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盛可以文集-第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柳叶状的水果刀,坐在床边削苹果。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一句:这刀真快,准能一下就把你的乖乖切下来。张曼说“乖乖”时我听出她是四川人,我睁开眼看了一下她,她正用刀子挑着一块苹果朝那张好看的鲫鱼嘴里送。我说随便推一下你的手,柳叶刀准能刺破你的喉咙,像条鱼一样容易。张曼愣了一下,脆生生地咀嚼,听得出果浆在她的嘴里乱溢。她把刀尖朝我,苹果像靶子一样被刺中。小心哦!张曼眯着凤眼半关心半威胁的口吻。我张了开嘴又重新闭上,娜娜总是用牙签戳着苹果块喂我,竹子做的牙签干净,也比较人情味,我现在感觉那刀刺破了我的舌头和嘴唇,在我的牙缝里狠命往下切割,我暗暗地骂了一句:刀尖上调情,真他妈不是滋味。
娜娜?张曼似乎是无意识的鼻孔里哼哼。桌面玻璃底下压着我和娜娜的合影,我从她的鲫鱼嘴形里判断出是那两个音节。怎么了?我的声音竖着耳朵,我的手迅速握成空心拳头。张曼“啦啦啦”若无其事地哼歌,反过来问我你说什么?她的嘴里发出牙齿与玻璃磨擦的声音,我说你咬什么,张曼说我咬苹果籽。我缓缓松开握刀形状的拳头说,你可以走了,我会跟你联系。
莫名其妙地养成了握空心拳的习惯,好像那只手根本不是我的,尤其是一紧张手就感觉刀柄在手心发热。张曼的水果尖刀总在我嘴边晃来晃去,我的每一个牙缝都有刀刃的拉扯,发出磨擦的尖利刺耳的声音,我用舌头将牙齿挨个挨个的检查,我检查我的牙齿的时候娜娜回来了,我朝她裂嘴笑我觉得我牙齿噼哩啪啦往下掉。她似乎有点憔悴,我想亲她一下却伸手摸我的牙齿。我和娜娜的拥抱总隔着点什么,像刀尖抵触着。实际上娜娜剁我手指的那把刀可能一直横在我们中间。我即看不起娜娜又不得不佩服娜娜,我想离开娜娜但又依恋娜娜。我想紧恋娜娜却又靠不近她。他妈的是一把刀,我喜欢把玩,却提防割伤自己。我这个离开歌舞团的老男人又能在S城干什么。我把S城玩遍了,玩烂了,玩腻了,包括女人。我发现了S城处女纯洁肌肤里面的狗屎一样的肮脏,我承认这一点了,就像美丽的爱情外表下心照不宣的交易。遍地的女人,像春天的柳絮一样飘到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糜烂。没事我就躲在家里玩刀,刀是洁净的。现在我该讲我和娜娜两个大多数当中的人合在一起所干的那件绝对罕见的小概率事件了。
我们去买刀吧,“香港十三太”牌的刀很好,特别适合于女人的手型。娜娜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我的膝头。我用额头在娜娜的胸间蹦弹簧,一下接一下,说家里刀子很多,干嘛去浪费钱呢。娜娜说都不好使,它们习惯于你的手法。娜娜要为老公做饭啦?我很惊喜。我们在万佳超级市场长长的刀柜前寻找“十三太”。尽管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但还是不断地被别的款式的刀所吸引。这把蛮适合我同学张曼用。娜娜拿起一把样板刀,在我眼前晃了两下,商场的白炽灯下刀的光芒惨白,我好像是站在刀上的,随着刀片地动山摇。我故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刀上,接过娜娜手中的刀,正儿八经地做了几个切割的动作。晚餐是娜娜做的。尽管娜娜用的是“十三太”名牌刀,她仍是把肉片切得很厚。我笑着亲了亲娜娜说,可见功夫是在刀外的,还是你老公我来吧。娜娜说不,我找找感觉,我就不信我切不好。娜娜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好像那些字句是嘣儿脆的碗豆,她的每一颗牙齿都在使劲。那真是一把好刀,超簿,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飘然,刀刃的线条很美,有女人小腿的弧度。我手痒,像看到美女的修腿,很想痛快地摸一把。我有点饥渴地忍着。天也憋着,要落雨,雨落不下来,钝刀子割肉一样,让人浑身不爽。
这个夜总会有一种紧贴恋人的胸间闻到的体香,我的身体立刻膨胀了。在晦暗的灯光里闪现的全是女人,她们像深海里冒出的鱼儿,在暖昧的色彩里缓缓游移。她们穿着黑色的晚礼服,衣服的胸前制作出两个悚目惊心的圆洞裸露两座白色小山头。她们的鲫鱼嘴里轻含着什么,笑得含糊。牙齿刚刀一样的泛白,面颊有刀刃的弧线。我在小包间里叉开双腿,坐在我腿上的女人的屁股很硬,骨头触得我肌肉酸疼。我说换个姿势吧,我坐你腿上。女人一反身将我压在沙发上,她一伸腿玻璃茶几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怪声让我全身发冷,我膨胀了的欲望立刻像屁一样排泄了。女人发出刀哧溜划过玻璃的尖笑,没头没脑地蹭我。我忽然感到她满脸坚硬的胡子刀子一样的扎人。她轻柔地剥解我的衣服,吸吮我的前胸,我看到我的胸像两个汽球一样被她吹胀了,我几乎是顺从地让她褪去了裤子,我像条鱼一样的开始扭动,我的下身平坦了,好像产生了一个洞穴,它张着饥渴的嘴,准备吐下张曼用尖刀挑着的苹果块。那个女人,哦不,那是个男人,他赤裸的身体无比雄壮,他像砍柴人一样举起阳具,饿狼一样的刺向我,那阳具像把刀子深深的扎进我的身体,烙铁一样在洞穴灼烧,我发出了处女一样的痛苦嘶喊:痛!
我的身体很空,有数千把刀在我感觉空洞的地方狂乱地剁。我像鱼翘起上半身,灯光劈开梦中的黑暗,我赤裸的下半身一滩黑血冒着热气。一束亮光晃过我的眼睛,娜娜一手握着“香港十三太”,我的半截命根子在她手里攥着,鲜血顺着她的手腕到肘子拐弯的地方滴落在地板上。片刻间我是死的!我的魂魄看到娜娜提着我的脑袋。娜娜的嘴唇吸了血一样腥红。她飘出房间,我听到抽水马桶的轰鸣声。娜娜重新飘进来时张开腥红的鲫鱼嘴,用咬着钢板一样的坚硬的声音说,这种肮脏东西只配与大便混在一起!
这肮脏东西只配与大便混在一起。这肮脏东西只配与大便混在一起。这肮脏东西只配与大便混在一起。我的阳具与S城二百多万人口的排泄物混在一起了,它在下水道里间接的跟S城所有的女人发生了关系。我与娜娜的事情在S城市报的新闻版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S城的男人暗地里捂紧了下半身,我成为反面教材被女人钢刀一样的嘴翻来覆去的剁,她们像闲置的刀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仿佛普天下的罪恶根源都聚集于我的阳具,断了一根就绝了所有。我多了一本存折,密码是娜娜的生日,100,000元,像刀将我的阳具切成这一串肉片一样的数字,风干在纸页上。娜娜走了,听说是去了上海音乐学院深造。我带着刀离开了S城,躲在东北的一个小角落,下体的欲望遇到截流的堤坝来回地旋转,最终往脑海里堆积,我用刀拼命往木地板上、水泥墙壁、门里,床头、柜子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发现屠杀与肢解的快慰,由一条鲫鱼开始。
一条小鲫鱼,它游戈的姿态就像舞台上的娜娜,从头到脚水纹一样柔韧,像刀一样劈开水的包围。它在刀俎上不断地蹶起屁股引诱我,张着性感的小嘴。我拿起了“十三太”,一瓣一瓣地活剥它的鳞甲,它在我手心微微颤抖,像我刚吻娜娜时娜娜身体的淡淡反应。我剥鳞的过程是细致而缓慢的,鱼赤裸了,惹人怜爱的小嘴一张一翕。“十三太”熠熠闪光,因为杀戮而兴奋的光彩直晃我的眼睛。锋利的刀刃对准小鲫鱼雪白的肚皮刀,轻轻而又坚定的探入,雪白的肚皮裂开,小鲫鱼嘴张成O字定型,我听到娜娜快慰的声音,我掏净它的内脏,在它的背面肌肉深划一刀,小鲫鱼在我的手底下抽搐、痉挛,脑袋和尾巴都翘了起来,获得高潮的娜娜支起上身紧紧地抱着我。
(2002/1/23)
本书来自www。www。fsktxt。com 富士康小说网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www。www。fsktxt。com 富士康小说网
让语言站起来
2002年年初,无数的语言像苍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乱舞,寻找得以释放的途径,它们默默地用触角抵碰,用身体有力地冲撞,它们散乱无章,甚至冲动盲目。它们需要奔跑。我走路的时候,脑海里的语言便抖落脚下,踩在堆积的语言上,我感觉它们的弹性,柔韧,有时像海草,有时像石头,有时像松软的泥土。它们给我不同感觉的快慰。大概是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独处久了,且无人交流的缘故,眼中看到一个人,或一件事,就会像个刚识字时见字就念的孩子,不自觉地开始描述,尤其会去雕刻细节,哪怕是一条皱纹,或者吐痰者的嘴形。有时即便是一个梦,醒来后也会在脑海里开始叙述,自己觉得那时候思维活跃,妙不可言,大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无法控制,于是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我似乎是在生活着,又似乎已经从生活中抽身出来。我被这种情绪逼迫,开始“小说”创作。把“小说”打上引号,是因为,我的确不知道小说怎么写。文学刊物我看得少,像看《收获》这样的杂志,也是中学时候的事情,当代小说几乎没有看过。面对当代文坛,更是一片“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不知今夕何夕的混沌。在这样的情况下写小说,我不得不庆幸与感谢几个优秀的写作朋友,他们有时给我提供创作经验,或者针对我的小说问题具体而谈,使我少走了一些弯路。
记得一位写作的朋友说:“小说的语言要求精确,尤其注意不能用成语,因为这些熟语已经是僵化的老死的,由于我们应用和阅读的惯性,它就成了一个空洞的所指”。朋友的话使我在使用语言时警惕起来,记住了“精确”这个词。另一位朋友说:“语言千万不能疲软,一定要立起来,不能漏气。”我想起韩愈在《答李翊书》里曾写过,“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韩文的“气”与“言”之论,指的是思想道德修养是为文立言的根本。这位朋友提到的“气”与“言”,也包含“水”与“浮物”的道理。“语言”和“气”是文章的血液。小说里的“气”,应是一种硬朗的、明朗的、准确的、精力充沛的气质,只有不漏“气”,这只语言的轮胎才会圆润,丰盈,并且弹性十足,因而更富有质感、动感与力量。气,是语言不疲软的主要因素。我认为他说的“气”,就是让语言站起来。因此,我创作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快感》(刊于《芙蓉》2002第四期),语言便有点撒蹄狂奔般的随心所欲,并且闪许多精妙的比喻。对于我来说,这种恣意的叙述是快慰的、陶醉的,有读者说读起来充满快感,但是当叙述不受拘束,语言不受控制,描写没有起伏、轻重,便会有“泛滥成灾”的不良后果。因此又有一位朋友对我谈到了叙述的“控制”,明确提出我在小说创作中,必须懂得控制。我想,“控制”与“气”是不相冲突的,控制大约是离小说技巧又近了一步,更深了一层。之后写了另一个短篇《TURN ON》(刊于《收获》2002年第六期)。
我的小说中有许多比喻。运用精确形象的比喻,也能使语言站起来。余华的比喻是精辟的,如说路上的月光像洒满了盐;博尔赫斯说死,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普鲁斯特在《追忆逝水年华》里写〃感到思念奥黛特的思绪跟一头爱畜一样已经跳上车来,蜷伏在他膝上,将伴着他入席而不被同餐的客人发觉。他抚摸它,在它身上焐暖双手……这只有“神经质的、敏感到病态程度的普鲁斯特”才写得出来;茨威格华丽而充满激情的语言及精彩的比喻让人折服。用形象的隐喻使人想像陌生事物或某种感情,甚至味觉、嗅觉、触觉等真实的基本感觉来唤起对事物的另一种想像,既有强烈的智力快感,也有独特新奇的审美愉悦。我在创作长篇小说《水乳》时,写了七八万字后,写不动了,首先是我感觉激情不饱满,语言软了下来,脑海里没有想像,没有比喻,也就没有了语言方向,如果小说仅仅是客观描述,语言便会变得无趣与枯燥;其次是感觉神经紧崩的状态很累,支撑不住。于是有位朋友对我说,“写到这个字数,余下的,更需要的就是毅力,不要写得太急,适当调节一下”。我歇了一阵,直到感觉重新回来。
本书来自www。www。fsktxt。com 富士康小说网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www。www。fsktxt。com 富士康小说网
手术
手术单蒙上来,唐晓南就开始发抖。
身体被掩盖了,只有左乳穿透手术单,孤零零地挺立。
眼前白了,耳朵立起来了,刀子在半空悬着。此时,唐晓南丰富的想象力,完全变成了自我恐吓,她敏感的耳朵目睹了手术的全部过程。
医生说过,麻醉了局部,不会有感觉,她不信,或者说信也没用,还是本能地悬着心、咬着牙,等待切割时的刺痛。有金属器具的碰撞声,唐晓南听见手术工具摊开了,那些跳跃的声音,擂在她的胸口上。
没错,明晃晃的一盘器械。
医生在挑选,碰撞声成了背景音乐,为他们的谈笑伴奏。他们谈的是医院的效益问题,大约是像唐晓南这样的患者,以及正进行的这类手术,医院根本不能获什么利润。唐晓南因此明白左乳的问题不大,手术不大,因而舒缓了颤抖,稍微放松了紧崩的神经。
左乳的问题是李喊发现的。
七天前,李喊抚摸唐晓南的右乳时,发现了小硬块,认为可疑,唐晓南也感觉异样,于是到人民医院检查。人民医院彩超机探测结果是乳腺增生,属正常生理现象。唐晓南刚放下心,吐出一大口气,医生却把机器探头停在左乳上,反复搜索后,平淡地说,右乳没事,左乳有事,这块不明肿状物,有癌变可能。
癌?!唐晓南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一把,差点没气背过去。唐晓南身体健康,一年到头连感冒都没有,哪里想过会有病魔缠身,得这不治之症?况且她正与李喊两情相悦,更是受不了这种打击,当即吓哭了。李喊比唐晓南小五岁,未曾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有点发懵。事关爱情,李喊很男人地安慰唐晓南,说,医生骗人,想多赚病人的钱而已,明天去肿瘤医院找我爸,再查个仔细。唐晓南心想,医生想赚钱,玩笑不至于开这么大,因而一直在想死亡的问题。她听说癌病都会掉光头发,到晚期,病人变得丑陋无比,还需使用吗啡止痛,不禁满心恐惧,于是仔细想一想要告别的人和事,发现眷恋挺多,她便一肚子悲戚。
李喊的父亲五十多岁,精瘦,面部干燥,多皱纹,戴大框眼镜,表情严肃,在哈尔滨医学界颇有名望,是肿瘤医院的主治医师。
晓南,我爸老奸巨猾,你得坚持说你是二十四岁啊,千万不要松嘴,否则,我爸把我一软禁,你就看不到我了!去医院前,李喊无数次叮嘱唐晓南。
左乳有了问题,年龄也成了问题,唐晓南很憋闷,但不得不照李喊说的办。
当时李医生正在看患者的X光片子。
爸,她就是我同学唐晓南。李喊介绍。
跟我来。李医生迅速打量唐晓南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唐晓南原本因为病情心情抑郁,又见李喊不敢向他的父亲公开她俩的关系,还要自己隐瞒年龄,一肚子不高兴,现在又发现李老头火眼金晴,明察秋毫,似乎根本不喜欢她做儿媳妇,心底被这几重东西一压,便更加沉重了。
不过,眼下左乳的问题,是首要的问题。
彩超时,李医生在一边看了,也摸了,彩超图和人民医院的一样,只是医生结论不同:左乳发现良性纤维腺瘤,无恶化可能,现在切除也可,观察一段再切除也行。李医生似乎知道唐晓南的顾虑,又请了医院的几个权威医生分别摸了唐晓南的左乳,众权威一致断定,绝对是良性,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唐晓南又哭了一回,像某位哲人所说,“幸福是当痛苦解除的霎那”,她这回是幸福得哭,好像捡回一条命。
那么,对于这个腺瘤,切,还是不切?唐晓南没了主见。虽然乳房里的纤维腺瘤,就像婚姻当中的爱情,可有可无;像爱情当中的嫉妒,无伤大碍,但毕竟身体里长了别的东西,心里不舒坦。医生说没有恶化的可能,他们敢打包票么?那些婚姻当中没爱情的,不是有很多不甘心的,在外面寻找“爱情”么?那爱情当中的嫉妒,不也有些恶化成毁灭性结果的么?
当中有医生认为,这一刀可以不挨,至少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可以不动手术。唐晓南拿眼偷看李喊,李喊不说话,做个茫然表情。李喊的爸爸果断地说,迟早要切的,不如早些切了。口吻听起来像是病人的家属。唐晓南吓一跳,觉得李医生后脑勺长了眼睛。
医生在捏摸左乳,寻找那颗直径一厘米的瘤。
麻药什么时候打的,唐晓南不知道。
此时,她的左乳已经失去了敏感,知觉,而且似乎与她的身体无关,她觉得是别人在用东西将她抵触;又或者左乳是冰箱里一块冻硬了的肉,她的身体只是个垫盘。她分辨不出来,有多少只手指在左乳上搜索,李医生的手指头肯定也参与了这场搜索,因为他似乎捏摸得相当吃力,并且抱怨瘤长得隐蔽,躲在乳腺增生的硬块中,不好摸,尤其是注射麻药后,肌肉变硬了,摸的难度更大,弄不好切割的只是一块乳腺增生,白挨一刀,下回还得重来。唐晓南觉得是医生的手指头在说话,那些手指头还带着烦躁与职业的冷漠,像屠夫摆弄案板上的猪肉,与李喊手指头的温存差距太大。
唐晓南不由瑟瑟发抖,手心攥了一把汗。
唐晓南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死了,便开始担心手术后的伤疤会令人恶心。而且,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还不知道会在乳房上留几道口子,这一刀要是没切干净,那就完了。挨一刀的乳房,本来已经像无端失去贞洁的处女,留下遗憾,若要再挨一刀,两刀,便无异于惨遭蹂躏了。
哎,摸着了!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医生一声惊叹。
我的妈呀!唐晓南在心里跟着喊一声,便听见医生从盘里操起刀来。她觉得左乳像只汽球,即将被恶作剧的孩子戳爆。唐晓南没见过手术刀,只能想象成西餐时切牛排的那种刀型,只是刀尖更细,刀刃锋利得让人不敢正视,像镜子一样,折射手术室内的白炽灯光,一晃一摆,整个房间便地动山摇。如果用这把手术刀去切牛排,大约能把盘子也一并切开来。
唐晓南倏地紧张了。
她听见医生没有丝毫犹豫。
在刀子落在乳房之前,她倾尽全力,敛声屏息,捕捉刀子剖开乳房的痛。
那一刻空气凝固了。
唐晓南听见刀子刺破了左乳,像屠夫手上的刀,估摸好买主需要的份量,温和地切了下来。因为刀子太快,鲜肉滑嫩,手上并不需要用力,肉便如泥裂开,所以医生的手法轻盈,细腻,刀片像从水上滑过。
一刀完毕,刀子更显油亮。
她听见有血涌出来,汩汩不绝。
左乳像只储满泪水的眼睛。
大约是血流到了脊背,每隔两秒钟,就有一块纱质的东西擦过肌肤,感觉依然生硬,不像李喊替她拭泪那么温情。她听见虫子在脊背上蠕动,血迹像蚯蚓,越爬越长。忽然间,左乳一阵清凉,前胸像一片旷野,散乱凹凸不平的石头。
她听见左乳被打开了。
打开的左乳,像打开了窗户的房子,空空荡荡,冷风飕飕地往里吹灌。她的心脏,原本是在厚墙隔壁,也慢慢地被这股凉气浸濡透了,因而全身一阵发冷。她想到,医生像揭开地窖井盖那样,翻开了左乳,除了血肉模糊,她不知道那里面还储藏了什么东西。
她没有疼痛,一点也没有,只发现一股游走的冰凉,冰凉在游走。
冰凉坚硬,冰凉像撒水车,令街道一路洁净与湿润起来。
她想起左乳,在李喊掌中敏感的温暖,现在像是一堆塑胶。
唐晓南见自己除了安静地躺着,几乎没有别的事情需要配合,蓦地生出一股无所事事的情绪来,就好像恋爱到一定的阶段,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有意识期待的疼痛并没有来,而且似乎真的不会来,正如某些时候,在过于平淡的生活中,找不到活着的感觉,便十分渴望和李喊大吵一场。
做一次手术,如果不知疼的滋味,就如做爱没有高潮,也是遗憾一种。唐晓南因而莫名其妙地失望了,尽管她怕痛。
现在,她真的希望有一点疼,好让自己知道,医生们到底在她的左乳干什么。
其实,唐晓南也不完全是怕痛,她可以让别人把她手臂掐出血,也不动弹一下。因为眼睛看得见,失去了想象的自我恐吓,疼痛感随之减弱。正如一个人不是怕黑夜,而是怕撞见黑夜里的怪物那样,唐晓南有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她不知道那怪物什么时候出来(手术刀),以什么样的势头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