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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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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瑰嘱咐完,急匆匆出门,白狐送他走出大青石,看着青瑰蹦蹦哒哒跑远。
  
  青瑰刚进先生家,先生就又从堂屋里扔出那把戒尺,正正好好落到青瑰脚下,先生背着手站在门里骂道:“扫尘扫尘,这都什么时辰才过来!”
  青瑰笑嘻嘻捡起戒尺,双手奉还,跨进屋自己给自己倒了碗热茶,嘘溜着喝完,咂咂嘴道:“先生,先扫哪个屋子?别骂了,再骂今儿都干不完活了!”
  先生捋捋胡子,道:“先扫书房吧。”
  于是老先生美滋滋地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热茶,小书生苦凄凄地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了书架前。先生好藏书,只不过这山下小村落实在掏弄不到多少书,老旧的书柜里,大半是先生以前在外面念书时带回来的。
  听说先生年轻时候去过京城呢,青瑰想着,那不是跟杨大人还有宋货郎见过一样的世面?先生了不起呢。
  青瑰爬到椅子上,扫着柜子顶,厚厚的尘土被掸子一扫,都飞了起来,青瑰呛得直咳嗽,便逼着眼睛胡乱扫弄两下,只闻碰到了什么物件,一声闷响,然后啪一声,一个小木匣子从高高的柜子顶上跌落,摔倒地上,裂成两半,露出一块红绸子。
  先生闻声而至,瞧见,顿时气得涨红了脸,抖着胡子一把夺过鸡毛掸子,朝着青瑰屁股抽打几下,将他推着赶出屋去,怒道:“混小子!混小子!”
  青瑰没见过先生发这样子大火,逃出门去,又折返回来,偷偷探着小半个脑袋往书房里瞧。只见先生抖着手小心翼翼拾起那块红绸子布,一层层掀开,露出了一支金灿灿的簪子,那簪柄饰着蝴蝶,金银累丝为托,蝶翅点翠,嵌着红宝石还有粉色剔透碧玺,先生教过他呢,那精亮粉透的样子,是碧玺吧?原来先生还有这般宝贵。
  青瑰觉得那蝴蝶真漂亮,那蝶须上还嵌着两颗珍珠呢,青瑰正好奇着,却看见先生抖着肩膀,竟是呜咽起来,先生小声念着:
  “蝴蝶……竟真已至耄耋之年……”
  老人托着簪子的手颤抖着,青瑰瞧见那蝴蝶翅膀须子也一颤一颤,要飞走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某厉最近更新不积极啊,啧啧,逛网店什么的去了吧。




11

11、第十一章 。。。 
 
 
  再漂亮的蝴蝶儿,也只是金石所做,不过是颤了几颤翅膀,怎会飞走。
  先生抖着手小心托着红绸子,扶着门框站起来,一转身瞧见了还杵在那里的青瑰。先生摇头叹气,青瑰探手扶着先生坐到椅子上,先生问他:“方才可打疼了?”青瑰摇头。先生轻抚着红绸中的蝴蝶簪,问他:“可美?”青瑰点头。
  先生将蝴蝶簪放回桌子上,又用红绸子覆好,捋捋胡子,眼神空空望着门外积雪,道:“故人相赠本不该束之高阁……罢了,罢了。你将它放回去吧。”
  先生摇着头站起身,走出了堂屋,半个身子都在抖,背愈发驼,看着确确实实是个老人了。青瑰听先生说着“故人”,叹着“罢了”,心里也跟着发堵。他将那蝴蝶簪放回摔成两半的木匣子里,踩着凳子又放回柜子顶,这蝴蝶又要被关在黑暗中落尘了。
  
  青瑰一路踩着小道旁的积雪,一脚一脚嘎吱嘎吱簌簌地响,揣着心事回家,推门便闻到灶上大锅里的阵阵香气,青瑰小跑过去,拿下巴抵在小白肩膀上,笑道:“你是不是放多肉了,这么香。”
  小白侧脸在青瑰腮上亲了一下,笑道:“去去去,口水都要滴锅里了。”
  青瑰笑嘻嘻蹲□子,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柴火,红通通的火焰映红了青瑰的小脸,看着又好吃又暖和,小白忍不住弯□子掐了他脸蛋一把。
  小白翻炒着一锅白菜,看着青瑰还在地上发呆,拿脚踢踢青瑰屁股,问道:“在先生家惹祸了?”
  青瑰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小白,先生家有支可漂亮的蝴蝶簪,上面又有宝石又有碧玺,蝴蝶须子顶上还有两颗珍珠呢。我扫尘扫到柜子顶,不小心给摔下来了。先生气得拿鸡毛掸子抽我屁股,说那是故人相赠。小白,我瞧着先生可伤心咧,手比平时抖得厉害多了。”
  小白听了,把铲子一摔,喝到:“那个山羊胡子抽你屁股!”
  青瑰吓一跳,瞅了小白一眼,学着先生的模样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你不懂。”
  小白还要骂上几句,青瑰嗅嗅鼻子,急切道:“快翻快翻,糊了!”小白瞪他一眼,老老实实炒菜去了。青瑰拍拍袍子下摆的灰尘,窝到炕头上枕着被子发呆,想了会,从衣衫中掏出自己的那块玉。
  玉上古朴地篆刻着“青瑰”二字,好像他便是那块玉,那块玉便是他的命。青瑰婆娑着温润的古玉,玉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攥着掌心中热乎乎的。小白端着两大碗白菜进屋,瞧见青瑰在把玩着那块玉,放下碗问道:“又想卖了换钱?”
  青瑰坐起身,盯着白狐眨眨眼,道:“小白,你说我百年之后要不要把这块玉留给你。若是留给你,你自然是个念想,可是我看先生那般,想着反倒伤心。不留给你吧,万一你又伴上别人,把我早早忘了,岂不是气人,伤心的可就是我啦。难办,这可真难办。”
  白狐将筷子重重放在碗沿上,去捏着青瑰耳朵道:“自然是留给我,有何难办。我若想念着你,就留下,不想念你了,就去卖了换酒喝,岂不是两全齐美?”
  青瑰瞪眼,嘟囔着:“难不成我就值几坛子酒?”
  白狐笑着把青瑰往里推了推,也坐上热炕,道:“再去割几斤肉,买几只鸡。”
  吃过晌饭,白狐抱着青瑰猫进被窝里打起盹来,青瑰央求着白狐再变成狐狸,那样抱着多暖和,白狐笑嘻嘻伸手要给青瑰宽衣解带,说着两人裸着睡更暖和,吓得青瑰紧闭着嘴巴不敢胡闹,白狐见他困了,也不再闹。待青瑰睡熟后,白狐探手摸过青瑰脖颈间的那块玉,轻声叹着:“不留给我,又能留给何人。”
  
  大年三十的上午,青瑰起了大早,炖了几条鱼干,炸上几块腊肉,拿出家里最白净的几个馒头,装进大碗里,又包进包袱中。
  昨天夜里又飘起了雪,白狐在小院里扫着雪,见青瑰背着包袱出来,放下扫帚,道:“都齐全了?”
  青瑰点头,白狐过去牵起青瑰的手,一同上山去了,去上坟,去祭拜老樵夫,他们已经一同去了六年。今年,要祭拜的人多了个金钗姐姐。
  山间小路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攀爬着,白狐紧紧攒着青瑰的手,走在前面拉拽着他。鸟兽绝迹的山中,仿佛只剩了他俩相依为命,沉默跋涉。
  青瑰喘着粗气站在了老樵夫的坟头前,从包袱里取出装着鱼肉馒头的大碗摆好,扫出一片空地,烧起了纸钱,火苗窜高又落下,烧成了红光忽闪的灰烬。老樵夫以前告诉他,那忽闪忽闪的红光便是天地神灵收到钱后的笑脸呢。
  青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着头,之后绷直了小腰板,对着坟头道:
  “爹爹,我跟小白打春前便要走了,出去怕是要满一年才能回,天狐说是小白的天劫年,须得避开南山。”
  “爹爹,孩儿自知若是离开南山,怕是路途多舛,天狐也罢,道士也罢,杨大人也罢,孩儿心里明白,愿爹爹在天之灵保佑。爹爹,孩儿倒是不怕,他不让我往南,我偏往南。先生说过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爹爹,我想去京城哩!宋货郎说京城里可热闹呢,有画糖画的,捏面人的,还有个叫想云楼饭馆子,一百一十八道菜呢!爹爹,若是弄到好酒,一定给爹爹带回来。”
  “爹,孩儿就去一年,莫挂念,明年打春的时候,一定回来,带着好酒好菜来看您。”
  说罢,青瑰又叩了三头,青瑰低着头用手背抿抿眼睛,吸着鼻子站起来,对守在一旁的白狐道:“爹爹若是知道我同个狐狸精整日厮混在一起,保不准会气坏了。”青瑰说着抬眼瞅了一眼小白,又低着脑袋小声嘀咕道:“还是男狐狸……”
  小白听见,点着青瑰额头笑道:“我不坑不抢不害人还护着你,你爹怨不着我头上。青青,你嫌弃男狐狸?”
  青瑰抿着嘴唇支吾了会,道:“若是女狐狸,可就直接娶媳妇了!”
  小白牵着青瑰往回林子里走,朗声笑道:“我倒不嫌弃你是男的,我娶你好了!”
  青瑰挣开手,弯腰在雪地上攒起个雪球,朝着白狐扔过去,撒腿跑进林子中了。
  白狐笑着跟了上去,嚷着:“青青媳妇慢点!”
  
  送他们桂花糕的漂亮姐姐,只剩了只金钗躺在冰封的大地中,她跳进那般炽热的火焰中,不知道会不会怀念人世间的清凉。
  几面之缘,甚至都不知道姓什名谁,就这么受人之托守了秘密,给她烧着纸钱,想着姐姐是不是已经投胎去了好人家。青瑰在那金钗坟冢前念叨着:
  “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那么好吃的桂花糕。南下的时候,若是再有缘遇到南山剑,瞧见是哪位豪杰侠士用了南山剑,用那剑做了什么行侠仗义之事,定会再来告之。我同小白要出去一年,这会多给姐姐烧些纸钱。”
  青瑰在那边烧着纸,小白依靠在一旁的老树干上看悠悠蓝天,耳畔是蹲在那里的青瑰低声的念念叨叨。白狐脸上是淡淡的笑,他在这里游荡了三百年,说得清南山上每棵树每块石的故事,南山下刘家村里的祖宗祠堂里,那些立着的牌位还是活人的时候,他见过了大半,东家长西家短,人来过往,最后都化成了这青山和绿水。眼下,终是要别过了。
  带来的纸钱都烧尽了,青瑰拎着衣摆起身,跑到白狐身边,搓着手问道:
  “小白,你说姐姐的相公还在寻姐姐吗?他寻不到莫不是要一直寻下去?”
  白狐牵着青瑰往山下走,没有回答,哼唱起了青瑰常念的一首农谚:
  “冬至阴,一冬温,冬至晴,一冬凌。交九晴,九九凌,交九阴,九九温……”
  一路下山,路愈发难走,青瑰走几步便踉踉跄跄要滑倒,小白不是攥着他衣袖就是拽着他腰带,走到半道,小白笑着看不下去了,道:
  “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回去一趟。”
  没等青瑰吱声,小白一溜烟没了影子,青瑰擦擦额头上汗津,倚着树干堆着雪球,这白狐又弄什么幺蛾子,又将他扔在山野间,再冲出头野猪可如何是好。小白莫不是瞧见山鸡野兔追过去了?
  青瑰手中的大雪球才滚起来一个,小白已经立在他面前,背着手眯着眼,道:
  “猜猜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青瑰瞪圆眼睛咽了下口水,道:“山鸡?”白狐瞅他一眼,从身后亮出了拿来的东西,竟是家中端菜使的船盘,小白将木船盘往雪地上一放,道:“上来,我推你走。”
  青瑰咧嘴笑,一屁股坐到船盘上,小白找个陡坡走,一推,船盘托着青瑰顺着坡滑出老远,从坡上一溜就滑到了坡底,半道里还旋转着圈呢。青瑰滑着雪爽快得咯咯笑,飞起的雪沫沫折射着七彩阳光,比那蝴蝶簪上的宝石都亮呢。
  你看,满山中那些说不出的冷冷清清,都被他俩的咯咯笑声盖过去了。
  
  年三十晚上包水饺,村里孩子拿棉花芯子蘸着豆油,做成纸糊的小灯笼,走家串户地说着过年好,豆大的火光闪耀在小村落黑漆漆的夜色中,平日里那些悠悠鬼火都躲远了。青瑰家在山脚下,离着那热闹的村落还有段路程,孩子们不敢走这么长得夜路,青瑰也没去凑那些小孩子的热闹,在家中点灯陪着白狐。翻出前些日子宋货郎留下的那些布头,找出那几件还能穿的四季衣裳,开始缝缝补补。
  俩人窝在炕头被窝里,一个穿针引线,一个翻看着那本破旧的古书。青瑰缝补着旧衣裳,有点忧愁,这些衣物缝缝补补将就着穿了好几年,他家小白长得那么好看,实在不该穿得这般破旧。他想起那日高头大马上器宇轩昂的杨大人,那一身好衣裳,都流着光呢。还有阴阳怪气的天狐,虽不喜欢那狐狸,不过他的衣裳也真是好看,白净白净的,跟神仙下凡似的。青瑰侧头看着他家小白,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他的小白也穿上那些漂亮衣裳,定也跟仙人似的。
  小白听他叹气,抬眼问着:“困了?”
  青瑰摇头,道:“小白,咱没有什么银两,离了乡,可怎么过活?”
  小白合上书,揽过青瑰,道:“怕什么,我可早就想好了,咱劫富济贫。”
  青瑰瞪圆眼睛,惊道:“打劫?!”
  “劫富济贫,打那些为富不仁的劫!”
  青瑰宛如听了个笑话,咯咯笑起来,道:“你可真是会想,不成不成,要不咱也做货郎担,把家里的物件担出去卖了?”
  “不成,咱不久就回来,把家搬空了可不成。”
  “那我给人抄文书写家信?”
  “青青,走出去便会有法子了,怎么会饿着我家青青。”
  是呢,活着总会有活着的办法。
  
  过了正月十五才算是过了年,青瑰擦着家中那些老旧的凳子柜子,心里有点难过。
  打春,打春,打春之前就得走了。往年都凑热闹看村里打春牛,泥塑的春牛是邻村巧手人做的,跟真的似的,今年怕是赶不上了。也不知道这简陋的小屋没了人照看,能不能撑过一年的风吹雨打,房子没人住破败得极快,没人修整着,若是冬天来了大雪,压塌了可怎么办。
  还有南山上的蘑菇、山鸡,新出的香椿芽炒着鸡蛋那个香咯,还有一不小心撞死的大野猪,那肉那个劲道哩。柴门外的大青石,夏天乘凉,冬天晒太阳,还有河里一蹦四跳的大鲤鱼,酸酸涩涩的小毛桃,还有牛嫂家的大蒜大葱大萝卜,那味道……
  青瑰越想,鼻子越酸,眼睛都湿了,抱着小白往他身上擦眼泪,道:
  “小白,我还没走就开始想了。”
  小白摸摸青瑰发顶,道:“那你在家等我可好?我出去一年,明年此刻便回来。”
  青瑰吸着鼻子使劲摇头,跑出门去,喊道:“才不呢!你去哪儿我都跟着,我不伤心,就是有点舍不得。我把家里没吃完的地瓜给先生送去!”
  青瑰拎着那小半袋子地瓜跑到先生家,还没进门就在门外吼着:“先生!先生!送地瓜来了。”
  先生正在翻着书,听见青瑰大呼小叫地冲进来,道:
  “是来送?还是来讨?”
  青瑰嘿嘿笑着,道:“先生,我们明日便走了,这些自然是送的。”
  先生一愣,捋着胡子念道:“明日……这么快。可是与那小白一起?”
  青瑰点头,先生道:“那少年……罢了,有个伴也好。去吧,自古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少出去看看也好,往南走,一路都是城镇,一直到京城,好好看看,就是千万记住了,要学好,要学好。”
  青瑰点头,先生最近手愈发抖得厉害,拄着拐杖进了里屋,拿出个黑布袋,递给青瑰,说着:“这辈子什么都没留住,日薄西山也只守住了清贫,这是几两银子,你拿去做盘缠,若是觉得走不下去,就回来,莫走远了。”
  青瑰鼻子又有点酸,先生拉过青瑰攥着他的手,道:“那时候那么小的一团娃娃,转眼小青瑰都成人了,去吧,去吧,莫忘了回来。”
  青瑰使劲点头,先生拍拍他手背,松开了手,道:“早些回去收拾吧,多带些衣裳,干粮也多带些,对了,你且等一会。”先生去了灶台将刚做的那些手擀面全给青瑰兜进包袱中,递给青瑰,道:“拿去煮了吃。”
  青瑰吸吸鼻子接过,跪下给先生磕了三个头,憋着眼泪跑出去。
  青瑰没跑多远,又听见先生在身后喊他,转身看见先生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在后面追,青瑰又跑回去,只见先生红着眼睛道:
  “青瑰啊,若是去了京城……若是去了京城……你打听打听镇国公家的老夫人,问她……问她可是安好,可是儿孙满堂……可是……罢了罢了,若是打听到就打听,若是不去京城就算了……就算了……”
  青瑰点头,想去扶着先生送他回去,先生却推开他,扬扬手,说着:“走吧,走吧,什么都别惦念。”
  青瑰使劲吸吸鼻子,目送着先生走进那小院落,不敢再看。本是想跑回家,半路又折去河边,找到那棵桃花树,冲着桃花树上的女鬼喊着:
  “桃花姨,我若去了京城,便给你寻相公,你且安心吧。”
  桃花姨只念着:“留留留……”
  青瑰抹抹眼角,沿着河边一路走回家,推门对小白道:
  “小白,咱明年一定要回来。”
  小白笑着抱住青瑰,道:“自然,这是青青的家,不回来去哪里?别伤心,咱可不是背井离乡,咱是游山玩水去了。”
  青瑰笑道:“是呢,游山玩水,看遍美景,吃遍美食。”
  “是,是,都依你。”
  
  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蛰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
  打春前一天,青瑰跟白狐离开了南山,离开了刘家村。
  
  青瑰和白狐于清晨启程,正午时候那大青石上便蹲了个道士,可不就是前些日子那疯疯癫癫的小道士。
  道士甩着拂尘瞅这老屋,轻轻巧巧卸开了门锁,大大方方进了屋。道士坐到炕上歇了会,又去灶台间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吃食,几丝失望地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灶旁的秸秆,火苗呼啦就窜了起来。道士捧了一把扔到青瑰被褥上,一下子都着了。
  道士拍拍手,看着这小屋越烧越旺,摇摇头,离开了。
  青瑰生活了十六年的泥坯小屋在熊熊火焰中倒塌崩坏,没多久就只剩了一地黑漆漆的烟灰木炭。
  
  从此,南山下不再有那容身的小茅屋。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字大章……
船盘大家知道吧,嗯,就把它当成木板子吧。




12

12、第十二章 。。。 
 
 
  南山下的房子烧成了黑漆漆的灰,过了一场雪又过了几场雨,那炭灰下的残垣便快融进泥土中辨不出来了。若是青瑰知道想必会伤心难过,不过已经在南下路上的他怎会知晓,既然不知晓,就不会难过。乡愁在离别的那刻分外酸楚,等行走到路上,抑或是去了新的地界,瞧见了新鲜物件,便将那诸般情绪都远远抛到脑后去了。
  这不,路过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乡野小庄后,他俩终是走到了个像模像样的城镇:松榆县。
  青瑰自从进了松榆县的城门,便骨碌着眼睛上下左右地瞧,拽着白狐的袖口从这个馄饨铺子,跑去那个馒头门面,一边瞧一边咽口水,直到瞧见那个倒糖人的摊子,真真实实挪不动步子了,两眼直勾勾地蹲在人家摊子前面。
  那画糖画的老人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的糖水汩汩冒着泡,大泡变成了小泡,糖水也黏稠发黄了,老人舀起一勺牵丝的糖水,转着手腕子在光洁石板子上飞快浇注,眨眼间功夫就出来一双摇头摆尾的大鲤鱼,小铲刀一铲,黏上根竹签子,便成了。
  老人将这对大鲤鱼递给一旁的一个娃娃,见青瑰蹲在前面看着出神,便招呼道:“小公子,来个大件还是小件?”
  青瑰先是一愣,这还是头次有人叫他“公子”呢,虽然前面加了个“小”字。不过“公子”不是应该即有模样又贵气吗?像杨大人那样的才算公子吧。青瑰低头看看棉袍下摆处摞了两层的补丁,有点脸红,声音也小了下去,侧头看了看白狐,小声道:“画个狐狸吧。”
  老人没听清楚,笑呵呵道:“小公子长得清清秀秀,这说话也像大姑娘呢?小公子,我老了,耳背咯,小公子要啥?”
  老人家一口一个小公子,青瑰听着有点得意,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尖都红了。白狐瞧在眼里觉得好笑,暗暗牵了青瑰的手,轻轻用力攥了下,对那老人家道:“就画两个糖人吧,我俩这样的,要牵在一块儿的。”
  老人笑呵呵拿起勺子,一边舀着糖水一边道:“好好好,俩牵在一块的糖人,不过我这糖人可画不出你们小哥俩的俊俏模样。”说着那粘连的糖水在石板上开始勾着线,连笔画没有一笔断开,片刻就出来了两个穿着长袍的小人牵着手,老人待它稍稍冷却,铲起糖画粘上竹签寄给青瑰,道:“比不上你们哥俩俊俏自然不敢收你们的钱,送给你们把玩了。小哥俩是外乡人吧?”
  青瑰小心翼翼接过糖画,问着:“老人家怎么知道我们是外乡人?”
  老人笑道:“天天在这大街上画糖画,这松榆县又不大,哪家有这般标志的两位公子老朽怎会瞧不见。对了,要是两位小公子不着急赶路,不妨晚几日出城,城南山里响马子闹得凶啊。”
  青瑰本来还想再问老人家响马子是什么,白狐突然拉着青瑰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青瑰吓了一跳,站起来才发现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站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正直勾勾地看着青瑰,那年轻男人歪着脑袋,含着自己一根手指在吮,还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衣着倒是鲜亮绸缎,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神情不大正常的男人站着不动,就是直勾勾盯着青瑰,看得青瑰身上发毛,画糖画的老人已经手脚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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