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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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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醉。”将军微笑着回答。但并没有回过头来,认一认问话的是谁。
  “将军几时去打吐蕃兵呢?”
  胡子因为将军没有回过头来看见他,便从人丛中挤进一些,面对着将军率然地发着这样的问话。
  将军心中忽然一惊,几时去打吐蕃兵呢?难道这些围着的人都在这样诘问着吗?好像被洞烛了心事似的,将军有些烦乱了。回过头来,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这个发着这样鲁莽的问话的人,看了他这样一副谄媚得可厌的蠢相,将军深深地把两道眉毛皱紧来。
  讨了没趣的那个开糕饼店的胡子涨红着脸搭着退缩了。他旁边的人,都努着嘴,递着嘲笑的眼色送着他。但同时,所有的围合着的观众都担忧着,因为看见将军一听得有人问他几时去打吐蕃兵就立刻皱起了眉头,大众认为将军虽则武勇,而对于那些善使飞矛的羌蛮一定也免不了有些警惕。照这样形势看来,此番的征伐吐蕃和党项羌,也未必就一定会胜利的。推想到这里,大家都现着危惧和猜测的神色了。将军懂了群众的恐慌的神色,倒有点不忍了。虽则心中暗想着自己如果归顺了祖国之后,那时免不得要带了正直武勇的乡人直冲进大唐的境域来,把那些平素知道是贪佞无赖的汉人杀个干净,但现在看着这些蒙昧的,纯良的,要想依靠着他求得和平的保障的镇民的可怜的神情,倒觉得另外生了一种感想。
  “总之,战争,尤其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对抗着的,是要受诅咒的!”
  将军这样想着了。
  一个佩着刀的武士走上前来,正当将军喝尽了樽里的酒,把酒樽放下的时候:“将军,适才看着将军的样子,好像将军虽则是奉命来援助我们征讨吐蕃的,但是,将军对于这征讨吐蕃的责任还有着游移的态度,这是教我们失望的。现在大家都因为看了将军的样子起心事来,他们此刻不是在互相纷纷地讨论着吗?他们现在已经好像感觉到将军这一次未见得能够给一个确切的担保,成都来的一向负着威名的将军尚且如此,我们和那些薄弱的边戌兵还哪里敢抵抗着强悍的吐蕃和西羌诸国的兵马呢。从前他们是都由河源取道侵略进陇西去的,所以我们这里一向并没有什么骚乱过。但是,近来的吐蕃兵,很有些侵略剑南的野心,所以不时地有大大小小的队伍冲来试验我们边防的兵力,亏得大家合力起来,屡次地把他们打败了,但是当他们要集合了大军来袭击的时候,我们是没有抵抗的可能的。因为看了这样的危险,所以派了急足使者到成都来请兵。刚才我们看见将军的旗帜从山崖后面展出来的时候,我们是怎样地得了安慰呢?而现在,将军却有着这样的表示,大家都顿然间失掉了希望,你看,将军,他们不是在商量着怎样搬家了吗?……”
  愈说愈涌着豪气的武士指着那些正在纷纷地议论着的镇民,睁着严肃的眼凝看着将军。将军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厉色的诘责,虽明知这个鲁莽的、热血的武士是代表了全体的镇民误解了他的心理,但在这样的时刻,究竟应当怎样表白呢。将军依旧和蔼地微笑着。这在将军是一方面装着缓和的态度,一方面心中筹划着,而在那些停止了说话,围着静等将军的回答的人们,却愈觉得疑虑了。
  天色垂垂晚了。那个率直的武士不免焦急起来。
  “如果将军觉得讨伐吐蕃兵是……很……”
  将军刷的站了起来,左手一摆:“住嘴!”
  接着将军大笑了。
  “你说我讨伐不下吐蕃兵吗?”
  将军秉着他固有的英雄的骄气这样问着。但没有等到那个武土的回答,左边的人丛里突然纷乱起来,一个镇上的武士着地拖着一个将军部下的骑兵分开了众人一直向将军走来。将军吃惊着,喝道:“放手!怎么一回事?”
  武士后面跟着许多人,一直挤上前来,把将军围在中心。武士走到将军面前,手一松,把那个骑兵摔倒了。武士怒气冲冲地指着那骑兵,对将军说:“问他!”
  将军向这个倒在地上的似乎曾经过剧烈的决斗的骑兵一看,他认得出这便是在五天的行程中时常痴想得独自微笑着的一个。将军厉声地问:“说!做了什么事?”
  但倒在地上的骑兵终于只掩着脸没有回话。
  “你说!”将军抬起头来问那个武士。
  武士沉默了片刻。用腰里佩的剑鞘指着那骑兵,对将军说:“问他!跟着人家的姑娘持着刀闯进屋子里去想干什么?”
  四围的镇民爆响了一阵怒吼,所有的武士都拔出了刀剑:“杀死他!”
  将军觉得眼前一阵昏眩,守了许久的寂静。围着的人们以为将军在想一个处置这个越轨的骑兵的方法,但是,实在,将军是眼前又空地浮起了祖国的大野之幻景,刚才被镇民所激起了的心境,忽又沉没下去,眼看着这样的故态复萌的卑贱的部下,真想全部杀却了之后,单独去归还到英雄的祖国里。
  这样一想,将军反叛的意志又抬起头来了。
  但当前的问题总是应该解决的。将军便喝问着那个骑兵:“有这样的事么?还有什么辩解呢?”
  骑兵匍伏着向将军哀求着,但很狡猾似地:“事情是有这样的事情的,将军,但是并不曾有某种的恶意。我是因为刀锈了,在镇上找来找去,找不到一家铁铺可以刮锈,所以想借一个砥石来自己磨一下。刚才看见一个小姐走进屋子去,所以跟着进去了。谁想那个小姐立刻就惊惶起来,在院子里叫喊着。于是这个武勇的先生就从边屋里窜出来,不问情由地拔着剑直刺过来了。为了防御自己的生命,所以抵抗了几合,但终于败在他手里,便这样地被抓来受诬了……”
  “受诬吗?哼!好个油嘴的东西。我就先杀却了你,再自己去受罪!”
  武士鼓着怒气,重又拔出佩剑来,这样喝着,真的要劈下去了。阻止了他这样举动的,不用说,当然是将军,他说:“慢,这样是不成的。你得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来。他的说话可不错吗?”
  “都是谎!”
  “那么就得由你说了。”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当我正在边屋里擦着我的剑的时候,突然听到我的妹妹在院子里叫着‘救命!’于是我提着这剑跑出去,就看见这混蛋的东西持着刀在威胁她。将军,你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难道不应该劈了这厮吗?”
  将军向两边各望了一眼道:“看来这是要那个小姐,你的妹妹,亲自来把这事情说明的了。她在这里吗?”
  武土从后列的人丛中拖曳出一个姑娘来,呈现在将军面前。将军骤然感觉了一次细胞的震动,再看一眼匍伏在地上的骑兵,嘴唇略微抽搐了一会。
  将军闭了闭眼,严肃地对那个姑娘说:“是怎样的事情呢?这是你的最大的责任,要忠实地告诉出来的。把前前后后都说出来罢,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在这里看了将军喝酒,看看天色要晚了,想起新近经过一次重战的哥哥在家中休养着必定已经肚子饿了,于是我急急地回家了。走不到几步,对面走来了将军的这个部下。他就站住了看着我。当我走过了他身边,他竟反身走着跟踪我了。并且嘴里还问着‘姑娘住在哪里,’‘可以让我去玩玩吗?’这等的无赖话。我没有理睬他,但他竟跟进了我们的屋子,拔出了腰间的刀,好像要用强了似的。于是我喊起哥哥来,底下的事,便是如哥哥所说的那样了。”
  这姑娘的声音非常的清脆,将军心中想着蜀中自古就称为是有艳女的地方,但自己在蜀中生长,于今三十余年,却一个美人也没有看见过。所有的女人,出来总乘坐在一个兜笼里,头上还得包一块黑色布的,遮蔽得大半个脸都看不出来,而如今站在眼前的,却竟仿佛是妖妇似的这样地英锐,这样地美丽,也难怪部下的骑兵要有着不正的行动了。
  但将军却万万不能这样地说出来,他只凝视着地上的骑兵:“不是这样吗?还要怎么样替你自己辩解呢?”
  骑兵默然了。
  “我们是来给镇上的人民保护的,现在吐蕃兵来过的时候,倒并没有这种的不名誉的行为,而你却竟敢冒着这个危险而首先做下了,要你这种东西什么用处呢?打破了番兵,到那些野蛮的国度里去,倒或者说不妨让弟兄们快乐一下,但是现在,在自己的土地内,你却竟这样地大胆做着这种不名誉的事件吗?好,你爱这样,让我来给你一个永恒的罢。”
  将军说了这样的话,四围的观众全部感到了一阵寒噤。将军回过头去,后面站着他的卫兵。严厉地,将军发着号令:“把这厮砍了,首级挂在那树上。”
  观众一齐发了声喊,妇女们掩着脸,退避到后面去了。犯了法的骑兵的首级由一个卫兵献呈了一下,便去挂在将军指定的树枝上了。正当这时候,将军心里微微地震动了一次,他看见那个骑兵的首级正在发着嘲讽似的狞笑,这样的笑,将军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而且是永远不会忘记了的。将军拂拭着额上的汗,稍微镇定了一下,对着那些因了这事件而齐集拢来的骑兵训告着:“弟兄们都得自己留心着。我们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保护这里的百姓们的,我们哪里可以随便的扰乱他们呢。如像这个不成材的东西似的犯了法给人家抓了来,要是没有处分的话,岂不是变了我们没有军法了吗?这些围看着的镇上的百姓们会得心服吗?我现在也并不是一定要苛待着弟兄们,只是弟兄们也该替这里的百姓们想一想,他们为什么欢迎我们到这里来的呢?现在,对着这个混蛋东西的首级,弟兄们都各自留心着罢。要顾全我们军队的名誉呀!况且,等到打败了吐蕃兵,我们不是可以大大的快活一会吗?如果打到了吐蕃的京城里,不是比这里更好得多吗?”
  将军说着这样的含着十分的暗示性的话,部下的骑兵居然一声也不响地退去了。将军很懂得他的部下,如果要用名誉和法律等话来禁约他们的越规的行动,真是不会有一点效力的,即使看见了树上的同伴的首级,也不会有一点感动的。惟有暗示着打败了吐蕃可以任凭他们去奸淫掳掠,于是,想起了眼前就要到手的大幸福,对于这样的小镇自然没有一个愿意染指了。
  部下的骑兵散尽之后,观众也逐渐地退去了。夜色已经来统治着镇市。
  将军空虚地手扶着刀柄,踏着迟缓的脚步,正想走向自己的营舍会,忽然抬起眼来看见了那个镇上的武士和他的妹妹,在距离十几步以外的街上步着。
  将军忽然动了一种急突的意欲,不经思考地喊着:“喂,慢走!”
  武士和他的妹妹回转头来了。停止着脚步,带着出于不意似的神情等候着将军。当将军走近去的时候,武士服从地询问道:“有什么命令吗,将军?”
  将军倒有点窘促了。有什么命令吗?将军便是再三的思索也不会对于这两个人有什么命令的。但将军是一向有着很机警的待人接物的态度的,在从树林背后升上来的秋夜之月的惨白的光亮中,将军又和蔼地微笑了。“命令吗?倒不是。我是要问一问刚才的事件,可处置得适当吗?”武士看着将军的脸,沉静地说:“是的,这是要感谢将军的纪律的。”
  将军的脸转向着那个黑衣服的姑娘:“你呢?”
  “我吗?我想是太严酷了,因为他毕竟没有损伤了我。”
  姑娘仰脸看着将军这样说。将军沉静着,依旧显着可爱的微笑。眼色好像出了神似地看着姑娘。终于有意无意地说:“真的吗?”
  这时候,为了将军所特有的眼睛的魅力——那是在月光中不绝地对于这个姑娘进攻似地闪烁着的,同时又听着将军这样的颇带一些狎亵的调侃,不禁脸红着俯下头去了。但将军也就立刻觉到了自己的应答的不妥了。在将军的意思,是想回答着姑娘的上半句话的;而姑娘要是误会了这是因她的下半句话而发问的呢,那就糟了。将军觉到了这个,便搭着接下她的话:“姑娘真的以为太严酷了吗?但是……但是军法里是不包含着人情的。”
  旁边的武士才放下了心。
  “将军可屈尊到舍下去用晚餐吗?”
  将军心里犹豫着,但嘴里却已替他决定了:“唔,不打扰了你们吗?”
  在深夜的月光下走回营舍去的将军,当走过那挂着一个首级的树下的时候,不觉得通身打了个寒噤,在将军自己的手中,被杀了的人也不算得少,将军从来没有一天能从记忆中想起他们的面貌来的。而这一回,将军觉得有些异样了。自从在橙黄的灯光下,与那好客的武士及其妹妹一同坐下来用着清静的晚餐的一时间起,将军就恍馏眼前继续地在浮动着那个被刑的骑兵的狞笑的脸。在与武士和那个姑娘的友谊的谈话暂时寂静的时候,将军总有一些瑟缩,这是将军即使竭力地要摆脱都摆脱不开的。现在,当夜的山风吹动着月光照得很清楚的挂着首级的树枝的时候,一向胆大的将军也只得掩着面,忍着寒凛匆匆地走过了。
  对着门卫谎说是在踏勘地势而走进了营舍的花将军,深长地嘘了一口气,坐下在椅子上。将军觉得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一半是因为酒饮得大多,一半是因为将军还有许多纷乱的思绪要搜索说是纷乱的思绪,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倘若要将军自己仔细地分析出他的思绪何以忽然感觉到纷乱的缘故来,将军是当然可能办得到的。将军自己何尝不明白地知道这是无疑地为了那个可爱的少女呢,只是将军生长到现在已经三十四岁了,自己也曾大大小小地经过了好几百次的战争,巴蜀的人准都晓得将军是个严正的英雄,而将军自己也每天都自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刚正的男于,像恋爱这种事情,一向被将军认为是一个人在平静的生活中自弃地去追寻着的烦恼。将军常常说酒与战争就是他的定命,其他的事情,是一点也无心顾问的。对于自己部下的好色行为,将军是要不宽容地加以严重的叱责或刑法的。即如像刚才的骑兵的被杀,也是将军承袭着素来的气质而执行的处分。为了上述的将军对于恋爱——不管是灵魂的或是肉体的一~的观念。所以,将军的部下对于民间的掳掠的罪案,是被将军认为比奸淫罪(不管是己遂犯或是未遂犯)
  轻得多的。
  而现在,自以为永远不要懂得恋爱的花惊定将军,却分明感觉到那个偶然邂逅的少女的可爱,而且已经进一步深深地爱着她了。这是将军所感觉到的第一重烦恼。将军坐在充满了秋夜的凉气的刀房间里,灯光已因油干了而熄灭,月光从木棚的小窗眼里流进来,粗拙的松木制的器具随着轻风的激荡发散着松脂的香味,追想着同餐的少女的天真的容颜;她的深而大的眼,纯黑的头发,整齐的牙齿,凝白的肌肤,和使将军每一眼都不禁心跳的动作。
  蜀中的少女,在当时是很有艳名的,而将军在成都生长了三十四年,心目中并不曾觉得看见过一个真的美人。即使说是看见过一个美人的,将军也永没有感觉到心里有所恋慕。而对于在这样冷僻的西陲所遇见的少女,却从头就把全身浸入似地被魅惑着了。这是何故呢?将军的刚毅的意志,对于爱欲的固执的观念,这时候都消逝到哪里去了?
  况且,将军又自己奇怪起来,这不是命运故意替他布置下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吗?将军的恋爱不迟不早地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将军不是对于祖国忽然感觉到了热烈的恋慕吗?而现在,正当要想投奔到祖国去的时候却爱恋了一个大唐的少女,这是不是可能的事呢?将军在月下踌躇着这个麻烦的问题。这两种意欲是不是可以并行不悖地都实现了的呢?带了大唐的少女回到吐蕃祖国去吗?不,不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然则,索性不去想着她罢,毅然决然地割裂了这初恋的心。等天光一亮就出发向吐蕃去罢……这样筹划,将军也确曾闭着眼,横了心几次三番地试想要决定过的。无如将军一闭了眼,就仿佛看见了吐蕃的少女们,虽则美丽,但总给将军所心恋着的那个武士的妹妹的崇高的美丽的神光所照映得好像没有容色了。将军到如今才第一次感到恋爱的苦痛和美味。经过了这样的辗转思维,将军才懂得恋爱原来是这样凶猛的东西。将军长叹一声,在无可解决之中,他不敢与未来的运命角逐了。看事情怎样的展开,便怎样的去做罢。将军终于采取了这样的解决法。
  一方面苦思着那个黑衣裳的少女,同时将军又不禁要想起那个砍了首级的兵士。将军实在是有些内疚了。这个骑兵是不是真有杀头的罪状呢?是的,他有意图奸淫的罪,在军法上讲起来,是应该处死刑的。但是,自己呢,将军想到这里,就自己战抖了。自己现在不也是同样地对于那个美貌的少女有着某种不敢明说的意欲吗?在那骑兵,不过是因为抑制不住这种意欲,所以有了强暴的越规举动了,而这样就得受死刑;在将军呢,只不过为了身分的关系,没有把这种意欲用强暴的行为表现出来罢了,而这样难道就算是无罪的吗?况且,如果将军做了那个卑微的骑兵,一定不会得像那个不幸的骑兵一样地做出这种要受死刑的行为来吗?将军设身处地想了一想,项颈上觉得一阵痛楚,直通到心里,眼前又浮起了那骑兵的狞笑着的首级。将军受不起这样严酷的嘲讽,闭了眼,连月光也不敢看了。
  然而将军即使闭了眼也躲避不掉那个可怕的幻影。他看见那个骑兵跟着那美丽的少女,从她家的矮枣木栅门里进去,少女是惊惶得失措了似地在院子里东躲西跑,把院子里的锦葵花、剪秋萝都撞得零落了满地。但因为骑兵拿着刀恐吓着,所以少女终于被抱在骑兵的坚强的手臂里了。骑兵怎样地吻着那个少女,她怎样徒然地抗拒着,怎样被骑兵抱到一株大栗树底下去,怎样被骑兵宽下了衣裳,怎样被破坏了贞操……这些,将军都惊心动魄地看见了。将军看了那少女的哭泣着的惨白的脸,不禁咬牙切齿地痛恨着那个骑兵,咀里几乎要向卫队发出命令:“把这厮绑去砍了。”而正在这时光,将军又恍惚觉得所看见的那个施行强暴的人并不是他的部下,是的,决不是那个狞笑着的骑兵了。那么,这样残暴地对于一个无抵抗的美丽少女正在肆意侮辱着的人究竟是谁呢?将军通身感觉到一阵热气,完全自己忘却了自己。原来将军骤然觉到侮辱那少女的人竟绝对不是别个人了,是的,决不是别人了……
  而是将军自己。自己的手正在抚摩着那少女的肌肤,自己的嘴唇正压在少女的脸上,而自己所突然感到的热气也就是从这个少女的裸着的肉体上传过来的……
  将军如像被魇了似的竭力的呼出了一口气,虽然是坐在充满了秋夜的凉气的房间里,也身上感觉到炙心的蒸热。将军手扶着沉重的头部,站起身来,不知哪一个茅舍里,警醒的鸡已经在首先啼了。
  将军在早餐的时光,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吩咐卫兵立刻去把示众着的树枝上挂着的首级取下来掩埋了。
  早餐终了,一个队长来问:“请将军的示,今天出军去打番兵么?”
  看了这样粗蠢而简单的汉族武士,将军不禁忿恨起来,愣着眼痛骂了:“好蠢的东西!你晓得番兵有多少,你打得过吗?我们是奉命来抵抗番兵的,他们要是打过来,我们就得竭力抵抗一阵。他们不过来,我们就守着在这里,这就尽了守卫边疆的份儿。你难道还想替皇帝打出天下去吗?你带了多少兵马来?还是你一个儿敌得过千军万马?”
  队长不敢回话,只一叠连声地应诺着:“是,是,是。”
  “去把本队的骑兵点了名,原来的戌兵也点了名,镇上的武士也点了名。
  不准走开。在镇西三里路外面放几个步哨,小山上去派了一个了望,看见番兵来就吹号角,立刻在本街上集队出发。懂了没有?去!“
  队长奉着命出去了。将军也就武装着踱了出来。队长是到各营舍、各兵棚里去传达将军的严酷的命令,而将军是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在将军走出营舍的大门的时候,确实自己也还没有知道。
  但当他走到了那矮矮的枣木栅门边的时候,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并不是偶然的事情了。将军在栅门外徘徊着,窥望着被照在朝阳底下的小园,锦葵花,剪秋萝,凤仙,牵牛,各种的花都开得很烂漫,菩提树和栗树,都在晓风中扇动着秋天的凉意,这些景色使将军回想起昨夜的幻境,将军苦痛地叹息了。
  将军第七次从小溪边折回到棚门外的时候,看见那个美丽的少女已经在园里提着水壶灌花了。她披散着头发,衣裳没有全扣上,斜敞着衣襟,露出了一角肩膀,显然是刚才起身的样子。将军便立在栅门外看着了。
  将军穿着的犀革上的金饰,给朝阳照耀着,恰巧反射了一道刺目的光线,在那美丽的少女的眼前晃动着。吃惊着的她便抬头看见将军了:“早呀,将军!”
  说着,她提了水壶走过来给将军开了栅门。
  “你早,……”
  将军对她笑着,好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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