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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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初遇小狐狸　。。。　
　
　
　　小书生年方六岁，名唤扶舟，居于紫阳山上的紫阳书院，与一班师兄弟同进同出，平日除了看书，就最喜欢到半山腰的碧波潭边吹吹小风，看看山景。
　　碧波潭潭水清澈，但许是水潭太深，这潭水又太过清澈，一潭水都快成了青色，看得人心底不由发慌，生怕那潭水中忽然就蹿出什么妖物，摄人魂魄，取人性命。
　　正是春和景明的大好时节，小书生看书看累了就独自一人从书院里出来，还走在山道上，他就看见碧波潭边芳草萋萋，绿柳迎风，山间野花点缀如落繁星，阳光明亮却不刺眼，山里还有些没完全散去的雾气，缕缕绕在树木之间，倒真像了仙境呢。
　　春风拂来，吹得小书生身上的白袍子微微扬起，扶舟打了个哈欠，最后剩下的一点倦意也就随风去了，整个人也顿时清爽起来。
　　扶舟学着学院里夫子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一步步拾级而下，一张脸上却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才有的稚气，走了没两步就开始但三步一跳，最后不小心踩了石块，整个人就滚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眼见着再下去就要滚入碧波潭中，扶舟赶忙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来稳固身形。滚到一棵柳树下时，他趁机拽住了一边的木桩子——有惊无险，差一点就滚进碧波潭了。
　　才舒了一口长气，小书生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才半跪在地上，他就听见身边草丛里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书院的夫子说，紫阳山大得很，山里有奇珍异宝，也有野妖山怪，所以平时不让书院里的学生跑太远。
　　扶舟一面想着夫子的话，一面看着时不时晃动的绿草，心中的好奇越来越强烈，他便慢慢靠过去，轻轻拨开草丛，居然发现一只通体长着红毛的小狐狸窝在草丛里，一条尾巴看着毛茸茸、松蓬蓬的，将狐狸小小的身子围了个大半，像条小毯子。
　　听夫子说起过山里狐妖惑人的事，扶舟见那红狐狸这会儿闭着双眼像在睡觉的样子，他就转身想跑。然而他才有了这个念头，那狐狸就忽然睁开了眼，吓得扶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红狐狸还是那样卧在草丛里，尾巴蜷起，圆圆的眼睛黑溜溜的，一直盯着扶舟看，看那小书生惊慌失措的模样，动都没动一下。
　　一人一狐这样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扶舟觉得这狐狸的眼里好像没有夫子说的那种妖气，反而好像可怜兮兮的，慢慢还发出呜咽的声音，像在求救。
　　扶舟迟疑了片刻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慢慢走过去，在红狐狸面前蹲□，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狐狸的头试探一下。
　　红狐狸乖顺地没有反抗，待扶舟的掌心几乎覆上他的头，它那条松松软软的尾巴就绕上了扶舟的　
　1、初遇小狐狸　。。。　
　
　
　　手。
　　扶舟又被惊了一下，忙将手缩回来，但也正是小狐狸这一举动，才教他看清楚了狐狸后退上的伤。
　　扶舟再看了看红狐狸黑豆似的眼睛，寻思了一会儿便将小狐狸抱起，小心托着狐狸的后腿，道：“我带你回去治伤吧。”
　　红狐狸在扶舟怀里蹭了两下，虽然不会说人话，但那眼里还是流露出感激之色的。
　　扶舟抱着红狐狸往书院去，还是沿着下山时的山路走，一面走，一面小心着，防止碰到了小狐狸的伤口。
　　但是今天这路怎么好像走不完似的，扶舟停下脚步，仰头向山上望去——明明都能望见书院的屋顶了，但是为什么觉得依旧好远，走不到头一样。
　　扶舟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仿佛已经睡去的狐狸，伸手抚了抚它的红毛，嘴角扬起个自勉的笑容，就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路仿佛越来越窄，周围的树木也越发茂密，参天的大树树冠交接，彼此连盖，将阳光遮去，视线都不如之前开阔了。
　　扶舟一面心里怀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的疑问，一面还继续向前，仿佛受着某种力量的驱使似的停也停不下来，两条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树林阴翳，阳光几乎很少再能穿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扶舟走得两条腿都快打哆嗦了，步速越来越慢，真想就地坐下来好好歇一歇。
　　低头的时候，小书生看见还在自己怀里熟睡的红狐狸，这会儿小狐狸团得跟只球似的，脸都看不见了，就鼻尖稍稍露了出来，不时动一下，像是梦里在嗅什么美味，准备好好祭一祭五脏庙。
　　山里的雾气越发浓重，白白的一层就跟深秋早上起来一样，几步开外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扶舟转过头，赫然发现山道边修筑的栅栏不见了，这会儿自己就站在狭窄的盘山石道上，要是身子什么时候站不稳了，往旁边一倒，那就得摔下悬崖，这条命是捡不回来了。
　　“啊……”扶舟忙贴去山壁上，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峭壁，那里笼了浓重的白雾，其实根本看不见下面究竟是什么。
　　这个动作做得太突然，扶舟也没有顾忌怀里的小狐狸，这就松了手。幸而那只狐狸及时醒来，做好了落地的准备，只是它就踏在了悬崖边，没来得及站稳，就直接滑了下去。
　　“小狐狸！”扶舟赶忙上前，伸出手就在朝狐狸一抓，万幸抓住了那条狐狸尾巴，只是他整个人也就此趴在了石道上。
　　红狐狸被悬在半空中，扑腾着四肢爪子，发出一声声的惊叫。
　　扶舟被石子里路硌得胸口疼，立刻就要爬起来，但那只狐狸在他手中一点都不安分，他只好迁就着，多探出一些身子，不教狐狸撞上山壁。
　　好不容易把红狐狸救上来，扶舟还　
　1、初遇小狐狸　。。。　
　
　
　　没有坐稳，手臂上就传来一阵痛楚——那狐狸恩将仇报居然咬了他。
　　“啊……”扶舟痛得就挥起另一只手去打，正好打在狐狸脖子上，硬生生教那狐狸松了口。
　　红狐狸站在扶舟对面忿忿相视，气得浑身的毛都要炸开来似的，那条尾巴此刻正裹着后退上的伤。
　　“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还要咬我？”扶舟捂着被狐狸咬破的地方，满心的委屈，看着被咬了个破洞的衣袖，道，“夫子才给我买的新衣裳，就被你咬坏了。”
　　红狐狸原本怒目盯着坐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但见那小书生的注意力后来都移去了那件衣服上，黑圆的眼睛里也就渐渐消除了怒意。
　　扶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那红狐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嘀咕道：“一定是刚才不小心走错路了，我得赶快回去，不然夫子找不到我，要心急了……”
　　红毛狐狸还站在原处，看着那穿着白袍的小书生急匆匆地离去，原本绕在后退上的尾巴松开，有意无意地挠着脸，像是在赏玩什么。
　　“你这只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忽然就有个少年的声音从山壁上传来。
　　红毛狐狸抬头，果真望见峭壁之上坐着个青衣的俊美少年，手里拿着根长长的草，在指间绕来绕去，此时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它。
　　“这就放人走了？”青衣少年追问道。
　　红毛狐狸没搭理那少年，掉头就往山上白雾更加浓重的地方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2

2、一场惊梦　。。。　
　
　
　　扶舟一个人在白雾深处兜兜转转了许久，发现山道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四周的雾气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方才被那只红毛狐狸咬伤的地方越来越痛。小书生没有察觉，此刻自己的额上，已经布满了细汗，喘息都比之前要艰难一些。
　　扶着山壁继续往山下走，扶舟那两条腿已经快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便只好停下来，沿着山壁滑坐下来，看着眼前像是被人刻意收拢过来的白雾，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似的，那雾气触在脸上，微微有些凉，又像是一只手在慢慢抚摸，教他不由一个激灵。
　　挣扎着站起来，小书生终于觉察到周围的诡异——绝对不是走错路这么简单，说不定他就是遇上了山里的精怪。
　　这样想着，扶舟就继续往前头跑，夫子说过，要是遇上了山中的妖精，入了魔障，只要一定记得往东跑，书院在东面，那里有一个顶厉害的老道士下的符咒，可以保书院中人平安，也可以引导入了魔障的人走出来，但一定要意志坚定，不可被魔障中的幻像迷惑，否则就出不来了。
　　扶舟虽然不大能确定如今的具体方向，但沿着旧路走总是没错的，妖怪们可以用幻想迷惑人的双眼，但移山动石这种事毕竟还是做不来的，只要他努力一点，到了现世与魔障交结的地方仔细分辨，就一定可以出去的。
　　走着走着，扶舟眼前就出现了方才那只红毛狐狸。
　　此刻那只狐狸正昂着头站在小书生面前不远处，通体的红毛在周围的一片白色中显得异常扎眼，那条尾巴懒洋洋地在它身后晃了两下，像是一种示威。
　　扶舟心里还记恨着刚才被狐狸咬伤的事，这就气冲冲地要上前抓那只狐狸，只是没走两步，眼前的白雾忽然迷了双眼，待他挥手挥散了些许雾气，居然看见方才狐狸站的地方，坐了个穿着红衣裳的男孩儿，圆溜溜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清秀极了，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红衣男孩儿问道，那声音奶声奶气的。
　　“我……我迷路了……”扶舟心里虽然想着自己身在魔障中的事，但眼见着跟前出现这么个好看的人，他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便走过去，道，“你怎么坐在地上？这地方不能久留的，你快跟我一起出去吧。”
　　“我……我走不得。”红衣男孩儿把袍子撩开，原来是受了伤，难怪站不起来。
　　扶舟呀了一声，正想凑过去看个仔细，谁知那男孩儿居然立刻伸出手就卡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生生要掐到扶舟断气一样。
　　扶舟一面捶打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面用脚去踹，最后就跟刚才那只狐狸咬自己一样，去咬那个男孩儿　
　2、一场惊梦　。。。　
　
　
　　的手。
　　男孩儿吃痛，立刻松开手，但瞬间又化成了一条粗绳，直接将扶舟的双手困住，像是大人拖着小孩儿一样，拽着扶舟就往不知何处去。
　　扶舟毕竟还是个孩子，禁不住这样大力的拖拽，虽然一再反抗，但也于事无补，被那根绳子拽着，在白雾深处走了好一段路。
　　“我说蜃怪妹妹，你抢谁的人不好，来抢那只狐狸的，不怕到时候他找你算账，拆了你窝，让你元神难聚？”山壁上传来方才那青衣少年的询问声，带着笑声，就像是过来看戏的一样。
　　扶舟手上那根绳子忽然就松开了，小书生瞧见跟前聚拢了一团白气，慢慢就幻化出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穿着大袖白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仰头看着坐在山壁上的青衣少年，斥道：“你不在碧波潭里抓着你的水草玩，跑来紫阳山上做什么，这可不是你的地盘。”
　　青衣少年几乎是临空坐着的，一双腿在空中荡来荡去，低头看着山道上的两人，道：“我没要阻你的意思，就是给你提个醒。这小书生，被那只狐狸看上了，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这会儿那狐狸正跟小书生玩游戏呢，你别掺和了，还是找旁人去吧。”
　　白衣少女一把就扣住扶舟的手，挑眉道：“我怕那只红毛狐狸不成？这人我要了，那狐狸要真看不过去，尽管找上门来。还有，你最好别插手，不然我就让你的碧波潭彻底干了，一滴水都不剩。”
　　青衣少年嗤笑了一声，长叹之后，飞身就扑进了浓雾中不见了踪迹。
　　扶舟头一回瞧见这传说中的法术，一时看得愣了神，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要不是那少女忽然拽得他一个踉跄，兴许他就这样一直痴痴地望下去了。
　　白衣少女的模样娇俏，就是那一双眉眼间显出一副凶相，如今看着扶舟呆呆傻傻的模样，冷笑道：“难怪身上一股狐臊味，原来是那红毛狐狸留下的。”
　　“你……是山里的妖怪？”扶舟问道。
　　那少女显得不耐烦，另一只手一甩便又化成了一条绳子，堪堪绕在扶舟脖子上，道：“你说呢，痴傻的小书生？”
　　脖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就好像刚才这少女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样，奋力地在断绝他的生机，抽离出在体内的魂魄。
　　扶舟的挣扎在此时没有任何成效，他唯有感觉着那勒住自己咽喉的绳索一分一分地收紧，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但仿佛转换到了另一个地方，同样的雾气缭绕，有朦胧的身影，走来走去，甚至还有隐约的人声传来，但他根本听不清楚内容。
　　意志淡薄得就快连最后一丝一毫都要消散的时候，脖子上的绳索忽然松开，同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扶舟从白衣少女跟前推开　
　2、一场惊梦　。。。　
　
　
　　，也同样教那少女退步。
　　那力量来得太突然，也太过厉害，扶舟根本招架不住，这就顺着推力连连后退，最后一脚踩空，整个人就掉下了山崖，跌落入浓稠的白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从梦中惊坐而起，扶舟仿佛还能感受中梦里裹缚满全身的白雾的微凉，那种从皮肤一直渗透入血骨的凉意，教他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
　　“扶舟师兄。”闻声过来的少年坐在床边，一手扶上扶舟的后背，一手递来毛巾，道，“你终于醒了。”
　　扶舟看着眼前的毛巾出神，又忽然转过头，瞧见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他的小师弟，弄柳。
　　“病了好些天，终于醒过来了。”弄柳欣慰道，见扶舟没动作，他就自行拿了毛巾帮扶舟擦汗，道，“这些天可是把夫子还有其他师兄弟给急坏了。”
　　扶舟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去阅卷台看书，谁知忽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露天的小场子没有避雨的地方，待他回到书院，整个人都被淋湿了，后来他就病了，一直病到现在，还做了个好长的梦。
　　“扶舟师兄？”弄柳推了推出神的少年，道，“你怎么了？”
　　“我好像又梦见小时候做的那个梦了。”但凡想起那梦，扶舟便心有余悸，一阵阵的心慌。
　　弄柳与扶舟一块儿长大，自然知道扶舟说的是什么梦，便宽慰道：“那是你神仙鬼怪的书看多了，心里总是惦记着。你再躺一会儿吧，我过去叫夫子。”
　　扶舟忙拉住弄柳，扯着那少年的袖子，道：“你再坐一会儿吧，我才醒过来，心里头还空空的，让我适应一下。”
　　虽说扶舟是师兄，但这人打小就比寻常人少根筋，说得好听了是质朴纯良，说不好听了就是呆子，总要弄柳这个师弟照顾着。师兄弟两人也不遮掩，说话比与旁人体己些，是以如今听了扶舟这样说，弄柳也就安心坐在床边，笑道：“那你继续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告诉夫子这个好消息。”
　　扶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拽着弄柳的袖角又一次沉沉睡去。




3

3、床边微凉的手　。。。　
　
　
　　说起梦境，扶舟从小就会有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却总少不了白雾吞吐，一切朦朦胧胧的，似真似幻。
　　弄柳听扶舟说过好多次，但都零零碎碎的，很难拼凑成完整，有些又跟那些神怪故事里的片段很相似，是以弄柳总是安慰扶舟说那些都是假的，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怪。
　　扶舟虽然嘴上说着相信，但心里总是对六岁那年的那场梦有着特殊的感受，那仿佛就是真的，不管是在碧波潭边柳树下遇见的那只红毛狐狸，还是那个坐在空中的青衣少年，或者是那个随时会变成绳子的白衣少女，所有的触感跟声音都太过真实，绝对不像是做梦。
　　尤其是梦里就出现过一次的那个红衣的男孩儿，那眉那眼，到如今，对扶舟来说已然很模糊了，但他就是觉得熟悉，好像在哪见过，而且这张脸，总是离自己很近，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
　　弄柳将白粥递给扶舟，道：“夫子说让你多多休息，等身体都恢复了再去跟大伙一起上课。”
　　扶舟接过粥碗，又从弄柳手中拿了筷子，抬眼时恰见弄柳低眉在整理衣裳，侧脸在病中的少年视线里这么一晃，居然就教扶舟觉得再眼熟不过，想来想去，顿时一阵惊讶涌上心头，他便即刻拉住弄柳，道：“就是你！”
　　弄柳被扶舟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低头却见整碗粥都洒在了被子上，他赶忙从扶舟手中抽回袖管，干净利索地把盖在扶舟身上的被子一卷，夹在臂弯里，又与床上的少年道：“你坐着别动，我给你去拿床新的来。”
　　偏偏少年抱着被子匆忙出门的背影教扶舟看着看着就不由笑了出来，但方才心底滑过的那个念想却逐渐深刻起来——弄柳是在扶舟七岁的时候进的紫阳书院，夫子从来不说这个师弟的来历，也没人旁人知晓，从弄柳来了书院的第一刻起，他就是个左右逢源、极有人缘的人。更重要的是，扶舟如今才发现，那时候才来书院的弄柳，居然长得跟他在魔障里看见的那个红衣男孩儿很相似——那张脸，忽然就变得清晰了。
　　弄柳抱着新被子进来的时候，扶舟还在出神，他将被子铺好，给扶舟掖上，问道：“你刚刚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呢？”
　　扶舟的目光落在床边的少年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弄柳是整个紫阳书院长得最好看的学生，仅仅说是眉清目秀还不够，反正就是很好看，不同于一般男孩子的好看，但也不是像女孩子那样的脂粉气，总之就是教人看了还想再看，总也看不够似的。
　　面对扶舟这样几近审视的眼光，弄柳不光心无所惧，甚至还靠过去，嘴角噙着笑意，问道：“扶舟师兄在看什么呢？”
　　这脸离得这样近，扶舟就能看见弄柳　
　3、床边微凉的手　。。。　
　
　
　　那一双黑漆漆的眼，幽深如山腰的碧波潭，却是不由自主就教人陷进去了。
　　记忆里红衣男孩儿的脸忽然就化成了一团白雾，扶舟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孩子究竟长的什么样，就有眼前弄柳的样子清清楚楚，长长的睫毛在他眨眼的时候闪动，依旧很好看。
　　
　　在此之后，扶舟的脑子里就一直浮现着弄柳的样子。那少年轻含微笑面对自己的眉眼，眉飞入鬓，瞳如点漆，怎么也抹不掉，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弄柳的模样。
　　扶舟最喜欢听弄柳叫自己“扶舟师兄”，只有这样叫了，他才觉得自己还有点师兄的样子，否则总是被师弟照顾着，他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心里想着弄柳的声音，那声音就慢慢从心底爬了出来一样，浮在扶舟耳畔，一声一声传来，比以往都要柔和，甚至伴随着这种低唤，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从耳根慢慢移去下巴，从轻抚的指尖变为手指的指节，缓慢轻柔，像在寻找着什么。
　　扶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就近在身边，肌肤相触的感觉也越来越真实，这么多年来，夜里他时常就有这种感受，有个人就在身旁看着自己，但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因为尽管此时此刻意志是清醒的，他却动不了分毫，连眼都睁不开——只有在这种时候，扶舟才会想起，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这种状况，但平时他对此毫无印象。
　　那只手就跟过去一样从下巴开始贴着脸往上移，还是不怎么用力，照旧停在太阳穴的地方，然后用指腹轻轻按着。
　　每当这个时候，扶舟就觉得浑身的关节都像在被尖针狠狠扎着一样痛，但他的四肢就跟被巨石压着一样不能动弹，只能任由这种痛苦在那根手指每一次按住太阳穴的时候加剧，待手指松开了，疼痛也就跟着消失了。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扶舟疼得就差喊出声来，那只手又照旧慢慢滑下，抚过脖子、肩膀、胸口、腰身、腿，那只手滑过的地方，痛楚即刻就消失了。扶舟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随着这阵抚摸舒张开来，前所未有的舒坦。
　　耳边有人在跟自己低语，但扶舟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就好像他梦里那些模糊得完全分辨不清的人影一样，他也只能感受到有这样一个声音存在。
　　脸颊上好像是被人亲了一下，那人的唇软软的，但好像没什么温度，吻上来的那个瞬间，扶舟就有一种透彻心肺的凉意，他很想这个时候伸手抓住这个人，看看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然后手臂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刺痛，顿时就将扶舟激得从床上蹿起，抬眼时，他已能看见透过窗扉照进来的阳光，教他不由眯起眼，才能适应此时的光线。
　　扶舟赶紧掀开衣　
　3、床边微凉的手　。。。　
　
　
　　袖，但手臂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六岁的时候被红毛狐狸咬伤而落下的伤痕，但他记得这个位置，分明就是当初被狐狸咬的地方。
　　外头已经有其他学生的脚步声，但扶舟还按着手臂坐着不动。
　　“扶舟师兄。”叩门声响起，同时有弄柳的声音传来。
　　“进来。”扶舟到。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弄柳，穿着书院里学生统一的衣裳，手里还抱着书本，在扶舟看来，弄柳比他更像个文弱书生，尤其是这师弟的身形在整个书院里也是难得一见的纤瘦。
　　“你怎么还在床上？”弄柳放下书本就拿了屏风上的衣裳，又把扶舟从床上拽下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