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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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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说到这里,道人鼾声忽然停住。接口道:“哪一个说我睡着了?”
    跛脚老人笑着道:“原来道爷是醒着的。”
    道人说:“哪一个说我是醒着的?”伸了个懒腰道:“前一半是真的睡了,后一半却是被人搅了,似睡不睡,还想打个盹儿,偏偏犯了小人,又为你这个老鬼给吵了,看来是睡不下去了!”
    索云听他口没遮拦,生怕主子怪罪,脸色一沉,正要向道人喝斥,却为高煦目光止住,敢情他这会儿兴致很高,道人虽是口没遮拦,他却并不怪罪。
    高煦非但不与怪罪,反倒笑了,“这位道长倒会说笑,倒不是我们吵了你,实在是你葫芦里的酒,香气四溢,引动了我们的酒兴,说不得向你讨些来吃了!”
    黄衣道人聆听之下,这才缓缓回过身来。三人这才看清他的真面,原以为对方道人一副横眉竖眼的凶相,却竟是个眉发修秀,皮肤白皙的斯文卖相。三绺胡须,尤其潇洒。想是忌其过长,特意配上个黄玉结子,将长须绾住,理了个纠儿,这么一来倒显得清爽。
    听了高煦的话,他的睡意竟然全个打消,一双长眼频频在对方身上打转,“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不怪你们搅了我,倒是我的酒香,引了你们,罢罢,天下事原本就扯说不清,既然如此,我就向三位赔上个不是吧!”
    纪纲眯眼笑道:“哪个要你赔不是,我们只是要喝你葫芦里的酒,尝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道人鼻子里“哼哼”两声,却连正眼也不看衣着华丽的纪大人一眼。
    “不巧得很!”道人说:“酒是有,只是剩下不多,怕是连半碗都不到。”
    跛足老人忙自递上酒碗,索云接过来看了又看,擦了又擦,才行递过去。
    黄衣道人摇了一下葫芦,看向高煦笑道:“不是我夸口,我这酒只怕走遍天下,也难吃到,性子可是烈得很,没有酒量的人一口也就倒了。足下英武盖世,看来半碗也还当得,多了我也没有了。”一面说着,随即打开了葫芦,先自在自己酒碗里倒满了一碗,才在高煦碗中尽数倾入,果然只是半碗就已告罄。阵阵酒香,随风四溢。
    座上高煦,连同纪、索二位,都可当得上是个“饮家”,只嗅着了味儿,即可断定老人所说不假,果然是性子极醇的烈酒,却是芳香扑鼻,俱不禁兴起了一番酒兴。
    黄衣道人放下葫芦,自己捧起了面前酒碗,先顾自己的一连喝了几口,才自放下道:“你就尝尝吧?”
    跛足老人小心翼翼地把半碗酒端到了高煦座前。
    索云道:“慢着!”接过来低头细看了又看,只见酒色略呈浅黄,却清莹澈底,状若琥珀,除了一股醇厚的酒香之外,辨不出一些异味,他仍然还不放心,待要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入酒试探,一旁的高煦却已不耐,伸手把酒接了过来,“道长饮得,我也饮得!”
    端起来喝了一口,大声赞道:“好酒!”
    黄衣道人冷眼旁观,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不怕酒里有毒?”
    话声方歇,索云已霍地站起,叱道:“大胆!”
    却为高煦凌厉的目光制止,不自禁地又缓缓坐了下来。高煦遂即一笑道:“道人你说笑话了,一来你我素不相识,井无仇恨,二来你相貌慈善,却不似为恶之人,三来这酒你已经喝过了。”
    道人冷笑道:“素不相识而遭毒手杀害的人多得是,仇恨之一说,却也不无尽同,有人为报家仇、国仇,所谓替天行道,却是时有所见之。”
    高煦神色为之一变,却是没有发作。
    黄衣道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呵呵一笑,又接道:“至于说到貌相慈善,足下岂不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么!有些人仪表轩昂,身届庙堂,却免不了祸国殃民,残民以逞,更是所在犹多。古来昏君,哪一个不是仪表堂堂?却又行事多乖,这类人如遭杀害,正是百姓黎民之福,即所谓‘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壮土你道是也不是?”
    一席话说得高煦脸上变色,紧依着他身边的索云,更不禁怒形于面,在他看来对方这个黄衣道人,说话已十分露骨,王爷一时大意,饮下了他的毒酒,怕是性命休矣,一时忍不住,待将出手向对方发难的当儿,却为高煦暗中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起势。
    索云怔了一怔,转向高煦看去,只觉得他一张脸赤若朱砂,显然酒性所致,只是一双眼睛,依然光华的的,精气逼人,不见一些儿混浊。
    一旁的纪纲却已查知在先,见状一笑道:“王爷酒性极好,素有‘沧海之量’,你道这区区半碗酒,就能醉倒了么?你放心吧!”
    听纪纲这么一说,索云才算放心了。
    “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道爷身在江湖,心在黎民社稷,令人可敬!我拜领了!”一面说,高煦举起酒碗道:“敬你一碗!”说着双手捧碗,将剩下的小半碗,一古脑全数喝了下去。黄衣道人点头道了声好,一口气也将面前酒喝了个精光。
    哈哈一笑,他目光灼灼地视向高煦道:“你的酒量不错,不要小着了我这半碗残酒,如果没有相当酒量的人,却是万万当受不住,挺得住可就妙用无穷。想喝我这个酒的人可多了,无如我这个人小气成性,看不顺眼的人,就是他拿上一大把银子,也休想尝上一口,一些为虎作怅的势利小人,也只能嗅嗅味儿罢了!”说时酡颜乜目,看了一旁的纪纲一眼,双手扶案,由不住宏声大笑了起来。
    这番说白实在已是再明显不过,分明指明了纪纲就是势利小人,再糊涂的人也能明白。偏偏纪纲这只老狐狸,竟是好涵养,依然故我,甚至于脸上颜色都不曾变一下。
    黄衣道人别看身材不高,更不粗壮,这几声笑,却是极为洪亮,大有“响遏行云”之势,声浪冲激之下,茅篷几似无能覆盖,简直要掀了开来,直震得在场各人耳鼓雷鸣,嗡嗡作响。
    高煦聆听之下,由不住转目纪纲,由于后者精于武术内功,为人精明干练,阅历又丰,或许可以看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纪纲表面上看来,虽是不动声色,其实却一直在极为仔细的观察着这个道人。其实在双方见面之始,他已看出了道人绝非寻常,只是一任他搜索枯肠,翻遍了记忆所及,却也找不出一点有关眼前道人的任何线索。话虽如此,他却对道人抱着极大戒心,生恐索云护主心切,一时轻举妄动,造成不可收拾局面,当下忙自以目视意,暗示索云不可出手。
    索云虽没有纪纲那般心机,却也不是莽撞之人,这时听得道人宏量笑声,料定了对方道人必非等闲人物,只是却一时拿不定他的心态意图,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他深知纪纲一身武功了得,眼前有他与自己二人保驾,料无差池,只看对方道人进一步行动如何,再行定止。
    黄衣道人笑声一顿,却将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直直向着高煦望去。
    高煦不明所以,亦瞠目以对。
    道人忽然收回了凌厉目光,一派温文道:“尝闻足下力能伏虎,有过人之勇,今日一见,实可信也,以之卫国,原是栋梁之材,只可惜了,可惜了!”一连说出了两个“可惜了”,然后摇头不语。
    高煦怔了一怔,心中好生不解,正待开口,身边的索云已忍不住叱道:“道人,留心你的嘴,你要小心说话!”
    黄衣道人哈哈一笑,说:“这么说,我是唐突了贵人,便不说了!”一面说着,随即站起身来,那样子像是招呼店家算账离开。
    高煦见状忙道:“道人且慢!”
    黄衣道人一怔道:“怎么,你不叫我走么?”
    高煦一时福至心灵,起身笑道:“我看道爷你大非常人,方才数言,已见高明,实不相瞒,我便是当今的汉……”
    话方到此,道人忽然发出了一阵骤咳,竞自将高煦待说之言给岔了过去。“是了,是了……”道人咳了一阵,才自喘道:“这趟沙漠之行,受了寒,竟是老好不了,足下不要见怪。”话声一顿,才自含笑接道:“今早出门,喜鹊儿喳喳叫个不已,我就知遇见了贵人,看样子这一顿吃喝是有人要代我开销了!”
    高煦道:“我有一言,要向道爷请教,还请不吝赐教,慢说是一顿吃喝,便是黄金千两,亦当双手奉赠!”
    黄衣道人略略点头道:“这么说,今天这位贵人,便是应在足下你身上了,千金一言,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买卖,有什么话贵人你就问吧!”说时大模大样坐了下来,却把一双眸子,频频在高煦脸上打转。目光之犀利,较诸先时咳喘,简直判若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高煦一念之仁,终为自己解除了眼前一步大难,也是他命不该绝。不知何故,对于眼前这个道人,自见面之始,即似有一份亲切,四目互视时,对方道人那双斑白长眉,更不禁触发了他一丝妄想,竟好似哪里见过,偏偏难以捉摸。
    “有什么话,贵人你就问吧,时辰一到,道人可是非走不可了!”一面说时,道人那一双看似深邃的眼睛,随即微微闭拢。
    高煦一笑,恍然若惊道:“且慢,我与道爷你以前可曾见过么?”
    道人冷冷一笑道:“不为当年那一面,哪来今日之会?罢了,罢了,你固冥顽,我又奈何?”说时已自位上站起,嘻嘻笑道:“千金赏银,留待以后再取,这顿饭钱,就由你代我开销了!”
    一面说着,已由座上拿起了那个朱漆大红葫芦,正待背向身上,不知何故,却又放下来,摇了摇头:“已经空了!”说着,却将那个大红葫芦置向桌上,偏头对甫自外出的小二道:“我这葫芦先放在这里,动不得,回头我再来拿。”眼光一转,再次盯向高煦冷冷说道:“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震世,守之以怯。道德隆重,守之以谦,这‘愚’、‘让’、‘怯’、‘谦’四个字,足下如能谨守,未来岁月,尚有可为,否则的话,即使能平安躲过今日之难,却也来日不多,你固孽自由取,我亦莫能为力!”
    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道了一个“难”字,向着高煦略一顾盼,道:“走了!”径自转身自去。一面向外步出,嘴里却喃喃吟道:“煮豆燃箕祸自取,逍遥城中不逍遥,玉蟒无声今归去,三羊有旧却来迟,可怜英雄偏自弃,孰料今朝鼎中亡。”
    高煦听在耳中,心头猛得一惊,不觉发起呆来。再看对方道人,黄衣飘飘已然行至林边。
    那位身当锦衣卫指挥使的纪纲,看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右手陡地在桌面上力按一下,身势电掣而起,闪得一闪,直循着道人背影追了过去,双方势子都似极快,一径地没入林中。
    索云原来亦没有打算放过那个黄衣道人,这时目睹着纪纲出手,情知他身手高过自己甚多,那道人料必讨不到什么好来,自己护驾要紧,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汉王高煦一个人儿自在发着呆,脑子里却回想着道人临去时自吟的几句诗文,不觉悚然有惊,久久不能置言。
    (作者按:根据明史所记,永乐帝于申辰年死于北征方归,太子高炽即位,只一年即亡,宣宗瞻基即位。次年,汉王高煦即在乐安造反,帝亲征,煦不敌而降,被擒于逍遥城,覆以巨鼎,外燃柴薪,鼎赤红,高煦全身焦炙而亡,那一年岁当丙午,正是羊前蛇后。)
    高煦恍然警觉时,才发觉到对方那个道人,早已不知去向,就连身边的纪纲也已无踪。
    “纪大人追他去了!”索云小声地说。
    话声方辍,只听见“嗤”的一声,一缕疾风,直射眼前,高煦方自看清,像是一截枯枝,直向自己脸上射来,身边的索云早已不待招呼,右手翻处,发出了一股疾劲掌力,将来犯的那截树枝击落地面。
    不要小瞧了这截枯树枝,在对方真力灌注下,即使较诸铁物利刃并无少让。
    “王爷小心!”嘴里叱着,右手探向腰间,陡地向外一扬,铮然作响中,已把一条银光灿然的“十二节亮银鞭”提到手中。
    索云的动作实在已够快的了,只是暗中这个人的动作较他更快。耳听得一声女子的娇叱,一点银星,直取高煦面门,索云眼明手快,十二节亮银鞭霍地向外一抡,“叭”的一声,已把来犯的这点银星卷到半天之上。
    只是来者少女伎俩何仅如此?索云亮银鞭方自抡出的一霎,面前人影倏闪,一条纤瘦人影,挟着大股劲风,陡地已袭向眼前。
    好快的身法!索云简直连对方到底是个什么长相还没看清,掌中那条“十二节亮银鞭”,已被对方抄到了手上。
    来人少女,显然身手绝高,索云根本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已为鞭身所透过来的一股巧劲,把身子挪出了三尺开外,紧接着掌心一阵子发热,掌中亮银鞭已到了对方手上。
    惊慌失措的一霎,索云才自看清了来人,竟是个细腰丰臀,紫衣长躯的姑娘。对方少女这张脸,对于他与现场的高煦来说,尤其似曾相识,一经映入眼帘,顿时忆及正是那日在高煦府第,飞刀示警,险些令高煦命丧黄泉的少女。
    这个突然的发现,不啻使得高煦大吃一惊,慌不迭由位子上站起。
    紫衣少女动手之前,己似成竹在胸,眼前索云,根本就没有看在她的眼里,右手抖处,亮银鞭铮然作响声中,已点向索云面门。
    一股尖锐劲道,透过了亮银鞭的鞭梢,直向索云脸上袭来,这种纯然出自体内的内气真力,自非寻常劲道可以比拟,若为它点中面门,索云这条命可就登时了账。索云当然知道厉害,猛地向后一个急收,飘出七尺开外。
    紫衣少女其实无意取他性命,一招逼退了对方,身势如狂风飞絮,起落间已袭向高煦当前,亮银鞭“哗啦”一响,抖了个笔直,不啻是一口青钢长剑,直向高煦分心就刺。
    高煦乍见对方紫衣少女,陡然想起了那日飞刀临身一幕,顿时魂飞魄散。果然对方姑娘是冲着自己来的,偏偏纪纲追敌未返,索云更不是她的对手,眼看着性命不保,急切间信手抄起了一条板凳,猛力向外抡出,哗啦一声迎着了对方来犯的亮银鞭鞭身。值此同时,他身子再也不敢少留,猛地一个翻身,越过了桌子,扑出丈许以外。
    须知高煦自幼好武,虽说未经名师指点,到底也有些根基,情急亡命之际,焉敢不全力施展?眼前这一扑,已施出了全力,待将第二次腾身纵起时,其势已是不及。
    猛可里,一缕尖风直迫咽喉,面前人影倏闪,紫衣少女已当面而立,随着她的出手,掌中十二节亮银软鞭,宛若一根银棍般抖得笔直,已指向高煦咽喉。
    情势之险迫,已是无能挽回。
    高煦只觉得喉头一紧,说不出的一阵子刺疼,登时动弹不得,垂目下视,对方手上长鞭,恰似一口长剑,只差着半寸距离,就将刺破自己喉咙。却有一股冷森森的寒气,透过笔直的鞭梢,霎息间已自传遍了高煦全身,正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隔空点穴”手法。
    此时此刻,高煦已无能作出任何反应,全身一如泥塑木雕,呆立当场。那一旁索云原待扑上,拼死护驾,目睹及此,吓得打了个哆嗦,登时站住不动。
    紫衣少女娟秀的脸上,无疑是杀机迸现,“朱高煦,你多行不义,今天就认了命吧!”
    话声一顿,杏眼圆睁,正待施展内气功力,贯穿对方咽喉,使他溅血当场的当口儿,陡然间,三片飞叶,无风而至,一经入目,己现眼前,其势绝快,倏忽而至,一上二下“品”字形,陡地已临眼前。
    紫衣少女那么精细之人,却也没有想到咫尺间,突然藏伏着这等高明人物。
    眼前形势,简直出人意料。厉害的是,这片飞叶上,凝聚着内行人万难忽视的“至柔”力道。紫衣少女果真无视它的存在,杀死高煦,固如反掌,本身却是万难逃开这一上二下三片飞叶的厉害杀招。
    万般无奈,她撤开了手上软鞭,脚下轻点,嫩柳快风也似地退开了三尺以外。
    即使是这般退势。她犹能有余力,再一次向高煦施出杀手,旋身出掌,“呼”大片掌风里,迎向三片飞叶,同时间,右手的十二节亮银鞭,再一次挥出,拨风盘打,直向高煦头上挥落。
    双方距离固不若先时之近,只是在她内力灌注之下,鞭上劲道,足可照顾到丈许内外,高煦仍难脱逃。
    千钧一发,忽有人闪身而出。像是飞鸿一片,长衣飒爽,陡然间已介乎高煦与紫衣少女之间,手掌轻舒,如鹤下啄,只一下已拿住了十二节亮银鞭的鞭梢。
    一袭灰衣,万丈豪情,正是浪迹流花河,日作高歌狂舞的君无忌。
    对于现场各人,君无忌的这张脸都不是陌生的。
    高煦原以为难逃一死,怎么也没有想到,危机一瞬之间竞会为人所救,更不曾想到救自己的这个人,竟然会是自己意欲杀害的君探花。根据纪纲所显示的最新资料,如果十足征信,那么眼前的这个君探花,更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实在的姓名应该是朱高爔。基于以上因素,高煦在乍然目睹君无忌的一霎,内心之怯虚、震惊,实可想知,一霎间脸色大变,“啊”了一声,足下一个踉跄,一连后退了两三步,才自站住。
    也就在这一霎,人影交晃间,纪纲、索云双双飞身而前,一左一右拦在高煦正前。
    纪纲一时大意,只顾追蹑前行的黄衣道人,险些使高煦丧命鞭下,目睹这一霎现场的错综复杂,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禁惊悸万端,神色突变。
    由于君无忌、纪、索三人的先后出现,总算解救了高煦的一时之危,至此这位年轻的王爷才略显镇定,稍缓颜色。
    君无忌却连正眼也不向身后三人看上一眼,炯炯目神,直直地向着眼前的紫衣少女注视着,“姑娘留情,且放过他这一次吧!”
    紫衣少女发现到面前的这个人竟是君无忌,确是吃惊不小,“咦,是你!”她颇为惊异地道:“为什么你要救他?”
    “不是我救他,是他!”目光一转,注桌面上的那个大红漆葫芦。羣无忌轻叹一声,道:“这位前辈,姑娘可曾有过耳闻?”
    紫衣少女这才注意到了,怔了一怔:“海道人!是他?这又是为了什么了”
    一霎间,她脸上弥漫着费解与迷惑,这个海道人她虽不相识,但是与师门的渊源却是很深,并悉知乃当今天下硕果仅存的四位奇人之一,其怪异行径与一身卓然杰出武功,即使较之义母李无心也未遑多让。武林中有一项不成明文的义气,彼此之间,即使并不相识,只要年道相若,受人敬重,相互交接应对,理当都有一份尊重。况乎这个传说半生游戏沙漠的道人,足迹绝少沾履中土,既来必当有因,更何况他与摇光殿尚有一番渊源,果真他插手其间,料必有非常原因,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能不买。
    沈瑶仙略一思忖之下,随即暂时打消了对高煦猝起的凌厉杀机。
    时机一瞬即失,其实错过了方才的一霎,即令没有海道人的出面干预,也万难成事,君无忌的态度,更是讳莫如深,对于这个人,她含蓄着极微妙的感情,友乎,敌乎,尚在未知之数。
    把眼前这般错综复杂的心态略略盘算,沈瑶仙脸上随即现出了盈盈微笑:“既然连海道人和你都出面为他求情,今天也就罢了。”接着她脸色忽然一冷,寒着脸向一旁的高煦道:“我们以后总还会再见面的,望你善自珍重。”目光略转,看了各人一眼,向君无忌点了一下头,倏地转身自去。
    君无忌突地转过身来,直视向当前的高煦。后者颇似吃了一惊,接着尴尬地笑了几声:
    “想不到在这里会遇见了你,君朋友,咱们很久不见了,幸会,幸会!”
    说话之间,纪纲、索云双双迈前一步,护侍着居中的高煦。一脸福态的纪纲,自从追寻海道人转回之后,始终不发一言,像是闷闷不乐,料必在与海道人的接触里没有讨得什么好来。
    君无忌果真有发难之意,对方虽合三人之力,亦难操胜算。他却计不出此,冷峻的目光,含蓄着隐隐的敌意,静静地由高煦进而纪纲脸上扫过,再视向桌面那个红漆的大葫芦,一言不发地便自掉身而去。
    三个人一时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君无忌离去的背影。表情各异,其实皆有憾焉。
    “这个人太可怕了!”高煦冷笑着道:“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那双眼神却比宝剑还要锋利。”
    索云躬身道:“卑职护侍不力,王爷受惊了!”
    “受惊?”高煦脸色极为深沉:“你说得太客气了,要不是姓君的救了我一把,我这条命还能活到现在,索头儿,你的差事可真是越当越回去了。”
    跟了他好几年,索云还是第一次发现王爷用这种神色跟自己说话,一时益觉羞愧,嘴里一连串地应着,一时连耳根子都臊红了。
    “纪指挥!”高煦的一双眼睛却又转向纪纲:“你不是说这个君探花即使没有死,也动不了啦?今天看起来却像是一点事也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
    纪纲重重地叹了口气,面有愧色地道:“卑职也正在为此事纳闷。王爷但放宽心,这件事容后卑职自有交代,且先任他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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