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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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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处,已把他那只持刀的手,连着臂根整个的斩落下来。
君无忌剑势急出,滴溜溜一个打转,已到了瑶仙身边,单手抄起她的右臂:“走!”刷一刷一刷一连三个快速腾身,扑出十数丈外。
皓月当头,玉宇无声。一片波光,荡漾眼前,映着月光,远山近树,尽现眼前,咫尺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世界。夜风徐徐,颇有了几许寒意,却吹不散那如胶似膝、几乎与空气凝聚一体的呜咽笛音。
盖九幽的这一曲“奈何泣血”,真有鬼神不测之异,给人的感受,驱之不去,挥之不离,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真个厉害得紧。
君无忌突然听见了,便似兜心着了一记重拳般的震憾、无力。
此时此刻,却不见一个循势追击的敌人。
明月、波光、树影、笛音……该当是何等一幅诗情画意?偏偏两个人无福消受,面对着静静的一波湖水,君无忌一手拥着佳人,一手杖持长剑,几度作势,待提真力,打算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终不能称心如愿,便自嗒然无声地垂下了手上的长剑,长叹一声:“我们输了……”偏过脸来,近睇着瑶仙,她的那张脸,就枕在他雄阔的肩上。其时美目半眇,秀发蓬松,玉立长躯,就像是为人抽去了骨头般的无恃,无力地瘫在了他的怀中……
“我们输了么……无忌……”一丝苦笑,轻轻泛自她百合花样的脸上,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力不从心,何以君无忌却能支持着不曾像自己一般地倒下去?由此而观,他的定力,已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若非是为了自己,或许他已踏波渡水,摆脱了这一时之难,看来自己的出现,非但未能帮上他什么忙,却反倒拖累了他,一时心里好不恻然。
然而,这一霎却又是那样美好,倾倒在情人的怀里,近窥着他的丰采,聆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却非由于做作,纯是无奈的自然……便是这样死了吧……该也无憾!
沈瑶仙欲羞还颦,待起无力。天晓得,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亲近的去接触一个男人,内心之忐忑,花容腼腆,直是可以想知!
冷风飕飕,打卷着满地的萧萧黄叶。
君无忌还剑于鞘,单臂拥抱着沈瑶仙回身打了个转,定下脚步来,才自发觉到仍然还在原处。
“啊!”心里的一声呐喊,使他明白过来,自己终于着了对方的道儿,却是晚了一步。
面前池水,容或是真,两旁倒影,却是幻觉。陡然间,让他忆起了恩师“苍鹰老人”所指示的七式迷踪奇门阵式,其中正似有此一象。
“唏哩”龙吟声里,再次拔出了长剑。就在眼前,左边划上三个“十”字,右面划上三个“△”,前面一横三竖,后面残月半边。简单的几个动作,己使他遍体汗下,不及收起长剑,拥着沈瑶仙颓然已坐倒下来。
“这是什么?”沈瑶仙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
君无忌苦笑着向她摇了一下头,盖九幽的魔笛太过厉害,他要尽可能的保持着清醒,虽然眼前方寸已乱,却不容一败涂地。
笛音持续地吹着,吹出了一天的落寞、失意……月落、鸟啼、雾冷、花残……奈何的天、奈何的地,一切均将是无可奈何的了。
睡倒在无忌怀里,却是温暖的。她却竟然也认命了。轻轻抬起了一只手,插进到无忌依似乌云、充满了英雄魅力的发际。苍白的玉容,掺合着像似绝望的一丝微笑。
“无忌……你恨我吧……都是我害了你……”轻轻叹息一声,她说:“我太性急了,其实娘娘教过我一些专为破解离奇阵式的心法……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像这笛音……”说着她咳了一声,把身子向着无忌更偎近了一些,却似悲上心头,把脸掩在君无忌肩窝里,轻轻为之饮泣。
君无忌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霎间亦为之英雄志短。
呜咽的笛音,直似催人落泪,自此所见迷离,平生不如意的伤心事儿,瞬息间齐岔心头,会合着笛音,层层密密,困之脑海,紧迫心头……
最伤心的事,莫过于幼年时依附舅氏姜平、埋名隐姓的那一段日子,那时年方稚龄,惟靠老奴福庆的嘘寒问暖,不幸的是,老奴福庆却因出言不慎触怒姜氏,惨遭白绫赐死。老福庆上吊死了。
犹记得他僵硬的尸体抬出柴房的一天,君无忌呆呆地独立墙角,活生生地目睹着这个惟一关怀自己的老家人离开,那一霎给他的感觉,真正是天崩地裂,仿佛整个的心都为之破碎了。
思念到此,君无忌竟是万难忍耐,一时间热泪泉涌,流了满脸都是。不自觉的,他亦为之轻轻抽搐起来。
一霎间,这附近仿佛有了异动,三数条人影,鬼魅也似地来到眼前。正中一人,黑面长身,左手持灯,右手横剑,圆睁着黑光净亮的一双小眼,正是雷门堡的“鬼见愁”茅鹰。
君无忌这一面既已败象显著,双双动弹不得,便是最佳下手的时候。笛音持续,茅鹰等三人便自心存笃定,毫无忌惮地来了。
他三人耳中俱有特别装置,不虞笛音干扰,自是有恃无恐。其时四面灯光隐现,俱向着正中的二人集中。“鬼见愁”茅鹰一来领有朱高煦王爷旨意,二来奉有师命,着其对眼前的君无忌格杀勿论。其实,即使没有以上原因,就只凭君无忌前番在寺庙与他的一番较量,当日君曾小胜,使得他一直耿耿在心,势将杀之而快了。
双方距离越近,茅鹰越是杀机迸现。左右一双大内锦衣卫士,亦都为之耸耸欲动。
“姓君的,你也有今天,拿命来吧!”一声呐喊下,茅鹰早已腾身跃起,掌中剑“力劈华山”,甩起了一天寒光,直向君无忌当头劈下。
这一剑却偏左了。剑光下,一堵山石几为之劈开两半,被砍下磨盘大小的一块,碎石飞溅里,摇曳起璀璨的一天剑影。
“鬼见愁”茅鹰呆了一呆,有点难以置信。紧接着拧腰甩把,挥出了第二剑“横扫千军”,意期着此一剑,绝不致落空,定当能斩落君无忌项上人头。
只是,这一剑却又偏高了。剑势既出,一如怒卷飞虹,引得身后一天落叶刷刷作响,竟然又走了个空。
茅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略了个高儿,打由二人头顶上掠了过去,倏地回身,再看!君无忌、沈瑶仙二人依然面向自己。
“啊!”这才明白了,敢情二人虽是为笛音所困,却亦不失机智,竟自在眼前布了个“护身方角”,看来大有虚玄,竟然连自己也上了当。
两名大内武士自然就更看它不透。偏偏不信邪,一阵子舞刀动剑,平白里叮当乱响,引得火星四溅,明明目标正确,就是准头有失,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搞得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慢着!”茅鹰喝住了二人,怒目看向二人。既是“雷门堡”出身,当然非比等闲,“鬼见愁”茅鹰一连围着二人打了几个转儿,看出来对方这个“护身方角”,一反常态的是以“反先天”易理所设,手法极其简单,就是偏偏透着高明,任他几度端详,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笛音鸣咽,忽而错综复杂,宛若低飞恼人的一天乌鸦,一声声尖锐的音阶,更似十刹恨海的悲泣幽灵,瞬息间,阴风惨惨,鬼泣神号,聆听及此,便是自己人也有些难以忍受。
君无忌固是热泪泉涌,沈瑶仙早已泣不成声,看看支持不住,却于悲天惨雾里,突然传过来一阵琤琮琴音,乍闻下,直似新莺出谷,较诸眼前笛音,分明大异其趣。
琴音高亢,居高而下,迂回天际,又似凤鸣九幽,声声嘹亮,发人振奋,较之九幽先生的魔笛,大相径庭,两相充斥之下,先时的一天悲惨,顿时大为失色,立为冲淡不少。
如是,笛音欲低,琴音偏高,笛音欲高,琴音更高。一天音阶,各不相让,针锋相对下,声声爆破,零碎直落,一如珠走玉盘,既悲又喜,莫衷一是,这般阵势,固是出人意料,先时所苦心营造的一天凄惨,便自无息而终。
正在哭泣的沈瑶仙,忽似神情一振,直似由恶梦中醒转,对着面前的君无忌看了又看,忽然破啼为笑,“娘娘来啦,我们得救了!”
这琴曲她是知道的,乍惊之下,立刻辨出正是“摇光殿”的“彩凤新曲”。试闻眼前琴音高亢,蕴含极上内功,除了殿主李无心之外,谁人有此功力?是以断定必是李无心本人来到无疑。
君无忌定力实较沈瑶仙为高,却亦不免着了盖九幽的道儿,正自心力交瘁,抵死抗衡,忽然传来了这曲“彩凤新曲”,甫一入耳,顿时精神大振,一腔悲恨立为中止,神情大为缓和,沈瑶仙这么一说,他才知道是李无心来了。
一喜之下,继而为忧。那是因为李无心这个大敌,较之盖九幽更似不差,自己此刻即使侥幸躲过了盖九幽的断肠魔笛,又将何以能逃开李无心的杀手?
前此“翠湖一品”的凌厉搏杀情景,不期然的自君无忌心头升起,那一夜如非他福至心灵,运施巧智,且得李无心略存疏忽,乃得绝处逢生,否则结局简直不可设想。以此而测,李无心焉能不心怀忿恚?今夜再见,岂能放于自己?这么一想,简直就乐不起来,如同心上压了块万斤巨石,只管望着沈瑶仙发起呆来。
沈瑶仙又何尝不然?一霎间,她似乎较君无忌想得更多,一喜之后,紧接着为之花容失色。
“摇光殿”门规既多又严,其中“通敌”、“叛门”二条,一旦成立,便是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其间再涉及“色情”,哎呀呀,那可就更不堪设想。沈瑶仙一经触念,焉能不为之胆战心惊?
四只眼睛相对之下,沈瑶仙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便自嗒然无语地垂下头来。现场情势,已是不可开交,不容他二人沉湎深思,还得打起精神,注意当前形势发展。
一场琴笛之战,看似不分胜负,其实,既已解除了君、沈二人的眼前之危,便是赢了。
一连串的天音破碎,如斟万泉。在一阵响彻耳鼓的杂乱之后,蓦地戛然而止,随即显现出一派出奇的宁静。
琴笛俱停,玉宇无声。几片落叶,沙沙称过眼前,一切恢复到原本的自然世界,再也听不见一丝异音。
灯光乍明。在一连串阴森的冷笑之后,镜湖一面,人影交错,清晰的现出了几个人来。四人各执一角,在那张特制的活动轮椅上,跃坐着长发披肩、手持横笛的对方首脑人物——九幽先生。一身月白长衣,只是自膝以下,却为大幅银色狐裘所遮盖。这个传说中黑道第一能人盖九幽甫一出场,便自显现出卓越一面,确有声势夺人,不怒自威的丰仪。
君无忌、沈瑶仙的注意力,一时俱向着对方集中。
火光灼灼,映照着这个传说中黑道魔君的一张清瘦瘦脸,刀骨峨凸,其白如霜,两道显示威仪的法令纹,既长又深,嵌在多骨鲜肉的脸上,益见阴森而不怒自威,光秃秃的尖瘦下巴,连一根胡须都没有,衬着一头披散的灰白散发,简直像是个活僵尸,便是传说中的山魈木客,也没有这般可怕。
这一霎,透过他直视而来的目光,君无忌、沈瑶仙立时有所感触,感觉到颇有寒意。
那只是极短的一瞬,一瞥之后,那一双冷漠到无以复加的眸子,更自移向别处,于黝黝夜色里,注定着一个方向,再也不曾转动。显然是他已有所发现了。紧接着,那阵子怪异的鼻哼之声,起自他的鼻咽之间,高低顿挫,倒也饶有韵致。分明他是在诉说什么了。
哼声一顿,紧侍在他身侧右首的韦一波,立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堡主传话:‘摇光殿’殿主李无心既然来到,便请现身一见。”
话声甫出,现场一片宁静,连个大声喘气的人都没有,那是因为“摇光殿”固不为外人所深知,却一直被“雷门堡”视为最具分量的心腹大患,尤其是殿主李无心,其神秘性更较“九幽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乍然为盖九幽出名一唤,听者无不心存震惊,为之动容。
偏偏这位传说中具有一代后仪的“摇光殿主”,因修来好涵养,并不急于现身。以至于韦一波的一番传话,倒像是“无的放矢”,白说了。
空气像是一下子被胶住了。
久久不见回音,轮椅上的九幽先生忽然传出了一声冷笑,紧接着又自哼出一曲。
“摘星拿月”韦一波立为传译,大声说道:“堡主传话,彼此既是多年故识,何必弄此玄虚?实则,殿主阁下藏身之处,敝堡主早已洞悉,再不现身,在下便当奉令促驾了。”
君无忌冷眼旁观,却也看出了几分虚实。看来李无心果真是来了,妙在就在现场,之所以迟迟不现,旨在与九幽各别苗头,一场斗智,掩藏着几许深奥天机,玩笑间,其实已展开了较量。
上乘武学里有所谓“象隐”之说,确似有常人难以臆测的虚玄,此术得力于博大精深的智灵功力,一般武者万难窥其究竟,自是不得其门而入。君无忌独具慧眼,似已有所察觉,九幽先生也已察觉到了,因以敢言“促驾”之一说。
韦一波话声方落,即有一声女子轻笑,传自头顶当空:“适才的‘奈何泣血’我已领教,不过尔尔,再说大话又能吓得了谁?我便不出,有劳二堡主你促驾便了。”话声虽响自当空,却又散之四野,简直无从捉摸。
“摘星拿月”韦一波冷笑一声,待将回话,轮椅上的九幽先生却自又哼了起来。
韦一波聆听之下,神色颇有所转,慨叹一声,朗声道:“在下对殿主方才言下失礼,尚请海涵,家师说殿主深精周易,慢说在下远非其敌,就是家师他老人家自己,也是有所不及,岂敢对阁下有失尊敬?家师之意,愿与阁下诗词酬对,一述情怀,殿主有知,也应感知,不再寂寞。”
这番话,颇似前倨后恭,旁观各人无不听得一头雾水,君无忌、沈瑶仙对看一眼,却是心里有数。此番动静,前所来闻,倒要看看这两个当世并立的奇人如何一番别开生面的较量了。
“摇光殿主”李无心聆听之下,微微发笑道:“久知贵堡主术参造化、‘神宝八法’已见大成,如此良夜,一聆高教,倒也清雅,我候教就是。”
她这里话声方顿,九幽先生已自再次发出哼声。高低顿抑颇有韵致,以鼻吟诗,旷古绝今。
倒也难为了韦一波这个居中传译之人,设非是长年师徒,素所深谂的情谊,万不若如此传神。
“‘静中得味何须道,稳处安身更莫疑,一洞烟霞人迹少,六行槐柳鸟声高。’请教,请教!”
暗中的李无心轻轻一叹,说:“堡主神算果然高明,只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其实:‘绕屋四周都是水,隔林一片不多山’。”
盖九幽冷森森地发了一串笑声,随即又哼一曲。
韦一波大声道:“弄春草色偏宜远,绕竹溪流不觉长。”
李无心传声一笑:“远了,应是‘寒河细水通幽径,修竹高楠走翠险’。”
九幽先生颇不为意地在椅上摇了一下头,一双深邃眸子频频四下打量,冷冷哼出一曲。
韦一波竖耳倾听,立译为:“云间树色千花满,竹里泉声石逼飞。”
李无心道:“惟向旧山留月色,偶逢秋涧似琴声。”
“临池醉吸杯中酒,隔屋香传蕊上花。”
“池水云笼芳草色,天青露净月满楼。”
“‘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骊龙亦吐珠!’殿主请现金身吧!”盖九幽出此句后,频频以手击拍坐椅,大似呼之欲出,神色亦为之激动。
果然诗句方传,暗中的李无心慨叹一声:“猜不出来,我亦乏味了,这就是了!”话声微停,遂道:“春花、秋月,我们出来吧!”
池上水响一声,月色朦胧里,三个女人已自现身而出。宛若画中仙女,三人其时共踏波面,骤然自芦丛现身,无风自动,霎时间已飘移波心。月华似纱,明波如镜,映衬着这般形象的三个妙人,真有迫人眉睫之势。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摇光殿主”一行三人,分明近在咫尺,莫怪乎乍然现身之下,四周各人眼睛都看直了,几疑身在梦中。
薄薄一片浮物,却载着对方三人,其时李无心运施真力,使之缓缓前进,俟到池中波心,忽然停住,随即不再向前。
各人对“摇光殿主’李无心早已久仰,无不心存好奇。倒要乘此机会,好好向她打量一番,殊不知一望之下,颇是令人大失所望。
月色里,那个站立当前的宫妆妇人,想必就是她本人了,却是面悬轻纱,难以一窥她的庐山真面。一身锦绣,极其华丽,映着月光,璀璨出一片五彩斑斓,叠螺宫妆发堆上,缀满了明珠美玉,无异更具夺人之势。其人长身玉立,风姿绰约,婀娜刚健。
俏立她身后左右的一双妙龄少女,当是她随身爱婢“春花”、“秋月”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即使是一双婢女,身手亦大有可观。昂然俏立,水波不惊,一身轻功,端是了得。二婢羽衣仙姿,各有妙态,左面少女手上捧着一只形式古雅的六朝七弦“焦尾”,右面少女手上却托着一口青鲨皮鞘,垂有长穗的短剑。如此风华,真个神仙中人了。
“雪亭一别,应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足下依然逍遥,神姿不减当年,可喜可贺,今夜相会,当得上一个‘缘’字,正如足下方才所说:‘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骊龙亦吐珠’了!”
“摇光殿主”李无心这番话,说得不徐不疾,临风而哂,侃侃而谈宛若面对故人,简直看不出一些敌对神态,然而稍具阅历的人,却不难听出话声中暗涵的凌厉杀机。
话声方顿,已自同着二婢腾身而起,宛若飞云一片,极其轻飘地已落身岸上,却非池水对面,而是君无忌的这边。
这突然的举止,由不住使得君无忌怦然一惊。基本上,二人乃是处在敌对立场,前番坠水,险丧其手的恐惧,犹在心头,乍然看见李无心主婢忽然临近,焉得不为之大吃一惊?是以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沈瑶仙又何尝不然?只以为义母待向君无忌出手,本能的身形一横,拦在了无忌当前。
“娘娘!”用着惯常的亲呢称呼,唤了这么一声,声音够嗲也够娇,无如娘娘那边,人家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仿佛面前根本就没有这么两个人。身子一经落定,随即把身子转向一池之隔的对面。倒是春花、秋月两个女婢,乍然面对沈瑶仙,不敢失了规矩,各自唤了一声“小姐”,双双上前请安问好。
李无心的冷漠,使得沈瑶仙忽然想到自己,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有暇顾及别人?她与李无心久日相处,对其素日个性为人,自有深切了解,眼前李无心之冷漠神采,正是其大怒先声,只以眼前面临大敌,自以攘外当先,一待解决了九幽先生这一面,便是自己与君无忌的大难来临。这么一想,沈瑶仙真如同着了一盆冰露般的寒冷,顿时发起呆来。又一闪念,当着君无忌面,总不宜显出来自己的情怯,反更对君无忌略加安慰才是。于是,回过身来,看着君无忌微微一笑,“一片冰心在玉壶”,便是什么也无庸多说了。
君无忌自忖已无能取胜,却没有料到李无心忽然插手其间,局面顿时大为改观。由李无心嘴里,他才知道盖九幽方才所吹奏的笛音,名叫“奈何泣血”,与先时他所吹奏的“断肠泣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较之更要厉害,自己与沈瑶仙相继伤心落泪,实乃“泣血”的前兆先声,如非李无心所“彩凤新曲”鸣琴解救,此刻情形,实可想知,看来自己纯是沾了沈瑶仙的光,李无心爱女心切,连带着自己这个仇家也只好暂时放过。这个场面,使他大生尴尬,真个难以自处,正不知如何是好,耳边上却响起了沈瑶仙的传声:“还不快走?你想等死么?”
虽是由沈瑶仙含着微笑的嘴里道出,却能体会出她心里的焦急。这句话使得君无忌心里怦然一动,移目再看当前李无心,显然没有顾及自己这面,要走,正是时候,脚下方移,可就又改了主意。自出道以来,他每行一事,无不光明正大,前番遁水,逼于情势,算是惟一例外,今日情形却是大有不同,既承李无心施恩救助,焉有谢也不说一声,临场逃脱?更可能因此而嫁祸瑶仙,这等行径,焉是自己所能为?一念之兴,他便立刻打消了逃走的念头,惟恐沈瑶仙再出言相逼,干脆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即行移步过去,与李无心并排而立。
这番动作看在沈瑶仙眼里,不由吓了一跳。李无心的性情,她是知道的,一个震怒,举手无情,君无忌又何所凭恃,胆敢与她分庭抗礼?只是眼前却已阻止不及,即使传音示警,亦有所不便,真不知他意欲何为?
所幸,这一霎,对面的韦一波已代师传话过来说:“敝堡主特向摇光殿主致意,有关与阁下之一切,可否稍后处理,眼前敝门之使命,只容拿下君无忌那个小辈再说。”
君无忌聆听之下,碍于形势,正待挺身作答,却不意身边的李无心已自冷冷笑道:“太迟了,我也正是为着这个小辈而来,贵堡主你看这件事如何处理才好?”
隔水的盖九幽连连怒哼出声,显然已为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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