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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楣的境界[出版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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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这并不证明刑修就有七情六欲,更不证明他就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季腾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刑修。
他安静地躺着,此时刑修的魂魄沉眠肉体之内,只是落下石的脸。
没料到就是这么一瞄,落下石也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收回视线:「两清了。」
季腾摸不着头脑:「什么两清了?」
「我跟你大哥,我是调戏了他。不过你,应该已经从我的身体上调戏回来了吧。」落下石指指沉眠中人的唇角,很分明的齿痕。
季腾不自在地磨了磨牙,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很悲凉地想:两清个屁!我们两兄弟跟你的身心仇结大了!
晨光初现,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而行。
刑修的脸色苍白但平静,想来并无大碍,季腾松了口气。这一日一夜实在太漫长,现在略微放松他就开始犯困,不一刻,摇晃的马车壁就在季腾视野中逐渐远去。他迷糊着睡去,甚至作了梦,梦里乱七八糟,只记得开始的时候是恐慌,接着是更恐慌,最后是严重恐慌。
然后是砰的一声!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车夫都没有注意,还在赶车。
但反复的逃亡和惊惧已经把季腾的神经磨砺得敏锐,几乎是声音一响,季腾就猛地睁开眼。刚睁眼,素白的东西就扑面而来,季腾顺势接下来,才发现是沉甸甸的被子,里面还裹着刑修。
是落下石用被子卷了给他扔过来,而几乎是同时,落下石已经猫着腰一把将还在赶车的车夫抓进车厢,一手刀将他劈昏扔到角落,迅速关上门,落下门闩。
季腾立刻明白,落下石要锁死车厢,他抬头一看,自己这侧的窗子还开着,连忙一把拉开支架,原本属于车厢一部分的木料应声而落,搭了下来。车厢内立刻一片黑暗。季腾这才意识到,这马车不知是落下石打哪里搞来的,设计得十分古怪,门窗一合拢,完全就是个棺材似的,被封得死死的,一点光都没有。虽然如此,季腾也不敢怠慢,立刻摸索着把车窗关紧卡死。
落下石寻的马车不但设计古怪,还异常结实耐用,季腾记得车顶是一整块厚实的木料,还镶了一道一道的铁皮。
季腾在黑暗中茫然地抬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回忆刚刚那声响,像是大的树枝刮到了车顶,或者小块的落石掉下。但树枝石头是绝不会让落下石如此紧张的。
他们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谁都没说话,只余急促的呼吸声,各自按捺。
马匹失去了车夫的驾驭,开始随意奔跑,车厢内左摇右晃,季腾不得不攀住车厢壁,稳住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车顶上发出迅速而轻微的哢哢几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头顶爬过,然后,一声短促凄惨的马匹嘶鸣从车前方传来。
季腾一惊,他明白那惨鸣是什么意思!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车厢不但仍在前进,速度居然有增无减,车厢内剧烈摇晃,季腾明白了,这应该是在下坡路段。他不再多想,直接趴下把刑修连被子带人一起抱紧,几乎是同时,车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车内的几人都被震飞起来,撞到车厢壁上发出连续的闷响。
季腾挣扎着爬起来,这车厢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杰作,如此结实,这么猛烈的撞击,居然连个裂缝都没有,放眼看去还是漆黑一片。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摸到了他身边,季钧,不,落下石在低声说:「小心。」
与此同时,几乎是想要印证落下石的话语,车厢顶发出尖锐的喀嚓一声,那就像是猫抓树干的声音,却比那个大多了。
那声音开始只是一下,顿了顿,又是喀嚓一下,然后声音慢慢密集起来,最后干脆一声紧似一声在头顶响起。
车厢顶再厚实,也禁不起这样的刨挖,很快,沉闷遥远的声响变得清晰,一步步逼近车厢内的人。每一声响,都震荡着季腾的耳膜和勇气,让他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刨挖木料的声音突然停了,带来片刻的安静,不待他们喘息,就是一声剧烈的猛击!车厢顶断裂开来,日光从数道裂缝中贯穿,就像数把利刃切割开车厢内的黑暗!一瞬间的强光让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刺痛,季腾眯起眼偏过头,片刻的适应后,他才又转头去看,裂缝外是蓝天,宁静安全的蓝天,遥远得好像数十年未曾相见。
不敢让自己有机会可以泄气,季腾瞥了一眼刑修,他还在昏迷中,情况并没有比之前更糟糕,视线再回到头顶,依然是黑暗之后久违的刺眼日光,可惜这日光,带来的不是希望。车顶的厚实木料被从外刨挖,然后猛力一击砸开来,横贯车顶的铁皮翻了起来,像是被活生生砸断的。
不管弄断车顶的是什么东西,它都绝对不好对付。
季腾和落下石对视一眼,慢慢向车厢两边靠过去,紧贴在车壁上。
阳光从手掌宽的裂缝中安稳地洒进来,在车厢内投下一道光斑。
落下石没有动,只是凝视着头顶。
季腾也不敢动,仔细看着,那道明亮的裂缝,突然间暗了下来,似乎车顶上有什么挡住了阳光直射。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上面。
主要的光源被遮住,车厢内顿时一片昏暗,仅靠其余几束细微的光源,很难看出那裂缝之后的是什么。
季腾抓紧刑修,死死看着,突然,那黑暗中洞开了指甲盖那么大的暗红的东西,顺着裂缝缓慢移动,季腾想靠近点看,但他刚稍微动了下膝盖,那东西突然不动了。
季腾不敢再动,死命盯着想要分辨那是什么东西,然后,他觉得,那暗红的东西是有纹路的,好像有点眼熟。
错觉?
季腾眨眨眼,那暗红色突然离开裂缝几分,暴露在日光下,季腾终于分辨出这是什么!
那是一只眼睛,暗色的,微红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第二章
刚刚,应该是那只眼睛的主人从那缝隙向内窥看而已。
似乎因为车厢内的黑暗,那只眼睛的主人无法看清内部,所以把身体抬离了车厢顶,变得有些焦躁,擦刮车厢顶的声音一阵阵响起。
刷的一声轻响,有人居然点亮了火折子,而且速度惊人地把它塞到了季腾的手里。
季腾一愣,与此同时,车顶上啪的一声,那东西又低伏下来,那只眼睛也再次逼近了裂缝,这次,是循着光源死死盯着季腾了。
和那只眼睛对视的感觉,让季腾背上寒毛根根竖起。但很诡异的是,他移不开视线。
在强迫的对视中,季腾发现,红的不是那眼睛,而是那奇特的纹路,那眼中的纹路是鲜红色的,而且还在缓慢地扭曲变化。
心智,似乎开始迷失。
像被催眠,或者捕食者的诅咒生效了,季腾的心智开始不清。
他明明看见头顶上木屑纷飞,车厢上的缝隙被迅速扩大开来,但就是无法反应,无法思考,全部的神智,似乎都被那扭曲变化的鲜红色彩给迷了去。
就算一个脑袋已经从上面的缝隙探了进来,那身体以倒挂的姿态开始接近他,就算黑色的头发已经垂到了他眼前,就算惨白的双手已经要摸到他的头发,青色的指甲就要刮到他的额头,他还是无法动弹。
手突然一痛,季腾的神智被拉了回来。
火折子已经烧到底了,他一甩手,就灭了。
车厢再度陷入黑暗。
那只红色眼睛消失在眼前。
季腾似乎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太阳穴鼓动到疼痛,他大口喘气,惊慌地四顾,黑漆漆的一片,感觉似乎又变回了最初的情况——然后他被一双手摸到。
皮肤上的触感,真实传导到了大脑深处,那冰冷的手指,攀着他的头颅,头顶的皮肤像被冰针扎了般颤栗起来。冰冷的呼吸在他头顶嘶嘶地响,整个车厢都陷入了黑暗和寒气之中。
鬼气森森。
那双手缓慢地从他的头顶两侧摸了下去,摸到了耳朵,冰冷的指甲顺着耳周刮动,带来心惊胆颤的摩擦声。
耳边响起哢嗒一声。
车门被人打开了,眼前立刻明亮起来!
瞬间暴露在季腾眼前的那张青得发紫的脸,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的主题!
同时,大股力量把季腾拦腰一拉,他没头没脑地被拉出了车厢内,落在地上,身上还被砸了个刑修,这才看到拉他的人是落下石!而把人砸他身上的,看衣物居然是那个车夫?
那车厢里的倒挂者没有追出来,季腾抬头一看,原来他的身体被落下石的银丝固定,他正在用力一根根挣断。
另一方面,那原本应该昏迷的车夫身手竟然十分灵活,他本来跟落下石一左一右从车厢里各自拉了个人出来,他把刑修的身体往地上一抛,身体轻飘飘地空中一折,居然反向落到车厢顶,只听沉闷一响,那倒挂在车厢上的家伙被那车夫从车顶踹下去,落到车厢内。
落下石反身把车厢门匡当一声关上。
几乎同时,车厢内传来银丝崩断的声音。
季腾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
那东西力大无穷,就算被关在这车厢内,也能在片刻内脱离。
他正打算扛上刑修能跑多远跑多远,落下石的声音阻止了他,他扬声在喊:「师尊——」
师尊?
那个车夫从车顶飘然而下,虽布衣素裹,却神采飞扬,不是那山里相遇的仙人是谁?
季腾大约明白了,这肯定是个局,他们师徒联合起来设计了这东西。
「快跑吧!」季腾急急地说。
那仙人落在地上,含笑摇头。
「那东西能刨开车厢钻进去,难道会出不来?快走!」季腾话音刚落,似乎是要证明他的观点正确,车厢开始剧烈摇晃!木块木渣顿时满天飞,季腾连挨了好几下。
很快,车厢的木料全部都被打散掉,留下的只是铁皮的框架,那东西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清晰可见。
是人,那不是东西,是人,但他的模样已经太可怕了,虽然衣衫还算完好,是常见的童子服,但青紫的皮肤和脸,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而遍布脸上的纹路,更是看一眼都觉得胆寒。
季腾脚发软,他知道那铁皮是没啥用的,他还记得那东西一把就扯开了车厢顶的铁皮。
季腾要跑,可那仙人和落下石却都安静看着。
落下石的表情还比较严肃,那仙人根本就是微微带笑,面对这样的场景还能笑?季腾觉得如果他不是胸有成竹的话,绝对就是面部神经失调。
出乎季腾意料的是,那人并没有立刻冲破铁笼子出来。他在笼子里打转,甚至不靠近那不算十分结实的铁皮。
落下石对季腾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看铁皮上,季腾仔细一看,那铁皮上熟悉的符画若隐若现。
足以构成绝对结界的符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仙人似乎很有兴趣地打量着笼子里那人,季腾摸到落下石身边,问:「这是什么?」
「罪丝,你们不是找这个么?」落下石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罪丝?」季腾疑惑地问,他记得,只是让落下石帮忙搜集诡异虐杀的事件,从来未曾明确告诉过落下石罪丝的事情。
落下石笑了:「身体会留下魂魄的记忆,你以为他是神,魂魄就不会在这个身体留下痕迹?」
原来如此。
落下石知道季腾心里很多疑问,便简单解释了一下。
阵法一解开,落下石就知道季腾这边要不妙,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寻他师父,把自己所知对他帅父全盘托出,寻求帮助。
按照他师父的观点,罪丝和鬼皮虱那种单纯的妖物不一样,它不是妖怪,而是人类的罪孽化身,附身于人,控制人的思想,有人类的智慧。如果车厢原本就有那么强力的符画,它绝对不可能会进入。他们的做法是先在铁皮上把符画画到大半,但不能有一个完成的,然后骗它进入,吸引他的注意力,争取时间补全符画,做出结界困死他。
因此落下石的师父才扮作车夫,一行人上车,正常前进,罪丝附身之人在后面尾随良久,觉得没有问题,才扑上了车顶。之后,落下石笑笑:「之后,你就知道了。」
是的,知道了。
季腾悻悻地想,当时把火折子塞到我手上,吸引罪丝的注意,然后他师父飞快在黑暗中补满符画,而你则用银丝困住他一时半刻,争取时间。
「唯一要小心的地方,就是要有足够的时间补上车顶被它破坏而入的那个部位,以免罪丝原路逃出。一蹴而就,师父果然厉害。」说到最后的时候,落下石分明加大的音量,就怕他师父听不见一样。
落下石的师父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笼子里的罪丝附体之人。
过了会,他突然说:「罪丝附体,历史上也曾有过,不过,以前的记录,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体质上的改变。」
落下石很恭谨地回答:「是的,以前都只是统军首领,或者藩国君王,突然暴虐嗜杀,并没听说亲自动手的,而且,也未曾听闻过有人的身体会因为罪丝附体有如此异变,变得跟妖怪似的。」
落下石的师父点点头:「那么,问题可能在罪丝上,或者在它附体之人身上,或者二者皆有之?」
「请师父明示。」
落下石的师父道:「以你现在体内的记忆,罪丝应该只是转移人的心性,不会改变人的体质。可如今,这人明显不同,很不同。会不会是因为,这个附体的人,本身就不同常人?」
落下石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这就是师父一定要活捉它的理由了。」
季腾入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感觉手上一动,低头看去,刑修居然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季腾忙问。
他有点虚弱地扶着季腾的肩膀坐起来,遥看了一眼那铁笼结界里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瞬间,季腾感觉刑修的表情似乎黯淡了些。
不待他确认,刑修却又神色如常。
落下石看到自己的肉身醒过来,快步上前,稍微检查了一下他的背脊:「已无大碍。」
他的师父微笑着说:「既然已无大碍,便请阴阳道之君,为我等指点一二吧。罪丝于人,究竟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我们都乖乖循着你的计划,成功缉捕了它啊。」
乖乖循着计划?季腾迟疑地看着刑修,刑修的表情有了稍微的变化,眉宇间全是高高在上的倨傲神色,变回阴阳道的君主了:「你做的比我想像的更好。告诉我你的名字。」
「阴阳道之君过奖,」那人云淡风轻地一笑,长揖为礼:「奚刀谢过。」
「奚刀。」刑修沉吟了一下:「阴阳道得你相助,总有一日,将数倍回报于你。」
「那便先行谢过了。至于罪丝的问题——」
「先行离开此处再答不迟。」刑修说完,看向季腾,他神色柔软了许多:「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季家,季钧体内现在换做了落下石,由他主持大局,季腾已经懒得管他会闹出什么乱子,随他去了。
刑修和奚刀被当作季腾兄弟在路上相救的旅人,住进了季腾的小四合院,而铁笼子也被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给不知不觉弄了进来,季腾只说是在螺城相遇二人,当时他们被熊攻击,所以救下带回,其他概不知晓。
既然抓到了罪丝,那么事情就解决了,大哥可以回魂,自己也可以开始过着平静的日子了,季腾是一直这样期待的。可是现在,真正发生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没想像中兴奋。
而刑修回来之后就一睡不起了。
问了奚刀几次,他说是肉体重伤加上元魂耗损,需要睡眠来补回,他给了一瓶符水让季腾每日给他服下,说是代替饮食,然后再不管了。现在他和落下石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研究那罪丝附体之人。给他换了个小的笼子,吊在水井里关起来。然后用大量的丹药道符煮水,每天冲洗,不知打算做什么。
季腾无事可做,每日喝茶读书,或者坐在刑修身边,看他背上慢慢结痂,等待他醒过来。每天只两件事必做,早上喂他服下符水,下午不辞辛苦把刑修搬到天井去晒他喜欢的太阳。
对此,奚刀评价了一句:「早上浇水下午晒太阳,把阴阳道之君当花来养,倒是有趣。」
连续数日的阴天之后,好容易才遇到阳光灿烂。季腾等不到下午就把床榻拖到天井,铺好软垫,把刑修抱出来放在上面。快午时的时候,奚刀师徒走入天井,坐到他身边,落下石殷勤地给奚刀上了茶之后就离开了,奚刀频频抬头,似乎在看天色。
季腾鼓起勇气,想和奚刀攀谈几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在奚刀眼里,挺和气地开口了:「怎么,有话要说?」
季腾支吾了两句,奚刀又鼓励似地说:「问吧,我有数年为师之命,而且我和你的命盘,也有不少机缘相通,我很乐意解答你的问题。」
「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觉得奇怪,」季腾问:「你说你们是乖乖循着君上的计划,可你们哪有时间做计划?」
奚刀笑了笑:「有些计划,要和执行人讨论周详;有些计划,需要人伺机而动见机行事;而还有种计划,把所有人的连锁反应都考虑完全,所有的铺垫都构架完整,然后轻轻一推,就像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你知道这是他的计划,你也不能不入局,不能不做事,这就是上上等的计划。」
季腾似懂非懂,奚刀又解释说:「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罪丝发难,但只要阴阳道之君还在,当然是他首当其冲,我绝对不会动手的。不过,当他倒下,这就肯定要有人来收拾局面。要是让那东西肆虐,修道之人颜面何存?而这方圆数百里,舍我其谁?他从最初他得知我的存在时候,可能就已经把我纳入计划中了,甚至棋先一步把符画透露给我。他根本不需开口要求我,而我就算知道这是他的预谋,也不能不循其而动,这就是高明之处。」奚刀喝口茶:「他现在长睡不醒,也是知道我师徒二人定不会离开。」
季腾有点明白,又没有全明白。
感觉上,刑修在打算让落下石顶替自己落跑的时候,已经有了万一不成功的后备计划,才故意把符画透露给奚刀。然后在被自己识破之后,又已经有了全新的打算,一环扣一环,搞不好如果这师徒不能解决罪丝,刑修还会再有别的计划顶上,这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度量的了。
落下石回来后,就忙着在地上用朱砂画出复杂的阵法,奚刀也不再理会他,专注地看着那以水井为中心展开的赤红法阵,时不时提点落下石两句,季腾搞不懂,只趴在床榻上看着。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他嘟囔了一句。
「水井下接地脉,阴邪外溢;今日午时,大地的阳气达到最高点,会通过这个朱砂所做的纯阳法阵进入阵眼。他们这么做,是打算阳阳相冲。」
「哦。」季腾点点头。
过了一会,他才省起,院子里那两人都在忙,谁在跟他说话?
一低头,看见刑修睁开了眼睛,季腾又惊又喜,啊了一声。
奚刀似乎早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刻转过身来。
刑修懒洋洋地倒在季腾身上:「我明白你的打算,不过就算你唤醒他,又如何?」
「阴阳道之君,你长久以来掌管人的魂魄,但似乎还不很了解人啊。」奚刀这话非但不恭谨,甚至有点嘲弄。刑修却不以为意,只又向季腾身上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我便看着吧。」
午时将近,天井一片阳光灿烂。
午时已近,赤红的法阵在阳光反射下,淡淡珠光色彩顺着法阵在地面流淌,煞是好看。
刑修突然侧了侧身子,搁在季腾肩膀上的头一动,几乎贴着他的脖子说:「季腾——」
「呃?」
「快去拿冬衣冬被。」
季腾「哦」了一声,小心把刑修移去靠在垫上,飞快地把冬衣棉被兽皮抱了出来。
等把这些都抱出来的时候,他才开始考虑,虽然夏日将尽,天气还热得很,拿这个干什么?
他这一来一去,午时到了。
虽然是午时,季腾却不觉得日头狠毒,反而有些寒意。他抬头看看,日光很猛,但热气,似乎没到院子里来的样子。风吹过来的时候,简直就不是夏日热风,凉飕飕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刑修似乎缩了缩脖子,季腾忙把最厚最柔软的毛皮给他盖上,精致的织锦夹层棉袍,也给他披得严严实实,又呵着雾气招呼奚刀和落下石,落下石套了一件,奚刀却摇摇头说不用,似乎施了个什么法术,季腾也顾不上他,僵着手指翻了衣物把自己给裹起来。
气温持续下降,就算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季腾都觉得哆嗦,呵气成霜,他几乎能听到湿润的水气咔擦一声凝结的声音。
刑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自己冻得发白的手,试着活动了一下,突然笑起来:「这种麻痹感和刺痛,就是冻伤么?」
他简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一般,惊喜似的表情看着季腾,不对,配上落下石的脸,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冻伤很有趣?」季腾暗自磨牙,忙上前去查看,把刑修的手拢在自己衣袖里,当真冷冰冰的,他用力抚摩按揉,让那双手温暖一点。
刑修却一点不客气,直接把手探进季腾的衣袖深处,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臂,简直跟两个冰手环套上去了没两样,冻得季腾背上鸡皮疙瘩一排一排跟阅兵式似的。
刑修兴许感觉到了季腾的体温,舒服地叹了口气:「有趣。」
「哪里有趣!」
刑修慢慢地解释:「我自己的身体,完全感受不到四季变迁,气温的变化不会带来任何影响,所以现在冷的感觉,很奇特。」
「为什么?」季腾好奇地问。
刑修笑得简直跟苦笑没差别:「别说我是混沌而出的身体了,就算普通的地仙,对人所困扰的病痛饥饿寒冶酷暑,都不会有太大感觉。」
「不再被病痛饥饿寒冷酷暑所困,这听上去倒是不错。」奚刀突然接过话头。
「以你的资质,应该快了。」刑修的眼神一瞬间很像嘲笑:「然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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