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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淮作者:华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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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又开始飘雪,沈君逸在屋里给周玉笙暖了个手炉,而后坐在矮凳上半躬着身给妻子揉捏水肿的小腿。周玉笙挺着大肚子坐在软榻上止不住的犯懒,她抱着暖手炉,小腿搭在沈君逸的膝盖上,昏昏欲睡。
“我给你按完去床上睡一会儿,现在可别睡过去啊,这快临盆了,我可不敢像以前似的把你抱起来送过去。”
坐在榻上的人点了点头,大肚子撑得她腰酸,这才坐一会儿就快受不住了,只盼夫君快为她按摩好了放她去躺一会儿。沈君逸细致的给周玉笙揉捏着小腿,耳中听外面风雪大作,早晨君淮带着翊辰去游瘦西湖,那会儿朝阳刚露头,看着日头和煦是个好天气的模样,哪知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就下起大雪来了。
沈君淮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先前给他那枚符纸也只是劝上一劝,沈君逸从来没有对他抱过任何希望,无论是送走苏翊辰,亦或是其他事情。沈君逸自诩是个聪明人,他想要的,始终会得到,不想要的,也绝对不会沾染,那张符纸是他给沈君淮的一个决断,而到底是他来断还是沈君淮来断,就由不得沈君淮做决定了。
沈君逸给周玉笙捏完了腿,起身发现妻子还是靠着软榻睡着了,手里还虚抱着手炉,白皙的面颊上染了一点红晕。他俯身轻轻拍醒妻子,柔声唤她去床上歇息,正说着,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
“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好像是染了风寒,发烧了。”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沈君逸一路跟着大夫向沈君淮的屋子走,一路愤愤的想到苏翊辰真是害人不浅,不过这沈君淮也着实的够了,心软下不了狠手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吃苦果,何必呢?!苟且偷生也活过来十五年了,作孽感这玩意儿早该抛诸脑后而不是十五年后才想到要忏悔。
沈君淮和苏翊辰游了一早上瘦西湖,回到家中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头晕脑胀差点从车轱辘上脑袋朝下栽下去。下人急急忙忙扶他回房,一摸额头竟是烧起来了。老爷夫人不在家中,就去告知了大少爷,请来了大夫看看。
沈君逸顶着一头大雪,到了沈君淮屋外连忙叫人全把身上的雪拍了再进去,省的又让二少爷沾染了寒气。他与大夫拎着药箱,清扫了一身的白雪推开门进去了,沈君淮躺在床上,弱不禁风的见沈君逸黑着一张脸带了大夫来瞧他,急忙要爬着半坐起来。
“大哥……”
“起来做什么,躺下,让大夫给你看看。”
这风寒怎么来的他兄弟二人心知肚明,现下各怀心事静候大夫诊断。沈君逸拉过凳子坐下,他方才听到君淮病了就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现在坐下了发现自己不仅没穿裘衣,连披风都不曾加一件,先前走得急,也不觉冷,现在到了屋里坐下才惊觉手指都冻僵了。沈君淮倚在床上伸手给大夫把脉,注意到沈君逸在缓慢的搓手指,见他指尖泛红,是被冻着的模样。君淮把另只手从被中伸出来,拿着一个小手炉遥遥的伸向沈君逸。
“大哥,你快拿我的手炉去暖暖。”
“管好你自个儿吧。”
“没事儿,我捂着被子暖和呢。”
沈君逸站起身,不甘不愿的走过去接了手炉,炉中银碳燃得恰好,面上还覆着沈君淮的体温,他摸起来到很是舒适。那边大夫给君淮把了脉,从药箱中翻出白纸来开药方。
“二公子感染了一点风寒,现在有点低烧,没有大碍,煎了药吃下去捂着被子发一身汗就好了。”
“多谢大夫,我这就差人去抓药。”
送走大夫,沈君逸抱着暖炉严实的关好窗门回了屋。屋中沈君淮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被子拉起遮住了一半儿脸,他走过去把被子给他拉下到脖颈,使劲掖了掖被角。
“说说吧。”
“什么……”
沈君逸忽然放下手炉,几步迈到墙角的木箱前,悍然掀开,俯身在箱中翻了几翻,果然在最底下的一个小包袱下面翻出了先前递交到君淮手中的那张符纸,君淮见符纸被大哥翻出,正在发烧的红脸顿时苍白了几分。
“果然在这里。二少爷,你倒是给我说说这符纸为何还在这儿?!”
“……大哥你都瞧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张黄符被夹在指间,颤颤巍巍似是要被夹碎,沈君逸胸中一团怒火翻搅,翻天覆地的想要找到出口宣泄出去,他虽是知道此结局在预料之中,但难免还是要生出失望之感,他对于沈君淮,恨不得是把心肺都掏出来给他细看,那上面任何一滴血任何一点跳动都是因他而存在的,可君淮却一再叫他失望。
莫非真要让他把心掏出来?!
“大哥是为了你好,为何你总是要辜负我的好心呢?!”
“大哥,你并非是我,你又怎么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苟活十五年,已是占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他的命运,如今要叫我亲手送走他,你叫我如何下的去手?”
沈君淮被低烧困扰,一张脸上两颊浮着两团红云,嘴唇红艳,看着鲜艳欲滴。沈君逸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大力关上了箱子,攥着符纸回到床边。沈君淮看他两眼直勾勾的冲着自己,神色紧绷,是一个风雨欲来的样子,沈君淮在此陡然而来的压力下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不是平时的沈君逸,相处十多年,沈君逸一直是个温和可靠的兄长,他爱护自己包容自己,从未对自己露出过这样可怕的脸色,今日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脸色难看得仿佛要吃人!
“既然君淮你满心自责下不了手,那只好为兄替你了了这桩烦忧。”
言毕,沈君逸攥着黄符就向门口行去。沈君淮看他不是开玩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穿着一件单衣踉踉跄跄跑过去阻拦他。
“大哥你要做什么!”
“我去了结了我亲弟弟,免得你优柔寡断迟早害了自己!今日小病一场,明日就是要你的命!”
沈君逸手已经抓住了门闩顷刻就要拉开,沈君淮从后面直扑上来撞开了沈君逸的手用身子挡在了门前。他惊恐万状的看着兄长,烧红的脸颊在此刻的惊惧下更加红艳了起来,白皙的肌肤透着底下娇艳的红,就似是在脸上开了两朵红梅。
“不可以,大哥不可以!我知你为我好,我日后不想他不念他不见他就是了!你不要害他!”
“为何?为何不送他走?君淮,真是为了一桩十五年的旧怨吗?”
沈君逸看眼前的君淮焦急万分,眼中都似乎盈了泪意,沈君逸在这泪意中品味到了异于寻常的感情,这味道苦辣酸涩,沾染沈君逸的舌尖入了他的喉头,就似是品尝了万千的利刃,那尖锐的口划破了他的内里,誓要继续深入把五脏六腑一起扎破。
誓要把他沈君逸,伤的百孔千疮。
周玉笙在床上小寐了一会儿醒来,见夫君已不在身边。她挺着肚子艰难的起身,见半闭的窗外还在飘着雪,比午后似乎是更大了,伸手招来丫鬟询问大少爷去了何处,丫鬟答说二少爷早晨去瘦西湖游玩回来就病了,大少爷领了大夫去瞧他。
“二叔病了?扶我起身,我也去瞧瞧二叔。”
两个少爷的卧房隔了一整个花园,周玉笙披了斗篷,拿着一个暖手炉带着丫鬟朝沈君淮住的院子走去。正在下雪的天气较之以往难以行走,周玉笙还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走的很是辛苦。等走到君淮的院子时,她的风帽上已经落满了雪,她走到廊下抖了抖雪,招呼丫鬟自行回去,她自己敲门进去瞧二叔就是。丫鬟乖巧的退下了,小院里剩她一人站在廊下,不时有风雪吹进来落在肩上,她抬手欲敲门,就听到君淮房中传出了吵闹声。
“不……不为何,我只是不忍他一世孤独……”
沈君逸气急了,眼睛泛红,抬手一把捏住了君淮单薄的下巴,手劲大的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了去。
“你中意他?你中意那个从井底爬出来的阴魂!”
“我……我……”
脑中烧起了一团火,火浪翻滚不出半刻就烧到了沈君逸的肺腑,沈君逸在这滚烫的怒意里双眼赤红,他知晓先前的苦涩意味全是现实,那些利刃已然划破了他的喉头,落在心尖上,用明晃晃的刀尖扣着他的心门,心血淌出来落进深渊,滚烫的,热烈的,痛的让人要作呕的心血。
沈君逸已然不知道自己的风范了,他只顾着感受那些心血滑落的滋味,他想给埋入深渊里不得见光的心意找一个出口,不要这般难受。于是,他凑上前,狠狠的咬住了沈君淮的嘴唇,唇齿间泄露出两个字滚落到地上,砸成碎片。
“君淮啊……”
沈君淮在这突如其来的吞噬中乱了手脚,他挣扎着一把推开了亲吻他的沈君逸,带着一嘴的鲜血转身赫然打开了房门——外面漫天的风雪一拥而入,迷了他的眼睛,待他睁开时就看见了站在房前的周玉笙。对方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后的两兄弟,一个穿着单衣满嘴鲜血,一个赤红着双眼惊讶万分的看着她。
沈君逸见到她,连忙走出几步要去扶她,周玉笙看着逼近的沈君逸突然惊悚至极的挥开了他的手。
“不要碰我!”
而后周玉笙退后几步想要避开他,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台阶,脚一歪,整个人侧身倒在台阶上滚了下去。沈君逸看着妻子挺着大肚子滚落台阶惊呆了
雪越落越大,跌到雪堆里的周玉笙身上很快就落了一层薄雪,有鲜血从她下身慢慢淌出来,还带着热气流到身下的雪堆里,融化了白雪。
鲜血和白雪融在一起。
红的鲜艳,白的刺目。
痛不欲生。
35。
下人来向苏翊辰报说沈家大少奶奶难产的时候,苏翊辰吓了一跳。他早晨与沈君淮出去游玩时还听君淮说起大嫂——她好好的在家中养胎,因为已经快要临盆了,所以就很少出门,连带着大哥这个二十四孝夫君都陪在家中看护她。这才几个时辰的光景,怎么那么快就临盆了。
“大少爷,沈家那边儿说沈夫人是一时不察从台阶上滚下去所以提前临盆了,现在扬州城三四个名医都已经赶去了沈家救人。”
“拿披风来,我去看看。”
沈家乱套了,成群的丫鬟端着热水不断的往屋里送,几个大夫聚集在屋外讨论如何救治,屋内不停歇的传来周玉笙的痛叫声,三个接生婆在轮流向外面递湿布,那些湿布上满满都是鲜血,触目惊心。沈君逸面无表情站在廊下,旁观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麻木不觉,似乎是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干了。他唇角还沾着君淮的血,干涸着结成血块挂在那里,舌尖微微一舔,满嘴腥甜。
周玉笙落在雪地里的血和君淮的一样刺目,温热的,带着浓重的腥味。
沈君逸麻木的一抬头,见雪已停,天空里还满布着乌云,见不到半丝阳光。他在这乱糟糟闹哄哄的场景里回想二十四年的日子,顿觉自己大多时候都是躲在不能见光的角落里看着身边四周。他的情他的义,全是晦涩不可见天日的,他今日终于在盛怒下将一份爱意冲出了口,却换走了两条人命。
聪明一世有何用,人生败者不过如此。
“大少爷,少奶奶这出血太多了,怕是要不行!”
“继续救,救到不能救为止。”
苏翊辰赶到沈家见院子里已然乱套,他不敢去掺和,便径直去找了沈君淮。雪下了两个时辰,现在停了,院中积雪因为沈家突发大事而无人打扫,沈君淮屋前的台阶下还留着一滩血渍混杂在雪堆里刺目的很。苏翊辰踩着白雪走进去,见沈君淮房门大开,他穿了个狐裘坐在矮桌旁,嘴上露着个新伤,还沾着些已经干涸的血渍。
“沈兄,这是出何事了?”
“大嫂……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苏翊辰走进屋,反手关上了屋门,将外间的雪色隔断在屋外。他走近了看才发觉沈君淮手在发抖,嘴唇上豁开的口子结了小小痂。
“大嫂……流了好多血……”
“嘴唇怎么了?”
沈君淮听到苏翊辰问,怔愣的抬手摸了摸嘴唇,摸到上面发硬的伤口,他猛然抬头望向苏翊辰。
“翊辰,你说……我总把人对我的好当做理所应当,我这样,算不算罪孽深重?”
苏翊辰看他有点语无伦次,脸颊泛红,是个被吓傻了的样子,抬手抚了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先去歇息吧。我阴气冲撞你,留下来怕你会病的更厉害,我呆一会儿就走。”
“你别走,大嫂不知生死,大哥他也……你留下陪陪我。”
他是个要哭出来的模样,双眼眨着,睫毛下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苏翊辰用指尖蹭了蹭他的眼睛,蹭到了一点濡湿的痕迹。
“好,你去床上躺着。”
“我就这么坐着好不好……闭上眼……就全是血……”
这是苏翊辰无法体会的感受,鲜血于他而言仅是死亡,而死亡又代表什么?死亡不过漫长的等待,等过一日朝阳又等来下一轮明月,等过上弦月,眨眼看到下弦月,等过井水干涸了一个冬季,又在下一个夏季重新涨满。君淮现在的恐惧,不过闭上眼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有何可怕之处?比在人间行走,在井底等待显然是更加平静的。
沈君淮趴在桌上,正在发烧的红脸颊藏在小臂后面,露出紧皱的眉头和不肯闭合的双眼。苏翊辰枯瘦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间,抚平褶皱。
“睡吧,我守着你。”
夜色渐晚,乌云后见不到的阳光已慢慢落下山坳,夜幕缓缓爬上苍穹。沈君逸站在屋外,听到屋里周玉笙的痛叫声已经越来越弱,大约是力气已经耗尽,生命在渐渐流逝而去。三四个德高望重的名医开出了方子让下人用最快的速度煎了来,黑乎乎的汤药从沈君逸跟前端进去,换出来的是大夫唉声叹气以及周玉笙气息渐弱的呼喊。
大概是要结束了。
沈君逸抬头看夜幕,乌云厚重,星子全都躲藏起来不肯露面,天气寒冷,冷风裹着尖锐的痛滑过他的衣襟,试探着钻进了他的胸口,那里面坠着一块沉甸甸的冰,冻得心脏都要麻痹。一个大夫急匆匆从屋内出来,凑到了沈君逸身前。
“大公子,尊夫人因滚落台阶时腹部受到了大力的撞击,如今气血崩溃,我们已经……回天乏术了,还请大公子您看……是救夫人还是……保孩子?”
沈君逸沉默半晌,他脑中飞快窜过沈君淮的脸,一闪而逝。嘴唇有点紧绷,他伸舌舔了舔唇角,尝到一股腥甜的气味,滋味曼妙,难以言说。
“保孩子。”
那年的京城,什刹海边海棠正艳,十六岁出游的少女,踮脚摘下一朵插上鬓边,黑发是深沉的夜幕,海棠是灿烂的星辰,那一双深若潭水的黑眼正是苍穹之上最明亮的星子。沈君逸执着扇子,信步走过河堤,少女见他走来,娇羞的笑着跑开,鬓边海棠在惊慌下落地,恰好掉在沈君逸的鞋前。
他弯腰拾起,细长的手指捻着花朵,就此拾起了少女的一生。
他们在扬州十一月的夜里,在彼此的梦境里穿过什刹海长长的河堤。周玉笙还是少女的样子,娇笑倩兮,穿了素白的纱裙,长发吹散在风里,他阔步走上去,手里拿着盛开的海棠。
“玉笙,海棠清丽,最是合适你。”
周玉笙摇摇头,手指摞起鬓角长发别到耳后。
“我走了,这些,都还给你。”
你的爱意,你的执念,你的美好,你的昨日与将来,统统,都还给你。
已经入夜,沈君淮趴在桌上沉沉的睡着,苏翊辰摸黑在房中找出半截蜡烛点了,昏暗的光里映照出君淮沉沉睡着的脸,低烧未退,他的脸颊依旧是红彤彤的。房外很安静,想必台阶下周玉笙留下的那滩鲜血已经干涸化为了石板上的纹路。
他们两家的女子,都落入了寂寞的境地,苦守一生与怀着身孕滚下台阶难产已没有任何区别,同样都是痛不欲生。前院里救治了快一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如何了。
苏翊辰在如此混乱的夜里生出了少许的人心,他莫名的希冀周玉笙可以母子平安。大约是想到了十五年的井底守候,不过若说人世苦痛,那不如两人都一同离去,少一些苦痛兴许也是美好的。
黑暗的地底,比地面上的人间美妙多了。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苏翊辰走到窗边打开一看,发现是又下雪了,雪片从天而降,落到台阶下的那滩血渍上,很快就掩盖住了。屋里传来响动,苏翊辰转身看见沈君淮醒了,他揉着眼睛迷糊的看向苏翊辰。
“翊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三更了,很晚了。”
苏翊辰关好窗,帮君淮把滑落到肩膀的裘衣重新穿好。对方迷糊的看着桌上摇摇晃晃的烛心,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开口。
“大嫂……大嫂如何了?”
“还没传消息来,大约是……”
苏翊辰话音未落,君淮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寒风随着门前的黑影席卷进来,带起了一阵风雪。屋里的二人在这夹杂着雪片的冷风下看见沈君逸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微弱的烛光映出他带着血渍的嘴唇,红得诡异。
“大哥……”
沈君逸木然的转了转带着血丝的眼珠子,先是在苏翊辰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到了沈君淮身上。他头脸都带着白雪,浓墨一般的两道眉毛被白雪掩盖了一半英气,眼珠麻木,嘴唇鲜红,生生熬成了一个恶鬼的形象。
“君淮……”
又是一阵风雪卷入,苏翊辰站在桌旁,沈君淮坐在圆凳上立直了身子。沈君逸木楞的看着他们,忽而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留下的那块来自于君淮的血渍。
“来为你侄儿,取个名字吧。”
36。
苏家丧事未过两月,就轮到沈家挂起了灵幡。周玉笙给沈君逸留下了一子就撒手而去,孩儿还是早产,瘦弱得不得了,偎在沈君逸臂膀间,如同一只虚弱的猫仔,哭喊声都是幼猫的程度,丝毫不及其他健康的孩子。沈君淮经过周玉笙一事的惊吓,病的更严重了,当天半夜里就从低烧发展成了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去几分,他就强撑着到前院里来看,遥遥的见大哥披了麻衣,怀中抱着孩子站在灵堂门口沉默的等待下人布置灵堂。
嘴唇上的伤口在寒冷的天里慢慢硬成了痂,他眼睛瞧着沈君逸,手指抬起摸了摸嘴唇的伤口,似乎还带着沈君逸当时狠狠咬上来的疼痛。有些事非要等到做出来了才肯承认是真的存在,沈君逸为自己而不为亲弟,这种莫名的情分时至今日终于一览无余。
沈君淮像是一尊石像般在院子的风口下站了半晌,又拖着病躯慢慢的回屋去了。
风雪困扰的十一月,苏翊辰残魂一缕苟延残喘,沈君逸睚眦欲裂竟是比较起苏翊辰更加像是恶鬼,那自个儿呢?沈君淮察觉有寒风顺着衣领往内肆虐,他紧了紧衣领,感觉头脑发胀面颊温热,大约是又发烧了,且走且停,地上没有扫干净的积雪踩上去嘎吱作响。
他在病重的情形下走走停停,一段路走出了半生的长度,背后是周玉笙的灵堂,已经成为黑色的梦魇的沈君逸抱着孩子在门口,也许已经看到了他在缓缓的行走着,看他的背影如同在看那日滚下台阶的周玉笙。
女子一生得男子爱慕究竟是罪孽还是上天的恩赐。
沈家老爷收留自己顶替了亲儿,也不过是因为记挂自己母亲。母亲的一颦一笑落在了沈苏两家少爷的心怀里,发了芽生了根,枝蔓攀沿顺着心房往上生长,但却只有苏家少爷心里的那棵开了花。
得了又如何,石榴裙下有人拜倒又如何,还不是死了,还不是抱着琵琶饮了砒霜凄凉的死了。
现在轮到了周玉笙,她在中秋来临之时抱着竹篮去摘桂花,腹中怀着希望心里满是愉悦,还是死了。她滚下台阶倒在雪地里,下半身全是血,腹中孩子苟延残喘出来见了人世,可是见人世又有什么好呢?佛说八苦,生苦方是最痛。
沈君淮很害怕,命苦之人是苏翊辰与周玉笙,他俩皆因自己而亡,可他沈君淮还安然活在这世上。
死苦煎熬已去,他在生苦里犹如落了油锅,煎炸得他痛不欲生。
皆是报应。
周玉笙灵堂布置起来,她离世的消息也许还在传递的路上,现下会来灵堂祭拜的只有沈家在扬州的亲朋。沈君逸自周玉笙死后就入了魔怔,从头到尾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孩子不哭的时候他就接过来抱抱,他的儿子生了周玉笙的眉眼,嘴唇下巴又与自己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
妻子死时大约心中带着愤恨,她无意窥到了夫君的苟且之心,内心必定是愤恨无比吧,不然也不会一时惊吓跌落台阶了。
沈君逸怀抱着孩子,已经有人陆续登门祭拜,路过他时都轻声说——节哀顺变。节哀,节什么哀,外人只知沈大少奶奶难产而亡,却不知是他沈君逸亲手把妻子送入黄泉。明明有可以救她的机会,沈君逸保孩子三个字就轻易把她置于死地。
从未生过爱意,又何必留她继续受苦。
他瞧着怀里的孩子,那么小那么瘦弱,哭声都细如蚊蝇。是他的血脉,可是,却没有丝毫地方是与君淮有关的。
妻子都已死了,他还有什么畏惧的。
苏翊辰在太阳落山后姗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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