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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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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通努力回想小崔的样子,点点头:“见过几次,后来呢?”
“我呸——还什么后来?后来那小崔让百羽坐了老大的位子。他们在这里威风八面,那又怎样?饭都吃不饱,一天到晚瞎*****吆喝什么?”
“可是,你们来的时候不是四十五个人么?”
“上回你告诉我,非正常死亡四十个,还剩下有五个,就是你们了?你们凭什么让原来的犯人听你们的?”
“什么你们?是他们!百羽他们。”乌鸦忿忿不平。
“对,是百羽他们,为什么?就凭他们四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共一百二十二个犯人啊。除开你、我和侯风,还剩下一百一十九人,他们四人对一百一十五人吗?”
“当然不是,嘿嘿,那怎么能啊。”
“那是怎样?”曾通问道,看乌鸦笑而不答,他连忙将剩下的半包楼兰塞了进去。
乌鸦接过烟,点上一支道:“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事情肯定不是那样简单的。谁告诉你那四十个非正常死亡的就一定是五年前进来的人?”
“你是说,其实是包括了原来的犯人是不是?”
“什么叫包括?根本就是原来的犯人!”
“啊?”
乌鸦吐出一口烟:“小崔脑袋不错,这点他办得漂亮,也办得够狠。他知道到了这个监狱,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他们先下手为强,带着夹带进来的刀具削制好家伙,一个晚上的时间,冲进监仓里一口气宰了四十个。整整四十个!剩下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哪里还是对手?”
曾通倒抽一口冷气:“那后来呢?当时的狱长就不管?还有看守呢?”
“屁话,他们有枪,谁敢惹他们了?他们乐得看笑话。后来听说是见杀人太多,才开枪制止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反正,他们没丢几个人手。”
“你们……他们杀那么多人,想干什么?”
“呸!”乌鸦将弹喷出来,不幸的是喷在透气窗口的木栅栏上,“你是白痴啊?你想在这个鸟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狗屁地方耗上一辈子?这个计划本来是我定的,制造混乱,然后趁机出去!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出去,肯定会有人没那么好运,那也只有听天由命。”
曾通后退了一步:“计划……没成功,是不是?”
乌鸦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错,没成功。一个人都没能跑出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曾通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乌鸦,老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过了,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为什么我刚进监狱的时候,每个人都不愿意提他?”
“因为他很可怕,是个要人命的人。”
“可是,我看到过他。”
“什么?”乌鸦瞪大眼睛。
“我看到过他。”
乌鸦定定地看了曾通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别他妈蒙老子了,你小子还嫩了点儿。”
“我真的看到过。”
乌鸦摇摇头,示意这个问题没法谈。于是曾通换了个问题:“百羽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只有四个人?”
“你是真的这么傻还是装出来的?”乌鸦疑惑地看着曾通,“你跟狱长关系那么近,要是让狱长知道有这等事情,百羽还那么嚣张,狱长能不把百羽收拾掉么?滚吧滚吧,等那天老子我出去了,你爱问什么问什么?”
“你真的准备出去?你有把握吗?”
乌鸦不再搭理他。怀着一肚皮的疑问,曾通讪讪回到自己的牢房。他一头倒在炕上,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乌鸦的解释逻辑上说得过去,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哪里呢?也许是证据?那么大规模的斗殴,不,是直接的火拼,前任狱长不可能坐视不管。在任上那么多人一次丢了性命,前任狱长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曾通回想起那天自己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泥浆来到鹘山监狱,见到前任狱长的情景。也难怪那中年狱长唉声叹气,一脸颓态。和现在的狱长相比,他确实根本就什么都不算。现任的狱长虽然独断专横,但铁腕有力地约束了囚犯们不再闹事。何况,这是监狱,不独裁,难道还让犯人们投票民主选举自己的狱长不成?那成什么话?
慢着,如果是死过那么多人的话,看守们为什么不说?就算看守们不必给自己说,可狱长这样一个精力旺盛无事也要找人来辩论的人,一定会很有兴趣研究。可很明显,狱长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看守们也参与其中,所以要隐瞒狱长?如果是那样的话……另外,四十具尸体,他们怎么处理的?
很明显,乌鸦有什么隐瞒着他。可是为什么呢?乌鸦是想出去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曾通躺在炕上,在他的大脑渐渐慢了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皮也渐渐重了起来。朦胧中似乎听见侯风的声息一顿,似乎翻了个身,鼾声跟着又跟着响起。
似乎中间还有什么声音?又来了?
曾通坐在地板上,焦虑地看着门。门被窗户外面楼下警车的警灯映得一红一兰,一红一兰,警报声不断地回旋在小小的房间内:“呜——呜——”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在长久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紧张中等待着那“沙沙”声的再次到来。烟疯狂地燃烧着,它燃烧得是如此之快,几乎一瞬间就有了一寸长的烟灰。
不错,是又来了。是“沙沙”的声音。“沙……沙……沙……”
是门外那人,是那个监视他们的人,是他和侯风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
他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象是侯风的声音,是侯风么?他为什么要叹息?
不是,是门外那人,他已经爬到了自己的门边。来人不是来抓自己的警察吗?为什么他要爬?他是什么?
曾通一咕噜坐了起来。原来是个噩梦。
汗水粘着他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他用还在迟钝状态的大脑想着,汗水是梦里出的,却被带到了现实中来。
还有其他东西可以也被带到梦里来吗?
“砰!”一声轻响,似乎什么东西碰到了曾通的牢房木门。
思维似乎如同倒放电影中被抛出云层的水珠,它们瞬间又回到了曾通的脑海。和它们一起的还有神经的痉挛和肌肉的抽搐,还有心脏骤然的收缩带来的刺痛和仿佛是满身汗水倒灌全身的热流,还有乌鸦口中没有眼睛的爬行的“不干净”的人,还有狱长那张被火焰吞噬掉的黑色“鬼”字!
就在门外!
“啪!”又是一声轻响。仿佛是那爬行的幽灵将它的两只手都放在了门上。
难道,它想进来?
曾通拼命地张合着嘴唇,搅动着舌头,直到他的嘴唇发麻舌头发痛,他还是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来。他拼命地拍打着抗,用手胡乱扔掉了枕头,他想站起来跑,来躲藏,虽然不可能有这样的空间,但是他却无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一双白得异常的手缓缓升起,紧紧地抓住透气窗上的木栅栏。与此同时,一声大喊从外面传来:“曾通!他在你门外!曾通!快起来!他就在外面!”
是乌鸦的声音!乌鸦看到了。
如同要符合曾通心里如释重负的获救心理一样,那双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放开木条,消失不见了。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侯风的脸在窗口出现。
曾通颤抖着干裂的嘴唇,望着狱长。狱长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曾通好一会儿。曾通不知道狱长是否相信自己的话,他甚至不知道狱长是否在听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狱长才说:“有一点我不大明白。你说什么你坐在地板上?什么窗户的外面的警车的红色兰色的警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是梦,”侯风插话道,“那是他的一个梦。他给我说过他做这个梦无数次,而且每次都有所不同。而且最操蛋的是,每次来抓他的警察都不一样。不过,我认为,他每次做梦都是在发神经。我以为大可不必较真。”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在做噩梦?那么乌鸦为什么声称看到了?他们串通一气么?”狱长摇头否定了侯风的这个想法。
“首先,我不认为我可能比这个家伙,”侯风指指曾通,“更不小心,睡觉更不警醒。但事实上,如果乌鸦那厮不又鬼叫的话,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见。”
“也许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警醒?继续说。”
“其次,整个事情的关键不是曾通。他有几斤几两你掂量不出来么?整个事情的关键是乌鸦!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什么鬼啊爬啊眼睛啊,将这些话一股脑塞进曾通的脑袋,他不梦游就该赞美老天爷了。乌鸦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喊了出来而已,这样的时候,是谁都可以估摸得到。”
狱长眨眨眼睛:“侯风,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吗?”
侯风愣了半晌,猛地喷笑出来:“哈哈,真是个好笑话,你问我世界上有没有鬼?哈哈……”
侯风洪亮的笑声在狱长的房间荡漾开来,狱长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他,直到他笑不动为止。
“哈哈……哈……老子的肚子快被你逗破了……一个象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话?那样的话,分明就是蒙混曾通这种蠢货的……”
“相信吗?”狱长看着他的眼睛,但侯风不为所动,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因此而任何减少:“相信?哈哈,相信有鬼?老子宰过那么多只鸭子,他们是不是都要变成鬼来找我啊?哈哈!鸭子鬼?嘎嘎嘎嘎,摇摇摆摆冲过来找我算帐?哈哈哈哈……”
狱长摇摇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他问道:“后来呢?乌鸦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被吓得尿裤子了,哈哈,他奶奶的,真是装得够象。朝自己唯一的一条裤子撒尿,还不能撒太多,恐怕爷爷我还做不到呢。”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相信那一套说法?”
“完全不信!”侯风收起笑容,“我已经说过了,整个事情都是乌鸦越狱计划的一部分!也许曾通的浅薄让他放松了警惕,他不由地给曾通说过一部分实话,我相信他现在肯定后悔得不得了,尤其是今天,我和曾通来见你而将他留在那里,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和对他的关系是多么的不同。所以我说了,现在他在害怕我们回去收拾他,在上吊也说不一定。”
“乌鸦告诉我,他知道有人监视或者监听我们,能解释吗?”
“当然,”侯风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当然知道。整个事情都是他策划的。他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待在房间里闷声不啃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在纸上写写画画。考虑到你不大可能请我或者曾通来睡午觉,所以一定是监听者被发现了。他知道被发现了,给你说这个你已经知道的事实是让你觉得他又忠实又诚恳值得他妈的信任,何况,如果万一你确实没有察觉,他能透过你听到这话的表情推断出来,并进一步推断出你的能力。”
曾通插嘴道:“也可能——他的害怕,是害怕一个人留在那里?”
侯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敢接自己的话了?看来他是活得太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也许该给他补习一下?侯风摇摇头,拍拍曾通的肩膀:“告诉我你进来之前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幼稚园么?你的头脑还没有让你挂掉,真他妈让我惊叹这个险恶的世界原来还有这么慈悲的地方。”他不再理会曾通,转头对着狱长:“他说过五年前的事情,那基本上就那么回事。只不过主角转换,他把角色让给了百羽——这老小子一惯喜欢栽赃,这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乌鸦才是幕后老大,我压根不信什么小崔撺掇百羽翻天的事情。乌鸦安排了监视我们的人,他和一部分看守勾结起来了!但是他不能现在就跑路,因为他的弟兄比如百羽他们不会放他一个人跑的。而他们一共好几十人,如果他们跑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地方隐蔽起来!而这么大的越狱事件,是即使和他勾结起来的看守们也绝对不允许的!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是他主谋吗?就在你枪毙那个偷听的杂碎之后,乌鸦在和我们的交谈中,再也没有提到有人偷听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根本就没有了!这也是为什么百羽假装和乌鸦打架,一头是包而乌鸦却毫发无伤。”
狱长点点头:“那么,殴打乌鸦的看守,要么不是和他一伙的,要么是做给你们看的。” 他又看向曾通“为什么当那个看守说乌鸦也想来所谓反省的时候,你也和侯风一样摇头呢?他已经说明了他的理由。现在轮到你了。”
曾通迟疑道:“我觉得,他的确有事情瞒着我们,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侯风说的那个。”
在曾通说话的同时,狱长飞快站起身来踹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如同刚才的结论。
狱长回头:“反省得不错,通过。”
侯风的嘴角往后掠了掠,得意地摇头晃脑,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复杂了。至少当时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狱长(七)
狱长慢慢地在操场上镀着步子。不是犯人们的放风时间,却是他自己活动身体的时间。上回打架事件之后,狱长就做出了冠冕堂皇地加强看管、减少放风时间的理由。因为比起和囚犯们的噪音一同漫步来说,他更有兴致一个人在空旷中呼吸新鲜的空气。他抬起头看看天空,天一片碧蓝如同洗过一样,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直晒在脸上带来的些须温度也马上被呼啸而来的风掠夺干净。这正是鹘山长达几乎一年的旱季。
其实在狱长心底里并不同意侯风的分析。侯风整套看似严密的理论中有一个漏洞,即那个找不出来源的“沙沙”声。如果真象侯风所谓的乌鸦操纵了一切的话,那么是他找来一个看守弄出的声音吗?狱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能在甬道里弄出动静之后全身而退,甚至不让侯风看见。
另一个问题,侯风认为当初第一次夜探的时候他没有跟上曾通和侯风,而是什么莫名其妙的X和Y。从逻辑上说,这很好的解释了后来在一长串远距离的跟踪和反跟踪里发生的事情,但是,狱长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确信自己是跟在,至少最开始,是跟在侯风和曾通后面。
犯人们的放风时间快到了,他几乎已经听见犯人们嘈杂的声音从山壁内的甬道里隐隐传来。与外界异常隔绝而显得严酷的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似乎让鹘山监狱内部争取到了某些比其他监狱多得多的东西,比方说,次序和纪律。在其他监狱,放风之前这样吵吵嚷嚷是绝对不敢想象的。
想到外面,狱长的心思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在监狱甬道外面,通往外界的那条甬道尽头,有一座靠山体的小木头房子。那里寻常有四个看守轮流守卫。如果他们和乌鸦他们串通一气的话,乌鸦他们就该很容易脱逃出去才对。可是,难道这就意味着那四个看守是可靠的吗?狱长抬起头,看着操场四周的悬崖。毫无疑问,乌鸦并没有掌握多少看守或者囚犯,否则,就算用挖山的方式,或者填土斜坡的方式通过悬崖……随便怎么样都有一万种方法脱逃。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有多少看守是可靠的呢?中队长余学钧?不,他连基本的监狱守则都不懂。那么马宣?如果马宣不可靠,那么讨好自己是干什么?可是马宣从头到尾都表现出极力巴结的样子,那似乎不该对自己不利才对。
忽然之间,一道闪电刺破了狱长脑海上方迷朦一团的黑雾,狱长被一个想法钉在了地上:如果余学钧不可靠,那他肯定知道谁是可靠的。可是如果不可靠的看守够多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不是他们的人包括自己干掉?如果他们的人少的话,余学钧这种既与囚犯同流合污又不称职的人怎么可能当上队长?有没有可能所有看守都不可靠,可他们也和囚犯们不是一伙的呢?证据?自从进了监狱之后,狱长就从来没有见过——虽然他毫不在乎——任何一个哪怕是一个看守对自己敬礼。就如同余学钧是不够格的看守队长一样,他的下属……
曾通和侯风走出甬道。就象自己预料中的一样,侯风的到来被某种地下的途径传播开来,以至于当他们在甬道里排队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囚犯胆敢站在他们前面一排。熟悉侯风历史的人们纷纷用某种畏惧的眼光注视着他,而不知道所以的人则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这是何方神圣。曾通心里多少有些奇怪,理论上说,在鹘山监狱里的囚犯都是亡命之徒,应该不会互相买帐服气。可是,他们却在对侯风出现这件事情上表现了惊人的一致性。也许,这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的古训的体现?妈的,侯风算什么状元?
曾通是唯一和侯风并肩走出甬道的人。看守们也默许了这样的情况。从地下消息的传播和看守们对侯风的态度来看,鹘山监狱的看守和囚犯们似乎有某些微妙的关系。考虑到看守和囚犯并没有本质的不同,这样的微妙关系并不是乍看上去那么不正常。两人走出甬道,为突然而来的阳光眯了一会儿眼睛,风带来透心凉的新鲜空气,清洗掉肺叶里的污秽连同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带来的怪异气息。这自由是来得如此的欢畅,以至于让两人多少都有点不适应,脚步也放踌躇起来。
当曾通和侯风重新适应了美好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在两人眼睛视野里的是一片黄色沙土地中一个瘦高的身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却并没有阻止别人的感官觉察到他的思维和肌肉是同样的敏捷、高效。这,会是一个如同厚重坚实如同大地般值得信赖的伙伴,或者也可能是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当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一层金边在他的周围若隐若现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认知。
后面的囚犯们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们一涌而出,混乱又嘈杂,带着身体上的恶臭和洞穴里的肮脏,仿佛是一群被洪水赶出洞穴的耗子。曾通看到了百羽,看到了小崔以及其他熟识的人。百羽的脸上仍然惨不忍睹,他看了看曾通身边的侯风,没敢和曾通打招呼,就咬牙切齿地狠狠地瞪了狱长好一会儿,然后带着几个人躲得远远的。
狱长的思考被非常不愉快地打断,他轻蔑地扫视着那些耗子们,然后看了一眼曾通和侯风,转身朝操场的另一边去了。
曾通询问道:“去那边?”他示意狱长的方向。
侯风毫不客气地侮辱他,这是他最近发现在不能用物理攻击的情况下发泄的好方式:“你最好再朝那边靠近些,好让大家都以为狱长非常中意你的屁眼。之后,就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以免让大家产生桃花三瓣之类既不健康又不正确的联想。”
曾通说不出话来,侯风又道:“现在你带着我周围逛一下。”语气轻松得如同是来交游参观的远方客人。于是曾通带着他走东逛西,来这里半年多以来的种种被回忆并传进侯风的大脑:东南西北山的高度,操场中间已经缩小得不成样子的混沌湖泊,洗衣工地,挑水工作,蔬菜种植,劳动时间人手分配作息制度一二三四。侯风一边听,一边眼睛不停地扫向那些遇见他们就让路,这辈子打从娘胎下就没这么礼貌过的囚犯。
待到曾通说得差不多了,侯风背着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突击发问:一棵树上有二十只鸟,你打了个喷嚏吓走了一只,再看时树上还有几只?”
曾通愣了一下:“没,没有了。”他怀疑这又是侯风嘲弄他的圈套。近来他发觉侯风的言辞之锋利话语之犀利,只在狱长之上。他可不想又触了什么霉头。
“如果树上有一百只鸟呢?”
“还是……没有了?”
“真的吗?你确定你的喷嚏有那么响?”
“那……”
侯风出奇地没有嘲讽他:“我已经给足了条件,树上被吓走了一只鸟。如果这样说你不明白的话,那么如果树上有一百二十二只鸟,已经吓走了四十只,那么没有吓走之前呢?”
曾通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侯风是在怀疑囚犯的人数?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狱长不是说过吗?一百二十二人,那是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人数了。那么以前,应该是一百六十二人?不,除开自己,侯风,应该是一百六十人。
侯风道:“别他妈白费力气了,老子今天心情好,教你个乖,没事要多想多看。树上有二十只鸟,如果吓走了一只鸟,应该还有十九只。但是如果你不去一只一只的仔细数,你还是会以为是二十只。因为,你既没有见到那只鸟飞走,也没有可能一瞬间看出那些躲躲藏藏的家伙们到底有多少。”
“你是说?”
“数目不对!我们都不是站惯队列的人,对一百多号人应该有多少这样的印象是非常模糊主观而不准确的。这个监狱的人数比我们想象中少得多。我已经数过三遍了,囚犯的数量怎么算也不到一百人。”
“可是,”曾通想起了什么,“有时候狱长会让他们报数。”
“你听到过?你也参与过报数?”
“对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为什么他们自己口中报数会是一个数字,而事实上我们自己数又会是一个缩水很多的数字。”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侯风道,“那是因为你头壳坏掉了想不出来。谁他妈告诉你只有囚犯才有资格报数的?”侯风转身不再理会他。
曾通的心里有些不安,自己思维的触须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的边缘,却又抓不住这样滑溜溜又毛茸茸的东西。
报数的人,不一定是囚犯。不是囚犯,就是看守,那么为什么看守们要帮助囚犯们遮掩?
当如同岩石一般厚重的夜到来的时候,狱长端坐在桌子旁,手边是一杯茶,一把手枪,一只本子,一只手表和一张综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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