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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日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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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琛一脸扭曲,把手帕塞我手里,然后转身趴在墙上,脑袋抵着刷着白灰的墙,肩膀一颤一颤的。
  我们从史政阳家里出来,沈琛走在前面,我泪眼朦胧地跟在后头,仍然看到他肩膀一颤一颤的,直到上车的时候他还是扭曲着张脸,额头上蹭着一块白灰。
  我说您老是发羊癫疯了吧,要不我打电话叫救护车?顺便送我去趟医院,我觉得我得心脏病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笑得眼泪直流,我把我擦了眼泪和鼻涕的手帕还给他,我说:“沈先生,您是长辈,在小辈面前注意点影响成么?”
  “对不起。”沈琛说着就从掏个手机拿摄像头对着我说:“乖,笑一个……哦不,哭一个。”
  然后闪光灯闪了几下,差点没把我亮瞎。
  这个世界疯了。
  沈琛说:“小孟啊……”
  我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跟你商量个事儿,”沈琛戳了戳我的脸说:“你下次能不能……别顶着这张脸哭?”
  我无语凝噎。
  我诚心诚意地说没有下次了,真的,我伤透了心以后指定再不上你家侄子的身了,果然干坏事要遭报应的,我现在简直跟被雷劈了一样,现实太他妈的残酷了。
  说完我觉得胸口一闷心里一堵鼻子一酸又想哭了,沈琛憋着笑怜悯地看着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那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
  尼玛我这旧的去了新的就来了,想到这我更伤心了。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泉下哭啊,哦不对,我这旧人哭了,新人还没见着,不过我估计这情况八成新人也有了,说不定都来来去去好几任了,就算现在没有离那天也不远了。
  沈琛一脸扭曲地说:“小朋友,体谅一下长辈吧,再这样下去我就快憋出肺炎了。”
  我愤怒地瞪着他。
  我想我根本就不该来这儿,我要是一直不来我还能幻想史政阳还在苦苦思念着我的苦情戏码,什么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又或者是一寸相思一寸灰,还可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可我来这儿找他,却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直疼到心底去,疼得我都觉得是得了心脏病了。
  可事实上我根本还没弄清楚我为什么要来,上了沈炼的身纯属是一个意外事故,我几乎是脑子一热临时起意就想来看他,却根本没考虑见了他我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你好我是你死了的男朋友的男……性朋友,然后在他家客厅里坐着一块儿喝茶,唏嘘感叹人生无常一边怀念我自己吧。
  可见我来找他就是个错误。
  一场错误的意外事故导致了一个错误的结果,这么想想好像就是一个必然,也无可厚非。
  只是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我想我他妈就是一个傻逼,四年了,一千多个日夜,岁月蹉跎,蹉跎的我情商和智商都退化了。
  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可悲至极的倒霉蛋,倘若我发现史政阳忘不了我过得不好我会觉得很伤心很难过,但是事实证明当我发现他没了我之后依旧过得很好很幸福甚至已经完全把我抛开之后其实我会更伤心更难过。
  两难全啊,成全了我跟他哪一个我都不痛快。
  沈琛开车送我回家,车窗户没关,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眼泪被风吹干的感觉挺不好受。
  我想其实我可以乐观一点,人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自欺欺人,我大可以换个角度想,也许,说不定,史政阳只是深陷过去不能自拔无法面对我已经死了的事实,所以干脆就封闭了自己拒绝听到关于我的任何事呢?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小说里也总是这么写的,有点扯淡,不过还算符合逻辑。
  这是我的精神胜利法。
  至于真的胜利了没有……自欺欺人有时候是种幸运,但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就是莫大的不幸了,看着后视镜里沈炼那张眼睛红肿无比憔悴的脸,我也有点想笑了,然后镜中倒映出来的就是一张又哭又笑的脸。
  到家,进屋,刚回头沈琛就微笑着把一张明黄色的符纸拍在我的脑门上,于是我又晕了。
  真讨厌,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给我个喘气的机会。
  等我醒的时候我发现我正躺在沈炼卧室的床上,这回待遇可比上回好太多了,旁边沈炼正缩成一团睡着,我动不了,只能干巴巴地瞪着天花板,半晌,柯涵的脸突兀地出现了,强行占据了我整个视觉范围。
  我说:“我失恋了。”
  “哦。”柯涵一脸八卦,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说:“有故事啊,来,采访一下。”
  我白了他一眼,我说真不好意思我的人生没有故事,只有事故,所以你这专门揭人伤疤的王八蛋赶紧滚吧。
  沈炼醒了,胳膊肘撑着床半支起身子,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生怕这家伙要秋后算账,趁我现在动弹不得要对我下毒手,哪里知道他真就只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下床,把柯涵撵出了房间,关门落锁,还在门上贴了张符,然后倒头继续睡。
  我继续看着天花板,顿时觉得无比惆怅,柯涵在的话我起码还能跟他斗斗嘴,扯掰扯掰,舒缓舒缓我这积了满肚子的怨气,现在他被沈炼撵走了,我又无所事事了。
  然后我就又开始思考了,我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然后我发现不用花力气又能有效打发时间的最好办法就是思考,也许长此以往我会成为一个思想家,只是历史课本上的思想家们总是会跟政治挂钩,但我一个死人估计最多也就能和地下政府有点政治联系了,所以我要换种说法,叫哲学家。
  只是这种纯粹的情感上的思考有意义吗?这其实不是问题,首先我是一个鬼,无论有没有意义对一个鬼来说都没有意义,其次,哲学家思考的问题通常都没什么实际意义,他们通常只是思考。
  正当我打算深入思考一番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候沈炼又不安分了。
  我现在以一种埃及法老王下葬的姿势躺着,双手交握放在胸口,也不知道那个精英蜀黍怎么想的就给我摆了个这种姿势,可见他脑袋也不正常。
  沈炼闭着眼,却没睡着,他跟上次一样在被我上身之后变得非常虚弱,脸色都有点苍白,他看起来很累,眼皮有点肿,当然这是我借他的身体哭了一场的后果,他在床上躺着似乎很不舒服,时不时地翻过来翻过去,跟烙鸡蛋饼似的。
  我被他弄得也有点忐忑,生怕他老人家一个不爽拿我开刀,结果他只是把胳膊一伸,搭在了我腰上。
  这姿势显得有点暧昧,如果我跟他只是一般取向的所谓正常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我喜欢男人,他也喜欢男人。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我当年跟史政阳那会儿,心里揣得是他,眼里看得也是他,一点空隙都腾不出来,专情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吃惊。
  我曾经一直以为我是个博爱的人,也一向自认没什么节操,从高中知道自己性向开始就一边佯装沉默地装着乖孩子,一边意淫所有能入眼的男人,直到后来遇见了史政阳。
  我是真觉得我爱他。
  可我现在死了,变成鬼了,却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了,怎么看都有点讽刺。
  我努力斜着眼睛去看沈炼,盘算着我移情别恋到他身上有多少可能性。
  如果这可能性高过百分之五十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考虑跟他发展发展,忘掉一段旧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虽然对于我来说最好的方法应该是赶紧滚去投胎。
  可我怎么才能赶紧滚去投胎呢?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没有人有相关经验,有经验的都已经投胎去了,我总不能把他们再招回来问一次,剩下的不是还没死的就是和我一样已经死了但是又和我一样还在迷茫着的。

  Chapter。24 天师是怎样炼成的 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悲伤的故事还没正式开始,我们先来说一段开心的故事。
  沈家是个天师世家,但凡叫什么世家的都挺扯淡,尤其前缀两个字还是看起来这么没谱的“天师”,只是没谱归没谱,沈家还是一个挺有历史的世家,往上追溯估计得追到明初那会儿就在了,上世纪中后期没落了一段时间,后来改革开放了,这群搞封建迷信的又复活了。
  沈家是个大家族,什么直系旁支一大家子人,手头还有那么点势力,乍一看还有点黑社会的性质,但是他们自认为比黑社会高明一点,人家好歹也是个“师”啊,而且一家子都是正统的文化人。
  当家人沈老爷子身子骨壮实,多少年风风雨雨都跟着一路扛下来了,娶的第一任太太,在乱世里给他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十多年后这位太太病死了,过了两年,他续弦娶了个年轻的官家小姐,前后又给他生了三个孩子,沈琛是最小的那个。
  沈老爷子的大儿子叫沈瑞,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后来一大家子怕他娶不上媳妇儿硬是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娶了个漂亮姑娘,家里是经商的,一年后儿子就出生了,只是出生的不是时候,八字太轻,怕是个命比纸薄的,老爷子就焚香沐浴后亲自弄来一串翡翠珠子给他戴上,沈家直系旁支的一大家子人小一辈里头,他排行第七,老爷子老早就给取好了名字,男孩就叫沈炼。
  沈炼一岁的时候胖嘟嘟的软绵绵的像个粉团,成天光着屁股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抓周的时候桌子上摆了一大堆东西,他光着屁股直接在那堆东西里睡着了,手里随便抓了块玉佩。
  老爷子老泪纵横,说我这大孙子将来是要继承我的衣钵啊,要知道这玉佩是什么什么法器,有什么什么作用。
  他夫人说:“你得了吧,从前阿琛抓周抓了只毛笔你还非说是判官笔,也说他要继承你的衣钵。”
  沈炼他爹则满头黑线:“爸,这是块古玉,我看他将来应该要学考古。”
  老爷子说咱沈家人学什么考古啊,成天被鬼追着……咳,追着鬼跑。
  沈炼他妈说:“这玉值钱,应该是做生意,我儿子是块经商的料。”
  老爷子说咱家人别学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家伙,一点格调都没有。
  老爷子的夫人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她说:“学你满嘴胡话装神弄鬼就有格调了?”
  老爷子摸着胡子说你不懂啊。
  结果这时候来围观的七岁的沈琛发现自己小侄儿的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个东西,众人掰开他的小拳头,发现是一枚铜钱。
  沈炼他妈乐了,说:“看吧,果然是要经商的。”
  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非说要让孙子继承他的衣钵。
  于是沈炼这么睡着睡着就被人把他未来的发展方向给定下了,硬是逼着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沈炼三岁的时候充分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天师继承人的天赋,动不动就对着某个角落大哭:“妈妈——”
  总之有鬼必哭,比雷达还准,有时候他爸他爷爷还没发现不对劲他就已经先哭上了。
  到后来他一哭一大家子人就以为有鬼,有次他被蚊子叮了,痒得直哭,老爷子正好也在,一听孙子哭就着急上火了,什么法器符纸通通摆上来,一点发现都都有,宝贝孙子还在哭,老爷子心想不好,这鬼好大的来头好高的道行,居然连他都发现不了,刚要召集一家子人开会讨论,沈炼他妈抱起儿子一看,发现手臂上一个大包,顿时哭笑不得。
  沈炼五岁的时候经常在家门口或者院子里和附近人家的小孩一块玩,只是沈家在这一带颇有名气,附近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子神神叨叨的,都不怎么跟他们往来,也不让自家的小孩跟他们接触,尤其沈炼年幼无知童言无忌,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比如他和附近的一个小孩玩泥巴的时候,小孩的妈妈找人来了,臂弯上挎着只菜篮子,他傻乎乎地指着装着一把空心菜两根萝卜的篮子说:“阿姨,妹妹好漂亮啊。”
  愣是把人吓得脸色惨白尖叫着扔了菜篮子一把拎起自家儿子就跑。
  久而久之就没人陪他玩了,他就自己一个人……玩。
  沈炼他妈在旁边看着儿子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咯咯笑,或者和根本不存在的人过家家酒,伤心不已,抹着眼泪说儿子啊妈对不起你妈妈就不该嫁给你爸害你连玩伴也没有,然后当晚回去就要跟丈夫闹离婚。
  沈老爷子和自家夫人领着儿子跟儿媳妇陪不是,好说歹说把人给劝住了,一转头就对儿子说我大孙子有大才啊。
  沈炼他妈后来又为同一个问题跟他爸吵过几次,后来就渐渐消停了,起因是有天她看到儿子坐在小车子里,旁边没人,小车子却自己动了,满院子乱跑。
  如此这般多来几回她也就习惯了,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儿子果真与众不同啊。
  沈炼六岁那年上小学了,他长得好看,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但是没过多久大家就对他敬而远之了。
  他也不在乎,没人跟他玩他就自己一个人玩,小孩子嘛,最会自得其乐了,当时沈琛已经上高中了,俨然是一方霸主,从初中起就横的不得了,每回有学生打架里面肯定就有他,几年下来名声大噪,身后跟着一众小弟成天欺男罢女,人人都知道沈炼是他侄子也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当然也就更不敢跟他接触了。
  沈炼就这么孤独的,寂寞的度过了他的童年时代。
  九岁的时候他妈妈病逝了,一堆人在哭,他看着灵堂里那口漆黑的棺木一脸茫然。
  周围的人告诉他妈妈不在了,他指着棺材上坐着的年轻女人说:“妈妈不是在么?”
  爸爸沈瑞抱着他说是啊妈妈没走,妈妈还在。
  沈炼看着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女人,她在对着他笑。
  沈老爷子和夫人出现在灵堂里,对她说:“儿媳妇啊,你该走了。”
  那个女人从棺材上下来,走到父子俩面前,说:“儿子,妈妈走了,以后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爸爸,别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沈瑞哭了,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沈炼的脸上,沈炼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妈妈,说:“妈妈你要去哪儿?我和爸爸跟你一起去吧。”
  沈瑞却捂着他的眼睛说:“小七乖,我们不能和妈妈一起去,乖,和妈妈说再见。”
  他被捂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好乖乖地说:“妈妈再见。”
  然后他听见爷爷苍老的声音说:“儿子啊,很多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这是命数,我们不能逆天而为,否则会遭报应的,看开点吧。”
  他听见爸爸近在咫尺的压抑的哭声,又听见爷爷说:“儿子,你就放她走吧,不要成为她的牵挂,绊了她的去路,这是为她好。”
  后来他就再也没看见过妈妈了,只有每年清明冬至,或是妈妈生日的时候他爸爸会带他到一座坟前祭拜。
  沈炼十一岁的时候上初中了,他现在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也知道不能在公共场合和那些奇怪的“人”说话,但是他依旧没有朋友,以前的名气太大,大家都知道他不正常了。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沈老爷子有意无意减少了对他的保护,和他接触的不再只有那些和善的无害的鬼了,他总是被鬼追得到处跑。
  已经上大学的沈琛偶尔会来看他,每次看着他浑身的伤就会摇头叹气:“老头子真的太狠了。”
  一转头却叉着腰狂笑:“哇哈哈哈哈——十年风水轮流转!”
  沈炼愈发沉默寡言了,一天下来从头到尾几乎不说一句话,偶尔带着点伤来学校,成了少数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梦中情人……等等,十一岁小屁孩一个算个毛的梦中情人?
  沈炼高中的时候转到别的学校去了,新学校里没人知道他那些历史故事,本来总算可以重新开始交朋友参加集体活动弥补一下他缺失的童年和友情了,结果他已经定性了,成天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少人都被他那气势吓退了,只有少数不知死活的还老凑上来,并且以让他开口说话为荣。
  其中有个男生在成功的让他在一小时之内说了三个字之后成了全班膜拜的偶像,虽然他说得三个字是:滚、滚、滚。
  其实沈炼真不是故意摆谱玩冷酷,也不是天生面瘫,只是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他只会跟鬼相处),再加上自从上了初中开始他家那个老不死爷爷就把他往死里折腾,平时已经被以各种缘由操练的半死不活了,还要时不时地面对各种莫名其妙的鬼,严重睡眠不足加精神疲惫等于脾气暴躁,但他又自认为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不能像小怪兽那样到处喷火咆哮,只能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怒气。
  对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凑上来撩拨他的人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了。
  但是人总是这样,越难啃的骨头越要啃,他越是表现的难以接近别人就是越要接近,他不知道自己那样子在很多人眼里其实该死的有魅力。
  其中有个姓孟的男生最常来招惹他,就是那个在一小时之内让他开口说了三个滚的家伙。
  沈炼一个人坐一桌,那个姓孟的同学就成天死皮赖脸地蹭到他旁边坐着,他开始还会赶,时候久了就懒得赶了,此君对他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和友好,平时有事没事就在他耳边讲冷笑话,讲完了就自己拍着桌子狂笑,跟个神经病似的,然后说:“哎?这么好笑你怎么都不笑呢?”
  渐渐的,沈炼发现这位孟同学是个话唠,在他完全不搭理的情况下也能指手画脚说得无比开心,跟在演讲似的,比如他一直锲而不舍地给他说笑话,尽管他一次也没笑过。

  Chapter。25 天师是怎样炼成的 下》》

  一天下午那位孟同学手舞足蹈说了半天,突然凑近了看着他的脸说:“你怎么都不笑一笑呢?”
  沈炼被他突然靠得这么近吓了一跳,面上仍没什么反应,却觉得自己的表情好像一个面具一样“咔”裂了一条缝。
  此后几乎每天那位孟同学都会来上这么一遭,活像小说话本里头那些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当然他不是什么公子哥,沈炼也不是什么美人,他却为了让人家笑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办法。
  长此以往沈炼再怎么和金刚石一样硬的外壳也有点开裂了,孟同学殷勤无比,而且十分有耐心,连着给他说了一个月的冷笑话,终于有一天沈炼开了金口,说:“你一个礼拜前说过这个了。”
  孟同学瞬间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给他讲过笑话,对他的态度却越发亲近了起来,不是借小人书给他看就是分水果糖给他吃。
  沈炼家境好,自然不稀罕那点水果糖,有次家里叔叔从国外回来带了几盒巧克力,他不喜欢吃那东西,却想到学校里还有个姓孟的话唠,就抓了几个塞兜里带到了学校了,给那孟同学的时候巧克力都有点化了,对方却笑得跟朵花似的。
  沈炼毕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本来就只是十来岁的少年人,时间长了人也开朗了不少,没那么死气沉沉了,也会和同学一起玩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闷声不吭,半天说不了一句话。
  有一天上课的时候孟同学又来蹭他的座位,却听着听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沈炼无意间转头看了一眼,当时已近黄昏,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斜斜照在睡着的孟同学的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很温暖,然后沈炼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心里像巧克力一样化开了,甜甜的,他就这么情窦初开了。
  结果几天之后那位孟同学就再也没出现过,彻底人间蒸发了,依沈炼的性子也不可能去问别人,一直到后来才慢慢听人说他搬了家,转学了。
  沈炼只知道他姓孟,却连他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沈炼的初恋刚开始发芽就直接夭折了,胎死腹中。
  文艺点说,那位孟同学就像他人生中无意间路过的风景,当时没怎么在意,刚想抓住的时候却再也找不着了。
  沈炼又开始阴沉了,正在某名牌大学念研究生的小姑放假回来看他,转头就神秘兮兮的跟老爷子说:“爸,咱们小七像是谈恋爱了。”
  老爷子摸着胡子笑得一脸猥琐,点头说:“不错不错,颇有尔父风范,哪里像他爹那样没出息,不错,我的孙媳妇有着落了。”
  刚好沈琛也在,就被老爷子大手一挥,指使他去打听自己大孙子的感情问题,沈琛就乐呵呵地去了,沈炼大了之后就跟他不对盘,他先是从头到脚把侄子嘲笑了一通之后才开始打听。
  沈炼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耍阴沉玩忧郁去了。
  于是这位来去匆匆的孟同学的唯一作用就是让沈炼品尝了人生中头一次失恋的滋味,顺便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性向问题。
  二十一岁大学毕业的暑假,沈炼领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回家见长辈,对沈瑞和老爷子说:“爸爸,这是你的儿媳妇,爷爷,这是您的孙媳妇。”
  老爷子差点心脏病发送去医院抢救。
  但是沈老爷子是谁啊,那是一代呼风唤雨的人物,枪林弹雨里头拼过命,j□j都熬不死的老妖怪,什么场面没见过,刀山火海都过了就差下油锅了,成天对着些妖魔鬼怪依旧老当益壮,这点事怎么可能扛不住,当即一拍大腿,说:“年轻人啊,少不更事,以后总会转过弯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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