”哈尔帕斯抬起头看着审判官,额角上的血渍顺着眉骨流进眼窝,银色的睫毛粘在一起。
  安朵斯知道他听见了贝利亚尔的话,那个行事乖张的王就连说话也要大吼出来,尽管安朵斯并没把那句表白放在心上,但哈尔帕斯放了,并且从眼中流出非常明显的妒意。
  “他对无数人说‘我爱你’,多到数不清了。”哈尔帕斯自嘲地摇了摇头,“但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床下边说这句话。”
  贝利亚尔跑过来时,哈尔帕斯失心疯般举起镰刀砍向安朵斯。安朵斯还未出手,镶嵌着金曜石的法杖已经将那人连刀一起掀翻在地,法杖的底端狠狠戳在哈尔帕斯的手掌上,力气大得仿佛要在他手心里开个洞。
  “好了,亚尔!”安朵斯下意识制止贝利亚尔,这种被心爱之人糟践的感觉生不如死,他看见哈尔帕斯眼中闪烁的泪光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仿佛看见了一百年前倒在公馆大门外的自己,这种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如今又轮到哈尔帕斯。
  贝利亚尔没有收手,只是减轻了手上的力道,“约克,你到底为什么干这些蠢事?”他又用法杖戳了戳哈尔帕斯的脑门,摆出一副骂儿子的架势,“死灵也就算了,非要闹些事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你是不是脑子锈了?”
  “……呵,大概吧,脑子锈了……”
  哈尔帕斯歪过脸笑了下,忽然用尽全力滚开,反手抓起镰刀。
  贝利亚尔暴喝一声,以为他还不死心,安朵斯却发现他握住刀杆的手过于接近刀刃,根本不是反击而是自尽!那一瞬间,安朵斯来不及思考,上前一步挥剑挑开镰刀,“嗡——”一声嘶鸣,巨大的镰刀插。进冰块中,刀杆震出一圈圈幻影,哈尔帕斯捂着手,终于乏力地倒了下去。
  那条黑甲飞龙还有气,经过大法师妙手回春,它体内被魔力冲爆的血管一一愈合。
  安朵斯将死灵伯爵绑好了交给贝利亚尔,让他们乘坐飞龙回去,奈何这条饱受摧残的飞龙死活不肯驼贝利亚尔,安朵斯只好亲自驾驭它,将贝利亚尔交给莫拉格照顾。
  “你先走,把约克带回审判殿,我们随后就到。”莫拉格抚了抚龙背,这只刚成年的飞龙扬起脖子叫了声,看样子非常喜欢大法师。
  安朵斯点头之后,又看了贝利亚尔一眼,仿佛想说什么,但很快扭回头去,拉紧缰绳一飞冲天,驾驭龙骑的动作娴熟高超。
  “……我们怎么走?”贝利亚尔对莫拉格的映象还停留在初次见面时的幻觉阴影中,因此他说话十分客气,甚至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莫拉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兀自施展飞行法咒,两人瞬间腾空,毫秒间便斜飞入云,而莫拉格处于云层下方,唯独贝利亚尔被扔进浓郁的云层中,一边向前飞一边忍受迎面砸来的小冰雹。
  “喂!怎么回事?你在干嘛?!”贝利亚尔抱住脑袋,那些坚硬的冰雹砸在身上“梆梆”响,跟打铁似的,而周围都是乌云,他不确定莫拉格能听到他的喊声,正欲再喊一次,身体忽然开始做抛物运动,跐溜跐溜的往下栽,他一边下坠一边尖叫,落到半截又猛地停住,被无形的力量揪了回去。
  “爽不爽?”莫拉格看着脸色铁青的王,讥讽道,“这样的飞行方式很配你,性格暴躁,阴晴不定,就像进化不完全的低级野兽,你有什么资格爱安朵斯?”
  “……”
  出乎意料,贝利亚尔没有贫嘴,他垂下眼睛,像所有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就是这么个人……我也嫌弃自己的性格,阴晴不定,还容易失控,就像一喝醉酒就打人的老爸,但安朵斯说,他喜欢这样的我,他说这叫鲁莽率直,可爱的很……”
  贝利亚尔的声音被气流冲刷得断断续续,但莫拉格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这是安朵斯的原话,他曾劝安朵斯离开亚尔,结果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相隔一个世纪,他依然对这句话十分敏感。
  “如果是以前,我认了。”莫拉格眼中的寒气蓦然沉重起来,咬字愈发生硬,“但现在,你凭什么让安朵斯在为你付出一切之后,还要放低姿态去爱你?你没资格!你连下跪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万年冰封的脸突然出现一抹愤怒,贝利亚尔不敢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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