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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作品选-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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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样一力担当的话,马家荣先生感激得几乎要挂下眼泪来。他在寂寞的二年间的书记生活中,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热心帮忙的朋友过。他记得衣袋里还留着一张备而不用的五元钞票,他觉得,在礼貌上,在交谊上,甚至在政策上,都有请他的老同学去吃一顿夜饭的必要。
但没有等到他开口,王秘书已经立起身来匆匆地道:“对不起,我约会的朋友来了,先走一步。你的事情我一准给你办。”
说着拖着他的手杖走了。马家荣先生看他走出公园门,与一个时装少女携着手,望钱塘门那边走了去。
人真难说,在中学校里,一个不用功,专门说大话的同学,现在居然会做省政府秘书,而且还有这样的艳福。马家荣先生坐在椅子上呆想,几乎要不相信方才的遇合了。
第二天,在办公室里的书记马家荣,态度比往日不同得多。他留心着来看科长的客人,而且从送信的茶房手里偷看科长的信,整整的一天,可是没有看见王秘书来,也没有一封写着“王缄”的信。
哦,大概总要明后天。
下午,公事赶完,马家荣书记裁了许多名片大小的纸。规规矩矩地给自己的名片打样。中间应该是“马骏”,左下角得写“字家荣,浙江杭县”,右角上是“浙江省教育厅第三科科员”,写好之后,用右手拇指食指拈着名片角,伸直了手,眇着一只眼审度了一下。不对,单名是应该空一格的。于是得重新再写过一张:“马骏”。这样才行。写好之后,费三分钟工夫的端详,他发现这款式还是不行,印在左下角的总是号和籍贯,不必注明“字”
字,这多呆气!“家荣浙江杭县”,这就够了。
于是马家荣书记再写过他的名片款式。
马家荣的科员衔名片样子揣在怀里已经三天了,可是王秘书还没有来看过科长。只有一封给科长的信,信封上写着“王寄”,马家荣怀疑这是王秘书给他写的保荐信。但是科长那方面并没有什么动静,这却有点奇怪。也许科长那面不卖这个交情。于是马家荣书记有点腹诽他的科长了,“李维翰,王八旦。”他当作韵语似的在抄写公事的时候,不出声地念着。
同时,马家荣又懊悔没有问明王秘书的住址。也许他们贵人多忙事,忘记了。只要能够到他府上去拜访一次,提醒他一下就得了。妄想增加了马家荣先生对于自己拟定的名片的热爱。他常常把他的名片样子掏出来看,同时就好像这是一张真的名片。科员?书记?他想这里也并没多大的分别。科员是一科里的办事员,那么,书记也何尝不能算作科员。马家荣先生想起了他的远房表弟在武康县政府做书记的时候,名片上印着“武康县政府秘书”这事情来。书记可以印作秘书,难道不能印作科员吗?
于是马家荣先生在回家的时候,故意走到商品陈列馆里的那家印名片店里去看看。“印名片大减价,每百三角,隔日取件。”墙上贴着这样的文句,并且画着一只手指着许多名片样子的招纸。
“哪一种是每百三角的?”马家荣先生禁不住挨上去问。
结果是马家荣先生掏出三角大洋,连同他的名片字样递给了那伙计,换取了一张定单。
马家荣先生怀中放着五张新名片之后,他倒不十分迫切地等王秘书的消息了。真的升了科员固然好,即使没有那么一回事也不怎样失望。因为他名片上已经印着是教育厅第三科科员了。熟人当然用不到名片,用得到递名片的总是陌生人,他们不会研究这科员是不是真的。
但是马家荣先生熟人固然不多,陌生人而有递名片的机会者也根本不常有。所以,他的名片印好了两个多礼拜,连第一批藏在袋里的五张还一张都没有动用。这对于马家荣先生实在是一种新的烦闷。
直到一个星期日下午,马家荣先生从家里踱出来,沿着湖散步消遣,不知不觉地,走到雷峰塔的遗墟。他伫立了一会儿,再走上山去想到红籁山房去坐坐。他记得红籁山房有一个廊,坐在那里泡一壶茶,看看湖光山色是很好的。如果要看书,里边也有得预备着几种诗词集,听凭游客随意翻读。从前他常常到那里去的——从前,是的,时光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五六年了。
马家荣先生走进红籁山房,泡茶闲坐的廊还是照旧,只是面前不再有古拙的雷峰塔矗立着了。藏着书画碑帖的那间屋子已经锁着,不像从前那样地可以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去。
“怎么,这一间现在不许进去了吗?”
那老园丁来泡茶的时候,马家荣先生问他,表示是个老游客。
“可以进去,只要一张片子。”
“怎么,片子?为什么?”
“因为闲杂人太多了,所以东家吩咐,有片子的客人就给开进去,因为有片子的人大概是文墨中人……”
片子,片子,片子可以表示一个特殊人格,这倒是马家荣先生以前所没有料想到的。他从衣袋里掏出他的名片来,坚韧光致的国货卡纸,印着漆黑的北魏体字。
老园丁虽然不很认识字,但他很熟悉片子的格式。他知道官衔是印在右上角的。马家荣先生确实看见他把自己的片子审视了一下。他很想念给他听:浙江省教育厅第三科科员。但看看那老园丁并没有表示不信任之意,也就默尔而息了。
马家荣先生觉得很愉快。他跟着那老园丁走进内室去,当他翻着架上的书画的时候,他曾留心到那老园丁曾经把他的片子投进一个彩磁的钵盂里去,在那里,已经有许多印着官衔的片子等候它了。
名片之为用大矣哉!马家荣先生一直走下山来的时候,还是这样地感慨,而同时还觉得这是平生最阔气的一天。
在净慈寺山门口,他远远地看见科长李维翰挽着他的太太从大雄宝殿上走出来。为得怕见面招呼,他就扭转脚步回家了。
星期一,做了纪念周后,书记马家荣刚磨好墨,预备把上月份的教育经费收支报告表抄起来,茶房阿二走过来说:“马先生,科长叫你去。”
“科长?”马书记有点愕然。
阿二点点头。
大概昨天碰到了王秘书。马书记这样想着,怀着一股希望推开了科长办公室的玻璃门。科长李维翰交叉着腿,脚搁在写字台上,正在抽烟。马书记走近科长桌边,照例地觉得手脚有点儿麻木。
“密司特马,你在此地担任那一部工作?”科长傲然地问。
“我,我?”马书记觉得这话问得有点怪,他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我是书记的职务。”
于是李科长从他外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放在桌上:“这不是你的名片?”
是的,就是马家荣先生新印的名片。马家荣先生自己当然认得,他并且还认得这是他所曾用过的第一张名片。他觉得脸热得发烧。
“这是,我,我……”
李科长点点头,弹了一下他的卷烟灰:“事情是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总不很好。即使你自己以为没有什么作用,人家总会说你是假借名义,迹近招摇的……哼,什么时候用起这名片的?”
“没有几天,才用了一张。”马书记嗫嚅着说。
“什么?才用了一张,真的?”科长不信似的追问。
“是的,只用过一张,就是这个。”
科长不禁笑起来,沉吟了一会:“本来这种行为,在厅里这一方面,既然发觉了,是要有一种处分的。
但是,你,你只用了一张,好在并不曾发生什么坏影响,那就不妨大家马虎一点。你去拿其余的片子缴进来,以后不要再有这种行为就是了。“
马家荣先生起先有点担心事,他晓得科长的坏脾气,说不定会把他撤职的,现在听了这样的训诫,倒深深地感恩起来,觉得李科长对于他的感情着实不错。他从衣袋里把用剩的四张掏出来放在科长的写字台上。
“这里是四张,还有九十五张明天带来。”
李科长微笑着点点头,手一扬,表示请他退出的意思。
于是浙江省教育厅第三科的书记马家荣仍旧每天从上午九时到下午四时伏在案上抄公事。他不再是个名片搜集家,也决不再想给自己印名片了。
(选自《小珍集》,1936年,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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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的灵应
圆觉寺是常州城外的一所古兰若。倘如你问起它的历史来,有许多嗜好考古的,或是笃信佛法的,或是好交方外的绅士和文人会很高兴地不厌其详地告诉你:“圆觉寺,唔,这是有着很古的来历的寺院呢。它是梁武帝建了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唉,它就是四百八十寺里边的一所。后来一直到唐朝,唐明皇时候,释道斗法,圆觉寺里的菩萨大大地显了一些灵异,于是唐明皇又令地方官拨款重建。自从那个时候起,菩萨的灵异事迹,在县志上连续不断地纪载着。到了明朝,流寇攻城的时候,头目们打尖在这寺里,半夜里都肚泻起来,于是惹恼了他们,放一把火烧了。可惜偌大一所佛地,经此一劫,只剩了一座大殿,五七间禅房和旁边一座宝塔。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游历,地方上绅士本想重建一下,后来皇帝来玩了一玩,很称赞它破落得好,说是很有诗意,叫地方上人保存了这古迹,不必涂得金碧辉煌的,杀风景,当下就给题了一块新匾,写着‘古圆觉寺’四个大字。……”
倘若把圆觉寺的故事讲给你听的是一个虔信佛法的人,他还会得加上几句:“唔,所以虽则是破落得不像个样子,却还是很灵验的,香火到现在还是很兴盛的。几时,……几时,你老不妨去求一签试试看。”
但现在我们不必去注意它的签。我要我的读者们跟着我的笔去注意古时的禅房背后短垣外的那屹然耸立着的塔,和那距约六十码的、恰在大殿前雕着莲花的零落的阶陛旁的那个水潭,倘若依照一般人的称谓,那就是放生池。
这个七级浮屠,讲故事的人可说不上它的名字来,看它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历了数百年天灾兵燹,呈现着饱经世故的神气。每一层的屋瓦飞檐,都已经是断的断,碎的碎了。底下一层的柱子,础石,和砖墙,也颓坏得很危险了。但是,据说这样的颓坏早在百年前就呈现了的。而这百年以来,人们还照样地爬上去眺望,孩子们也还照样地爬上去从瓦缝中探摸雀蛋,没有一个人曾提忧到它也许会崩倒下来的。
为什么没有人会担忧到这塔也许会崩倒下来?因他们都有一固执的信仰。这是一个传说,据说当建造这塔的时候,那应该安放在塔顶上的宝瓶中的一颗定风珠却被匠人不留心抛到那放生池中去了。所以塔的灵魂是存在在那放生池里。那放生池底有一个海眼,一直可以通到东海。海龙王常常想来劫取这颗定风珠,好让东海上不起风涛,可是放生池里有着许多善男信女救度的鲤鱼和癞头鼋紧紧地保管着这定风珠,所以龙王至今没有把这颗宝贵的珠子劫去。因此那座塔,无论倾颓到怎佯危险,没有人会怀疑它会崩倒的。
在那个不到一亩的池潭边上,竖立着一个莲花幢,背后刻着两行已经蚀灭的文字,虽然已经分辨不出是怎样几个字,但寺里的老和尚会告诉给外府来的游客,说是这样两句话:八功德水沸腾日七级浮屠偃仆时“哈哈,这一池冷水会得沸腾吗?”游客们会这样地失笑起来。
但老和尚却会庄严地低着眉,合着掌,回答他们:“说不来,这是佛法,阿弥陀佛!”
著者给读者描绘了那塔和池,以及它的传说,现在,就要开始我们的故事了。
是前几年的秋季。一日,圆觉寺里来了一个挂单和尚。老和尚想想寺里人少——只有他自己和两个沙弥,横竖住不满这几间禅房,就想容留了外方的行脚僧,但想想又舍不得供养他一日三餐的斋饭,心中就颇有拒绝之意。
当下虽口中不说,颜色之间却早已显出来了。
那行脚僧何等乖觉,立刻就看出老和尚的思虑。他就要求老和尚给他一间禅房,斋饭由他自己去募化果腹。这样,老和尚也就快活地答应了。
行脚僧住到第七天,渐渐地发觉这寺院并不如它外表那样衰颓,虽则殿宇剥落,进香求签的生意倒着实有些。他又看出老和尚也并不清苦,香积橱中似乎很有些菜肴,可惜给老和尚锁着,不能看看究竟有些什么,只是在厨房的窗下,他曾看见过一些鱼骨鱼尾,料想必是老和尚从放生池里偷了鱼吃。
行脚僧口中虽然不说,心下早存了主意。他挨过了一宵,次日黎明,他摸索着到厨房里去取一个木桶,悄悄地走到放生池边,却见老和尚已经在绕着池子散步,急得他慌了手脚,手中一个木桶直是没地方藏匿。
老和尚眼中透着威严,问他:“你带了木桶来这里做甚?”
行脚僧一眼看到那莲花幢,灵机一动就想出答话来了:“方才朦胧中,看见许多鱼来磕头求救,说是池子里水热,所以取了木桶来看看的……”
“池子里水热?”老和尚心中吃了一惊,赶忙蹲下身子去,把手放入池水里探了一下,还不是照旧的寒冷,只才放了心。
“做梦!”他斥责着那行脚僧。
“阿弥陀佛,难道是个梦!”不痴不呆的行脚僧假作痴呆地放下了木桶,合掌着说。
做了早课以后,行脚僧照旧托着钵盂出外去化斋饭了。老和尚等他走了,开了香积厨取出昨晚吃剩的半边花鲤鱼来,叫小沙弥盛上饭来,一同吃饭。
饭罢,老和尚吩咐那大的一个沙弥道:“你在殿上照管香火。”
又回头吩咐小的一个沙弥道:“你到放生池边去望着,莫教挂单师父偷了鱼去。好生留心啊,不要玩贪着耍,走到别处去。”
说着,他拂着大袈裟袖子进城去了。
现在我们再说那行脚僧,走出山门,!哪里是什么山门,不过一个短墙的缺口罢了,就飘飘荡荡地走进城去。时光已经正午,虽则是在九月天气,只因为路走得多了,太阳光一路晒着,不免觉得热起来。一觉到热,再加上肚子里饿得慌,心中早没了好气,疲牛喘息一般地念着佛号来到一个崭新广亮大门门口。那行脚僧驻足端详了一下,心里估量着,这必是一家暴发人家,好大的气派,不免去募化一顿午斋,倘若缘法好些,量得三五升米,也就有了两天的供养。作如是想罢,看看角门开着,他就卷起那肮脏的袈裟大袖子,揩抹着光头上的汗,——其实是非但没有揩掉汗,反而加上了一层油,从那角门里闪身进去,一直走到仪门,才高声地念起阿弥陀佛来。这番可不再是像疲牛那样的有气无力了,他的声音又宏朗又庄严,穿过了院落,穿过了大厅,一直传进书房里去。
书房里坐着小主人,二十二岁的大学生,因为在本城恋爱了一个女学生,读书也没有了心绪,每礼拜总从上海赶回来,名义上是回来省觐那吃素念佛的老太太,实际上却是舍不下那情窦初开的小恋人。这一日,正是星期日,他早约好了他的恋女,预备下午去郊外散步,从清早起,穿整齐了洋服,吸尽了一包纸烟,好容易等到中午,偏生厨房里还没有开出午饭来,正在气忿着催促开饭的时候,却听得一缕风卷进了几声沉重的佛号。
这小主人第一个概念就想起他的母亲,好好的福不享,却偏要躲在楼上念佛修行,引许多和尚尼姑上门来歪缠不清。他皱着眉头,大踏步走出到大厅上,一眼看见那行脚僧一手托着钵盂,一手当心,眼睛直瞪着,不痴不呆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种感情作用的反宗教思想,混杂着他的暴戾,急躁,和下意识的烦恼从他心中汹涌起来。
“没有,没有。”
他向那行脚僧摇着手。
那行脚僧只指望里边走出一个太太,少奶奶,小姐,或丫头来,不但斋饭有了着落,还好募化些米粮银钱,如今看见出来的乃是穿洋服的后生,心下就觉得不是路。他勉强陪了半个笑脸:“少爷,修善行福,施舍一顿斋饭。”
但这少爷是一向主张人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去挣饭吃的,非但讨饭是一种羞耻,而且连施舍给人家吃饭也是一种养成情风的恶德,这是应该毅然决然地反对的。
“走走走!这里是僧道无缘的。”他几乎要驱逐那行脚僧了。
“阿弥陀佛,少爷,别说僧道无缘,今日就施舍一顿斋饭,结个缘,救苦救难,解解劫数。”
行脚僧忍着气,稽首着说。
但是那小主人的憎恶和尚是很顽固的,他大声地喊起来了:“没有!走出去!几曾看见过强要募化的吗?
这样高声的呵斥,惊动了在楼上念佛的老太太。她叫丫头拿了十余个铜元下楼来给少爷布施和尚。
“不给!天天布施,布施!我们没有这许多钱!”
他从丫头手中接了铜元去,望衣袋里琅的一放,走近到仪门边,向那行脚僧挥着手道;“去去,别人家去!”
行脚僧肚子饿得干痛,心中又忍耐不下一股气忿,只碍着是出家人,不能破口就骂,只是眼睛钉着那一意任性,不知世事艰难的少年人,有所意会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少爷,你也是劫数难逃。”
出家人预言似的咒骂了一句,就返身而走了。
“放屁!”
那小主人在他背后唾骂着,砰的把那扇高门槛的仪门关上了。
和尚走出了那广亮大门,往东一拐,走入一条小街,迎面就冲来了一股煎鱼的香味。真是怪触鼻的好味道啊,一点儿葱蒜香,一点儿酸醋气息,混合着一点似腥不腥,说油不油的炸鱼味。和尚咽了一口唾涎,断断续续地念了几声佛号,跟着那香昧儿寻过去,来到一家小户人家的沿街的厨房门口。
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把一杓子米泔水泼向街心,险些泼在和尚身上。和尚将身子一闪,就踏上了阶沿,站在厨房门边:“阿弥陀佛,请布施一些斋饭。”
那妇人才把杓子放下,取起镬铲,揭起锅盖,将煎鱼盛出在碗里。听见和尚的声音,她回头望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道:“为甚不到财主人家去呢?这和尚却这样不会化缘。”
说着她的食指在碗里蘸了一点鱼汁送到舌尖上去尝了一尝,两片朱红的嘴唇皮咂得直响。
和尚也不禁咂了一下嘴唇:“奶奶,发个慈悲布施一碗斋饭,修个聪明的儿子。”
这句话刚刚打在那妇人的心坎上。她正因为没有儿子,发着愁。听和尚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地动了一动,回过头来向和尚望了一眼,觉得他似乎有些怪样。莫不是罗汉临凡吧?她心中思忖着,不自主地盛起了一大碗热气蒸腾的白米饭。
盛好了饭,那妇人从小竹橱里取出了两三条盐菜和萝卜干,放在饭上,递给了和尚。和尚揭开他的钵盂盖,让她把饭倒在钵盂里。趁着那妇人回身的时候,他还往那锅盖上的两碗煎鱼狠狠地看了一个饱,这才走了。
和尚找了个冷僻的地方,把饭吃了。他一边心里在想着老和尚,这时候一定已经舒舒服服地吃过了午斋——那有鱼的午斋。
放生池里的鱼,香积橱里的鱼啊,南无佛!
那行脚僧心里对老和尚愈恨,恼恨到透了时,心想索性把他一池子鱼儿都毒死了,打碎沙锅,大家吃不成。……
行脚僧立起身来,再向大街小巷里漫步着,觑机缘再募化了一钵盂饭,留着晚上吃,又募化了三五千文香金,看看已是日色西斜时分,就预备结束了这一日的功课,归寺去了。
在城门边,偶然经过一家砖灰行,当下和尚心中一转,不觉地喜乐起来:“妙啊,妙啊,真是个好方法也,南无阿弥陀佛!”
和尚高高兴兴地走进去买了十来块生石灰,讨个竹篓子装了,背着回去。
走到那破坏的山门口,他把竹篓子往瓦碟堆背后安置着,然后走进到大殿上去。大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在进香,大沙弥伏在经坛上打盹。行脚僧也不去惊动他,回身出来,行到放生池边,看见小沙弥正在池子里撒尿。行脚僧做一个惊惶的神色,赶上前去大喝道:“呔,你怎么敢弄脏了这池子里的净水,你不怕大祸临头吗!看,你没看见那莲花幢中刻着什么话吗?师父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池水不净,就会得沸滚起来,池水一滚,宝塔就要坍下来了。你敢闯这样的大祸吗!快去,快去,赶快去如来佛面前点起香烛,念一个时辰经,才说不定免了这场劫难,要不是,你就要闯大祸了……”
这样极庄严、极惊惶似的叱责,吓得那小沙弥系起裤腰,缩身不迭。他看看池水里果真有几个水泡浮上来,好像要沸滚的样子。他对行脚僧瞧了一眼,嗫嚅地说:“师父叫我看管在这里的,不许走开。”
行脚僧喝道:“师父叫你看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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