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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楣的境界[出版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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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刑似乎轻轻一笑,转身而去。不过季腾完全想不起他笑起来的模样,记忆深刻的是当时他左眼下浮现的那个像「熇」的图形。
季腾还在苦苦思索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判官在地上挣扎扑腾的声音总算惊醒了他,赶忙帮他解开了束缚,又张罗着寻回他的衣衫。
不时偷看一眼李判官,他内心明显受创,脸色死灰,季腾也不敢多话,只是突然想起有那么一、两次,自己兄长也曾这样脸色青灰地回家,关起门来砸东西。自己只当作他脾气不好,更加避开他,却没料到曾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季腾不禁觉得有些心酸,若是当时自己能多宽慰询问两句,兄弟感情更好一些,或者最后的结局不会是这样。兄长对自己,虽然不亲,但从无苛刻;一直刻意疏远的,其实是介意庶出身分的自己才对。犹记那时自己把那万恶的盒子交给兄长的时候,他愉快的表情毫无作假。
恍惚中,李判官的背影似乎跟记忆中的季钧重叠了,季腾忍不住默默扶住他,轻拍他的肩背:「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若是我当初——」
季腾的感触和悲伤被粗嘎的一声「我不是你哥」打断。
季腾及时把下面的话改成了;「若是我当初没有一意孤行非要进入,也不会连累了你受这个罪,我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这过错,万死难偿。不过,」季腾苦笑了一下:「恐怕我很快就要偿了。」
李判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季腾知道李判官若是知道了自己对刑修的失礼,怕被活活吓死,避重就轻地说自己对刑修失礼了,恐怕刑修很快就要来清算自己。
李判官仔细看了季腾良久,大约觉得他那悲苦的表情不像瞎掰:「你到底干了什么?」
未免吓到他,季腾只是苦笑着说严重错误。
李判官也不强迫,整理衣物整理良久,突然扔了自己的酒壶给季腾:「你帮我送酒给绮罗玄黄之间的看门人,」然后低声:「他就在里面,反正你犯的罪有一座山那么大,也不怕再添个石头了。」
季腾愣了一下,突然悟了!绮罗玄黄,是阴阳道中无数偿罪的场所之一,李判官说的那个他,指的应该就是自己哥哥季钧才对:「可是你不是说你不知道?」
「我刚刚不是读了死簿?」李判官狠狠瞪着季腾:「谁叫你每天在我耳边唠叨季钧季钧,不小心就读到了!」
「你啥时读的?」季腾突然省起总司刑那张脸:「莫非总司刑的脸上——」
李判官一个急旋,捂住季腾的嘴:「不要提这三个字,永远也不要提这三个字!还有死簿的事情,不想害死我也绝对不能提!」
季腾唔唔嗯嗯连忙点头,决心永远也不提这些危险字眼。
原来死簿居然是藏在总司刑的体内,难怪不让人随便读。
「快走吧,万一君上遣人来提你,就再没机会了。」
季腾走了两步,又停下:「不知判官大哥俗世姓名为何?单知姓李。」
李判官沉默了一下:「李攀。」
季腾对着李判官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李攀大哥,我这一去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便先拜别,我季腾今生欠你太多,来世——」季腾心里捣鼓了一下,也不知道得罪了刑修是否还有来世:「若还有来世的话,粉身碎骨,必以为报。」
李判官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背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绮罗玄黄,听名字很不错,但却是阴阳道著名的处刑地,重罪者有相当部分被判入此地,抽洗罪行;当然绮罗玄黄还有另一个出名的地方,听说现任总司刑大人被提拔之前,就是绮罗玄黄的掌刑人。
季腾之前帮李判官整理卷宗时就曾留意过此地。重罪者的地狱阴阳道大约有数十处,每个处刑地的名字都言简意赅且形容惨烈得让人决心来世要挑战道德制高点。但同是重罪者处刑地,绮罗玄黄却有个听着很温和的名字,引起了季腾的注意。正因为当日多看了两眼,他大概知道这地方的位置。
腰间有送给看门人的酒壶一个,季腾胆儿也壮了些,再不避讳来往的判官鬼吏,一个劲向处刑地跑去。
根据文书记载「绮罗玄黄,重罪刑地之一,地处十门殿东南,从第七门出,穿过迷途长路,即可达到」,十门殿周边,季腾找到了一个挂着「第七门」吊牌的通道,就一条,走到尽头便是深入石壁的隧道。季腾探头看去,隧道内漆黑一片,只上下飘浮的数点昏暗灯光,从眼前延伸出去,勉强在黑暗中勾勒出蜿蜒扭曲的道路。
不知尽头,不知去路,季腾只能一味向前走,本能地,他尽量走在那两列灯火之中,尽然微弱光照之外,似乎只是稳定的黑暗,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敢走出去。有次他稍微靠近了灯火的边界,一股潮湿的腥味刺鼻,伴随着风声呼啸而来,风声从耳边一过,突然换做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而且距离之近,好似有妙龄女子攀肩附耳而为!
季腾刚仔细一听,那悦耳的笑声突然转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惊得他冷汗淋淋地四顾寻找,可四周只是黑暗一片,而那低笑惨叫,又化作没有意义的风声,不知刮去了什么地方。
越往内走,灯火越是稀松阴暗,那原本走到灯火界限才能听到的风声,开始肆无忌惮地刮过,季腾开始觉得身边似有人通过,细碎的脚步声,锁链拖曳的动静,惨烈的痛呼,一切清晰可闻。
走着走着,脖子突然一凉,像是被人呼了口气,季腾不敢伸手去摸,只回过头去,发现身后漆黑一片,那引导他来此的灯火全都不知去向,只剩前路的稀落灯火还在若有若无地飘移。
回不去了?季腾刚刚想到这点,就这么一刻的停顿,脚背上突然有奇特的触感,似乎什么东西从脚背上滑行而过,缠绕过他的左腿,滑腻冰冷,带着鳞片的细微皱褶感,由粗到细,缓慢而动。
季腾的喉咙颤动了半天才吞下尖叫的冲动,他不敢动弹半分,只斜眼看下去,双脚上什么也没有,但那皮肤的触感绝对不是作假,他只能静静等待那感觉过去。当最后一点滑腻的感觉从脚背消失的时候,季腾再不敢停顿,发狂一般朝前方的灯火奔跑而去。
开始奔跑,风声中的呼叫嘶喊变本加厉,不但如此,迎面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异常沉重,好几次季腾都觉得那风是把自己狠狠向后拽,衣角袖口,时不时猛地一动,就好像有人在拉扯一般,有那么一、两次,季腾几乎感觉到尖尖指甲划过手腕的疼痛,他忍痛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没有伤,没有指甲,没有拉扯的手臂,看不见,黑暗中有什么蠢蠢欲动,但就是看不见。
季腾不敢想不敢看不敢感觉,只拼命跑,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由上至下将他压倒在地,脖颈处传来锋利的触感:「擅闯禁地者,先奸后杀!」
说真的,季腾虽然被人压倒,脖颈处也抵上了不知是什么样的锋利刀刃,听到的话也不那么友好,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恐惧,只是狂喜。
一片黑暗恐惧中,总算遇到个可以用语言沟通的实体,虽然对方是用利器抵住自己,用语言恐吓自己,可那感觉,简直比亲娘还亲!
季腾哽了几下,对方力气太大,他别说挣脱了,根本连音都发不出来,这时候想到李判官给的酒壶,忙在身上摸索,然后拽了出来,再拼命反手举起来。
压在他背部的力量减弱了,季腾终于得了个空:「李判官让我来送酒给看门人!」
季腾手上一空,背部也松开,他好容易翻过身来,这才看见那个压倒自己的看门人——不过这个能叫人?
眼前是只硕大的怪鸟,个头不小的酒壶,它叼着就像普通的小鸟叼着颗黄豆似的,一仰头就把酒灌了下去,噗一声,它脖子一侧,酒壶啪一声甩回季腾手上,精准无误。然后这好酒的怪鸟似乎偏偏头,用那黑亮黑亮的眼珠子瞪着季腾。
季腾的第一个想法,是觉得那怪鸟在笑,第二个想法,开始觉得怪鸟长得有点眼熟。
如果撇去它的大小的话,似乎长得十分像刑修身边那只话唠的钩星。可是刚刚那个声音?
他思考的当下,怪鸟回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翼,季腾看到它立起的羽毛,有如刀剑般锋利,突然意识到,刚刚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其实就是这羽毛?
那怪鸟总算又回过头来看着季腾,再开口已经是美妙的女子音:「怎么,不认识了?」
「怎么是你?你的声音?你怎么变大了?」季腾挣扎着站了起来。
钩星用爪子梳着自己的毛:「绮罗玄黄的看门人本就是我们钩星一族,轮流当值。你看到的不是我,不过钩星都是异体同魂,所有其他钩星看到的一切,也是我看到的,你把它当作我或是把我当作它都没差。」
这是多么没有个人隐私的种族啊!
季腾跟钩星解释了一下是李判官让自己送酒来,钩星对为什么倒大楣的李判官要送自己酒感到不解;「我们钩星都爱喝酒,判官是知道,不过为何他要送我?嗯,兴许是我族参与了解救他的行为,所以感谢吧。」
钩星打着酒嗝,快乐地上下跳窜。
看它心情不错的样子,季腾小心地问:「唔,绮罗玄黄是什么样的处刑地啊?从没来过。」
「重刑者的悭罪之地。」
季腾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真想看看啊。」
钩星的眼珠子兴奋地转动着:「看看是可以,不过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我啊。」
季腾大喜,忙问:「你是看门人,但是门在哪里呢?」环顾四周,仍然是漆黑一片,鬼魂号泣声始终不断,似引路的灯火确实到此就断掉,路到了尽头,门却没有。
钩星似乎在笑,它的表情很是诡异。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季腾突然有了种想拔腿就逃的冲动,这个时候,钩星突然鸟喙大张,迎头一口,季腾只看见面前猩红一片,整个被钩星吞了下去,浓烈的酒味让他恶心,失了知觉。
第三章
季腾醒来的时候,觉得昏沉沉黏糊糊,似乎身处某种极湿热之地。他张开眼来,也看得不甚清楚,四周雾气蒸腾。
躺了一会,季腾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忙撑起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大片赤红的土地上。一阵一阵湿热的雾气,不断从前方涌来,很是不舒服。
他转过身去,身后是巨大的暗黑峭壁,一眼望不到顶,壁上无数小点,白色居多,间杂彩色,密密麻麻,直涌向了视不能及的遥远山顶。
山壁绝顶,无法攀爬。季腾只好回身,顶着湿热的雾气步步向前。
走了半刻,地面上出现一处巨大的裂缝,把地面整个划开。而湿热无比的雾气,正是从那里面一阵阵向外冒,季腾凑上去想看看,可裂缝里不竭的蒸气实在烫人,他靠不近去,只听了听声响,裂缝下汨汨之声不断,就像下面有一大锅滚开沸水,不断把滚烫的蒸气从那裂缝喷出来。
裂缝并不大,但是因为那可怕的热蒸气,季腾没法越过去,被困在这一侧,而蒸腾的雾气,让他也看不清那边有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边似乎什么也没有。
正在迟疑的时候,地面之下突然发出惊天的轰鸣,沸腾的水声愈演愈烈,似乎就要喷射而出,季腾总算反应快,掉头就往回跑,刚跑了几步,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巨响,听似大量的水从狭窄之处翻涌而出。
季腾忍不住回头过去看上一眼,这一眼看来,把他活生生吓呆在原地。
从缝隙处爆裂而出的水铺天盖地,掀起数十丈的巨浪,带着微微的红色,像要吞噬他一般奔腾而来!只是那么一瞥,就已经发现那如高墙般竖起的水壁并不平整,其下无数鬼脸隐隐可见,在水壁之下扭曲纠结。
被这样的水冲倒,淹死事小,被撕扯吃掉就太不值了!
可是就他两条小短腿,就算连滚带爬,哪里跑得过激流横冲?
眼见着水壁如墙崩城陷般铺天压下,季腾吓得腰酸背痛腿筋抽之,陡然耳畔风声急响,有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腰背,身体顿时腾空而起,季腾身体僵直,死死盯着下方,一片沸腾的微红汪洋。
直到温柔的女声响起来:「如何?」
季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施援手的自然是那只硕大的钩星,自己被利爪当腰勒住,从微红水面的倒影看来,钩星以一个典型的老鹰捕小鸡的姿势,扑捉了他。
激流继续猛冲向前,很快撞击峭壁发出震天巨响,高热煌蒸气水浪顺着石壁迅速攀上,瞬间就看不清石壁的本来面目,只留得云遮雾绕的些许青黑。
那奔腾的沸水撞击峭壁只是瞬同,彷佛绝顶高手一击不中飘然而去,那微红的沸水并未作片刻的停留,即时褪去,汹涌的水波几乎转瞬即逝,就好像那地面上的巨大裂缝之下,有人在吮吸一般,赤红的地表很快显露出来,衬托那扭曲的黑色裂缝有如大地在狞笑。
季腾还没完全从那可怕的一幕中挣脱出来,只觉得来得太快去得更快,神经还未反应就都已结束;「这是怎么、怎么一回事?」
「先去安全的地方。」钩星紧抓住季腾,快速拔升高度,径直向看来没有尽头的峭壁之巅飞去。
因为钩星贴壁而飞,等到距离足够近,季腾注意到了山壁上那些颜色点似乎是立体的,但钩星速度极快,他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带着钻入云层,不大工夫,似乎已经飞越了那峭壁,平稳的飞行持续了一阵,钩星突然俯冲而下,松开爪子,季腾猝不及防,直挺挺跌落下地。
没有剧烈的撞击和疼痛,身体之下反而是柔软的感觉,季腾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就像落入了棉花堆里,并无半点不适。这才发现钩星掷下自己的这块土地与别处不同,极其柔软,像是专门为了投掷人下来而造的。
他爬起来,发现四周都是支起的青竹架,闪亮的丝缎一块一块架在上面,不远处是一大排竹屋,门口放着大小不一的缸子,一道清亮的溪流从门前蜿蜒而过,看上去,和人间的织造作坊没什么不同。
钩星盘旋一阵,突然缩小身体停留在季腾肩上:「走啊,你不是想要看一看?」
季腾本就怕钩星打发自己回去,这么一说自然窃喜,忙不迭地往那竹屋跑去,顺便问道:「你刚刚把我吞下去——」
「这里可是重刑罪人的悭罪之处,你以为很容易进来?」钩星叽叽喳喳地在耳边唠叨开来:「绮罗玄黄的入口就在钩星的喉口之间,罪人也是一样,被我吞噬才能进来。」
「那——你怎么进入自己的喉咙的?」
「唉,你真是死脑筋,当然是让同族把我吞下去了!」
「哦,」季腾终于问了那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要怎么出去?该不是从——」
钩星没有立刻回答,季腾等了许久,忍不住看他的时候,发现钩星的表情有够奇怪,似乎在笑,发现季腾在看他,才干咳两声:「我们这些看门人和掌刑者,当然是各有各的出入办法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该不是换了季腾的话,此地是有来无去?
但不知为何,季腾心里并没太多恐惧,反正一会工夫差点死个两、三次的事情,他都已经习惯了。出不出得去,再说吧。
这么想着,他已经到竹屋之前,溪流上浮着一些坯绸,似乎正在清洗,而屋内织造之声不绝。
难道重罪者都被罚到这里当织工?兄长也在其中吗?
季腾想着,趴在竹窗上看去,发现一系列织造的成品,精巧的缎、绫、纱、罗、锦、绡、绢、绸,你叫得出名的,都细细排列在架上,散放着,看的出来是才完工。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精工织物,闪耀金属的光芒,放在另一边。
整齐排列的织机发出不间歇声响,坯绸正不断被纺织出来,而缂丝机上,绘好样的丝绸正在被缂织上繁复的花样,已经可以看出那是散落的无数花瓣。精湛绝伦的技艺配上光亮润泽的丝织,慢慢雕琢出具纹理质感的作品,浑然天成。
但有很关键的一点,在这忙碌的织造作坊内,季腾可是一个人,呃,一只鬼都没有看到。
那些织机缂丝机,都自顾自地运行,既不见鬼吏,也不见罪人。
「如何?」钩星在耳边嘀咕:「这些织物,都是人间最巧的技艺所造啊!」
「什么意思?明明没有人啊?」
「仔细看看。」钩星噗啦着翅膀:「看地上。」
季腾仔细一看,发现虽然住屋内空无一人,但是地面的影子,却是忙碌非常,看得出有数十人的影子在奔走,捧着各色织物;每台纺车之前,都有着殚精竭虑的织工影像,而缂丝机前,也有低伏着身影,即便是影子,也是非常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影子。
「是罪人?」季腾犹豫着问道,他觉得这些影子不像是罪人,那熟练的手法,非专业人士肯定做不到。当然,他也不敢完全排除神通广大的阴阳道,把暴躁的兄长改造成了纺织女工的可能。
钩星嗤了一声:「怎么可能,这些是影子,都是人间最巧手的工匠的影子。他们都还活着,阴阳道只是在工匠们休息的夜间,将他们的影子请入阴阳道织造坊工作而已。」
「工匠的影子都可以织造?」
「你平日干什么,你的影子不也在干什么?你能做的,你的影子都可以做。」钩星不屑地撇嘴,又不怀好意地笑笑:「当然,你的影子例外,我估计你的影子都未见得敢,嘿嘿,那个。」
季腾知道它在笑自己的自宫,连忙转移话题:「阴阳道可真能找免费劳工。」
钩星奇了:「哪里是免费,工匠的影子在这里工作,算是替生魂积攒人品。将来他们死了之后,可以用此时的人品来抵消一部分他们的罪孽,阴阳道也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这不是双方都有好处么?而且,这东西还只能靠影子来织,活人或是元魂碰都不能碰。」
「那,罪人呢?事情都是工匠做了,罪人在干什么呢?如何悭罪呢?」
钩星笑了:「你没有看到么?就在眼前啊!」
眼前?眼前除了繁忙的织造,哪里有什么其他?
钩星似乎发觉季腾的疑惑,终于又说:「你来的时候,不是看到那座山了,你没注意上面有什么?」
季腾一想,那山上好像是有些彩色的斑点。
钩星点点头:「对了,就是那个。」它侧侧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说:「哦,真巧,来了一只,你自己看吧。」
话音刚落,上空突然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季腾仰面看去,发现又一只巨大的钩星,向自己刚刚跌落的那块柔软的地方里扔下了什么红色的东西,然后迅速翱翔而去。
几个影子快速前往,把那东西抬了过来。季腾发现,那玩意很像人间的蚕茧,只不过它更巨大,而且是鲜艳如血的红色,「难道——」
那山上所看的彩色斑点,原来就是一个一个的彩色蚕茧不成?
「对啦!」钩星在季腾肩膀上蹦哒:「每个进入绮罗玄黄的罪人,都会被喂一颗丝种,丝种入口即长,很快就封住嘴。然后把成千上万有类似罪状的罪人元魂纠结在一起,形成蛋状,放到来时的那座山上去,你也看到了,那山上到处都是不同颜色的点,每个点都数千罪魂的纠结之处。
每隔一刻,地下就会喷出高热的沸水,蒸气顺流冲上山壁,罪人被沸水如此反覆蒸煮的过程中,他们那想发也发不出的惨叫就被丝种吸收,成为丝的来源。那些惨叫代表着他们的罪孽,慢慢被抽丝而出,缠绕身体,形成茧的模样,直到将他们的罪孽抽净,余下干净的元魂,才能再次转生。」
那么,刚刚扔下的那个红色蚕茧,是不是代表着有无数受尽了折磨的元魂,终于偿清了此生罪孽,可以转生了?
季腾想着,不由多看了那红茧几眼。
「如此鲜红的丝倒很罕见。」钩星又说。
「什么意思?」
「来到绮罗玄黄的罪人,起码是身负命债。根据生前所犯罪孽的不同,罪人会被抽出不同的丝。白色,代表误杀;黄色代表仇杀;红色代表虐杀,诸如此类。」钩星看了看那鲜红的丝色:「这些人生前必定是犯下相当恐怖的虐杀吧,才会有如此明亮的红色。」
那鲜艳如血的丝,竟然代表着如此深重的罪孽!?季腾刚伸手想摸,钩星在他手背上狠狠啄了一口:「这东西不是你可以碰的!」
什么意思?
「这是罪丝,是罪孽的具体化。普通的元魂若是碰触的话,会受到污染,甚至心性大变!对你们是很危险的。」
按照钩星的说法,这些罪孽所化的丝,会污染清白的元魂,就算只是一缕,若流落人间,就算是最清白无瑕的人,只要一碰,绝对会被造就成杀人魔王。
「你们历史上,还少了那些本来十分英明贤能,但突然变得暴戾嗜杀的例子么?」钩星补充:「阴阳道虽然严密监管,但难免没有一点遗漏啊。」
季腾不解了:「这样说来,碰都不能碰,那织造成精美的丝绢,不是白花工夫!?而且,人间永远都有罪人,他们都会死,那么,岂不是这些罪丝会一直累积下去,越来越多,那必然构成更大的麻烦不是吗?」
「所以,阴阳道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啊。」说到这里,钩星的两眼直发光,季腾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它激动起来,劈里啪啦地说开了:「之所以要找人间最巧手工匠的影子来织造,那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是为了君上所制的衣物啊!」
刑修?
「这些丝虽然会污染元魂,但君上本就是原始混沌而出,杀戮戾气所化,根本就不会受到区区罪孽的干扰。而且他的一身戾气,正好能中和罪孽。所以这些罪丝,都制成精美的衣物,供君上穿着。一方面,君上的凶狠戾气会被罪孽之丝挡住,不至于太过吓到阴阳道属下;另一方面,重重罪孽也在戾气的冲击之下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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